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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致同窗 (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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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同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1楼2017-01-11 22:48回复
    前:
    送给朋友,一点情怀而已,写得不好,看个乐子。这部小说还没有太多构思,写到哪儿算哪儿吧。


    2楼2017-01-11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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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同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Chapter 1
      一月份的北方这一年还能下雨,打开窗户阴冷的感觉伴随着雾气涌进屋里,这污浊的空气像是极其怕冷似的,他打着寒颤,心想这空气还不算是没有温度。不过就是温度很低,很低很低,低到让他狠心再次合上窗户。
      这已经是第五天没有给房间通风换气了,他愣神地盯着窗户,也不知道这雾蒙蒙的视线究竟跟窗户上的水蒸气有关还是和外面长期的雾霾有关。或者因为又忘记要配副新的眼镜,他捏着眼角叹气,琢磨着从住处到最近的眼镜店还需要步行加上换乘,扭过头看二十四小时常开的电脑,感慨着自己早就该连眼镜这种东西都在网络上定制。
      不过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他摘下眼镜放到一旁,摸索着拿起桌上的棕色小瓶子。
      完全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啊,照理来讲,吃下去半瓶应该就没问题了。没有问题,半瓶的话大概是多少粒呢,二十粒还是四十粒啊,不一定非得是个整数,总而言之要先倒在手上。对了,还要准备一杯水才行,他默念着又起身,六七步走到冰箱前,愣神在空荡的架子上。
      冰箱内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他想起刚刚打开窗户的感觉,实在不喜欢这种又湿又冷的感觉啊,索性合上冰箱门,他转而盯着水龙头。既然什么都无所谓了,那么喝一杯自来水也无妨。
      重新回到桌前,左手满满一把药片,右手满满一杯自来水,他左右看看,再环视这三十平米的小地方,最后张嘴疯狂地将药片塞进去,途中掉了三四颗。嘴里发涩,喉咙堵得厉害,他那拿着水杯的右手正要抬起来,就听到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除此之外,还有一阵让人心烦的敲门声。
      他半张着嘴,里面的药片一粒接着一粒的往外掉,掉在桌子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和敲门声混合成二重奏,让他很想叹一口气。这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丝毫没有终止的意思,他愤怒地吐出嘴里的药,喝着自来水冲淡苦涩的口感,拍桌起身破口大骂:“别特么再敲了,谁啊!”
      门外的人缩着脖子跺着脚,露在外面的手关节已经冻得发红了,“在屋里干什么呢,这么半天才开门。”说着还要扒头往屋里看看,他发现他头发还没湿透。
      “睡觉。外面雨不大啊?”
      “不大啊,”被问的人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你这又是睡了一天吧,总该出去透个气吧。”
      “我乐意。你这是干什么来的?”
      “我说大哥,你都不让我进屋的吗,你不冷啊。”
      这么一说,他眨着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衣,再看看门外那人身上的外套,感觉自己是该觉得冷了。然后侧身让对方进屋,他随后合上门,看着对方轻车熟路地脱鞋往屋里走,他猛地想起桌子上的狼藉,顿时大脑像抽了筋一样,脱口喊道:“喂,宇文。”
      “啊?”被喊的人外套刚脱一半。
      “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吃点什么,你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说话间已经快步到里屋桌子前,顺手拎起一个垃圾箱,药片和药瓶全都收拾进去,他在合上垃圾箱盖子之前竟然有些心疼这些药花了他不少钱。但比起被这个麻烦的家伙发现来说……他听到身后冰箱门打开的声音,突然又想到几分钟前自己刚确认过里面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哪怕只是一瓶矿泉水。
      好在宇文总不会把事情看得那么苦涩,他从冷冻层掏出来一包远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讲真,你这个冰箱就像是新买来的一样啊,陈寺。”
      作为这个房子暂时的住户,陈寺很想知道宇文手里拿的是什么,所以摸索着拾起眼镜:“什么都没有吗?”
      “也不是,我们还有半包速冻饺子,”宇文认真看着包装袋,“才刚过期俩月,应该还能吃。”
      陈寺已经不知道他俩过得谁更惨一些了。
      一盘饺子很快被俩人吃完,具体说应该是被宇文三两口搞定,本来没什么胃口的陈寺被对面这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勾起一丝护食的欲望,用筷子阻止几次,相当于从宇文嘴里抠出来几个饺子一样。温热的东西进入胃腔,陈寺完全可以忽略这玩意儿过期俩月的真相,以及刚刚极有可能由安眠药取而代之的事实。“所以,你就是来蹭饭吗。”言归正传,陈寺瞥见宇文已经放下筷子,觉得是时候要搞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宇文立刻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盘着腿倚着沙发床,“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大客户,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开着玛莎拉蒂的壕。”
      “有点印象,怎么,被你拿下了?”
      “就差一点儿,真的,就差最后一个合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吹了呗。”
      “常有的事嘛,不过这倒是我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了。”
      的确是常有的事,陈寺笑了笑,想起这真是每个月都要出现几次的事,“所以呢。”
      “所以,上个月的工资用来陪客户了,这个月的工资用来还上个月的信用卡了,这个月卡全透支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啊,不过往常宇文总是会用借钱以外的方法捱过一个月,这次也就是巧了吧。陈寺起身到衣架前翻捯着口袋,“直说吧,借多少。”
      “五十。”
      拿出来钱包的陈寺愣神在原地,“五十?”
      宇文用手比划着五,点点头,“对啊,五十。”
      “宇文天同志,你是从改革开放那个年代飞奔过来开我玩笑的吗。五十块钱你借个什么劲呢。”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把所有的储蓄卡和电子支付端的零钱凑在一块儿,都凑不成一百的。能取十块钱纸币的银行又很少,我连到那里的路费都不够。”
      “所以你就是来借个路费?”
      “是不是很有活着的实感。”
      至少陈寺相信眼前这哥们儿比自己过得还要更惨一些,他捏着自己那个还很鼓的钱包沉思了一会儿:“穿上外套,走,出去吃饭去。”
      陈寺有点记不清上一次出门具体是什么时候了,自从上一个项目结束,他向公司申请在家编程,之后就一直缩在那个三十平的小地方里浑浑噩噩着。安眠药是多久之前买的来着,他踏出筒子楼的楼门,盯着灰暗的天回忆,湿冷的风撩得他打心底发颤,细碎的雨滴夹着冰碴儿掉进他的脖颈里,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至少买药的时候天还没有这么冷,去年的事情了吧,诶,这么一想,安眠药应该不会过期吧。
      “吃了过期的药会怎么样?”他快走两步追上宇文。
      “不会怎么样。”
      “没有药效吗?”
      “都过期了还有什么药效,如果有药效那还设什么保质期啊。”
      有道理啊,陈寺点点头,“那你吃过吗?”
      宇文侧过头用关爱傻子的神情凝视陈寺几秒,“没吃过的话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
      陈寺又笑了,如果说自己是傻子,那身旁这个人肯定是疯子。思想是疯子,行为是疯子,就连吃饭的样子也很疯,疯狂地和弄开牛肉饭上的温泉蛋,疯狂地往嘴里扒拉着。估计刚刚自己吃药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区别在于宇文为了活着,自己为了死。有意思的是如果宇文晚来个几分钟呢,晚来几分钟的话兴许自己现在还躺在医院急诊洗着胃,如果晚来一天呢,兴许自己就直接到殡仪馆了。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陈寺摆弄着筷子,挑了几片牛肉在嘴里嚼着。
      “诶对了,你女朋友呢?”这回应该是吃饱了,宇文像模样像地拿餐纸抹着嘴上的油,心满意足地找了下一个话题。
      可惜是个陈寺不想聊的话题,“三个月前就散了,你特么故意找茬吗。”
      “哦对,忘了忘了,哈哈哈不好意思。”
      那半袋速冻饺子,陈寺这才有了印象,好像是半年前他和她吃剩的,当时她说下次再接着吃。“她回上海了,她爸说北方这边空气有毒,回上海避难去了。”
      “就跟你说过多少回,北方人不适合找一个南方的同胞当做伴侣,南北两地跟异国他乡一样。”
      “她还不至于。”
      “嗯,对,对你来说她的确不至于。”话中有话,宇文放下餐纸,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但是人会有玩儿腻的一天,说不准谁就先腻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能怨天尤人。强打着精神装着一切都还好,到头来苦逼的是自己。”
      看出来他是吃饱了,只有吃饱了的情况下这人才会滔滔不绝,陈寺掏出一百块钱递过去,“谢谢指教,这是听课费,收着吧。”
      “别啊,我就要五十。”
      “另外五十算下次的。”
      “可以啊兄弟,那我得把另外五十先藏起来,等到下个月再拿出来用。”
      “用不着,”陈寺实在拿这个人没辙,扶额笑了又笑,“下个月还那么拮据就再来找我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也不会搬地方。”有几个客人聊着天坐在他俩旁边,陈寺下意识看过去,留意到他们半湿不湿的肩膀。
      雨下大了吧。
      看样子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宇文正要开口时摸着口袋,手机震动的声音被店里放着的音乐盖过去,陈寺抻着脖子想看看来电话的是谁。宇文没有接那通电话,木讷地锁了屏整理着表情:“行啊,你别反悔,我可录音了。放心,我会还你的,什么时候还不一定,但是会还的。”
      本来想说就这么一百块钱,还不还无所谓来着,但说不定实在无聊的时候还能以这个为借口打通电话联系一下吧。“不着急,我不缺这一百。”
      “那是肯定的,土豪寺,哈哈,”宇文很随便就把钱揣进口袋里,用剩下的餐纸擦了擦桌子上的油渍,“我先走了,还有点事。”
      “玛莎拉蒂客户的新动态吗?”
      “要真那样的话这顿就改我请你了,走了啊。”
      “回头联系。”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3楼2017-01-11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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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寺想不起来几个小时前自己要吃安眠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没有什么积极向上的东西来给他当头一棒,也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东西来照亮他的人生,什么都没有,但至少现在他不想死了。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有人过得比自己还要惨所以有了心理安慰?可陈寺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过得凄惨,住处一无所有是因为不想出门购置,房子狭小无比是因为懒得找中介,衣服洗到发白是因为没空逛街,网购来的东西大多是跟工作有关系的玩意儿,其余就是速食食品,为了阻止肚子发出的凄凉声音。
        啊,这么一想,自己也算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一种人,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的话,钱还真是没有用处。照理说自己刚毕业时可不是这种性格,一头扎进大规模的互联网公司,成天精神饱和地去工作,在职场上和大学期间交往的女友相互扶持,一路升职到项目经理。突然有一天他回过神,看着眼前堆满的报告书,他开始感到恐慌。
        这是在做什么呢?是在工作。工作是什么呢?是完成手头的这个项目。这个项目是什么呢?是优化搜索效率。优化这个干什么呢?是为了满足用户需求。
        用户需求?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谁也没有来满足我的需求啊。女友的厨艺渣得让人不敢吃,但凡自己加班到忘记回去做饭就免不了一顿争吵,最后也搞不明白是谁先厌倦了谁,然后那个女的甩给自己一句话就拎着行李离开了。
        “比起雾霾,跟你一起生活才叫人窒息。”
        日复一日,他的环境没有过变化,他曾认为自己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向往着憧憬着,所以追求着。到头来却是自己把自己所热爱的生活给打上了沉闷的标签,沉闷着,沉闷着,直到最终死寂着。
        Z号线地铁上数字传媒循环播放着可爱动物的视频,陈寺看着屏幕上的考拉发呆,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他决定姑且要到公司去露一面,虽然没有决定回去上班,至少想见一见他的同事们。陈寺站在公司正门前,昂头看着气派的高楼,深呼吸几次快步走进去。能在这种地方上班在旁人看来是一种荣耀,每次说出公司名字,就能让那些好奇心很重的亲朋好友闭上嘴了,从这一点来看,陈寺非常喜欢这家公司。
        “哎哟,难得见你来次公司啊,在家编程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底下有人帮你撸着,上面你自己用键盘撸着。”技术部从来遍布着一股无形的外行人看不出的颓废气息,分明整个部门几十个人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各自行业的领军人物,放眼整个科技园,他们公司的他们这个部门已经是可以称神的地位了。但技术和颓废没有什么直接关系,陈寺看了看角落办公桌那个抓着头发抠着脚的年轻人,确认他还在那样传播恶臭之后,竟然松了口气。跟那个奇葩一比,眼前这位前辈的性格已经非常温和了,陈寺脱下外套:“我跟对象分了。”
        “哦,那你干嘛不来上班啊。”
        好问题。陈寺咋舌点点头,“享受、享受孤独?”
        “看来你病得不轻,我劝你尽早看医生,以前咱部门有不少得抑郁症的。”
        “张哥又逗。”
        “这可不是逗,上班时间长了就会这样,要是没有太多变动,没什么刺激的话,就很容易进入循环状态,跑着跑着就死锁了。人要好好珍惜自己,物质上啊精神上啊,都要珍惜。”
        怎么最近随便谁都喜欢讲两句大道理呢,陈寺装作听得很认真,垂下视线看着老张开了的鞋带。说起来整个技术部,资质越深的越喜欢随便的装扮啊,好在自己穿的还不是运动裤和运动鞋,不过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资质还不够深?
        “昨天哈尔滨道那里死了个人。”陈寺都不知道老张是从什么话题上蹦到这句话的,不过效果很显著,昏昏欲睡的陈寺瞬间被这句话震醒。哈尔滨道那里死了个人,“啊?怎么死的?”
        老张显然对他这种态度不是很满意,“这你倒是感兴趣啊,怎么死的不知道,新闻上没说得太详细,说是事故死亡。”
        “那不就是车祸吗。”
        “一般情况下来讲,车祸死亡的话报道里会有司机的情况吧,如果说是肇事逃逸,那肯定也会有相关的报道吧。”
        “没有吗?”
        “没有啊,就只是说死了个人,让去认领尸体。”
        认领尸体?陈寺没缘由地想起昨天晚饭时宇文没有接通的电话,虽然是完全不相关的事,“什么时候的事,昨天的事吗?”
        “都跟你说了昨天哈尔滨道死了个人了,不是昨天还是今天啊!你认真听我说话啊。”
        “不是,我是说几点的事,昨天几点?”
        “具体也没报道,就说是夜间发现,还不到今天凌晨。”老张说着,眼神瞥向办公室那边,产品经理从部长办公室皱巴着眉头走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难受的气场。老张像是无意间咋舌,紧接着隔壁办公桌也陆续传来“啧啧”的声音,听得陈寺浑身别扭。这次新的项目具体是什么陈寺还不知情,这次他就只负责一个模块,大致已经完工了,报告和代码都已经上传到邮箱里,等着到了时间定时发送来着。
        老张抬手揉了揉脑袋,他明显看出来陈寺的疑惑,“这次的项目不能多谈。”
        “是谁负责?”
        老张双手抱胸像模像样地干咳了一声。
        陈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张经理,这次就跟你混了。不过说真的,这次咱组的项目大体是个什么?”从自己负责的模块来看,倒很像是论坛之类的功能。
        “网络社区,最近不是流行这种匿名社区吗,”老张压低了声音,“但奈何网民素质不高呢,部长说什么都不肯完全匿名制,要求用户登陆时候输入真实信息,但产品那边又觉得这么一来跟别的社区没有差别,体现不出诚意。这阵子都在兜圈子,所以我这边也不敢有大动作,万一框架搭出来之后又大动作地改需求,那我就要领着哥儿几个拿显示屏砸人了。”
        “那隔壁组呢?”
        老张摇摇头,部长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朝他们这边张望,大概他们俩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陈寺迅速回自己的座位,三两下打开所有设备,假作无意地看老张走进办公室的背影。一个社区而已,不是遍地可见的功能吗,现如今就连听歌音乐都能写点儿评论和别人分享。他盯着电脑桌面上星际迷航的标志,再看屏幕旁边的小盆栽和相框,竟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果然还是申请回到公司工作吧,那三十平米的小地方容易滋生不对劲的情绪。陈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回忆起住处的垃圾桶里还残留着的一瓶安眠药——
        渴望一睡不醒的那种心情,如同一大错觉。


        4楼2017-01-11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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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宇文天最早到平安人寿报到的时候,大厦楼下看门的大爷摇着一把破扇子念叨:小伙子,你可别进去,这公司里面都是骗人的行当。
          这都什么年代了,保险销售行业在群众眼中的地位仍然没得到什么好转,反而因为近几年传销类违法组织十分猖狂,让不知情的人更加恐慌。卖保险?那不就是传销吗。宇文听到这种说法之后,十分恼怒,疯狂地把简历投进各大保险公司的应聘邮箱,决定要为保险行业贡献一份力量。面试时候人力的员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几个随便的问题,最后让他交三百客户资料保密金,跟他说二面过后就能确定时间来报到了。那语气,就好像二面只是让你再熟悉一下来公司的路程一样。
          三个月后他就入职正式员工了,宇文成天跟着他的组长跑前跑后,偶尔接一两个老客户的单子,冲一冲业绩。组长是个高个子,认真打扮一下还是非常具备糊弄异性审美的长相的,但组长本身是个油嘴滑舌、这样形容不太好、应该算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每次开年会,组长请二十个组员聚在餐馆里,举着杯子畅想未来说,只要你们有梦想,并拥有为梦想而努力奋斗的精神的话,年薪百万不是空谈。
          组长入这行六年了,从业务员到业务主管,年薪还在二十万晃荡。宇文看着全组剩下的十几个人,每个都敷衍着给组长叫好,心里就一阵难过。要是他们再争气一点,至少让组长年薪百万的白日梦实现也是达成了宏伟目标吧。那次酒喝多之后,宇文坚定了自己这一信念,无论如何要找到大客户,要让组长完成梦想。
          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有种圣洁情怀,宇文有天冲着电话傻笑了两声,后脑勺被组长狠拍了一下:“笑什么呢,走,跟我出去跑客户去。”
          “组长,你当初本科是什么专业的?”还没到和客户约的时间,俩人人手一套大饼鸡蛋,站在马路不显眼的地方,宇文看一旁组长吃得很斯文的样子,心血来潮想和他聊聊天。意料之外的是聊到工作以外的话题时组长会有些腼腆,抿嘴笑笑让他保证不会嘲笑自己,“我是机械类的,工业设计。”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宇文玩儿命咽下去嘴里那口大饼,“怎么想起来干保险了呢。”
          “你随便去问,咱部门不少人都是工业设计的,啊对了,去年年终奖拿了一大笔奖金的那个业绩大神,她以前是网络工程的。保险这行永远需要新鲜血液,所以光是金融类的毕业生根本不够,而且说真的,那些学金融的又总是自视清高,很瞧不起这行。”组长把沾油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朝垃圾箱瞄了个准,手腕一转单手一抛,完美一道弧线在半空中搭建,眼看着塑料团就要落进垃圾箱了,就这么巧,起了阵风。
          两个人盯着快要被吹走的塑料袋愣神了几秒,组长灰溜溜地猫下腰跑过去拾起来,中规中矩地把它送入垃圾箱里。“仔细想想估计就是巧了,当初一点儿没想过要跑保险,现在你看,我都成了主管了。”
          宇文应该去相信组长口中的“估计就是巧了”,然后看着组长刚刚还在腼腆笑着的嘴一张一合地跟客户描述着新出的这款保险有多么的超值,买了就能占便宜的那种值。不过买了之后到底能不能占便宜也不好说,理论上来讲,目光放得长远一些,的确是有很高的可能性得到一笔财产,但要让现在人把手里紧紧攥着的钱放入保险公司搞资金周转,就像是要抢他们的钱一样,不情愿、不撒手,就算被当作小气。
          “阿姨,您看看我们像那种会骗人的人吗。”组长最后无奈朝客户笑了笑,上了年纪的大妈推了推眼镜轮流看着他俩,最后细微的摇摇头:“现在已经不是看长相分辨好人坏人的年代了,但是呢,你看,小伙子们,阿姨这里确实有一笔闲钱。”
          “文天,你本科是学什么的来着?”合同签好之后,组长心情大好,两个人在居酒屋里碰着杯,宇文看着组长微红的脸,实在不忍心说自己是复姓宇文,名为天。“我是对外汉语,就是教老外学中文的。”
          “怎么不去个外企呢,英语不行?”
          “去过啊,辞了。”
          “怎么呢,怎么辞了,外企多好啊。”
          组长说的很对,外企很好,但又不好,宇文懒得说太多,“累。”
          “现在这年头,干什么不累,就说咱这样天天跑客户难道不累么,要是客户想去哪儿旅游,那咱还得陪着,这不累吗?”组长放下酒杯,说着说着揉了揉眼睛,店里轻柔的音乐让人昏昏欲睡,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阵大笑,两个人一齐看过去。苦中作乐的话,他们也该找些让自己开心的事了。


          5楼2017-01-11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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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进屋后发现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宇文搓着手朝屋里喊了句,“还没睡?”
            “哦!你今天好晚!”闻声从客厅探出脑袋的女友嘟着嘴朝他抱怨了句,蹭着地板走过来不情愿地帮他脱着外套,“去干什么啦。”
            “见客户啊,今天签了份合同呢。”只要是跟她对话,他就不自觉地换上装嫩的语气,然后张开双臂抱抱她。“怎么还不睡啊,明天没课吗?”
            “考试月都到了,还上什么课啦,考试都快考完了。”她在他脖颈那里蹭了蹭,“吃不吃饭呀,我帮你煮泡面?”
            “不用,吃过了,”宇文踩上毛茸茸的棉拖,拉着她到沙发,“还有多少门,准备得怎么样了。”
            “别的都好办啦,但是今年高数重修,你说要给我补习的。”
            “去找你同学吧。”
            “可你说你要帮我补习的,”她不依不饶,拖着下巴认真地盯着他,“为了让你不食言,我特意拒绝了学霸的补习邀请。”
            宇文都忘了自己当初到底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竟然答应和这个小姑娘交往,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大脑故障还在持续,他甚至还有点享受。尽管房租全由他出,每到一个新鲜的节日就要给小姑娘置办礼物。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扭过头注视着这个不需强装成熟的小姑娘,心情大好起来,正因为在这个地方还有这样一个向他索求不多的人在等他,宇文觉得自己还能够继续努力下去。“明天吧,我早回来。”他松了口气,脸凑上去。
            却被她用手挡住了,“去洗澡啦。”
            “啊……懒得脱衣服啦。”
            “懒死你算了,”嘴上这么说,她却是笑着的,开始麻利地替他脱衣服,“裤子要不要洗啊,放到洗衣机里咯。”
            “口袋里……”
            “口袋里有一百块钱,诶,你怎么把钱放在这里呀。”通常都是在外衣的口袋里吧,女友伸出手晃了晃那张一百的钞票。
            宇文一阵恍神,“啊,随手放进去的。”他特意起身去拿这一百,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怎么。”宇文把钱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听着女友在兴高采烈地说些白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具体什么事他全都没仔细听,而是很认真地回忆昨晚去找陈寺时候那家伙浑身散发的让人压抑的气场。
            “说是昨天晚上死了个人。”没听到前因后果的宇文被这句话惊得一身冷汗,他茫然地向女友寻求解释:“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啦,我是说昨天晚上,在哈尔滨街上死了个人,微博疯传那条消息,说尸体还没有人去认领。”
            宇文眨了眨眼,“哈尔滨道吧。”
            “啊,对,是道,哎呀这个不重要!”
            “怎么死的,车祸吗?”他突然想起昨晚吃饭时候的那通电话,皱着眉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热门消息。
            “不知道诶,说是事故,可能是车祸吧。”
            果然还在热搜前十,宇文坐在沙发上滑着屏幕,看到最新消息报道“尸体仍未确认身份”。女友蹦上沙发靠在自己身上,念叨着,“这样怪可怜的,希望早点有家属来认出他。”


            7楼2017-01-11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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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发一万,就刚写了开头,欢迎吐槽哈。仔细一想这好像是我头一次在贴吧发长篇的原创小说。


              9楼2017-01-11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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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有种…
                我得先等等下一章的感觉_(:з」∠)_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1-11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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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熟悉的笔风。
                  故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北京的雾霾天,雾蒙蒙还有些压抑,空气中凝结的水珠还再头发上随意的挂着,出现的这两个人在雾中走走停停,若有所思。
                  【自己的看法,不对轻喷】


                  IP属地:俄罗斯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1-12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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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留名坐等更新!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清奇的脑洞吗
                    于是居然又是长篇!!?
                    宇叔你真的不会压力山大吗同时这么多篇文!我的苍天光吾辈知道的就有五部现在还要再挖一坑!开什么玩笑不会累的吗!
                    简直是简直了!!
                    以及不管怎么说一万字的开头啃的相当开心,嗯
                    ——【来自准备睡觉的路人】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1-12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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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让我尽情地吐个槽!
                      这文章太接地气儿了!!云里雾里,我在北国冬天等你,雾霾天,我们都生活在天宫呢!陈寺的例子告诉我们找对象一定要找北方的,这个她就可以陪自己一块吸雾霾了2333。另外,画面感好强,我仿佛就站在一间30平米的房间看着两位寒酸的青年对话!这个陈寺我怎么感觉就像是宇哥的改编版呢?难道是我的错觉,嘛,这种生活代入的写法更多了些真实性!还有,工业设计和网络工程这两个专业,好强的代入啊!本身为经管类的我感觉也要去卖保险了6666。唉,如今想进银行的都被打发到隔壁干保险去了……章节2宇文和组长从店里走出去甚是霸气!话说昨天才看到一个新闻,哈尔滨一教练车相撞,学员教练3人身亡,珍爱生命学车需谨慎啊……总之就是各方面都很接地气儿!最后说一句,安眠药通常120粒一瓶,至少100粒整一瓶才会危机生命,几十粒是死不了的,但会相当难受。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可没干什么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1-12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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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寺,陈思哲,存在的意义,源晃。。。只想到了这个
                        还以为是个存在的衍生篇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1-13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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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
                          “开往西青广场方向的列车即将到达本站,请乘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站内的广播总是富有穿透力,戴着耳机还能模糊着听个大概齐,老张满脸睡意地抬个头,看着隧道那头驶来的地铁。啧,车灯还是那么刺眼。他抱怨无数回了,应该在公司附近找个房子,但抱怨归抱怨,每到休假时又窝在家里懒得动,别说去租房中介了,就连手机上和房子相关的软件他都懒得下载。懒得老母亲经常踩着他的腰朝他抱怨:别总是在地上滚了,快滚出去找个对象吧。
                          虽然抱怨的方向好像不太对。老张每想起这事儿就脑仁儿疼,那么多年过去自己也不能说是一直没有女人缘,但细数下来愿意跟他正儿八经搞对象的一个都没有,问题出在哪儿呢,肯定不是因为长相,他倒是经常被说长得很像是结婚很多年的。诶,难道说问题就出在这儿?
                          感觉你像个有家室的人,所以还是不能认真和你搞。
                          什么玩意儿啊。老张掐了掐头,想缓解一下跳针一样的疼痛感,皱着眉又站不稳的样子让地铁上一位上岁数的阿姨看到了,“小伙子,上这儿来坐会儿吧,我就下车了。”与其说是一脸受宠若惊,他傻在原地,几秒钟的时间思考着自己已经看起来到需要老年人给让座的地步了吗。他惊恐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老阿姨的好意。“我下站就下车了,您坐,您坐。”说着说着就慌张挤下了车,他站在出站口看着身旁有目的性的路人经过,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站牌。
                          总之先去吃个饭吧。
                          “我今晚不回去吃,不用给我留饭了。”
                          “又是单位聚会?”
                          “没有,前两天不刚聚过嘛。”
                          “那不然是联谊活动?”
                          “不是,大冷天的还联谊。”
                          “那到底是去干什么,一会儿咱妈问,我都不知道该给你编什么理由。”
                          “动用一下你的想象力,”他站在人相对少的地方,摸口袋找着城市卡,却摸出来一块钱的硬币,“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刚才车上有个大妈要给我让座,我害怕,就提前下车了。”
                          “……你怂得真有一种程序员的风范。”
                          “滚,挂了。”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好好留着这颗硬币啊,甚至有点儿记不清最开始这硬币是从哪儿来的了,但他一直随身带着,认为这是能给他带来好运的吉祥物。好像有部电影里也有类似的桥段吧,他坐在拉面馆等着自己那碗加大加肉加蛋的面,手揣在兜里保存温度,然后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硬币。应该是《老无所依》里面的桥段,杀人狂让加油站的男人猜硬币,猜对了就不杀他。然后那个对杀人狂一无所知的男人竟然猜对了,杀人狂笑着把硬币递给他说:你应该好好保存这颗硬币,这是你的幸运币。
                          “来勒,您的大碗牛肉面!”一股热气直呼他脸,老张搓了搓手,掰开一次性木筷子,吸溜吸溜地吃着。旁边的大哥拧开自己外带来的小瓶儿白酒,喝了一口,又嘬了一口烟,劣质酒精和劣质烟味稀里糊涂地让老张就着面吃下去了,吃完后抹着嘴上的油,朝旁边大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拎着电脑包就走了。
                          反正那个脸颊很红的大哥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老张冷笑了一下,估计那大哥都没觉得旁边有人。喝酒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这样那样的生活里摸爬滚打后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这个酒精能够疏通堵住内心的那个通道的话,喝酒还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老张却从没把它当个选择,一来是不觉得自己活得很堵心,二来、他那个老爸年轻不得志的时候经常喝了酒打他老妈,有时候顺便还要连着他跟他哥一起打。
                          等到有一天,他哥长大继承了老爸的暴脾气,家里就成了一场混战——一块儿打,抄家活打,往死里打。
                          他没起到什么别的作用,从小时候哭着劝架,到长大点儿后在自己屋打游戏,到上学后出门跑网吧,到大学后几乎不回家,等到工作稳定后他哥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住,说搬家了,换了大房子,爸妈也不吵了,老爸的生意有了起色。他跟朋友说起这种事,总是要笑着笑着沉默下来,感慨一切都是钱的问题。
                          老张希望自己活得不缺钱,事实证明他现在也的确不缺钱,但不缺钱带给他的除了生活平和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值得让他说出去炫耀的了。简单的说就是活得很无聊,无聊到就算经常吃喝买也满足不了精神需求,好在这份工作还算是有些挑战性,不然岂不是要硬生生死于壮年了。


                          16楼2017-01-19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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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拎着电脑包,站在两座商场的中间,看时间还早,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哈尔滨道走不走,在靠近恒隆那儿停就行。”
                            开出租的师傅打开广播,听着自古没什么变化的一男一女在讨论所谓的社会事实,师傅肯定也觉得没意思,开口找了个话题,“你一说去哈尔滨道,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差不多这个时候,报道说那儿死了个人吧。”
                            “是吗?这不巧了么这不是。”窗户上糊着一层水蒸汽,老张把电脑扔到一旁,身子抱成团希望寒气快点散开。
                            “据说是个年轻人,报出来是事故,但我们这儿跑出租的有个人打听到好像又不是单纯事故。”
                            “哈哈,还能是谋杀不成。”
                            “嗐,不好说啊。”
                            “怎么呢。”老张突然抬起头。
                            “死的是个女的,死得挺惨的。”出租朝他挤了挤眉毛,好像一切就如他们猥琐地设想那样,在现实中发生了。“越是繁华地方啊,这种事情越容易发生吧。”
                            也不是这样,至少老张觉得不是这样,偏僻地方这么着死个人也没有谁会关注吧,更不用说公开寻找家属这种事了,地方的公安局经常收到三无的尸体。无身份,无家属,无朋友,警察看多了这种尸体,也只能见怪不怪,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没办法安葬他们,后来为了摆脱这种罪恶感,他们开始自我暗示一切都是死的人的不好,死的人怎么就不能好好的珍视自己。
                            要是一开始就听话好好学习,好好读书,每天积极向上,至少不会死的时候以没人认领尸体而成为社会焦点吧,至少也是个“好人竟暴尸于街头,这社会究竟让人何去何从”之类的,高端一点的。
                            “呵……”突然笑出了声,出租师傅通过后视镜朝他看了眼,老张赶忙捂住嘴,“没事,突然想起来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忘了,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那种笑话。”此后老张不再说话,掏出手机掩饰着自己强忍笑意的现状。
                            如果他还能记得自己小学时候的事情的话,那么估计对这条道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小时候、尤其是五六年级那会儿,自己在班里特别的矮,绝对是要坐在前三排的那种矬子,总有小闺女儿想欺负他,上课的时候对着他就是一脚,踹得他想哭,哭出来又要被老师扽起来说没出息。好在上初中后情况有变,身高就像是打了激素一样噌噌噌地长,永远都是坐最后一排,跟一群抽烟玩儿牌不好好听课的混学生坐一块儿,总有混小子想欺负他,奈何他实在是有点儿高,和他打架他们都很怵头,索性也就起了个外号儿:2B。
                            该怎么说呢,他竟然莫名很喜欢这个外号,写在本子上还有种很酷的感觉,觉得自己是某组织的成员似的,B级二把手,简称B2。
                            然后他就把这个外号写在本子上、书上、桌子上、椅子上、衣服上,直到同桌那个看起来很像扛把子的个头瘦小但看起来像个狠角色的男同学跟他说:你这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再之后就没有人动过要找他麻烦的念头了,甚至有人以为他跟扛把子的同桌是好兄弟,久而久之两个人也确实熟络不少。扛把子的同桌虽几乎每次下课都要往教室外面跑,去偷着跟他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抽根烟,或者撩别的班的好看的女同学,或者欺负欺负别的班的长得弱的男同学,但有时也觉得那样很没趣儿似的就老实地坐在教室里,趴着睡觉,或者问他几道题。
                            “我就神烦那些成天死读书的人,跟个傻逼似的就知道写题,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但是我觉得张槊你就不一样,你跟那些傻逼不太一样,你是个聪明人。”张槊隐约记得那个同桌说过这么一句话,自以为思维很成熟的同桌说着这么自以为是的话,着实让张槊很恼火,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反而笑了笑等着他接着说,“但是当个聪明人好累啊,真的,张槊,你别不服,我就觉得好累啊。”
                            张槊有点儿想不起来那个同桌叫什么名字了,几年前初中聚会时他还问起过那人后来怎么样了。同学笑话他记性不好,要么就是不给同桌面子,“那人后来去了职高,跟人打架的时候被捅了,后来就老实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可能去工厂了吧。”
                            虽然人浑了一点儿,脑子也笨了一点儿,但张槊仍然觉得同桌认真听他讲题的那个样子非常可爱。他后来长常常在想,若当初自己再有一点多管闲事的心情并带着教育傻子的耐心的话,同桌没准能考上高中吧,或者摒弃掉因自卑而产生的过剩的自尊心,安安分分做一个学生。
                            也许自己想来哈尔滨道,也有这部分原因吧,万一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呢,万一要是那样,自己还有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打开地图,开始定位事故现场周围的派出所和公安局。现场只是用黄色封条绕了一圈,昨天下雨夹雪的关系吧,也没留下太多痕迹。等待搜索结果的那几秒钟,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总觉得马路对过那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张槊眯缝着眼睛又仔细的确认了一下,然后放回手机,左右看看,穿过马路。


                            17楼2017-01-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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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哥?”他堆着笑,试探性地喊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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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大笑着寒暄了几句,相互拍着对方胳膊询问着对方的工作,张槊从怀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也就那样,凑合干着吧。”
                              对方借着路灯看清楚名片上的字,笑着叹了口气,“高级软件工程师,你可以啊,这够可以了。那以后我家电脑有问题就指望着你了啊。”
                              “哈哈哈韩哥又逗,”张槊摆摆手,突然想起好像哪里不对劲,“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车里说吧。”对方朝路边挑了个头,那辆银灰色卡罗拉闪了下灯,张槊下意识地提了提手里的电脑,好像这样能感知到自己的分量。
                              简单的说,张槊已经猜到对方现在的工作了,更具体的都能猜到,“韩哥还真成了刑警啊。”车里空调很足,跟刚才出租车截然不同,终于从严寒中解放出来的张槊满足地依靠着车座,拉开外套拉链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坐稳。他记得高一时给韩忠讲物理题的事情,哪道题都还记得,韩忠物理不好,一度想要放弃理科。但是韩忠说自己不得不学理,不然今后进了公安选部门的时候也有限制:我爸希望我也做刑警,他在刑部,这样我比较好升职。
                              韩忠叼起一根烟,瞥了一眼张槊假正经的模样,没有点燃它,“可不是,简直顺理成章。也没干太久,反正上面说破几个案子之后就能把我调到总队去。”
                              “我天,韩哥。你这以后得罩着我啊。”
                              “少来,顾及着自己还费劲呢,好死不死又碰上这么一个案子。”
                              张槊若有所思,“我就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这次死了个女的?”
                              韩忠皱着眉,“你还是别对这个感兴趣的好。”
                              “怎么,有头绪了?”
                              “何止有头绪,这案子根本就没法继续往深了走。”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韩忠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示意张槊也看看。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担心被人窃听吗,有点儿刺激啊,张槊掏出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让对方放心。韩忠犹豫着趴在方向盘上,叹气又叹气,“这次不是个女的,就是头发长了点儿,远处看着像女的吧。也不像是有些喜欢八卦的人疯传的先奸后杀,没的事儿,一刀毙命而已,死相不惨。”
                              这次不是个女的?张槊无意识地抖了抖,“这么狗血,不会是连续杀人吧。”
                              “连续杀人案根本就不狗血,不如说多得是。但这次可不是纯粹……唉,不能多说,这次让人烦就烦在媒体知道了,大众知道了。现在的网络跟地狱一样。”韩忠果然是由衷发愁这件事,烟屁股都要被他嚼烂了。
                              “没事儿,网民的三分钟热度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过分,也就这两天疯传,再过两天就找下个有意思的话题了。你要是实在发愁,可以跟我们公司交涉一下,随便传出去一个假新闻。”话一说完,张槊走神想起了最近的项目,上午被叫去部长办公室时上司语重心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好好的一家搞搜索的互联网公司,一言不合就要做社区这种明面上很赔钱的功能,不用想,肯定是领导部门又巴结上了什么行政官员。
                              韩忠听罢,利索地启动了车子,“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们技术部的人也这么说,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这么想。”
                              “他们?”
                              “原本这个直辖市的公安局局长和刑侦队的总队长,你知道,关系很好。”韩忠挂挡的时候顺便做出一个捻钱的手势,“但不是上面的人来了一次大扫荡吗,搞得这个地方本来稳稳当当的体制,说个文雅一点儿的词,就是支离破碎。原本一直镇着这边违法势力的总队长,被……你知道,被和谐了。然后就变得很有意思了。新调过来的总队长是个理想主义者,空喊口号,现在还不如搞城建那帮人呢。最让人难受的是,他还是个软柿子,完全承担不了原总队长留下的那些关系网。”
                              “总觉得跟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啊,不都是说现在……被清理得很干净,更向着理想社会迈进了吗。”
                              “对于那些道上的人来说,现在也是很理想的时候,尤其是对这个地方的道上的人来说。”
                              “啊——”张槊突然懂了,“黑社会啊。”
                              “你要不要把窗户打开朝外面再喊一句?那么大声是找死啊。”韩忠一拳招呼上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槊揉着胳膊,“不过我还以为咱这边儿的黑社会挺怂的呢。”
                              “那不是怂,有钱的时候当然安分了,你不知道以前到底给他们塞了多少钱。现在没钱赚,就只能自己找门路了。诶,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啊,广开四马路,那儿附近的小区。麻烦你了啊。”张槊笑了笑,“哈哈,总觉得跟听你讲段子似的,没什么实感啊。”的确毫无实感,甚至还勾起了他的兴趣,张槊笑得很没烦恼,在韩忠眼里看来就是笑得很欠抽。然后韩忠终于想起来了从见面就想问的一个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刚刚去哈尔滨道原本是想干什么?”
                              张槊一愣,“啊,就刚吃完饭,溜达一会儿消消食。”


                              18楼2017-01-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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