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ll★D.◎┇170202【改编】警官，借个胆爱你【灿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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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混混保镖团
朴灿烈对都暻秀的安全还是不放心，不消停，又想出个主意。
　　过了几日，什刹海派出所的小警帽儿们，忽然发现派出所附近几条胡同，进进出出的人，不太对劲，多了好几张生面孔，总是在街道上晃悠。
　　那老槐树底下，那绿邮筒旁边儿，还有那窄胡同墙根儿下，或站，或蹲，或者歪靠着，看起来无所事事，闲着抽烟，或者拿手机打游戏，可就是赖着不挪窝，跟埋伏盯梢儿似的！
　　小警帽儿们警惕性高，也上去查过身份。
　　可是这伙人身份证户口簿齐全，既没闹事儿，也不犯法，总不能拦着不准在派出所附近出没。
都暻秀出门办事儿，也发现后屁股跟了一条尾巴。
　　他走三步，尾巴往前蹭两步；他停下，尾巴也停下。
　　都暻秀实在忍不住了，扭过头，严肃地勾了勾手指，那小尾巴屁颠屁颠地跑上来。
　　都暻秀问：“我说你，你谁啊？”
　　板儿寸小青年马屁灵精得赶紧递烟：“都警官，嘿嘿，我是小火烧啊！”
　　都暻秀：“……”
　　小青年嘿嘿笑：“我脸黑么，他们给我起外号叫糖火烧，您叫我小火烧就成！”
　　都暻秀哭笑不得地，操，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你们家老大那熊玩意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
　　都暻秀说：“你都跟两站地了，别跟了成不成？闲得，该干嘛干嘛去！”
　　糖火烧说：“那那那，那哪成啊！今儿是我值班，我不能旷工的，我要是不盯着您，烈哥回头要削我的。”
　　都暻秀烦得说：“他饭馆儿里忙着呢吧？去跑堂去，去洗碗去，你们整天盯我干嘛啊！”
　　糖火烧笑嘻嘻得：“都警官您放心，我们有排班儿的，有值班表，不耽误生意！今儿上午就是我值您这个班，下午就换麻团儿了，我把您安安全全送到目的地，再安然无恙接回派出所，完璧归赵嘛！咱到点儿就收工，绝对不妨碍您干您的活儿、走您的路！”
　　都暻秀给郁闷得，尼玛个完璧归赵啊！咱又不是没手没脚，又不是个废物，用得着你们这么保护我吗？！
都暻秀是不知道，朴灿烈拿他的人身安全当个大事儿，专门为这事儿召集手下所有小兄弟和小伙计，实行三班倒，轮换制，打卡上下班，在后海胡同里给小都警官当保镖，严密盯防企图伺机搞事儿的坏蛋！
　　朴灿烈吩咐放哨的小弟，一旦发现有人对都警官不利，立刻电话报告总部，召集大队人马保护小警帽儿！

　　麻团儿武值下午班儿，好不容易熬到小都警官快下班了，竟然瞅见徐晓凡背着小挎包，走进派出所小院。
　　小徐大夫是去给小都警官复查、换药的。
　　都暻秀工作忙，没空儿老往医院跑，徐晓凡就主动过来给他做检查，上药，拆线。
　　都暻秀挺感谢的，说：“晓凡，线拆了没事儿了，回头不用来了，谢谢你啊！”
　　徐晓凡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儿，念念不舍的：“不用谢，都暻秀哥，我，我，再有几个月就正式拿到学位了，然后，就在北大医院上班……”
　　都暻秀由衷地替这男孩高兴：“那好啊，厂桥离这儿也近便，晓凡你挺可以啊！”
徐晓凡才一迈出派出所的门，就被小混子劫持了！
麻团儿武蹿出来，把小徐大夫一把拿下，蛮不讲理地捂住嘴巴，拖到小胡同僻静处。
　　栾小武攥住徐晓凡两只手腕，按在墙上。
　　徐晓凡惊慌地挣扎：“你，你，小武，你干什么啊？”
　　栾小武歪着头：“我说，晓凡凡，又让我活逮着了？”
　　徐晓凡睁着无辜的眼：“你，你逮着我什么了？”
　　栾小武坏笑：“小样儿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刚才又进去跟都警官套近乎去了吧？！”
　　徐晓凡嗫嚅着说：“没，我才没有呢……”
　　栾小武：“老实说，你是不是瞄上人家都警官长得帅了？我明白告诉你，都警官是帅，全北京城最帅一个警察，你眼馋吧你？可他是我嫂子，是烈哥的人！”
　　徐晓凡眼神低低地垂下去，袒露出自卑又伤感的表情：“我没，没敢觊觎都暻秀哥。我知道，他，跟朴大哥好。”
　　栾小武一看把人家说伤心了，松开了手，用手臂把徐晓凡圈在墙犄角，咧嘴嘿嘿笑道：“今儿你被我当场擒获了，你反正就是心思不正！这事儿，你说，咱怎么办吧？”
　　徐晓凡：“你，你要怎么样？”
　　栾小武眯缝了一双小八字眼儿，奸猾地笑：“晓凡凡，我要是把你三番五次跑到派出所小院儿勾搭都警官的事儿，告诉我们烈哥，你瞅着他会怎么收拾你？！”
　　徐晓凡惊慌地摇头：“我没，没有勾搭都暻秀哥，才没有的！你别，别告诉朴大哥我来过……”
　　栾小武把两条手臂缓缓收拢，帮小徐大夫整了整衣领，背好小挎包，顺手拨弄了一下挎包上很可爱的Hello Kitty毛绒小挂件儿。
　　“晓凡凡，你要是想让我帮你说好话，那也成！那……今儿晚上陪我吃饭！我给你做炸酱面吃，八种面码儿的！”
　　徐晓凡：“……”
　　栾小武暴露出真面目，唬道：“不吃不行，必须得吃！！！”
　　徐晓凡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被小流氓死拖活拽得，给拖去炸酱面馆。
　　栾小武喜滋滋的，小徐大夫那白白净净的模样儿，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吓唬就涨红脸，上手调戏起来太好玩儿了，怎么会有这么乖的一个人呢！
　　他忍不住又在路边儿的冷饮店，买了两只冰激凌蛋筒，逗徐晓凡开心，一人拿一个蛋筒，边走边吃。
　　他自个儿三口两口就把冰激凌吃光了，干嚼华夫筒。
　　徐晓凡用舌尖慢慢地舔蛋筒，舔了好久，吃得特别斯文腼腆。边吃边埋头走路，走得像是有强迫症似的，在摆出图案的便道上把浅色方砖隔过去，细心地只踩深色方砖走。
　　栾小武盯着徐晓凡的吃相儿看了半天。
　　他摸摸自己圆溜溜像麻团儿似的后脑勺，忽然傻乐起来，心里像幼苗破土，春暖花开，冒出一团团粉红色的泡泡，别有一番蠢蠢欲动的好心情……
炸酱面馆儿的小厨房里，一群白看热闹的小伙计起哄似的吆喝：“哎呦？麻团儿小老板，今儿亲自下厨啊喂！”
　　栾小武挥舞锅铲：“去去去，没你们事儿！边儿去！”
　　众人哄笑：“咋能没我们事儿啊？我们都瞧见了，领回来一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栾小武追着打：“滚，不许说晓凡凡！你们敢乱说？！”
　　他还真给徐晓凡凑了八种面码，就连盐水毛豆和金丝蒸蜜豆都拿来凑数了。
　　一群小伙计围着，大家欢欢乐乐地一起吃面条。栾小武举着啤酒瓶：“来大伙给晓凡干一杯！”
　　徐晓凡嘴里吸溜着面条，人多的场合怯生生地：“给我干什么？”

　栾小武大手一挥：“干一杯祝贺你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啊！多牛掰啊，大学生呢！”
　　旁边人纠正他：“别土了你小武，人家都硕士了！做医生的，大学毕业不够，都是硕士博士！”
　　还有人插嘴：“还有博士后！”
　　“哦哦，硕士啊……”栾小武抓头，寒碜地乐了。
　　他比他家老大的文凭学历高那么一丁点儿，当年混了一张高中毕业证，连大专都没念过，哪懂这些？
　　徐晓凡脸上浮出红晕，也挺高兴的，举了一杯可乐，跟大伙一一地干了。他在学校里都没什么好朋友，还从来没有同学给他开过庆祝会，庆贺他顺利毕业，做医生了。
冬天天黑得挺早，都暻秀下班儿出来，大帽檐儿压得低低的。
　　打开墙角的自行车，还没骑上去，眼角处突然闪出一道黑色旋风！
　　来人出手攻击都暻秀侧后方肋下，都暻秀反应极快，左手拎着车把，左腿猛然出招，一记回旋后踢正中来人小腹！
　　“哎呦喂——”
　　朴灿烈发出一声嚎叫。
　　都暻秀是留着劲儿的，皮鞋即将接触到对方小腹时突然收力，像花式慢镜头一样，让朴灿烈抱住了他的脚腕子。朴灿烈假装中招，做痛苦状狼嚎。
　　俩人有了亲密关系，彼此再熟悉不过。都暻秀一出门儿就感觉到方圆四百米之内气场异样，弥漫着大灰狼摇头摆尾穷得瑟的一股子骚情味儿！
　　朴灿烈抱着都暻秀的脚，耍赖似的不撒手，一路摸上膝盖大腿，狠狠捏了一把软肉。
　　都暻秀连忙拔回腿，小声道：“别瞎闹……”
　　俩人一路快速小跑到没人处，都暻秀才停下来，气得教训朴灿烈：“你说你这人，有完没完啊？我们派出所门口，快成了你手下小弟集合开会的山头了，让人看出来叫什么啊？！”
　　朴灿烈从塑料袋里捧出热乎乎的褡裢火烧：“来趁热吃！”
　　都暻秀咬了几口褡裢火烧，嘴唇油汪汪，吃得挺香，眼睛仍然瞪得溜圆：“我说你呢？！”
　　朴灿烈歪着头哼道：“干嘛啊这么凶……好好跟我说话么。”
　　都暻秀厉声吩咐：“把你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赶紧都给我撤走！”
　　朴灿烈板起面孔，正色道：“都暻秀，其实我本来想自个儿给你站岗的。你是我朴灿烈的人，是吧，本来也不干旁人的事儿！
　　“我是替你的工作着想，你所里的人都认识我这张脸！我自己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你，我就让我兄弟轮流值班保护着你，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上回那种意外！”
　　都暻秀声音软下来：“你别这么样儿么，让我同事看出来了，不好……”
　　朴灿烈四顾无人，快速在都暻秀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伤还没好全乎呢，我怕万一那混蛋玩意儿上次吃了亏，再杀回来……等你好利索了，武力值补回来，咱就不这样儿了。”
　　都暻秀嘴角浮出笑模样，知道朴灿烈也是真心地关心他，心里暖暖的。
　　都暻秀又问：“我存折里那怎么回事啊？那十几万谁的钱啊自己长脚跑我存折里去了？”
　　朴灿烈眨眼：“你的钱啊，我挣的，给你的。”
　　都暻秀：“别逗了，拿回去，我不要你钱！”
　　朴灿烈：“就是给你的，老子挣钱就给你花的！”
　　都暻秀瞪他：“存在里边儿我也不动，我反正不花你的钱！”
　　朴灿烈斜眼儿，梗着脖子：“你怎么还跟咱你的我的？咱俩谁跟谁啊，你拿我当你什么人啊？！”
　　都暻秀咬嘴唇不吭声儿，嘴上呲得朴灿烈，其实心里特美特骄傲。
朴灿烈很自然地拎过车把，帮都暻秀推自行车，俩人边走边聊，到朴灿烈店里吃晚饭。
　　银铃般的笑声从身旁划过，一对学生模样的小情侣一带一悠闲地骑着车，女孩儿坐在后座上环抱着男孩儿的腰，毫不掩饰地把脸贴在男孩儿后背上。
　　都暻秀默默看了一会儿，酸涩的滋味儿涌上心头，不知道哪天自己也能像那男孩儿似的，在大街上蹬着车，吹着欢快的口哨，让朴灿烈这家伙坐在他车后座上，亲亲热热地抱着……
　　都暻秀跟朴灿烈说：“大年三十儿，你来我们家吃饭，陪我妈多聊聊，成吗？”

57、温情大年夜
两口子自从正式相好，朴灿烈许多次“顺便”“路过”大杂院儿，给老佛爷问好，送两捆儿菜，巴结巴结，却还是头一回收到媳妇的指示，正式登门，陪老太太过年。
　　这种毛脚女婿上门拜访丈母娘既兴奋激动又惴惴不安的心情，跟以前赖皮赖脸租都家房子在大杂院儿里晃荡，那感觉能一样吗？
　　朴灿烈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准备了，忙叨得，都不知道瞎忙什么。
　　“都暻秀，你看我是不是再理个发？我这头发成吗？显得特痞吧，特乱吧？”
　　“都暻秀，胡子都刮干净了，是不是显得哥更年轻点儿？我明儿抽空还是得去趟美容院，再做个面膜！”
　　“都暻秀，咱妈，还有莲花婶，张奶奶，王叔叔他们，每个人儿都最喜欢吃什么菜？你赶紧给我开个单子，我这两天出去大批采购了！”
　　都暻秀被朴灿烈腻烦得，没辙，这人就这样儿，屁大点儿事，瞧烧得他！
农历年夜的大杂院儿，朱门大敞，人声热闹喧哗，浓浓的暖意温情在院落里回荡。
　　已经搬到外环公寓楼房的年轻人拎着大包小包，烟酒点心，回胡同里看望仍然固执地住在平房小院儿里的年迈父母，各种高档小轿车头尾相接，塞满小胡同。
　　王叔叔他们肉联厂，春节内部职工大酬宾。他弄了一辆面包车，把院儿里老邻居都拉去了。一群人一路上风风火火，浩浩荡荡，说说笑笑得，每家都买了一大编织袋，各种半价的后臀尖大蹄膀火腿肠和猪牛羊杂碎，可划算了，可乐呵了。
　　张奶奶的孙子不知道跑哪儿发财了，给院儿里扛进来一台55寸的超薄大彩电，一个双开门特高档银光锃亮的电冰箱！彩电还能进得来，冰箱直接在院门那儿就卡住了，进不来。街坊一大帮人过来帮忙，前挪后挪，左蹭右蹭，最后是斜着把那大冰箱给挤进院门的，差点儿就要卸门拆墙了。
　　朴灿烈也跟着帮忙扛冰箱来着，彩电和冰箱一进屋，十平米的小屋全部塞满。张奶奶乐得直拍大腿，埋怨说：“我说孙子，我床都摆不下了，都快没地儿睡觉了！花钱都没把门儿的，净给我瞎造腾你……”
　　张奶奶嘴上埋怨，看得出来心里特高兴，孙子有出息了，她在街坊面前也倍儿有面子。
　　她家大孙子小时候，是这条胡同里出了名儿的小霸王，可闹可淘了，学习不好，成天被老师请家长。这孩子后来下海做小买卖，有钱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开着小车满身名牌，一下子让老邻居们刮目相看。
　　朴灿烈瞧在眼里，自己有一天要是能东山再起，混出个人样儿来，肯定买一栋大别墅，把都大妈接了住进去，好好享福。
都暻秀给他开的菜单，贴在厨房门框上，朴灿烈系着围裙，在灶台前颠铁锅，眉眼在烟熏火燎中更显深刻浓重，眉心被火苗映出喜滋滋的笑模样儿。
　　莲花婶伸脖一瞧，夸奖道：“小朴，真孝顺啊，给你干妈做年夜饭呐？”
　　朴灿烈微微一愣，连忙点头：“是啊，给我干妈做饭呢，还有您家的，您准备碗筷，上桌等着吃吧您呐！”
　　都大妈听见了也乐呵，待见小朴同志。
　　都暻秀假装路过厨房，给朴灿烈递了一个“我都饿了你赶紧给我上菜啊”的小眼色。俩人一句话也不用说，就用眼神儿互相腻歪着。
　　“大妈”变成了“干妈”，听起来只有一字之差，朴灿烈在厨房里又偷着乐了半天。啥时候再把那多余的“干”字儿给去掉，就更美了，老佛爷就是咱亲妈，绝对不含糊！
朴灿烈从下午忙活到晚上，邻居一群大妈大婶围着给朴大厨打下手，估摸着一共做了好几十个菜，朴灿烈自个儿都晕了，腰都酸了。
　　几个好邻居把家里的饭桌全都抬到都家大屋里，拼成个长条桌，菜都摆上，大伙一起吃年夜饭，交杯换盏，其乐融融。
　　菜一上桌就把人都惊着了！
　　以前朴灿烈没来大杂院儿的时候，老邻居们的年夜饭就是砂锅大白菜，猪肉炒粉条，酸菜肉末子，然后外边儿买一只烤鸭，哪吃过高档娱乐城一级大厨水准的私房菜啊！
　　朴灿烈做的几道主菜，他在外边儿都稀罕着不爱给别人做，但是拍丈母娘的马屁他特别舍得，采买的都是上好的食材。虽说自己手头不算宽裕，但是只要是咱爷们儿真心实意待见着往来的人，就不会吝啬花这些小钱。
　　黄铜火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焖到酥烂的羊蝎子飘出馥郁的香气。
　　酿牛尾是用一岁半的小黄牛的尾巴骨，小火慢煮好几个小时，里面酿了秘制松茸蘑菇馅儿料，再用高汤蒸一个小时，浓香四溢，入口即化。

57、温情大年夜
两口子自从正式相好，朴灿烈许多次“顺便”“路过”大杂院儿，给老佛爷问好，送两捆儿菜，巴结巴结，却还是头一回收到媳妇的指示，正式登门，陪老太太过年。
　　这种毛脚女婿上门拜访丈母娘既兴奋激动又惴惴不安的心情，跟以前赖皮赖脸租都家房子在大杂院儿里晃荡，那感觉能一样吗？
　　朴灿烈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准备了，忙叨得，都不知道瞎忙什么。
　　“都暻秀，你看我是不是再理个发？我这头发成吗？显得特痞吧，特乱吧？”
　　“都暻秀，胡子都刮干净了，是不是显得哥更年轻点儿？我明儿抽空还是得去趟美容院，再做个面膜！”
　　“都暻秀，咱妈，还有莲花婶，张奶奶，王叔叔他们，每个人儿都最喜欢吃什么菜？你赶紧给我开个单子，我这两天出去大批采购了！”
　　都暻秀被朴灿烈腻烦得，没辙，这人就这样儿，屁大点儿事，瞧烧得他！
农历年夜的大杂院儿，朱门大敞，人声热闹喧哗，浓浓的暖意温情在院落里回荡。
　　已经搬到外环公寓楼房的年轻人拎着大包小包，烟酒点心，回胡同里看望仍然固执地住在平房小院儿里的年迈父母，各种高档小轿车头尾相接，塞满小胡同。
　　王叔叔他们肉联厂，春节内部职工大酬宾。他弄了一辆面包车，把院儿里老邻居都拉去了。一群人一路上风风火火，浩浩荡荡，说说笑笑得，每家都买了一大编织袋，各种半价的后臀尖大蹄膀火腿肠和猪牛羊杂碎，可划算了，可乐呵了。
　　张奶奶的孙子不知道跑哪儿发财了，给院儿里扛进来一台55寸的超薄大彩电，一个双开门特高档银光锃亮的电冰箱！彩电还能进得来，冰箱直接在院门那儿就卡住了，进不来。街坊一大帮人过来帮忙，前挪后挪，左蹭右蹭，最后是斜着把那大冰箱给挤进院门的，差点儿就要卸门拆墙了。
　　朴灿烈也跟着帮忙扛冰箱来着，彩电和冰箱一进屋，十平米的小屋全部塞满。张奶奶乐得直拍大腿，埋怨说：“我说孙子，我床都摆不下了，都快没地儿睡觉了！花钱都没把门儿的，净给我瞎造腾你……”
　　张奶奶嘴上埋怨，看得出来心里特高兴，孙子有出息了，她在街坊面前也倍儿有面子。
　　她家大孙子小时候，是这条胡同里出了名儿的小霸王，可闹可淘了，学习不好，成天被老师请家长。这孩子后来下海做小买卖，有钱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开着小车满身名牌，一下子让老邻居们刮目相看。
　　朴灿烈瞧在眼里，自己有一天要是能东山再起，混出个人样儿来，肯定买一栋大别墅，把都大妈接了住进去，好好享福。
都暻秀给他开的菜单，贴在厨房门框上，朴灿烈系着围裙，在灶台前颠铁锅，眉眼在烟熏火燎中更显深刻浓重，眉心被火苗映出喜滋滋的笑模样儿。
　　莲花婶伸脖一瞧，夸奖道：“小朴，真孝顺啊，给你干妈做年夜饭呐？”
　　朴灿烈微微一愣，连忙点头：“是啊，给我干妈做饭呢，还有您家的，您准备碗筷，上桌等着吃吧您呐！”
　　都大妈听见了也乐呵，待见小朴同志。
　　都暻秀假装路过厨房，给朴灿烈递了一个“我都饿了你赶紧给我上菜啊”的小眼色。俩人一句话也不用说，就用眼神儿互相腻歪着。
　　“大妈”变成了“干妈”，听起来只有一字之差，朴灿烈在厨房里又偷着乐了半天。啥时候再把那多余的“干”字儿给去掉，就更美了，老佛爷就是咱亲妈，绝对不含糊！
朴灿烈从下午忙活到晚上，邻居一群大妈大婶围着给朴大厨打下手，估摸着一共做了好几十个菜，朴灿烈自个儿都晕了，腰都酸了。
　　几个好邻居把家里的饭桌全都抬到都家大屋里，拼成个长条桌，菜都摆上，大伙一起吃年夜饭，交杯换盏，其乐融融。
　　菜一上桌就把人都惊着了！
　　以前朴灿烈没来大杂院儿的时候，老邻居们的年夜饭就是砂锅大白菜，猪肉炒粉条，酸菜肉末子，然后外边儿买一只烤鸭，哪吃过高档娱乐城一级大厨水准的私房菜啊！
　　朴灿烈做的几道主菜，他在外边儿都稀罕着不爱给别人做，但是拍丈母娘的马屁他特别舍得，采买的都是上好的食材。虽说自己手头不算宽裕，但是只要是咱爷们儿真心实意待见着往来的人，就不会吝啬花这些小钱。
　　黄铜火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焖到酥烂的羊蝎子飘出馥郁的香气。
　　酿牛尾是用一岁半的小黄牛的尾巴骨，小火慢煮好几个小时，里面酿了秘制松茸蘑菇馅儿料，再用高汤蒸一个小时，浓香四溢，入口即化。

　　还有一道五香酥骨大黄鱼，鱼是用朴家老爷子祖传的秘方腌制，再搁在大砂锅里细火焖五个小时，鱼汤微起波纹却不让沸腾，直焖到骨酥肉烂，整条鱼却形状完好，吃得时候鱼刺儿都不用吐了，最适合给老头老太太吃。
　　李莲花说：“瞧咱小朴的手艺，没治了，谁家要是养这么一个大儿子，简直美死了！”
　　都大妈点头：“我瞧着要是我们家都暻秀也这么能干就好了，我就再不用替他操心了！”
　　李莲花说：“都暻秀也是好孩子。你们家都暻秀一表人才的，穿着警服，是出得厅堂那种，小朴这属于入得厨房！不一样的好处！”
　　都暻秀埋头正吃着呢，一听这话，筷子都快给嘎嘣嚼了，从碗沿儿上偷偷溜出一道揶揄朴灿烈的小眼神儿：入得厨房啊你小样儿的，你就是给我主内的，媳妇，没跑了你！
　　朴灿烈这边儿殷勤地给都大妈倒饮料，夹菜，心想，说我入得厨房也没错，可是老子这样儿难道出不得厅堂吗？！我这张脸多有男人味儿啊，身材多么健美，多有范儿啊，老爷们儿身上有一种东西它叫作气质！！！
　　“入得厨房，咳……”都大妈那时候叹口气，瞅着朴灿烈，自言自语：“小朴这要是个姑娘家的那成了，可这是个小子啊……”
　　都暻秀总是跟朴灿烈一处混着，都大妈瞧在眼里的。她这儿子养到这么大从念幼儿园开始，她就没见过都暻秀跟身边儿哪个姑娘这么亲近，这么和谐，包括以前那些个女朋友。
　　俩秃小子就跟双胞胎似的，除了模样长得不像，那脾气那性情忒合得来了。
一群老人儿边吃边聊，年轻人嫌腻歪，就另凑了一桌。
　　张奶奶的孙子张晓春，头发梳得油光瓦亮，手腕上戴着名表，一条腿翘在凳子上，一手抄着筷子，一手举着杯子跟这个干完跟那个干，还跟当年一样一样的猴孩子德性。
　　张晓春跟都暻秀喝了几杯，搂着都暻秀肩膀聊：“我说都暻秀，你，工作累吧，辛苦吧，挣得少吧？别干警察了，来我公司呗！”
　　都暻秀跟他碰杯，不答理他。
　　张晓春说：“都暻秀你这人，就是这样，太宁！我是真想把你弄我那儿去，跟外人合伙，人心难测，靠不住！但是你不一样，咱俩人儿穿开裆裤时候就在一个沙土堆上玩儿了！嗳不对，当年你妈跟我妈，在东四妇产医院，两张床正对着，咱俩打一生下来，就是对床，哇啦哇啦对着哭咧吧呢！这年头，上哪儿还能找着像咱哥儿俩这么铁磁铁磁的关系啊！”
　　你大爷的，这关系也忒铁磁了，朴灿烈在一边儿听着，都嫉妒了。
　　张晓春问：“都暻秀，你们派出所，年终奖发了吗，发多少？”
　　都暻秀喝得也有点儿眼眶发红，伸了三根手指头。
　　“三万？”
　　“三千。”
　　张晓春大惊小怪地：“那你们所里民警，也不跟管片儿里这些商户拉个关系，搞个副业，挣点儿小钱？”
　　都暻秀微微摆手：“有规定的，不让这样儿。”
　　张晓春一拍大腿：“我操，不是吧？你们片儿警真跟那扫大街的差不多！”
　　他开的那间小破公司，给临时工的年终奖是五千，正式员工至少两三万。
　　都暻秀嘴角微耸，慢悠悠地喝啤酒，懒得跟人家掰扯解释。
　　做公务员这行，尤其是干警察的，你要是说你有钱，有外快，别人会说你们公检法系统的，都是这货色，以权谋私，妈的极其腐败！
　　你说你没灰色收入，别人都不相信，你个做警察的怎么可能不捞钱？！
　　你再三跟人赌咒发毒誓说，我真没有，别人又该说了，你一公务员都没捞着钱，你混得也忒差了，你瞧别人都怎么混得？就你最没本事了！
张晓春弄来一罐虫草牛鞭酒，一罐红参海马壮阳酒，刚才当着爷爷奶奶大妈大婶的面儿没好意思拿出来，这会子赶紧掏出来跟好哥们儿分享。
　　朴灿烈一瞧，笑得特猥琐：“我操，这个最给劲儿……”
　　都暻秀抿着嘴，也绷不住笑模样儿，小声骂道：“你丫的……”
　　一群大小伙子，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哼哼哈哈得，神色里难免透出某种隐秘的猥琐。两罐子酒，一转眼就全给分了。
　　喝得酒酣耳热，满脸红光的，于是开讲黄色笑话。
　　张晓春：“小母牛过生日？”
　　朴灿烈：“牛逼大了！”
　　张晓春：“小母牛坐飞机！”

　　“牛逼上天了！”朴灿烈眼睛都不眨，带色儿的东西他最内行了。
　　朴灿烈说：“我问你一个，‘妓院客满’，打个成语。”
　　张晓春：“无机可乘？……无懈可击？……”
　　都暻秀幽幽地接口：“井井有条。”
　　一桌七八个人全笑喷了，快滚到桌子底下了。朴灿烈明目张胆地搂着都暻秀的脖子，把热烘烘的脸凑上去腻歪，俩人的手在桌子底下互相捏咕……
　　一伙人醉得满嘴说胡话，越说就越没边儿没罩儿，从酒桌上的事儿聊到床上的事儿。
　　张晓春问：“嗳，都暻秀，有女朋友了没？”
　　都暻秀垂着眼摇摇头。
　　张晓春又问：“嗳？朴灿烈，你结婚没，有媳妇没？”
　　朴灿烈毫不迟疑地点头：“有啊，我媳妇盘儿绝靓着呢！”
　　都暻秀暗暗瞪了朴灿烈一眼，唇边却带着醺然笑意，我说我没媳妇，你竟敢说你有，你媳妇谁啊？不要脸的！
　　“没媳妇的大晚上憋着不难受啊，啊？都暻秀你不觉着憋得慌啊？那几盅牛鞭酒喝得爽不爽，晚上咱去哪儿野去啊？哈哈……”
　　张家大孙子借酒撒疯，一一拽过桌上几个爷们儿的手，让每个人把手掌展开，比较食指的长度。
　　“干嘛啊你？别疯……”都暻秀不喜欢跟旁人拉拉扯扯的，把手抽回来。
　　“我告诉你，你的手，从虎口到食指尖儿的长度，就这个距离，就是你自个儿裤裆里那条人鞭的长度，不用脱裤子就量出来了！”这人已经开始满嘴胡咧咧了。
　　一桌人猥琐地狂笑，明知道是瞎扯淡，却又下意识地互相张望，瞄别人手指的长度。男人之间最在意那事儿了，哪能比别人短一截啊！
　　朴灿烈拽过都暻秀的手，比长度。
　　都暻秀攘他，俩人揪揪扯扯。
　　“别动，我也比比，咱俩谁的长啊？”朴灿烈也是借酒撒欢儿，反正一桌人都醉了。
　　“滚你的……”都暻秀半眯着眼，醉意朦胧地骂，就差脱口而出，我还不知道你那玩意儿的长度？回头咱俩脱了裤子比，来得更痛快……
　　朴灿烈搂着都暻秀的肩膀，凑头窃窃私语，说悄悄话，故意要让张家孩子瞧出来他跟都暻秀的关系不一般。
　　刚才姓张的小子跟都暻秀讲黄笑话，朴灿烈都有点儿泛酸了。
　　这口醋吃得这叫一个莫名其妙，朴灿烈其实只是嫉妒和遗憾，跟都暻秀对床出生，在襁褓中一起哇哇嚎哭，在一间大杂院儿里穿开裆裤扔弹球拍贴画儿，互相看着对方长大的竹马竹马，怎么就不是自个儿呢……
吃完饭，大伙又从都家大屋挪到张奶奶屋里，围坐在55寸大彩电前，一起看春节晚会。春晚在这间大杂院儿里的收视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百分之百，谁家都没拉下。
　　朴灿烈挤坐在都大妈旁边儿，跟老太太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得。黄宏赵本山在电视里胡勒，朴灿烈在电视外胡侃，逗得大伙前仰后合。
　　晚会奔向尾声，李莲花听着戏曲大联唱的节目，忽然跟身旁的都暻秀说：“你侯大爷，以前最喜欢听京剧了，《甘露寺》、《武家坡》这些段子，你侯大爷都会唱。”
　　画面里鞭炮声阵阵，大屋里的人们悄然沉默。
　　都大妈掏出手绢，抹了抹眼角。
　　一年又一年，年华似水，流淌心间。坐在这间大屋里看春晚的老邻居，就像院当间儿那一株石榴树的果实，一年少似一年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来，屏幕里一大排主持人妙口生花。《难忘今宵》的歌声唱了二十多年，曲调依旧眷暖人心，眼瞅着把都暻秀和朴灿烈这一代人，从小屁孩儿唱成了老爷们儿。
　　不论天涯与海角，不论新知与故交，青山依旧在，执手一双人……

58、小院偷欢
大年夜，一直折腾到一点来钟，大伙儿才慢慢散去，各回各家。
　　朴灿烈晃晃悠悠地站在都家大屋里，都暻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从身后扶住。
　　朴灿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都暻秀跟老太太说：“妈，挺晚的了，朴灿烈喝太多了也没法开车，别让他走了，成吗？”
　　都大妈特同意地点头：“当然不能走，这大晚上的，喝这么多酒，你打车我也不放心啊！小朴不许走，就住家里！”
　　都大妈又说：“书房那钢丝床不舒服，你俩一起睡大床呗！凑合挤一挤，小朴别嫌我们家太小哈！”
　　“不嫌不嫌！谢谢干妈！”朴灿烈这心里暖的，赶紧把马屁拍上，又暗地里给都暻秀暧昧地挤眼睛。
　　都暻秀在大衣柜里翻腾，给朴灿烈找棉被。
　　都大妈问：“你俩盖那一床大被不成？”
　　都暻秀反而不自在了，小声嘟囔：“盖一床被不舒服么，还是弄两个被子么……”
　　都大妈也愣了一下，点头：“还是盖俩被子吧，卷成被窝筒暖和，不然从中间灌风！……我跟你爸以前睡觉，都盖两床被呢……”
　　朴灿烈躲在都大妈背后，跟都暻秀吐了吐舌头。
　　都暻秀暗暗瞪了这厮一眼。
万家灯火将城市的上空映成浅浅的玫瑰红色，屋里暖气烧得很烫，窗外呼啸的北风刮不灭盖不住被窝里翻滚燃烧的激情……
　　屋门紧紧地拴着，窗帘严实地拉着，还是觉着不保险。
　　可是已经钻到一个被窝里，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朴灿烈抱着都暻秀，吻着，吻得痴迷和陶醉。
　　都暻秀吻到动情处，一条大腿攀上朴灿烈的胯骨，下意识就想骑上去。
　　方才两人那几大盅红参海马酒喝得，醉了，浑身都烧起来了！俩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热恋中人，这个岁数正是身体和感情的成熟度达到最完美结合的年龄段，恨不得每天都搞好几趟的主儿，欲望的火苗像是不停地从骨头缝里舔出来，燥郁难忍。
　　俩人下身儿一起挺动着，冲撞着，用力地向对方渲泄，倾诉着钟情。
　　动作愈发激烈，旧床徐徐地开始响动，俩人吓得同时刹住力道，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心虚地倾听隔壁老太太屋里的动静。
　　都暻秀瞪眼儿：你丫给我轻点儿闹！
　　朴灿烈示意：要不然咱俩到地上去？你们家地板结实吧？不会嘎悠嘎悠乱响吧？
　　都暻秀用口型骂：你傻啊你？三九天儿呢，冷！
　　俩人抱紧了，下体贴和，用最轻缓的动作摩擦，享受着粗糙的毛发与火热的勃物纠缠磨蹭生出的快感。朴灿烈拽过都暻秀的手，紧紧攥着，一起撸动，厚厚的茧毫不留情地摩擦都暻秀最柔软脆弱的部位，然后瞧着对方皱紧了眉头拼命压抑高潮时性感迷人的脸……
　　朴灿烈的手指有意无意伸向都暻秀的后臀，揉搓，撩拨，探来探去，探的是都暻秀不断后撤的底线。
　　都暻秀一把甩开他的手：滚！
　　都暻秀翻身压上朴灿烈，两人眼底漆黑的漩涡像磁石交相吸引着，闪出兴奋难抑的亮光。
　　用力地啃咬，疯狂地撸动，都暻秀憋得很难受，朴灿烈其实更难受。
　　觉得不够，这样完全不够，想要做得更深。
　　眼前这人要是以前那些小傍家儿，朴灿烈早就把人强行按倒，不由分说，一杆子捅到底捅舒爽了！
　　眼前这人要是个女的，都暻秀也早把人压住，掀大腿插进去了！
　　以前跟初恋女朋友上床，怎么就没做到底呢？归根结底还是爱得不够，缺乏这种企图占有对方的强烈欲念，想要恩爱，想要两相厮守，想用最亲密的方式结合。
　　俩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那一刻的情形活像两头公羊抵角搏斗，较劲的其实是同一个事儿：你二大爷的，你就不能让着我，让我来第一次吗？！
都暻秀在感情上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朴灿烈，只是床上多少还是别扭，扮演了近三十年爷们儿的角色，从来就没想过要被另一个男人压在下边儿，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这个职业，见识的人多，也恰恰是因为见过世面，知道那事儿是怎么回事儿，就更加膈应。
　　如果跟自己相好的人，是徐晓凡那样的男孩儿，都暻秀也就释然了，知道自己该干嘛了。可偏偏是朴灿烈。朴灿烈这厮从头到脚，每一块细胞，每一粒毛孔都勃发着男人的阳刚气息，彻头彻尾是个做老爷们儿的……那自个儿算什么啊？！
　　朴灿烈呢？朴灿烈也暗地里琢磨这事儿。他也急啊，想要都暻秀啊！
　　可又不能硬来，没这个胆儿，怕都暻秀急眼。

　　朴灿烈又不甘心地问：“张奶奶那大孙子，以前跟你特好？”
　　都暻秀说：“还成吧，那小子痞了吧唧的，嘴贱，但是人不坏，不忘本。”
　　朴灿烈眯着眼：“走特近啊？有多近啊？”
　　都暻秀踹他：“想什么呢你？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谁都沾！”
　　朴灿烈死皮赖脸地说：“咱就问问嘛，我是你男朋友，我有权利排查你的前男友！”
　　都暻秀笑骂：“滚，我没前男友！……你掂掂你自己一摊烂事儿，还好意思说我呢你！”
俩人抱在一起睡过去，朴灿烈半梦半醒之间跟都暻秀说：“都暻秀，我有个事……清明的时候，我想去瞧瞧我爸他老人家，我想带你一块儿去，都暻秀，你陪哥去成不成？”
　　都暻秀的脸颊浮出淡淡的颜色：“让我去啊？”
　　朴灿烈把脸埋进都暻秀颈窝里：“嗯，就让你去，我不跟别人去，就你陪我去，你不陪我去谁陪我啊？你就应该去么……”
　　都暻秀没说话。
　　朴灿烈耍着赖威胁：“你去不去？去不去？……你不去不成，那是咱爸爸！！！”
酒意让人思维迟钝，警惕性松弛，而且身体慵懒，困乏不堪。
　　俩人吃了春药似的过度兴奋，也不知道闹出了多大动静儿，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竟然还没醒。
　　上了岁数的人都醒得早，莲花婶在屋里刷完牙，满嘴泡沫，端着搪瓷缸到院里接水，习惯性地伸脖子往都家大屋里视察，瞧了一眼就忍不住瞧第二眼。
　　李莲花：“呦，屋里睡得这是……俩人啊？谁啊？”
　　话音刚落，都大妈着急着慌地就从小屋里蹿出来，赶忙解释：“小朴昨晚上待太晚了，就没走，没事儿，孩子就睡一晚……”
　　李莲花浑然不觉地嘟囔：“昨晚我在隔壁听着，这都啥动静啊？叽叽喳喳闹闹哄哄的，床都要摇晃塌了似的？”
　　都大妈急着替俩孩子遮掩：“没有，一群秃小子喝高了，净瞎闹呢！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
都暻秀快到中午才醒，赶紧把朴灿烈从被窝里揪出来。
　　都大妈做的早饭都凉了，再重新热好。大屋的柜子上摆着都爸爸的遗像，都大妈敬上两束香，自言自语似的：“都建国，咱家又过一年了，你还好吧？
　　“都暻秀这孩子，还是那样子，整天忙工作，坚决不找对象。我说他他也不听，以后你管管他吧。”
　　都暻秀和朴灿烈在一旁，不约而同保持沉默，心虚耳热，装没听见。
　　早饭桌上，都大妈嚼着烙饼，像是反复踌躇了很久，小心地问：“小朴，你现在，一直一个人啊？”
　　朴灿烈点头：“嗯。”
　　都大妈纳闷儿地问：“我们家都暻秀没对象，你也没对象？你不结婚吗？”
　　朴灿烈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维持得很镇定：“大妈，我其实，心里有对象了，感情特好！就是，人家父母不太同意，所以拖着呢。”
　　都大妈着急地问：“人家女孩家长为什么不同意呢？干嘛拖着啊？”
　　朴灿烈挠头笑道：“我是坐过牢放出来的，怕我不是个好人，怕跟了我将来靠不住。”
　　都大妈摇摇头，挺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
朴灿烈回去以后憋了两天，忍不住问：“都暻秀，要是有一天咱妈知道了，不同意，抄擀面杖笤帚疙瘩削人了，你……怎么办？”
　　“别这么快让她知道，先缓缓。”都暻秀不假思索，像是已经为这事儿想了好久。
　　“万一过几天就知道了呢？”
　　“我会跟她解释，争取她同意。”
　　朴灿烈不死心，其实他想问的是，如果老佛爷死活就是不能同意，你会不会就不跟我好了，你以后会甩我吗？还会跟女人结婚吗？
　　咱俩都好成这样儿了，还能分得开吗？
　　也不能怪朴灿烈没安全感。在他看来，俩人之间最大一道坎就是都大妈了。这道关坎还跟别的人别的事儿不一样。
　　若是旁的随便哪个人跟朴灿烈说，你不许跟都警官在一起，你个劳改犯出身的你不配！朴灿烈一准儿给丫喷回去，你二大爷的，我就跟都暻秀好，我们俩真心相爱，你丫管得着吗你？

　　可是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朴灿烈不敢这么造次嚣张。他自个儿心里也对不住都大妈，人家中年丧夫含辛茹苦拉扯大一宝贝儿子，为了救自己这么个大祸害，已经残了一条胳膊，现在俩人又成两口子了，说出去“伤风败俗”的，更炸窝了。
　　朴灿烈但非少爱都暻秀一点儿，都没脸去招惹这家人。
　　可是他太稀罕都暻秀了，而且他觉着自己就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最适合都暻秀、最爱都暻秀、能让小都警官一辈子幸福的人。
都暻秀其实也反复斟酌这事儿，怎么能让老妈少受点儿惊吓，又能接受朴灿烈。
　　想来想去，还是一个字，拖。
　　拖到自个儿四十岁，拖到不能再拖，眼瞧着一辈子娶媳妇无望，就要孤独终老了，老妈一着急，他再把朴灿烈这家伙给端出来，老妈说不定也就认了，让朴灿烈做媳妇，也总比一辈子单着强些吧？
　　俩人在一起，真的很快乐，互相扶持着照顾着，一定不会分开，都暻秀那时是这么想的。

59、夫夫扫墓
《九九寒梅图》让都大妈用红笔填完了最后一片花瓣，严酷的冬天过去了，后海冰面逐渐解冻，柳树抽芽，春暖花开。
　　经过了惨淡冬季的酒吧街，纷纷把桌椅凉亭重新摆出来，迎接红红火火的春夏。
春分之后十五日就是清明，气清景明，万物皆显。
　　大清早，朴灿烈先开车到大杂院儿来接都大妈和都暻秀。他自告奋勇地非要陪着去给都爸爸扫墓，腆着厚皮大脸，以“干儿子”的身份。
　　都暻秀和朴灿烈都是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白衬衫，黑色墨镜，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
　　身后不远处还跟着栾小武、赖饽饽等等好几个陪同前来尽孝心的小弟，拎着白酒和点心匣子，威风凛凛的保镖团似的。
　　一伙人甩开大步走在墓园子里，引得周围过往的祭奠客人纷纷侧目，真以为哪个剧组来拍电视剧的，那场景甭提多拉风了！
都大妈在都大爷的墓碑前，拿小手绢一边儿抹泪一边儿说悄悄话。
　　都暻秀和朴灿烈站在不远处，支着耳朵偷听，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早春料峭的寒风里夹带着玉兰花的清香，都大妈跟她老伴儿说：“都建国，咱儿子最近挺好的，年底督察又发优异奖了，每年他考核都排前几名，领导特喜欢他。年后肯定升衔儿，升一级警司。也许过一阵，就能让他当刑侦队的正队长……
　　“都暻秀本来有个挺好的对象儿，吹了，也闹不清楚是那姑娘把他甩了呢，还是咱儿子把人家给甩了，反正孙子又没抱成，都建国你就再等两年吧……可是这事儿，还不是我要跟你唠的大事儿！
　　“咱院儿里过年时候，可热闹了，有人给我们做饭。老都，我给你认了个干儿子，这儿子其实挺好，贴心，孝顺，干活儿手脚麻利，还陪我遛弯儿打麻将，比亲儿子还强呢，跟都暻秀关系也特磁。可是就是……俩人关系忒好了，那感觉怎么就越来越不对劲呢？……
　　“有些话我没法儿问小朴，我也不好意思问都暻秀，你老都家往上数三代都算知识分子吧，都是老老实实正派做人的吧？你说咱儿子万一整出个乱七八糟招人议论的事儿，万一让人带坏了、给带沟里去了，全大院儿老邻居们瞧着，单位里领导看着，都暻秀将来怎么办啊？
　　“他俩可亲近了，你说我挑明了问，如果不是，我净往歪处瞎想了弄得挺尴尬，万一真是那个呢？都暻秀会不会觉着没面子、自尊心受不了呢？我要是不许他俩那样儿‘好’，都暻秀真跟人跑了不回家怎么办？侯大爷那儿子就是，娶个漂亮媳妇就不要亲爸爸了，都暻秀我觉着应该不会的，我真怕，我要是跟他违拗着，他以后不认我这妈，我一人儿怎么活啊呜呜呜……
　　“就刚才在你跟前鞠了三个躬、献了一大把百合花白菊花的小伙子，就是他，都建国你说句话吧，要是你你怎么办啊？！……”
都大妈哭得眼睛发肿，回去一路无话。
　　都暻秀小心地问：“妈，您怎么跟我爸聊着聊着，就说哭了？”
　　都大妈抹了把泪，小声嘟囔道：“我埋怨你爸呢！两口子里边儿，早走的那个，最不负责任了他，都建国他怎么能给我扔这么一烂摊子啊……”
　　都暻秀：“……”
　　把都大妈送回家，安抚好了，朴灿烈拉着都暻秀出来：“都暻秀，跟哥走，去看咱爸爸！”
朴大爷的墓安在郊区一个更加高档漂亮的墓园子。
　　朴灿烈带着都暻秀赶到，他大哥和嫂子已经在等着。
　　一行人一起，在朴爸爸的汉白玉墓碑前鞠躬，献花。

　　都暻秀瞧见朴灿烈“噗通”给他爸爸跪下了，在石头台阶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带响的头，眼睛红红的。他大哥把他扶起来，凑近了低声劝说几句，朴灿烈用力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朴家老大朴涌与朴灿烈十分的不一样，都暻秀出于职业习惯暗暗观摩了好几眼。亲哥儿俩眉眼相似，都是浓眉大眼的粗犷风格，气质却完全不同。
　　朴涌也穿着一身西装，衬衣皮带鞋子各处小细节却分明透出郊区农户出身的某种憨厚朴实。朴大哥一路忙前忙后，搬东西是他，找墓园管理员商量事儿也是他，鞠躬磕头却藏在后边儿，把那露脸出风头的事儿都留给朴小三儿了。
　　朴灿烈自个儿也检讨过，他大哥最老实本份的一个人儿。可是家里孩子多了就是这样儿，会哭的那个才有奶喝，朴灿烈最能得瑟，能闹，所以朴爸爸最疼小儿子。
朴涌在树荫儿下站着，给都暻秀递上一颗烟，哈腰点了点头，神色间竟还透着小老百姓见着官家和警察大爷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卑微感与小心翼翼。
　　都暻秀想起自个儿当年躺在医院里病危，还输了朴涌的两大管子血呢，对方也算雪中送炭了，于是客客气气地寒暄几句。
　　朴涌挺感激地说：“都警官，我们三儿现在改好了，做好人了，麻烦您多照应着他，多帮帮他！”
　　都暻秀点头：“那肯定的。”
　　朴涌垂下眼笑了下，有些尴尬：“都警官，我们家三儿刚出来那会儿，还差点儿跟我打一架，跟我闹。”
　　都暻秀皱眉：“怎么了？朴灿烈他跟你闹什么？”
　　朴涌说：“我把他让我帮他存着的东西给扔了，他跟我急了。”
　　都暻秀：“什么东西？”
　　朴涌垂眼笑笑：“当年你们出事儿那天晚上，他跑回家，交给我一纸包东西，我打开看，里边儿是糖卷果和咯吱盒……都沾了血的，没法儿吃也没法儿看了。后来，实在是，再搁着就长绿毛了都，我没辙就给他扔了！我以为，不就是两包小吃么，我都会做，他自个儿也会做的啊……”
　　都暻秀嘴巴微张，愣愣地听着。
　　朴涌说：“我心想，三儿你要坐八年牢，这玩意儿我还能给你存八年啊，还不都长成炭煤球子了。我没想到那小子这么认真，这叫一个急眼啊，不乐意啊，跟我大吵了一通。他说，现在都找不见都警官了，都不知道你在哪儿，就剩下这包东西，我竟然还给他扔了，我把‘都警官’给他扔了！……”
　　“朴灿烈这人，有时候特犯浑，你甭搭理他……”都暻秀哭笑不得地。
　　朴涌望了一眼远处坐着的朴灿烈，摇摇头叹口气，笑意里浮出深切的无奈与宽容。
　　都暻秀也挺不好意思，脸颊发烫，耳廓微红，心里那股子酸的甜的苦涩的滋味儿就甭提了。
　　他的视线缓缓地移向浓绿浓绿的柏树林，密实的针叶在阳光里婆娑，光影中晃动的都是浓浓的回忆……
　　记忆里那一片远山涂满了鲜血的颜色，那都是他的血，他的心！生死一线间泪眼相望刻骨铭心的怀抱，那是他跟朴灿烈两个人这辈子永远解不开扯不断的纠缠……
朴家老大一句废话也没说，甚至都没问过，嗳，都警官你怎么来给我爸扫墓啊？你谁啊，你算干嘛的啊？
　　彼此之间，似乎啥话都不用问，也不必解释，站在一处，就像是做一家人已经做了很久很久，已经五年了……
朴灿烈坐在白玉石碑跟前，春日一缕温和的阳光在这人脸上描摹出半明半暗的浮影，神情肃穆。
　　朴爸爸碑前搁着一瓶二锅头，一碟糖耳朵，一碟芸豆糕。黑白色的小肖像在白菊花丛里微笑，眉眼间慈祥和气。
　　朴灿烈正在跟他爸爸唠嗑，这会儿瞧见都暻秀来了，眸子一亮，赶紧拉着都暻秀也坐下来。
　　“爸，我今儿给您带个人来，都警官，都暻秀，您瞧瞧，喜欢不？”朴灿烈说话间还不忘了耍贫嘴，“喜欢吧？小都警官人见人爱的，您老能不喜欢吗！”
　　都暻秀默默地坐着不说话，又听见朴灿烈说：“爸，我现在改好了，重新做人了，再不犯浑瞎闹了，真的，都警官可以给我作证！

　　“而且吧，三儿现在有家了，有了一个妈，可疼我了！我还有了个好媳妇，对我特好，都警官就是我媳妇，您没想到吧呵呵，您看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成吗？”
　　都暻秀下意识瞪了朴灿烈一眼。可是有朴大爷在面前盯着呢，这么庄重严肃的时刻，他也不能薅起朴灿烈的衣服领子摇晃说，明明你才是我媳妇！
　　朴灿烈恬不知耻地迎上都暻秀的白眼儿，眸子里透出得了逞的快意，笑呵呵地说：“爸，我也不像以前招猫逗狗招三惹四的了，我可不敢，都暻秀管着我呢！媳妇最疼我了，是吧媳妇？”
　　朴灿烈说着捏都暻秀的手，都暻秀不理他。
　　朴灿烈又指给都暻秀说：“我爸以前常做糖耳朵和芸豆糕吃，他做的可地道了。你尝尝？”
　　朴灿烈捏了一小块芸豆糕喂给都暻秀。
　　都暻秀摇摇头，不吃。
　　朴灿烈说：“尝尝呗，今儿这几盘点心是我做的，我没我爸做的好吃，也能凑合了。”
　　都暻秀慢慢地咀嚼，默默地品味：“嗯，你做的确实没你爸做的好吃。”
　　朴灿烈哼道：“你又没尝过我们家老爷子做的！”
　　都暻秀眼底的浮光盈动成异样美妙的颜色，深深地望着朴灿烈，像是要把朴灿烈的影子卷进瞳仁的漩涡，刻在心里。
都暻秀那时忽然轻声说：“朴灿烈，我想，跟你们家老爷子说个事儿。”
　　朴灿烈：“啥事儿啊？”
　　都暻秀从随身提的袋子里掏出个方盒子，郑重其事地摆在朴爸爸墓碑前。
　　牛皮纸一层一层打开，里边儿是一个破旧到不行的象棋盒子，破到只要轻轻提一下，那盒盖儿恨不得就要被小风儿吹成碎片。
　　都暻秀轻手轻脚极为小心地打开折叠的纸棋盘，铺展开来，压好四角。原本鲜红色的楚河汉界历经时光的催磨，颜色细微斑驳，线条仍然依稀可辨。
　　都暻秀瞟了朴灿烈一眼，眼眶发红。他早想跟朴灿烈说这事儿，一直没找着机会开口。他又不像朴灿烈那么大大咧咧地喜欢穷咋唬，他有事儿只喜欢搁在心里头。
　　“朴灿烈，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每天傍晚出门儿下棋，拎个小马扎，还有这个象棋盒子，每晚都去前海的花鸟市，找他那个老棋友，下上五六盘，天擦黑了才回家……
　　“那时候，他们图书馆里每年都举办职工比赛，我爸不是拿第一就是第二，所以平时也特爱找人下棋，显摆他水平高呗……他老能赢别人，每回不是赢一袋子脆枣，就是赢一盘糖耳朵，好东西自个儿舍不得都吃完，就端回来给我和我妈吃。”
　　朴灿烈都听得呆了，傻了。
　　他怔怔地看着都暻秀，那一瞬间恍如隔世，仿佛置身云里雾里。
　　“还有芸豆糕，他老棋友做的芸豆糕最好吃了，每回我爸都先偷着吃两块，觉得忒好吃，然后赶紧拿回来给我吃。我也爱吃，就吵着还要……我爸第二天就去跟人家说，今儿再杀五盘，五盘三胜，不准悔棋，谁输了谁做芸豆糕去！
都暻秀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流淌出来，在那一瞬间让整个墓园方圆八百米之内，树静风止，鸟寐花眠，万物陷入无声，花丛中就只看见两枚静谧不动的身影，笼罩在暖金色的阳光里。
　　“都暻秀，都暻秀……”朴灿烈的声音都哽咽了，说不出话。
　　“朴灿烈，我，我其实欠你爸爸一个解释吧。”
　　都暻秀望着朴爸爸的小相片，说：“那年春天，我爸得了肺病，到医院一瞧，已经耽误了，转成癌了。他住院住了小半年，就再没去过护城河边儿。所以那时候，就把您老人家晾那儿了，挺过意不去的……
　　“我爸其实没忘了您，躺病床上还跟我说呢，都暻秀你得过去一趟，你去瞧瞧我那棋友是不是还在等我呢，上回他又输了，这人输棋以后不死心，肯定又给我做吃的去了，又要回来重新杀五盘，你快去告诉他，别让人家再等了……”
　　都暻秀红着眼睛说：“可是我那时候犯懒了，脑子里就想着我爸的病怎么还不好呢，小孩儿也不懂事儿么，就没听话去瞧一趟……
　　“今天我在这儿给您道个歉吧，棋盘子我都给您带来了，我爸跟你没下完的那盘棋，我替他跟您下一盘……”
老式象棋的实木棋子儿，沉甸甸的，摸在手心儿里，是让人流连不已的温润触感。都暻秀规规矩矩地摆好棋子儿，执红先行，兵七进一，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下得不好，棋特臭，咱爸可别笑话我。”

　　“而且吧，三儿现在有家了，有了一个妈，可疼我了！我还有了个好媳妇，对我特好，都警官就是我媳妇，您没想到吧呵呵，您看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成吗？”
　　都暻秀下意识瞪了朴灿烈一眼。可是有朴大爷在面前盯着呢，这么庄重严肃的时刻，他也不能薅起朴灿烈的衣服领子摇晃说，明明你才是我媳妇！
　　朴灿烈恬不知耻地迎上都暻秀的白眼儿，眸子里透出得了逞的快意，笑呵呵地说：“爸，我也不像以前招猫逗狗招三惹四的了，我可不敢，都暻秀管着我呢！媳妇最疼我了，是吧媳妇？”
　　朴灿烈说着捏都暻秀的手，都暻秀不理他。
　　朴灿烈又指给都暻秀说：“我爸以前常做糖耳朵和芸豆糕吃，他做的可地道了。你尝尝？”
　　朴灿烈捏了一小块芸豆糕喂给都暻秀。
　　都暻秀摇摇头，不吃。
　　朴灿烈说：“尝尝呗，今儿这几盘点心是我做的，我没我爸做的好吃，也能凑合了。”
　　都暻秀慢慢地咀嚼，默默地品味：“嗯，你做的确实没你爸做的好吃。”
　　朴灿烈哼道：“你又没尝过我们家老爷子做的！”
　　都暻秀眼底的浮光盈动成异样美妙的颜色，深深地望着朴灿烈，像是要把朴灿烈的影子卷进瞳仁的漩涡，刻在心里。
都暻秀那时忽然轻声说：“朴灿烈，我想，跟你们家老爷子说个事儿。”
　　朴灿烈：“啥事儿啊？”
　　都暻秀从随身提的袋子里掏出个方盒子，郑重其事地摆在朴爸爸墓碑前。
　　牛皮纸一层一层打开，里边儿是一个破旧到不行的象棋盒子，破到只要轻轻提一下，那盒盖儿恨不得就要被小风儿吹成碎片。
　　都暻秀轻手轻脚极为小心地打开折叠的纸棋盘，铺展开来，压好四角。原本鲜红色的楚河汉界历经时光的催磨，颜色细微斑驳，线条仍然依稀可辨。
　　都暻秀瞟了朴灿烈一眼，眼眶发红。他早想跟朴灿烈说这事儿，一直没找着机会开口。他又不像朴灿烈那么大大咧咧地喜欢穷咋唬，他有事儿只喜欢搁在心里头。
　　“朴灿烈，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每天傍晚出门儿下棋，拎个小马扎，还有这个象棋盒子，每晚都去前海的花鸟市，找他那个老棋友，下上五六盘，天擦黑了才回家……
　　“那时候，他们图书馆里每年都举办职工比赛，我爸不是拿第一就是第二，所以平时也特爱找人下棋，显摆他水平高呗……他老能赢别人，每回不是赢一袋子脆枣，就是赢一盘糖耳朵，好东西自个儿舍不得都吃完，就端回来给我和我妈吃。”
　　朴灿烈都听得呆了，傻了。
　　他怔怔地看着都暻秀，那一瞬间恍如隔世，仿佛置身云里雾里。
　　“还有芸豆糕，他老棋友做的芸豆糕最好吃了，每回我爸都先偷着吃两块，觉得忒好吃，然后赶紧拿回来给我吃。我也爱吃，就吵着还要……我爸第二天就去跟人家说，今儿再杀五盘，五盘三胜，不准悔棋，谁输了谁做芸豆糕去！
都暻秀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流淌出来，在那一瞬间让整个墓园方圆八百米之内，树静风止，鸟寐花眠，万物陷入无声，花丛中就只看见两枚静谧不动的身影，笼罩在暖金色的阳光里。
　　“都暻秀，都暻秀……”朴灿烈的声音都哽咽了，说不出话。
　　“朴灿烈，我，我其实欠你爸爸一个解释吧。”
　　都暻秀望着朴爸爸的小相片，说：“那年春天，我爸得了肺病，到医院一瞧，已经耽误了，转成癌了。他住院住了小半年，就再没去过护城河边儿。所以那时候，就把您老人家晾那儿了，挺过意不去的……
　　“我爸其实没忘了您，躺病床上还跟我说呢，都暻秀你得过去一趟，你去瞧瞧我那棋友是不是还在等我呢，上回他又输了，这人输棋以后不死心，肯定又给我做吃的去了，又要回来重新杀五盘，你快去告诉他，别让人家再等了……”
　　都暻秀红着眼睛说：“可是我那时候犯懒了，脑子里就想着我爸的病怎么还不好呢，小孩儿也不懂事儿么，就没听话去瞧一趟……
　　“今天我在这儿给您道个歉吧，棋盘子我都给您带来了，我爸跟你没下完的那盘棋，我替他跟您下一盘……”
老式象棋的实木棋子儿，沉甸甸的，摸在手心儿里，是让人流连不已的温润触感。都暻秀规规矩矩地摆好棋子儿，执红先行，兵七进一，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下得不好，棋特臭，咱爸可别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