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依旧每日每夜浸泡在乱战与鲜血中,她不断寻着新的敌人碾杀着,纵使已精疲力竭,但为了不使自己被这妖刀强大的妖力所反噬,她强迫着近似绵软的双腿迈出去,向着最后一个敌人挥出了最后一刀。
随着最后一刀的砍下,妖刀姬也随之倒在地上,她只身躺在血泊中,紧抓着妖刀狠狠咬着双唇,从嘴中艰难挤出一句话来:
“还不够你吞噬吗,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你这把贪心的妖刀”
妖刀不会说话,自闪着银光的刀尖中散发出阵阵乌黑的浓雾覆盖在周围的尸体上,直到把所有尸体中的灵魂全部吸取榨干后才慢慢消散。
接着,头顶的天空似是要应景般变得黑沉起来,不过几秒钟,天上骤降起大雨,雨滴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妖刀姬的身上,似是生生要把她身上的罪恶洗刷掉般。
“强和弱,究竟哪一边会比较幸福呢?”
暴雨中,妖刀姬躺在地上眯眼看向阴暗无边的天空喃喃道。
无数雨滴打在脸上有些生疼,她合上双眸,把妖刀随手丢弃在一旁,似乎就要以雨为被以血地为床般就此而眠。
雨一直未曾停歇,妖刀姬不知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只觉面上不再有雨滴落下,耳边啪嗒雨滴声也弱了几度,睁开眼一瞧:
一把灰青油纸伞悬于头顶上空,再撇上一眼身旁的人,妖刀姬皱了皱眉:
“又是你”
“是贫僧”
青坊主微微欠了下身,算是给妖刀姬打了招呼。
妖刀姬动了一下身子,原本紧皱的双眉渐渐疏散开来,不知是哪根神经被触动,开口道出的话也与平时有些不同:
“作为人类时的我弱的不堪一击,但我得到了这把妖刀,也因此变强,但为保持这份强大和不被这妖力所侵蚀,我不得不未曾间断的杀人,凭这妖刀随意汲取他们的灵魂”
青坊主没有讲话,任由妖刀姬慢慢诉说着回忆。
“随着斩杀的人愈来愈多,身上的瘴气也随之愈浓,人人皆畏惧于我,唯有一个小女孩愿意接近我”
“可我忘了,人类脆弱的身体哪能近身这浓重的瘴气”
讲到这儿,妖刀姬只觉梦中的黑暗景象再次涌动上来,她痛苦的掩住面似乎想竭力抑制住这呼啸而来的悲痛。
青坊主看着这般模样的妖刀姬,依旧没有讲话,但握住伞柄的手却重了三分。
妖刀姬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平复情绪,继续道:
“她死后,我便发了狂般屠杀了整个村子,也许是罪孽至深,我自此由人化为了妖,可变成妖后的生活与从前也毫无两样,我在人们鄙夷却惧怕的眼神中,不断杀着人使妖刀汲取灵魂”
道完这段话后,妖刀姬才慢慢爬起,捡回地上的妖刀,再次踏进雨中慢慢走远,她也不明白为何今日的话会如此多,还是同一刚见面的陌生人说起。
也许是因太久没同人讲过话了罢。
而自雨中,继续传来了她不断重复的话语:
“强和弱,究竟哪一边会比较幸福呢”
青坊主仍举着油纸伞悬在半空,雨水打湿了他半面衣襟,他看向远处慢慢消失的背影,低声道:
“很快,你将脱离这般苦海了”
话音方落下,远处的妖刀姬只觉一阵疲软再次袭来,无力感涌上身体的每一处,一阵眩晕过后,妖刀姬摇晃着走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而在妖刀姬距离地面不到半尺时,青坊主口中念了句咒便瞬移到了她身边,刚好伸手托住了险些摔在地上的妖刀姬。
看着怀中安安静静昏睡过去的妖刀姬,青坊主轻抚上她的额心自言自语道:
“如不是见识过嗜血般的你,眼下睡着时倒也只是一位普通女孩的模样”
说罢,他怀抱着妖刀姬消失在原地。
妖刀姬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丝绸织成的锦被,从色泽上来看是属于很昂贵的丝绸。
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凭着身边妖刀不断散发暗红色的光判断出,在这里起码已有三日以上。
这把妖刀若是多日不进食,便会身散红光以警示她,倘若再不加紧去杀人取之灵魂使妖刀饮用,便会直接吞噬掉自己的灵魂。
想到这儿,妖刀姬略感焦躁,她抓起身边的妖刀奔向木门,照着上面便是全力一刀,却惊觉连米粒大小的豁口也无法砍下。
妖刀姬开始慌张起来,连砍了木门数刀,门却丝毫没有损坏,她便似发了狂般朝着屋内精致的陶瓷器具与散发幽香的檀木桌椅一股脑砍去。
精美的青花瓷杯顷刻化为一地碎片,檀木圆桌也被削的木屑飞扬,这时,门开了——
“轻点,那些很名贵的”
青坊主站在门口持着九环锡杖道。
妖刀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却很快被恼怒所替代。
“为什么”
妖刀姬冷冷道,并提起妖刀朝着青坊主的方向走去。
青坊主没有回应,转身朝着院子内走去,妖刀姬快步跟出去,发觉自己身在一个寺庙内。
“可曾记起这个地方?”
青坊主走到院子的中心停下,转身看向妖刀姬道。
妖刀姬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座庙,只觉有些许熟悉感,却记不起在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她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青坊主,见他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不禁握紧了手中妖刀,大声质问道:
“你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青坊主见妖刀姬对此庙毫无反应,眼中滑过一丝黯然,他摇着头开口道:
“你不能再继续杀人了”
似是听见什么滑稽的玩笑般,妖刀姬轻笑一声,转瞬化为骇人表情:
“不杀人,这妖刀便会将我吞噬,你是要我死么?”
青坊主不语,直直凝视着妖刀姬。
妖刀姬只当他是默许了,手上的动作也开始行动起来,她慢慢走近了青坊主,缓缓举起妖刀对准了他。
刀尖距离胸口近在咫尺,青坊主依旧是风轻云淡毫无波澜的表情。
又是这副看淡了一切的神情,哪怕是生命遭受了威胁……
可我倒且看这刀真正扎进你的胸口你是否仍旧这般置万事于身外,妖刀姬嗤之。
“我会杀了你的”
妖刀姬看着青坊主的双眸道。
“正合贫僧本意”
青坊主终于迟迟开口道。
“你这!……”
刀尖猛的抵住了青坊主的胸口。
青坊主毫未躲闪,锋利的刀尖刺破他的衣襟划出一道血痕,几滴血滑落浸在了妖刀上,许久未感受到新鲜血液的妖刀像是兴奋开来,散发出更为猛烈的赤光。
赤光包裹了整个刀身,也逐渐侵蚀着妖刀姬的意识,妖刀生出的强大嗜血之意毫不留情的蚕食着她最后的理智,浓重的瘴气把妖刀姬包裹住,浅金色的眸子慢慢渡上了一层赤色的雾。
她只觉自己就要同手上的妖刀合二为一般,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这把妖刀,还是这妖刀便是她的本身。
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叫嚣:
渴望鲜血,和美味的灵魂。
握紧妖刀的双手不自觉动起,迅速朝着眼前的鲜血之源用尽全力般猛地贯穿——
妖刀生生刺穿了青坊主的胸口,只听得一声清脆断骨声后,随之而来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妖刀姬整个脸上,温热的鲜血浇在脸上只觉如岩浆般烫热,浓重的血腥味也紧跟着飘散开。
鲜红的血液布满了整个妖刀,原本散发赤色的妖刀突然暗淡下来,包裹着妖刀姬的瘴气也凭空消失,妖刀姬只感到浑身莫名的轻盈起来。
原来没有那乌黑瘴气,身体竟是如此轻松。
再抬头时的眼眸也已恢复为明亮的浅金色。
“你……”
妖刀姬颤抖着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妖刀的手,道出的话也带着几分颤动。
“我的血可以驱除一切诅咒,包括这把妖刀”
青坊主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并垂下头看着直直插在胸口上的这把妖刀。
“为什么”
再道出这句'为什么'时的妖刀姬脸上早已不复方才冷淡的面孔,被全然意料之外的变故震惊到已是大脑一片空白。
青坊主只是自顾自道:
“我方才问你,可曾记起这院子,你似乎是不记得了,只有这点令我有些……”
听到这番话,妖刀姬低头紧咬着牙关逼迫自己去回忆往事,她清楚的明白,再不记起,怕是要来不及了…
她紧锁着眉把头深深埋进双手中,迅速在大脑中回想着——
难道自己曾来过这儿?为何忆不起一星半点来?但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