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珍出现在KALAN的时候,灿多正伏在吧台上无聊的转着一支火机,硕珍认得,那是他们在美国的第一个圣诞节自己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灿多。”
“来了?身体还好吗?嗯,瘦了。”
“陪我喝一杯吧。”
“好,我去帮你调酒。”
“哥,今天我想来点特别的,比如……血腥玛丽。”
灿多挂在嘴角的笑容一下凝住了,不过很快又撇着嘴白了硕珍一眼。
“臭小子你是来自杀的吗?只怕到时候你死不了,我倒是会被萱雅给活剥了皮。”
最后,两人却是各自捧着杯颜色夸张的水果酒,挑了个安静点的角落自顾自得品咂起来。
“灿多,我们认识多久了?三年?还是五年?”硕珍轻轻晃着手中那杯暗红色的液体,漫不经心的吐着字。
“有九年了吧……”
“呵呵,都这么久了呢……我可是一直把灿多当成最信任的朋友呢!可不知道……这些年来,灿多对金硕珍……究竟又有几分是真呢?”
灿多指尖微微一颤,原本轻松愉悦的神情瞬间垮塌下来,然后一仰头,将杯中的酸涩全数咽下。
“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
“如果我说,灿多对金硕珍,有真无假,你信吗?”
“不信。”
“呵呵,硕珍啊,人生不是是非题,有时候原因结果也不一定非要对等。如果说我有我的无可奈何,你会笑我懦弱的吧。”
“哦?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无可奈何可以让你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埋下阴谋的种子,经年以后再来亲口告诉他,那个让他百般信任和依赖的朋友到头来不过是一副虚伪的皮囊!是这样吗?”
硕珍越说越激动,手中的高脚杯被他“啪!”的一下按在桌上,溅起的酒汁星星点点的落在透明的茶几上,最终汇成一条血一般的殷红。
“硕珍,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过你仔细想想……”
“精彩!”
灿多情急之下一把扯过硕珍的手,刚要说什么,却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阴影中慢慢现出的那张面孔。
“哼,郑董消息可真灵通!刚才的掌声是送给令兄高超演技的吧。”硕珍看着郑号锡戏谑的眼神,冷冷的瞥了眼灿多,然后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
硕珍站起身,一脸漠然的走向郑号锡的方向,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硕珍忽然顿住了脚步。
“你给我听清楚,你在泰亨身上夺走的一切,将来我一定会让你加倍偿还。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硕珍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刚要提脚离开,却被郑号锡一下扯住了胳膊。
“我说过,我要得到的,从来不允许失败。你也最好相信我的话!”
硕珍咬了咬唇,突然猛的一挥手,郑号锡就一个踉跄就跌倒在一旁的沙发上。硕珍伸手扫了扫刚才郑号锡碰过的衣袖,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萱雅每天都会准时来公司给硕珍送饭,看着他把所有的药都吃完才会放心的离开。昨天,朴正哲已经宣布两人的订婚仪式暂时延后,硕珍对此也并无异议。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恩爱的吧,硕珍对萱雅疼爱的样子是别人不曾见过的温柔。
至于泰亨,听萱雅说好像就快出院了。医生说他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眼角膜。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萱雅走后的那个下午,硕珍就这么坐在办公室打了一下午的电话。眼角膜捐赠中心,器官移植库,红十字会,国内外各大医疗机构他都问了个遍,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去看看他吧!萱雅走的时候这么说。是啊,去看看他吧,以金硕珍的姿态去面对他。
“泰亨,猜猜看谁来了?”
跟着江惠雅进了病房,硕珍一眼就看到那个人正坐在病床上,视线落在某个抽象的角落,手中握着一支白色的MP3。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表情,淡漠,是淡漠吧。
见泰亨眉头微微一皱,江惠雅知道这段时间他都不怎么愿意见人,也就不再逗他了。
“硕珍,过去吧。”江惠雅把硕珍往前推了推,就转身带上了门。
“哥?”泰亨有些慌乱地摘下耳机,侧着头往外凑了凑脑袋。
“嗯,我在。”硕珍脱下外套扔到一旁的沙发上,两只手紧张的摩挲了很久才深深舒了口气,坐上了床沿。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泰亨了,硕珍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尽管硕珍的动作一直很轻,泰亨还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床沿的塌陷,他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然后木木的转过头,“看着”硕珍的方向,灰暗的眸子竟然闪出一丝光泽。
“怎么突然就来了,身体真的好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泰亨还想问,有没有挂念我,有没有担心我,有没有因为我而有一点点的难过?
硕珍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痛苦的要命却还在口口声声关心着自己的人,忽而就哽住了喉咙。傻瓜,好傻好傻。
长时间没有得到硕珍的回应,泰亨一下急了,伸出手就在硕珍面前小心翼翼的挥舞了几下,像是要抓住什么。
“哥?硕珍哥?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泰亨,就……一点……一点都不恨我吗?”硕珍突然握住泰亨毫无章法胡乱摸索的双手,哽咽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其实哥……早就恢复记忆了对吧?我一直都好担心哥恢复记忆以后,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躲着我,逃避我,甚至讨厌我。我对哥的心,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就算……就算我们之间有了萱雅,也没有变过。就是因为不想一厢情愿的束缚住哥,所以我尊重哥的选择,选择无视我也好,选择萱雅也好,因为爱着哥,所以也爱着哥的选择。这样的我,要怎么恨哥呢?”
泰亨字字说的平淡如水,一如他现在轻巧温柔的表情,让人有一种想要大声流泪的冲动。
“泰亨,对不起。”
看着现在这个毫无生气可言的人,硕珍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以前的自己,天知道他有多么怀念以前那个整天粘着他的“坏小子”,那个美好的像阳光一样的男子。因为自己,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在他生命的年轮上划下一个个口子,参差不齐,丑陋不堪。
“哥,没有对不起,永远没有。”泰亨用力回握着硕珍微微颤抖的指尖,露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好像真的太久没笑过了吧。
“哥,好想看看你,真的好想。”泰亨突然低下头,没来由的一阵落寞。
是啊,对他而言,这是个奢侈到可笑的愿望呢。硕珍胸口一阵发紧,也低下头盯着泰亨细长的手指一时失了言语。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硕珍一脸轻松地抬起头看着泰亨。
不知道什么时候,泰亨缩进了硕珍的怀里,任他宠溺的揉着自己的发丝,耳边轻呢。
“以后啊,我们泰亨的人生就由金硕珍负责吧。”
“哥要说话算话的,不然……”
“不然?不然怎么样?”硕珍拉开一段距离,好笑的看着嘟着嘴一脸孩子气的泰亨,嗯,是从前幸福的感觉。
泰亨并没有理会硕珍的问题,而是摸索着拿起硕珍的手,又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直到硕珍再次摩挲起来,他才闭起眼睛撅着嘴不再说话。
“呵呵,真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