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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雨灵冰蝶】既生瑜何生亮/诸葛亮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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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亮】【短篇脑洞】赤壁夜
—赤壁火光映红了你的面颊,风中谁唱蒹葭—
“你醉了。”
当周瑜说出这话的时候,诸葛亮正低头看着琴。
上好的一架古琴,优雅而静默的琴身上洒着点点光斑,是滴下来的酒液,像一串泪痕。
这架古琴现在散发着江东美酒独有的醇厚香味。
诸葛亮想到二十岁那年,他过江赴江东举行及冠礼,那天因为水镜先生、庞德公和黄承彦都到场了,几乎整个荆襄和江东的名士皆云集于诸葛瑾家前来祝贺。
他实在厌烦人情往来,一人从大哥家的后门走出来,他走过空气湿润而清甜的江南小巷,走过熙熙攘攘的江南街市。
他走进一家酒馆,看着额上汗水点点的老伯弯腰用竹筒去盛大缸里的酒,酒馆里热气蒸腾间,那酒香一刹那扑面而来,醇厚得令人 心醉。
那时他想,周瑜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才能被比作这江东的酒?
诸葛亮伸手去抹那些泪痕, 却拨动了琴弦,叮叮东东,很清脆。
“好琴。好酒。”他忽地笑起来。
周瑜看着诸葛亮,那一身白衣好像要在这浸润着沉沉江雾的夜化开来。
他伸手,抓住了诸葛亮的手:“你醉了。”
两只手接触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有点恍惚,四目相对, 都以为对方还是襄阳城小酒馆里的朋友。
那天他们敞开心扉,时而周瑜弹铗高歌诸葛亮击节相和,时而诸葛亮放声大笑周瑜拔剑起舞,最 后两个男人像古时落拓侠客般旁若无人互相搀扶着踉跄走过街市。
荒唐呵,真荒唐!可是这荒唐多美好,像个梦。
诸葛亮没挣脱,他只微微笑起来:“我们都没有变。”
周瑜望着他,肯定地说:“我们永远不会变。”
诸葛亮用另一只手拨弄着琴弦,他喃喃道:“那是什么变 了?”
周瑜也看那琴,伸出另一只手也去拨弄琴弦:“什么都没有变。”
两只手十根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摩擦着,诸葛亮迷惑地问:“变了很多。”
周瑜比他清醒些,俯身去看那双染了醉意的眼 睛:“如果说,变的仅仅是你选择了刘将军呢?”
诸葛亮跟他对视,竟皱紧了 眉:“那又怎么样?”
周瑜慢慢放开他的手:“你不会改变你的选择,我也一样。”
诸葛亮追问:“那么结果会是 什么?”
周瑜温柔地笑了:“你知道。你比我还清楚。”
说完,他便背过身去拿醒酒茶。 诸葛亮颓然,他忽然有种冲动。
他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这回他选择了听从身体的本 能。
他竟然站了起来,扑在了周瑜的背上。
周瑜一震,他猛地回身,紧紧地拥住了他的盟友、对手、知音。他收紧手臂,在诸葛亮耳边说:“小乔不过夫妻,伯符不过知己,主公不过君臣,子敬不过知音,众 将不过兄弟......可是你啊 你,你是什么?”
诸葛亮抬眼看他,大声说:“我是诸葛亮!”
这是怎样一个拥抱啊!好多的爱,好多的恨,好多的欢乐与悲伤,还有好多的不舍得,全部凝聚在这一刻爆发。长久以来他们都拼命在心中竖起的那道防线,那些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在这个拥抱里全都溃不成军。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也是最后一个拥抱。他们感受着彼此躯体的温度,感受着彼此灵魂的震颤和痛苦。
真苦啊!他们仿佛是在世界末日到来时相拥,在最爱的时候别离,把自己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眷恋和深情舍弃,留下一辈子无尽的遗憾,只能无力地在余生的每一个时刻去缅怀思念,却无法触碰到往事的衣角。
千秋家国,悠悠万事,岁月长河无情地向前奔涌,历史的脚步从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下。再伟大的功业,再慷慨豪迈的英雄,再波澜壮阔的理想,都将灰飞烟灭,无法挽留。到那时,也许唯一留存在山河间的只有这份痛苦的爱, 把自己在这场爱恋中燃烧殆尽,从灰烬里淬拔出一个崭 新的我。
巨大的悲伤将他们吞没了, 那是亘古便永恒存在的痛苦彷徨,是他们永远不能改变的宿命。
周瑜分明看见诸葛亮湛然的眸子里有点点泪光,他笑了 一下,却没有察觉自己的笑有多勉强:“孔明何故悲泣?”
诸葛亮哽咽了一声,仰面看他:“公瑾又何故伤情?”
“孔明,你后悔么?”周瑜喃喃道。
“虽九死其犹未悔,”诸葛亮迷糊中竟还抛出了一句楚辞,“你后悔么?”
周瑜轻轻摇了摇头:“从不。”
两人都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狠狠地疼了一下,竟都有了嚎啕大哭的念头。
周瑜摁住这软弱可笑的想法,却摁不住从心底里翻卷上来的苦涩伤感,不禁喟然:“纵使天色已暮,鼓声已衰,剑鞘已寒,吾身已衰——”
诸葛亮瞧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亦必将一往无前,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么,孟子也出来了。
瑜亮二人彼此对视。
赤壁的夜是褪去色彩成了苍白的背景,世界都是黑暗的, 只有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明光。


IP属地:浙江33楼2017-02-15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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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亮短篇]年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掩去了一年的光景。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了。街上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到处洋溢着喜庆。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白色的雪落在灯笼上,堆了一层一层。
    这是诸葛亮第一次在江东过年。东吴的孙权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邀请刘皇叔去江东共度佳节。刘备不好推辞,只好带着几名爱将到了江东。江东的将士们十分热情,一来便拉着他们喝酒作乐。连一向不怎么喝酒的诸葛亮也被灌了不少,不得已向刘备申请提前回房休息。白色的羽扇上沾了一些雪花,很难分辨清楚。诸葛亮坐在窗前,借着晚风吹开些许醉意,稍稍清醒了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他看见桌上鲁肃送的酒,酒是很小瓶的,并不激烈,是很温和的清酒。鲁肃知道他不喜大醉,只偶尔小酌几杯,便特意酿了这种酒送给他。他拿起桌上的酒,披上鹤氅,走了出去。
    出门上马,诸葛亮并不很熟悉这里的地形,辗转打听才来到了山下。山路很崎岖,路也十分窄,马儿是上不去的。诸葛亮只好将马拴在山下,徒步前行。风夹杂着雪花吹来,他伸手裹紧身上的鹤氅,可以抵御一些寒冷。手中的酒已经冷透,轻轻摇晃着。诸葛亮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前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蔓延到夜色的深处。他缓缓地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座坟。坟修的很好,只是在这半山腰,孤孤单单的没有伴。坟前有几株干花,早已枯萎了,凄凉地躺在地上,任凭风将它们吹散。诸葛亮放下手中的酒,轻抚坟上的字。
    周瑜。
    清酒通过瓶口到达酒杯里,显得更加清冷。诸葛亮端起一杯酒洒在坟前,端起另一杯酒喝下。“周都督,亮来看你了。”他跪在坟前,呢喃地说了好多话,话刚一出口,便被寒风吹散在山里,无人可知。
    后来,诸葛亮因染风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刘备每每因此责怪他不懂得照顾好自己,他也总是笑笑。
    此后,他再没去过江东。


    IP属地:浙江34楼2017-02-1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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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亮】无责任脑洞 我把俩并了恩x
      天阴沉沉的,雨还在下,路上行人不多,都撑着伞低着头行色匆匆。
      擦肩而过的时候,周瑜心神微动。
      诸葛先生。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打量着向反方向走着的人。蒙蒙雨雾模糊了背影,只看到一把黑色的伞和瘦削的轮廓。
      周瑜看着他走远,脚步伴着淅沥雨声渐行渐隐。
      诸葛先生,你忘记我,那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好了。
      _
      诸葛亮回到家已是七八点的光景,虽然打着伞但衣服还是被淋湿了一片。他脱下卡其色风衣晾在阳台上,窗外阴云密布。
      在路上时有一道毫不掩饰的目光热烈的盯着自己,教他不大舒服,却又有种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呢?
      诸葛亮想想,或许是失忆前的自己是十分耀眼的存在吧,和现在截然不同。
      他揉了揉太阳穴,到浴室草草冲了一下澡便直接躺到床上。
      其他事情啊,还是留明天再说吧。
      _tbc
      初夏时节,炎阳杲杲,树影斑驳。
      讲台上青年一手撑头一手持笔,百无聊赖的在纸上圈圈画画,不时地抬眼瞥一眼教室里埋头奋笔疾书的学生。
      周瑜在青年收回视线时抬头,唇角微勾,子夜般墨黑的眸中流光溢彩。他紧紧盯着教室最前方瘦削的身影,眼底流露出深切的痴迷。
      许是目光太过热烈,青年倏地抬眸,环视倘大的教室,却无半分不妥之处。他不由微微疑惑,纤睫投下一片阴影,使他清澈的双瞳看不真切。
      周瑜在诸葛亮抬眸的一瞬间埋下头,将向往藏在鬓角的碎发下。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面对你啊,诸葛先生。
      他自嘲的笑了笑。
      考试结束后诸葛亮整理好试卷,径直走向门外,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星星光点,漂亮的有些刺眼。
      周瑜快步走上前去,拍了拍诸葛亮的肩头。
      “诸葛先生,你好。”
      我终于找到你了。


      IP属地:浙江35楼2017-02-1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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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亮】瘗琴
        演义向,但都督的性格大体上与历史无差。
        【壹】
        银汉磅礴,星槎暗渡,风露湿行云,明河苍冷一望无垠。
        有人凝神于远方,专注至极,仰着那颗年轻而聪明的头颅,像一尊被霜雪冻住的瑰伟玉雕。脑后的纶巾却自顾自地在风中飘着,仿佛只有它才被赋予了生命。
        赵云屏息敛气地站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候着,也试着将目光聚焦于漫天的繁星之上,可惜不消片刻,将军的眼前就模糊成了璀璨的一片。
        反观他们的军师,挺拔消瘦的后背绷得很紧,像是葱茏入云的柏树。他一改往日观星的优哉游哉,而是紧盯着穹顶的某处,随着一颗赤色硕星的骤然陨落,他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瞭望台,欹斜的肩仿佛被这沉重的星辉压垮了。
        目光不甘而急切地追随着那缕逝去的星光,直至消散于凄清天幕的尽头。蓦地,室内突然响起一声奇异的嗡鸣,他回头望了望案上那根骤断了三根弦的琴,复而又眺天穹。不知觉时,面上已是冰凉潮湿一片。眼角的泪珠被睫睑碾碎,蜿蜒滑过脸颊,断了线的珠玉风干成了莹亮剔透的碎屑,化作憾然与凄哀。不过瞬即,翻江倒海的一切都被生生压抑在心底,面上流露出的情绪也迅速消去。
        身后的赵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沉郁的悲恸,他强压心中不安,试探性地唤了声军师。年轻的谋士不动声色地用羽扇拂干那一行湿热的泪痕,转过身来,唇边再度浮现出淡淡的笑影——依然如故的气定神闲与运筹帷幄。
        “周瑜死矣。”他声如金石掷地,清朗铿锵。
        听闻此言,就连一向稳重克己的赵云也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想到胶着许久的战情终于有了转机,一对星目流光溢彩,拱手笑道,“周瑜既死,世间少一劲敌,东吴损失甚大,天佑我主,不绝汉祚,乐有甚此者乎!”
        对方只是轻轻颔首,维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攥紧扇柄,关节咯吱作响。赵云英挺的脸庞在他的眼前越发模糊不清了,没来由的焦躁让他干脆阖上眼,影影绰绰的明暗交界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消瘦而棱角分明、眉眼冷峻的俊朗面容。那双眼黑如点漆,更似浸在寒泉中的棋子,清澈冰冷,仿佛囊括了世上所有深邃而幽远的情绪,又隐匿了近乎虚幻的热忱与豪情。
        “天色已晚,劳烦将军夜半相伴,不敢再久留将军。亮观星象可知周瑜已死,然恐其通晓玄妙之法,施诈于我。还望将军暂时不要声张,且待明日探子报其虚实再上奏我主。亮还有要事部署,请将军早去歇息,保重身体,恕亮不送。”诸葛亮行了一礼,如簧巧舌一翻一卷就甩出这番话语。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赵云满心狐疑,但见他情态,便知趣解意地告辞了。
        待将军有力而轻捷的脚步声消失在耳际,诸葛亮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疲态,心底更是悲凉凝重起来,夜风低吟着掠过高耸的瞭望台,轻盈又薄情地擦过他的双颊,吹得他满面生痛,眼角残留的泪痕化作了深青的晕。他扶住低矮的栏杆,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第一次与那人相见的情景。
        诸葛亮记得当时自己竟入了神,名满天下的周郎身着一身青色铠甲,夔立不语。其身形颀长精干,似比他还稍高一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泛着淡淡的古铜色,竟较他那常年劳作的手还要粗砺。周郎剑眉狭目,刚毅而内敛,三十有四的年纪让他的褪去了恣肆不羁,但风霜的刻痕反而为他添上了邃雅与睿智,真不愧为时人盛赞的美丈夫。周瑜那时也在目不转睛地端详他,他们长久地打量着对方,满怀憧憬与惊叹,喜悦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涌出。
        那还是鏖战未始的江南。烟霭的暖意暂且予人闲惬,回廊下的燕子轻盈地掠过繁密的垂丝海棠,细嫩的绯红花朵旁横着长槊,草长莺飞,缱绻春色无边无际。
        屋宇深处,铮铮的琴声与隐隐的涛声中完美契合,天衣无缝。曲声初始时响遏行云,铿锵有力,荡气回肠;但随着彼此的逐渐磨合,豪情稍歇,化为了高山流水般的旷远,令听者皆醉,闻者喟叹。而躁动不安的心跳也随着拍子渐渐合一。
        恍惚间十指紧扣,四目相对,一片宫商,两段柔肠。
        #
        “先生在看什么?”低沉而柔和的声音从身后陡然传来,他正凝视着粼粼江心那一抹幽蓝冷冽的月光,听见有隐隐的脚步声,也没回头查看,只当是鲁肃前来同他商议迫在眉睫的战事。谁知,来人竟是他多日避之不见的周瑜。
        诸葛亮没料到日理万机的对方会亲自找上门来,因此难得的有些慌乱,他匆忙地转过身来行礼,“不知都督前来,亮有失远迎。”他瞥见了对方在月光下白惨惨的脸,朦胧迷离,仿若笼了云烟与薄纱,眉弓下浮着阴翳,一双寒澈的眼浓淡有致地消融了天上的光影,衬得那英俊深邃的五官犹如刀刻斧凿。“先生不必多礼,深夜前来并无他事,只是今晚月色甚美,我又无心入睡,便特地携酒来同先生畅饮一番。”周瑜的口吻犹如暮春的山溪般澄澈轻悦,连字句都柔柔地被江风吹远,“还愿先生肯赏光。”
        “都督雅量雅兴,亮岂敢忤之。”诸葛亮与周瑜互相磕碰着眼神,觉察到对方专注澄明的目光,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阵窒闷——欢喜与忧伤并重,相惜与相恨糅杂。一时千言万语哽在喉头,纵是我生就如簧巧舌你怀揣七窍玲珑心,终了却只得空对月色,悠悠长叹一声,“亮自然不会劝都督什么饮酒伤身的败兴话,今夜,全凭都督做主。”
        “风月无边,知己难得。”周瑜凝视着他,喃喃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诸葛亮听得含糊,来不及问,对方已然爽朗洒脱一撩前襟席地而坐了,也不顾身上的衣袍华贵。周瑜姿态惬意自得,乌浓英气的眉眼在月辉下洗尽光阴的痕迹,眼角伸展出的细细纹路犹如水面上微小的漪沦。他从袍袖中取出一小坛尚未开封的美酒,整齐莹亮的指甲泛着淡淡的光晕,修长有力的手指扣在酱色的坛沿,显露着粗糙又不失柔韧的质感,被清光朗照时好似遒劲疏朗的竹枝。朱红的封纸被刺啦撕开了,当紧嵌的石盖被掀开时,浓烈馥郁的酒香立即飘散开来,混合着江边清甜的草腥味与潮湿的水汽,化为了一种更为醇美醉人的芬芳。
        周瑜又掏出两个精致的酒樽,分别摆好,接着就要亲自给他斟酒。无论是按照二人的职位高低、年岁长幼,诸葛亮都属于后辈,于情于理要表示感谢。谁知周瑜却并未替他斟满,酒水盈到一半时就轻轻撤回了手。“杜康酒烈,先生方才只着单衣一件,又在江边吹了半晌的风。恰逢夜深露重,体冷怎堪酒热,恐先生豪饮伤身。”周瑜这席话淡淡地说出口,诸葛亮的心却狠狠地荡了荡,大片大片的苦涩与甘甜一齐涌上心头,“全赖都督爱护照拂,亮感激不尽,只能先饮为敬。”
        言毕,他端起酒樽来一饮而尽,呛人辛辣的酒气冲近喉管,火烧般的痛感过后,是一阵朦胧安谧的迷茫,让人忘尽烦忧。果真是醇醪好酒。
        “孔明!”周瑜眼见着那人的脸颊浮现了绯红的晕,滚动颤抖的喉结和蹙起的眉头让他看上去有种莫名的虚弱无力,心中大动不已,脱口而出的竟不再是敬称。“都督,亮已倾杯。”诸葛亮面色红润,却仍不失诙谐地眨了眨眼,向他亮出了干净的杯底,接着拿过酒坛也替他倒了半杯,眼睛弯成了细细的月牙,自在又狡黠,“大战在即,都督夜而忘寝,日理万机,自当保重身体。念此……亮许都督也只饮半杯。”
        两人长久地交换着目光,随即同时朗声大笑。心跳逐渐合拍,眼神切磋纠缠,双膝抵在一处,手掌慢慢相叠。他们谈古论今,也不顾江风寒冽、月凉如水。一番激辩后,两人皆是畅快淋漓,充斥于身周的氛围只有热切与兴奋,不知觉中,酒已过三巡。
        “都督,莫要再饮了。”出乎诸葛亮意料的是,如此威风八面轩然霞举的周瑜竟轻易地就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不过即使是醉,周郎亦别有英姿,狭长漆黑的眸子少了三分清醒,也少了平素的约束与桎梏,整个人变得更为健谈洒脱起来。“孔明……”他醺醺的絮语异常低沉,眼中笼罩了朦胧的光,让人想起暮色四合时的雾霭,“让你见笑了,我已然…许久不曾这般开怀过了……上一次醉成这样…那时候,伯符还在……”
        望着诸葛亮明澈凝滞的眸光,周瑜的意识瞬即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伸出手,抚上了他泛着些许酡红的脸颊,开口似要说些什么——无非是醉玉颓山喻你正好的那番话。
        “都督,你醉了。”诸葛亮被那有力手掌的温柔碰触弄得身形一僵,只得生硬地避开他的手,谁知却反被死死地抓住了手腕,铺天盖地的阴影迎面压下来,被固定在地面的双手动弹不得。
        陡然逼近的呼吸声和热度让诸葛亮惊诧万分,酒香逼人,他被对方压制住了——想那周瑜乃是习武练兵之人,虽名为儒将,但早年间与孙策也曾临阵杀敌,纵是不如张飞赵云那般天生神力,但比他这个只耕过田的乡野村夫不知要强上多少。
        “都督…你!”诸葛亮从未遭遇如此奇异荒谬的变故,同性间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他方寸大乱,卧龙风度尽失,羽扇也掉落在地,这般的狼狈模样实在是太难得一见了。“嗯?孔明好生健忘,方才是谁响当当地说今夜全凭我做主的?君子一言九鼎,孔明可莫要忘了。”周瑜俯身,一双眸子热气蒸腾,沙哑的嗓音泛起痒酥酥的质感,“唯有今夜。”
        “趁人之危,断章取义,亦非君子所为。”诸葛亮微微有些气喘,却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都督岂不知唯有你情我愿,才不负良辰美景。若是强迫,又何尝能体味其中欢乐,不过是给双方徒增痛苦罢了。”
        “若彼此无情,倒也无碍。”周瑜目光温软,其中流淌的似水柔情斑驳浸润了亘古的月色,“可孔明颖悟绝人,岂不知人生苦短,花朝月夕不过须臾。一味薄己循礼,待到双鬓皤然,神魂陨隳之时,方知何其痴愚。”他的脸凑近他的,“自初见起我便知晓,所谓知音知己,天上地下唯余此人了。”他一字一句地讲出这些话,紧接着,他清楚地看见诸葛亮黝黑的瞳孔骤然放大了分毫——伴随着身体一瞬间的细微震颤。不过,诸葛亮的反应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只此一瞬,便已可判断,在方才的交锋中,他赢了。也足够佐证,平素那人不经意流露出的情义并不假。
        念及此处,周瑜心中欣喜与喟叹各自参半,他与诸葛亮又对视了片刻,却并未等到对方的回应。摇了摇头后,他最后攥了攥对方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似是将所有不可说的疯狂情绪都发泄出来了,松开时那腕上浮现出了鲜妍斑驳的指痕。感受到一阵紧箍的疼痛,诸葛亮却连眉头也未曾皱起,只是在被松开后起身站到一旁,低头理了理自己被压皱的衣襟。
        而施与疼痛的那人则缄默地掸掸衣袖上的灰尘,动作缓慢地站起身来,攲斜的发簪却未被扶正——这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像画中人了。
        “今日方知贪杯而误事。刚才是在下唐突了,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以大局为重,莫要因此葬送孙刘大计。改日,周瑜定亲自在三军前请罪。”周瑜躬身一揖到底,诸葛亮微微颔首,淡然浅笑,眉目如水,“怎忍问都督的罪。”周瑜一怔,只得再行一礼,转身离去。


        IP属地:浙江36楼2017-02-1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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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督送的杜康,芳香醇厚,亮甚爱之。”万籁俱寂时,诸葛亮突然朗声开口,沉静的嗓音混杂着邈远涛声,在窸窣虫鸣的映衬下异常清越,如金石掷地,于天地之间,似有隐隐回响。“都督豪烈雄壮,乃性情中人,亮亦是。只是都督不曾想过,亮既已远离林泉,便再不敢多饮了。都督的酒,还是来得晚了些时候。”诸葛亮望着周瑜伟岸英立的背影,轻叹一声,“不过都督仍要听一句话——酒虽送得晚了,但情谊已至,亮终生不忘。”
          风声更远了,伴随着一声叹息似的微笑,仿佛释怀,犹如慰籍。而那人渐渐消失于轻雾中的身影,荧荧洒满了碎银般的光色,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孤独。
          待到江潮稍平,四下阒然,水面寒雾散尽,乌鹊幽栖。唯余一股清气,遍洒人间。
          【贰】
          “不可!绝对不可!!”赵云追随刘备已有整整十年了,他鲜少看到自家温厚豁达的主公火冒三丈到失态的模样,因此有些手足无措。他望着刘备烦躁地蹙着眉头在屋内踱来踱去,从满嘴责怪到一言不发,心中也徜徉不安,却无从开口规劝。案头的烛火跳跃不定,时明时灭——这让他无端想起了不久前在长江上燃起的熊熊烈火。
          “主公,亮来迟了。”遥遥传来的清冽声音打破了这死寂,刘备的身形猛地一颤,接着就骤然转头,一眼望见了门口那个身长玉立的人,纶巾鹤氅,优哉游哉,鉴澈止水,气融冬曦。
          诸葛亮淡淡地扫了一眼肃立在厅前的赵云,瞥见了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便三步并作两步,径直上前向刘备行了礼,“还请主公见谅。”
          “谁允许你……”刘备疾步上前,猛地逼近对方,赵云清楚地看见他的脊背在微微颤抖,不复往日的伟岸沉着。二人僵持了半晌,终是刘备的态度最先软化,他的声音低哑而柔缓,“此去江东,极为凶险,只恐吴中将士加害于先生。”“瑜在之日,亮犹不惧;今瑜已死,又何患乎?”诸葛亮敛眉微笑,用掌中羽扇遮住大半张脸,“倘若主公仍是忧心,可令子龙将军同亮引五百军,具祭礼,赴巴丘吊丧。”
          刘备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静候多时的赵云,倏尔发出一声叹息,“也罢,子龙勇冠三军,此去定能护得先生周全。备无忧矣。”
          赵云依然是在适宜的时机行礼告退,留下二人继续说些更私密的话题。这样善解人意到近乎驯服无知的程度,与他在沙场驰骋时的骁勇并不般配。而关于刘备眼中深重的不安与忧愁,他却看得比谁都清明。
          #
          潮湿冰凉的泥土顺着指缝溢了出来,来人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得四平八稳,萧萧大风在耳畔呼啸而过,鼓起身上单薄的簇新道袍,吹得人遍体生寒。南屏山顶上的新筑祭台被阳光一照,泛出了淡而远的莹白柔光,衬着蔚蓝的穹顶,模糊静谧地维持着一个遥不可及的轮廓,仿佛真的受到了神的垂怜。
          怀中揣着的剑重若千钧,沉甸甸地坠在腰腹间。诸葛亮有点近乎诙谐的担忧,他很怕自己那只习惯握羽扇、操犁把的手拎不起这把宝剑。
          “先生。”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诸葛亮心中一惊,止步回顾,不远处锦袍裹身的熟稔人影似乎还未摆脱病仄仄的神气,又受了些山上的风,竟开始抖抖索索地咳了起来。“都督?”诸葛亮见他情态,心中忧虑与不安兼半,便朗声道,“风如此大,都督痼疾未愈,怎上山来了?”他身旁的侍从却解下了他腰间的剑,径直走向那人,不由分说地递到对方的手中。
          远处的周瑜遥遥一笑,又咳嗽了片刻,便伸手挥去旁人的搀扶,迎着风走向诸葛亮。远处似有铮铮的琴瑟声传来,落拓飒然,凄冷跌宕。
          他越走越近,随即利落干脆地拔剑出鞘,右手持剑步履稳定。暗红色的厚重锦袍猎猎作响,一绺发丝顺着整齐的鬓角散乱于风中。他狭长微眯的双目闪烁着浸浸冷光,不见卧病之人的虚弱无力,深沉入骨的杀意从四肢百骸中迸发出来。琴声幽幽,诸葛亮觉出了穿透肺腑的凉。
          是了,那确是位浴血而成的千古一将。
          “东风还未至,可都督的病似已好了。”这是周瑜将剑搭在诸葛亮的颈间时,诸葛亮所说的第一句话。周瑜微微笑了笑,眼睛紧盯着神色自若的对方,手上稍用了些力,三尺寒锋上便蜿蜒了薄纱般的绯红,横亘在那雪白颈子上如同子时的幽月,“今日只问先生一句,为我治病,可谓真心?”
          “真心与否,取决于都督。”诸葛亮也笑了起来,“可看目前情形,恐怕此心无寄。毕竟——”他轻声叹息,“亮从未听闻过以剑相胁的知己啊。”
          琴声愈发激烈了,如乍破银瓶、铮鸣刀戟。高亢而悲戚,更似锦帛撕裂,杜宇啼血,悲声无限。
          “我全明白了,好,是我输了。”周瑜突然仰天大笑,刚才的冷静自持一扫而空。他的双目赤红如滴血,瞳仁灼灼地闪着炽热的光,笑声混合着近乎疯狂的琴声灌入诸葛亮的耳朵,“你根本没有心!”他的剑骤然扬起,寒光烙在他漆黑的眼底,紧接着狠狠地当头劈下,“诸葛孔明!我倒要看看,你腹中究竟装了些什么!竟薄情至此!!”


          IP属地:浙江37楼2017-02-15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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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声骤停,琴弦断裂的嗡鸣声逐渐放大,铺天盖地的黑暗如潮水般溺毙了他,诸葛亮心中咯噔一声,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抛到了九万里的高空,再迅速下坠。一片一片的雾瘴遮住了他的视野,翻滚的泥浆将他的身躯裹入污潭。渐渐地,眼前这种漫无边际的黑开始变淡,从有了层次感再到完全消融。暖意涌入眼眶,橘黄的烛光摩挲着他起伏急促的胸膛,耳边的声音逐渐放大,焦灼的呼唤也清晰了许多,映入眼中的是窄狭昏黄的船舱,挂在床尾的地图,以及将军那不再冷静的眉眼。
            “您可算是醒了!”赵云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语气也温软了许多,“新沏了茶水,喝一口压压惊吧。”诸葛亮摇摇头,勉强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离柴桑还远,至少还要再走四五个时辰。”摇橹声和涛声依稀传入二人的耳边,船身荡兀兀的,竟令诸葛亮一时有些恶心目眩。“方才可是被梦魇着了?”赵云扶他站起来,帮他披上外衫,“云本在外舱休息,听到军师这里有声响才进来查看,若有僭越,还望军师见谅。”
            “如此劳动将军,亮实有愧。”诸葛亮垂头笑了笑,似有赧然之色,在朦胧烛火的映衬下竟多了几分轻年的青涩。赵云只觉得他的确可亲了许多,心中一热,又隐约瞧见他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消退,便低声道,“若难以入睡,无以为乐,不如与云同去,此时月色皎皎,悬于澄江上,可入画矣。”
            “将军征战数载,戎马倥偬十年有余,难得有闲暇时光一抒雅兴,亮自然从命。”诸葛亮上前挽住他的臂膀,二人相视而笑,一同掀帘出去了。
            皓月临江,逝水无痕。立于船头,宽袖轻拂过船舷,甲胄泛起微光,他朦朦胧胧地回忆起那个梦,只觉得江风寒冽,心念渐冷。
            【叁】
            船靠了岸,诸葛亮待到船身稍稳、水声暂息时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岸。昨夜江面风浪不小,着实又让他受了不少罪。又加之受了些惊悸与风寒,在船上已吐了两三次,念及孙刘大业,才勉强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
            刚一下船,一位身材魁梧,面向忠厚的男子便迎上前来,诸葛亮每次看见这憨厚朴实的老熟人,就要下意识地笑一笑,再打趣他一番。然而本次前来是为吊唁,他也只好惨白着一张脸拱手道,“子敬,亮来迟了。”
            “孔明……”鲁肃望见这位与他素来亲善的小友神色凄哀,一身缟素,目光黯淡柔和,不复往日的风姿昂扬,心中对他的忿恨不满也消减了不少,“远道而来,劳形苦心,你也着实辛苦了。”“还劳烦子敬带我去看看公瑾。”诸葛亮敛眸低声道。鲁肃点点头,引着二人上了备好的马车。车行颠簸,而诸葛亮只管倚在车厢内阖眼寐息,而赵云则手持短剑,凝神屏气,警惕了整整一路。
            到了周府,已是暮色莽莽的时候。天光暗沉,寒鸦飞渡,周府那扇青黑的主门大敞着,依稀可见府内景象——纸糊的素色灯笼高高挂满树桠,屋宇重重,黑黢黢的楼阁在远处蛰伏无声。入目皆是寒凉萧条的雪白,飞檐碧甍的周府被那冰凉的光浓浓淡淡地映着,幽邃寂寥,更添了几分凄冷颜色。


            IP属地:浙江38楼2017-02-15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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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先生前来,诸将士已等候多时了。”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身着素服,中气十足地对诸葛亮道,“先生,请吧。”“有劳程老将军。”诸葛亮也颔首行礼,与赵云一同跟随着程普走入主堂。
              他走得极慢,但步履却也极稳。步入大堂时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漆黑的棺椁,毫不在意地承受着周遭刀片般簌簌飞来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做风口浪尖上的那个人。诸葛亮只是微微吸了口气,泰然地昂起头,朝着那被烛光笼罩的灵位笑了笑,将袖子里早已写好的祭文掏出来攥在汗津津的掌中,帛书软而潮,眼睫又忽悠悠地垂下去了,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惨白的灵幡被夜风刮得猎猎作响,有女眷细微的啜泣声依稀传来。除此之外,堂内静得落针可闻。在布料摩擦声渐渐隐去后,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快——和初遇时一模一样,当真是始末一致。
              “我来见你了,公瑾。”他低声道,然后跪在那素色的蒲团上,燃上三炷香,接着展开那长长的祭文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他郑重地俯下身,用额头去触碰冰冷的地面时,眉心蜿蜒淌过温热的液体,于是他开始慢慢地读,尽量维持声音的清朗有力,然而当他抬头再次看到那灵位上的名姓时,他才意识到至此以后,他与那惊才绝艳的周郎便再无任何再会的机缘了。无论是黄土陇上,还是三军阵前。他开始哽咽了。
              他希望自己那愈发刺耳的嚎啕声能惊扰棺中人的永眠,这想法与他幼年时希望自己制作的纸灯能永远地升高,直到撞破天幕,挑破星辰那般不切实际,偏又有几分孩子的无赖。
              “…呜呼公瑾!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他念完这几句,泣不成声,浑浑噩噩间听见周遭也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哀哭声,他用袍袖揩了揩眼角,风灌进他的领口,不柔不暖,依然如故的寒凉刺骨,可再不会有人送他入喉滚热的烈酒了,而生命中也再不会有那样的况味了。
              呵,人生弹指事成空。
              许久,诸葛亮才慢慢起身,又遵照礼节悉数问候了周氏亲眷以及其他的友人恩将,送上了带来的慰礼,再可有可无地寒暄几句,便与赵云在鲁肃温和哀悯的目光中默默地辞别,再坐上来时的那辆马车,缓缓驶到江边。
              “军师,远方似有琴声。”上船时,赵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诸葛亮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子龙,是你听错了。”
              #
              琴声渺远,音色澄清。万事万物于掌下铮鸣柔长的震颤中复苏涅槃,那场燃于水面的大火照亮了他已然浑浊的眼睛,故去的一切都活了过来。唇齿间烈酒的醇香热辣依旧浓郁,清凉的月光洒满衣裳,江涛拍岸隐隐作响,旧年的风刮得痛快又清冽,喉咙不上不下地梗着,眼眶因热切蕴蓄泪水,漫天都是清雅的琴音与谈不完的梦想,恍惚间那个人仍在身旁。
              他睁开眼,美妙或残酷的一切都在眼前凋零。蜀地炎热的夏天很难熬,但他早早就已然习惯了。
              一曲奏罢,年轻的将军期待地抬起眼,一双黝黑的眼睛忽闪着炽热又憧憬的光,明朗夺目,衬得满室月色也黯淡下来。他一时间望得入神,琴声余响散去许久,他的思绪才渐渐回了来。
              “诠才末学,丞相见笑了。”青年人拱手俯身,恭敬地跪坐在原处,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令他颇为敬仰的季汉丞相开口说些什么。“伯约过谦了。”静谧过后,一双温暖宽大的手托起了他强健的臂膀,扶了姜维起身,二人相视良久。
              “高山流水,恬淡清溢,不啻当年周郎。”他抚着泛白的胡须微微笑了,眉眼温柔又苍凉——姜维觉得那笑容仿佛是对他,又像是在对其他的什么人。


              IP属地:浙江39楼2017-02-15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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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东的气候总是温和而湿润。
                雪后初晴,天空蓝得透亮。冬季的江东下午的时间总是很长,即使现在已经是酉时过半,外面依旧是明亮的,太阳任性地斜斜照在被雪笼罩的银白色大地。虽然在冬日里阳光带来的温暖远远比不上盛夏,但折射出的光芒反而更加刺眼。
                鄱阳湖上结了薄冰,被雪轻轻覆盖了一层,远远看上去像笼着银白色的织物,湖边柳树的枝条在寒风中微微摆动,只是叶子早已脱了个精光看上去有几分可怜。一座庭院就建在湖边不远的地方,虽然并不似王公贵族的府邸的华美但却清静雅致,从顶端的楼阁中既可以看到鄱阳湖的景色又可以远望高耸的群山。
                身穿坚实甲胄的士兵站在院门口,他们如手握着的长枪般笔直地站在那,似乎不管是冬日的寒风还是初雪的美景都不能牵动他们一分一毫。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
                时间刚至戌时,门口的士兵换了一次,即使军纪很严明交班时他们还是低声跟同伴闲聊了几句最近发生的大事,讨论的话题无非是昨天那个来自蜀国的厉害说客据说会跟鲁子敬先生一起来大都督这里之类。
                马蹄声由远及近。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重新站得笔直,来的人大概就是那个厉害说客了,士兵们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瞪大了眼睛,而他们的大都督穿着打理得光鲜亮丽的战服,也从屋子里缓步走了出来,站在庭院门口和士兵一起等待着。
                昨天下午鲁子敬曾为了这个叫做诸葛孔明的人特地来找过他,当时他只当这个人只是个很有口才的家伙,之后张昭带着三个人连夜赶来找自己商议周瑜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碰上了一个厉害人物,于是今晚知道他要来便相当有兴趣地拿出了足够的尊重,站在门口迎接。
                车夫赶着马拉着轿子平稳地停在了门口,帘子被掀开,先下来的是鲁肃,他看见大都督亲自站在那里吃了一惊,周瑜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自己,鲁肃便又掀开了帘子,向轿内伸出了手,然后有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小臂。
                这只手的颜色有些苍白,手腕细瘦,完全不似行军打仗的将士那般强壮,如果不是那只手的大小周瑜甚至会以为那白皙修长的手是属于女子的。
                周瑜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士兵一样屏住了呼吸。
                轿子里的人扶着鲁肃的手臂缓缓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素白的棉衣外面还套着白色长衫,只是这身白色似乎就要与周围的雪融在了一起,长衫被风鼓动起来又似要羽化登仙一般,飘逸得不像一个行走在世间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乱世的漩涡中央,比起惨烈的战场或是污浊纷杂的官场,他更适合生活在某个遗世独立的地方,想到这尘世间要为他染上颜色便似已是一种罪过。
                他似乎有些怕冷,出了轿子后在寒风中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他的脸色也不太好,或许是病了,所以要靠鲁肃扶着才能走下车轿。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明亮清澈的,那澄净的目光在门口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下便对着中间那个依旧在打量自己的人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笑并没有显出任何不妥,至少表面上来说这只是个单纯的微笑,然而周瑜看着诸葛孔明这一丝微笑,不知为何竟从中感觉到了满满的狡黠。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一举一动落在面前这位对方的大都督眼中会不会被曲解出别的意思。他的确不在意,他只是用最有效的方式完成计划中的事,而他自己则不需要在意任何无关大局的明谋暗斗;更不需要在乎自己是否被什么人暗自揣度,又或是被什么人铭记了终生。
                诸葛孔明一步一步走上前,向站在那的周瑜大都督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这个人既高且瘦,待他站在近前时周瑜才发现他只比自己矮了一点,只是在这穷冬烈风中看起来实在太过单薄。
                但他站在那里却并不显得弱势,即使对面是统领大军久经沙场的大都督,诸葛孔明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于他。
                他的儒雅和从容像与生俱来般镌刻在每一寸骨血里。


                IP属地:浙江40楼2017-02-15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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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晚欲来雪,能饮一杯无
                  这是我去年春节的年贺,今年想写但没有梗于是把这篇在LOFTER也发一遍。
                  首发瑜亮吧,时间是去年除夕。文章画风奇怪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文笔比较嫩尽管现在依旧。
                  总之欢迎捉虫欢迎吐槽不喜勿喷。
                  最后,如果愿意喂梗的小天使请联系我ヽ(゚∀゚)ノ
                  >>>起
                  他走在这漫无边际的雪原里。
                  天地间静得好像只剩下这片肃杀的白。
                  云霭似乎受不住这刺骨的寒风,层层叠叠地聚在一起,像是想要寻些温暖,然而朔风依旧凛冽的吹着,把雪花从这云霭里吹得纷纷凋零枯落下来,铺就成一片皑皑雪原。
                  地面上有些少的可怜的植被,譬如叶片狭长的黄白色衰草,奄奄一息地耷拉在地面上,快要与这霜雪融为一体。积雪稍稍稀薄的地方,可以隐约看见黝黑的冻土泛起粼粼的水光来。
                  天真冷啊,他想。
                  肢体已经冻得麻木了,饥饿感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压迫着他,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身体慢慢的剥离开来,只剩下游丝一样纤细的脉络连着两头。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袄,依旧盲目而执着的走着,成了这一片静穆的白色中唯一的动点。
                  他的每一步都走的过分缓慢而沉重了;像是走在一片雪白的沼泽地里,每一步都深深地陷入洁白的泥沼,得费很大的劲才能把它拔出来。除了那身累赘一般的厚实行装外,他再没有什么御寒的器物;这冰天雪地的,远处的雪杉林里或许就匿着一群饿得发昏的野兽。只能盼着快些走出这片了无生机的死地。
                  远处是连绵的雪山,线条柔美的雪白轮廓迤逦的匍匐在前,以一种温柔异常的方式,硬生生地切断了人的视线。
                  他微微眯起眼睛,意识愈发淡泊了,脑海里交叠着美丽的幻觉,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他阔别了太久的故里风光。
                  莺啼北里,燕语南郊。
                  撑一柄竹骨的纸伞挡去沾衣欲湿杏花雨,烟灰色的瑞兽檐角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枝上寄着的不盈一握的美丽生灵密密匝匝的占据了你的眼帘,一树一树的花开。步履不时惊了枝上的云雀,婉转而羞恼地低声呢喃一两句,倏地冲入云霄。
                  江畔或许有采莲的少女,脚踝上缠一个色泽斑驳的铜铃,时不时的牵起一段足音。
                  那是多美的地方。
                  他蓦的一个趔趄摔在雪地上,或许是积雪太厚,抑或是他早已冻得麻木了,一时竟没觉得痛。两手捧了一捧雪水止渴,只是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好像又听到女子在唤着他的名字:
                  “周郎……周郎……”
                  一遍一遍的,温柔婉转。像是舒城梨下噙着笑的女子,白月光打在她的脸上,霎时间眉目如画。
                  他挣扎着想要再爬起来,然而却是不能够了。
                  远空的云层里渗出混浊的日光来,躺在雪地上的人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缓缓合上了眼睛。
                  >>>承
                  隐约听到有木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周身没那么冷了,整个人像被一簇温暖的火光包裹着,意识渐渐明晰起来。
                  他费力的张开眼睛,雪已经停了,身边一堆柴火烧得正旺。
                  “你醒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一个裹着大氅年轻男子对他笑笑,又往柴堆里添了一把火。
                  “这是在哪?”他打量打量四周,尽是坚实的岩壁,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洞穴。
                  “峡谷里一个无名的岩洞。”男子答道,继而起了身,掸了掸衣襟上的细雪,走向洞穴的更深处。
                  “你去哪?”他问得有些着急,咳了两声。
                  已经走出好远的男子回过头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把你扔在这儿不管不顾的。”
                  他没再说话,靠在岩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下的鸦色睫羽在颊上投下两弯细碎的阴影。
                  风呼啸着吹刮进来,火光有些瑟缩的收了收火势,依旧温暖照人。他皱起眉,从这角度可以看见外头阴沉的天色,看来又要下雪了。
                  洞穴深处传出细碎的脚步声,瞥见那男子不疾不徐地向他走来,肩上披挂着未融的碎雪。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男子说着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物什。
                  “你从哪弄来的酒?”他有些奇怪的盯着眼前的人,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外头是杳无人烟的皑皑雪原,这酒就来的离奇了。


                  IP属地:浙江41楼2017-02-15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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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年前埋下的。”男子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杭城秋自露,图着方便连酒具也一起藏在洞里,却正好便宜了你。”
                    “看来我运气还不错,不但捡回一条命,还能喝上你的名酿。”他勾起唇角。
                    男子不再言语,自顾自摆了酒具。
                    红泥小炉正温着酒,汩汩的响着,四下飘着淡淡的酒香。天地间一时静得出奇,他甚至可以听见雪落地时簌簌的细响,不痛不痒地挠着耳廓。
                    他抬头看了看正专注于摆放酒具的男子,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比他要年轻许多,面容清逸。
                    男子手里的酒盏是再寻常不过的青瓷,没有一丝纹案;如果仔细些看,甚至可以看到些烧制时留下的纤细的杂色。青瓷白底的酒盏,被他一一摆放在地,蓦的一看仿佛是雪地上开出几朵端庄曼妙的青花来,却不失人间的烟火气息。
                    炉上的酒已是到了火候,芳香四溢。
                    男子从炉上取了酒,把每一个酒盏倒满。
                    那雪地上明艳的青花仿佛一下子鲜活过来,吐纳着沁人的酒香。
                    男子拈了一盏,却是递到他的面前道:“阁下先请。”
                    他恍惚着接过酒盏,手中的青瓷透着温热,拢在掌心里捂暖了他的手。浅呷了一口,唇齿间尽是肆意酒香。
                    “你不问我是谁?”他看向那拈着酒盏却无甚动作的男子。
                    “有什么好问的。”男子抚着光洁的瓷面,有意无意地回答:“能差点把自己弄死的人,看起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他愣了愣,笑问:“万一我今后大有作为,你不问我的名字,岂不白白失了让我报恩的机会。”
                    “我本来救下你,也不打算逼你报恩。”男子轻轻晃着手里的青瓷酒盏,剔透的酒液洒出些许。
                    “再说你日后倘若真能名满天下,我自然会知道你的名字。”
                    名满天下啊,他在心里暗自揣摩着这个词。他总有一天会如他所愿的,名满天下,建功立业,那本是自己的本愿。
                    “我会做到的。”他说的信誓旦旦。
                    “好。”那男子看着他,继而弯起嘴角,“我等着阁下名满天下的那天。”
                    男子语罢将手中拈了许久的醇酒碰了碰他的酒盏,自己喝了,朝他晃了晃空空的酒盏。
                    许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一幕,都会觉得这像一个太过诡异的预言,随着时光的流逝一一应验。
                    >>>转
                    翌日。
                    他醒时正下着簌簌的细雪。
                    昨夜燃起的火早已熄了,只剩下一堆冒着白烟的木炭。酒具依旧摆在那里,并未挪动分毫;一只酒盏里还有半盏凉透了的清酒。那人说是他自酿的秋自露,入口时醇厚绵长。
                    睁眼时这洞穴里只剩他一人了,显得分外空旷。
                    昨夜捡回他一条命的人早走了,就连足迹也被簌簌的细雪掩盖。
                    “江东?你从这洞穴出去,一直向南走,总会到的。”
                    他回忆起那男子的话来,收拣行装,走出洞穴,一路向南。
                    是啊,不管走多久,一旦认定了一个方向,就总会走到的。
                    >>>合
                    周瑜病故的消息传开了。
                    诸葛亮听到这消息并没有什么异常神色,遣了庞统去吊丧,继而一切如常。
                    他在脑海里努力回忆了一下关于这位东吴名将的信息,几近空白。
                    他出使东吴时,那位惊才艳绝的名将正屯兵柴桑勤加操练,未曾见过一面。
                    他拈起案上一只空空的酒盏,叹了口气。
                    他想他此生都没能见到这传说中的名将,多少是有些可惜的。
                    他没再多想,目光落回案上几卷书简。
                    有些事情是注定不会为人所知的,想来不过一场盛大婉约的旧梦,大概早被那日清晨簌簌的细雪覆盖了。
                    然而这又是一个料峭的寒冬。蜀地的繁花锦簇不再,四下尽是黑白交映的葳蕤枯枝。
                    是蜀地里少见的雪。从遥远的北地跋山涉水而来,越过了千山万水的阻拦,在此刻温柔的抵达,给这片土地带来一场盛大的洗礼。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IP属地:浙江42楼2017-02-15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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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亮现代】婚宴
                      一个普通的星期天,因为鲁肃的婚礼而变得有些许不同。
                      婚礼举办在全市最大的饭店,看来鲁肃这次没少砸钱。
                      孔明一身西装,黑色的外套和长裤,配白色的衬衣,领带很严谨地打了标准的结,一身装束衬出修长的身材,俊秀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礼貌的笑容。
                      孔明步入会场,向鲁肃道喜。鲁肃满面春风,挽着漂亮的妻子,对孔明道:“孔明啊,你也该找一个了……”
                      孔明微微笑着:“暂时还不打算。”心里却默默说道“那人身边,自有佳人相伴啊……”
                      孔明寻了位置坐下,鲁肃要招待许多客人,能与他说上两句已是仁至义尽。孔明顺手拿过一杯饮料,轻轻抿了一口,环视一周——那人还未到。于是又静不下心来,表面上不温不火地应付着其他人的攀谈,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入口的方向瞟。
                      又过了好一会,周瑜才出现。他永远那么惹眼啊,一身白西装,未打领带,衬衫随意解开一颗扣子,俊美的脸上同样带着微笑——与孔明的温润如玉不同,只是这种微笑是桀骜的,洒脱的——鲁肃见他来,马上上去给了他一个大拥抱。周瑜与鲁肃哥俩好地聊了几句,鲁肃又忙去了。周瑜扫视一圈,不一会儿便寻到了孔明的身影。
                      他微笑着向孔明走去:“孔明,介意我坐这儿吗?”
                      孔明抬头一笑:“公瑾也来了。当然不介意,公瑾请自便。”
                      周瑜一边坐下一边说:“当然,子敬的婚礼怎能不来?”又微笑着说:“倒有些渴了。”也没等孔明反应,便拿起了他喝过的那杯饮料,一饮而尽。
                      “公瑾,那杯饮料……”
                      “怎么了,挺好喝的啊,莫非……下了药?”
                      “怎么会,公瑾尽管喝便是。”
                      周围的人都低声地交谈着,又过了约摸十几分钟,宾客也差不多到齐了,整个会场忽然暗了下来,主持人的声音在台上传遍了大厅:“尊敬的各位来宾,今天是鲁肃先生的婚礼……”现在的婚礼都时兴国外的那一套,穿着白色的婚纱笔挺的西装,在神父的主持下许诺一生:“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互换戒指后,就见鲁肃捧着新娘的脸,深情地吻了下去……现场掌声迭起,瑜亮二人也真心为鲁肃感到高兴。
                      仪式完成后,便是盛大的晚宴。孔明又斟了一杯饮料缓缓喝着,鲁肃过来敬酒,见孔明手里的饮料便皱起了眉头:“孔明,你怎么还喝饮料?来来来,倒杯酒!”孔明一向不喜酒,酒量更是不行,但奈何好友婚礼,再加之鲁肃一直坚持,孔明也只好换了酒,浅浅抿了一口,与鲁肃
                      虚碰了一下酒杯致意。鲁肃也知他酒量不好,便没有多说。
                      大厅里开了暖气,孔明觉得有些闷,脸和耳朵都发热。周瑜一转头就看见孔明脸和耳朵都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一只手撑着头,眼眸微微垂着,不禁笑了笑,用手贴了贴他的脸。
                      孔明忽的坐直了身子:“公瑾?”周瑜拿了一张湿巾递给他:“可是热了?要不要出去透透风?”孔明接过湿巾擦了擦脸:“算了吧。”
                      鲁肃终于敬完了酒,来到这一桌坐下:“真是忙死了,来,咱们三个好好喝几杯。”周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用陪你老婆?”鲁肃看向了另一桌:“她正跟她闺蜜回忆往事呢,来,今晚以后,我就从此告别单身了,是该好好纪念一下。”周瑜看着鲁肃:“呵呵,你是告别单身了,可我们还是赤裸裸的单身狗。”鲁肃笑了:“是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参加你们俩的婚礼啊……”孔明很奇怪地看着鲁肃:“我们俩的婚礼……?”鲁肃还没反应过来:“是啊,你们俩的婚礼。”周瑜憋着笑,一把揽过孔明:“对,我们俩的婚礼。”鲁肃愣了好一会,才一拍大腿:“卧槽!”转而饶有兴趣地盯着二人:“诶,你们俩今天穿得还挺登对的嘛……”二人看看自己,又打量打量对方,孔明低头,原本因为微热而有些泛红的脸此时更红了,周瑜则笑而不语。
                      鲁肃顿时感觉自己当了电灯泡,看着周瑜说:“你搁那淫笑什么呢,来来来,快喝酒。”
                      周瑜和鲁肃不知道喝了多少了,孔明也被硬灌了好几杯。周瑜酒量好,依然面不改色,鲁肃已经有点晕了,孔明几杯下肚也有些微醺。鲁肃突然抬起头来,眼里也有些朦胧:“公瑾,孔明,你俩干脆在一起算了,你们俩也真傻,明明互相暗恋又不说……孔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什么没打算,因为心里早就有了公瑾吧……”周瑜惊讶地看了看孔明,却见孔明脸上只有一闪而过的那种被说破心事的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扶起鲁肃:“子敬,你喝多了,起来吧,我扶你。”
                      周瑜赶紧上去帮忙,两人好不容易把鲁肃交给他妻子,也准备回家。
                      “孔明,我……送你回去吧。”
                      孔明扶了扶额头:“不必了公瑾,我自己回去就好。”
                      周瑜摇了摇头:“你酒量素来不好,还是得我送送你。”
                      孔明也没再拒绝,跟周瑜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带着凉意,将孔明的酒劲吹醒了大半。周瑜突然问:“你觉得……子敬的话怎样?”
                      “公瑾指的是?”
                      “ 就是你扶他回去前说的。”
                      孔明沉默了一会儿:“实话。”
                      周瑜忽然扣紧了他的手:“孔明……我喜欢你。”
                      “嗯。”
                      又是沉默,只是周瑜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孔明家楼下,孔明稍稍挣了一下,想与周瑜道别,可周瑜就是不放开手:“孔明不留我过夜吗?”
                      孔明无奈地笑了笑:“公瑾……可要留下来过夜?”
                      “当然要。”
                      进了门,孔明站着不动,周瑜轻轻捧了他的脸吻了下去,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孔明的额头,脸颊,慢慢往下……借着所剩无几的酒意,孔明伸手勾住了周瑜的脖子。
                      意乱情迷时,周瑜喃喃地问孔明:“你说晚上那杯饮料,是不是下了药……”
                      孔明更用力地扑上去:“不知道……兴许是吧……”


                      IP属地:浙江43楼2017-02-15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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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第一次遇到后世传言中他命定的对手,是在一个微雨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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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拜见周都督。”孔明弯腰行礼,周瑜手下顿了顿,停了琴声跟着还礼。他探出目光仔细打量。但对方那柄鹅毛扇挡住了半张面孔,让周瑜看不清这个年轻人。
                        “孔明请。”周瑜起身将他迎到下首。羽毛扇撤去,面前此子目若朗星,风骨疏朗,倒是自有一派通达气度,只可惜是刘备手下。
                        一时话毕,周瑜复奏琴曲。诸葛亮大方坐于下首,目光在周瑜脸上逡巡,丝毫不顾失礼。
                        周瑜一晒也不着恼,任他上下相看:“孔明可看些出什么?”
                        “此事……都督勿恼,亮才敢言。”诸葛亮微微低头,看不清表情。
                        “自是无妨。”周瑜笑道:“生死由天,我辈既托身社稷,此理早该铭记在心。”
                        诸葛亮摇头挥挥羽扇:“无关天命,只是都督耗心太甚,须多多保养才能得尽天年。”言罢便已起身:“都督军务繁忙还请留步,亮自去了。”
                        周瑜闻言略一晃神,指下一滑打出一串泛音:“……”
                        诸葛亮脚下未停,声音远远的从影壁后传来:“亮在营中,恭候大都督三日后一举灭曹。”
                        三日后,赤壁东风骤起。千里赤野,漫江红透。诸葛亮站在水寨边,看着周瑜一身银甲立在船头,英姿勃发世间风仪无两,忽然垂眼默默叹了口气,转回舱中。
                        此役后,曹军兵败如山,仓皇北退。孙权大宴宾客,周瑜痛饮美酒豪气干云,不慎一时贪凉,到了半夜竟忽发高热。诸葛亮听闻递了个条子,然后回房此收拾行囊——此间事毕,明日他亦要随主公告辞而去了。
                        时近夜半,帐外有兵甲通传:“中郎将可在?大都督请君前往一叙。”
                        诸葛亮怔仲一刻,立马掀了帘子跟出去,那兵甲提着一盏灯边引路边道:“大都督偶感伤寒,明日怕是送不得你们。故夤夜来请,说有话要讲。”
                        进了都督府,仆从将诸葛亮领到后堂。诸葛亮打量一周,只见布置陈设皆如卧房,心下略一吃惊倒是没想到周瑜待他如此。
                        屏风后传来低低咳嗽,周瑜声音有些低哑:“孔明来了?”
                        “正是。”诸葛亮隔着屏风施礼:“都督可好些?”
                        “只是咳得厉害,养两日便罢了。”话未完又是一阵急咳:“孔……咳咳,孔明传书我已看了,可知我想与你讲些什么?”
                        诸葛亮几不可闻的叹一口气:“想来都督不肯听孔明一劝。”
                        周瑜推开屏风,一双眼亮似寒星,只笑望他:“孔明莫怪。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怎敢刻意消损?只是我有约于故人,不敢稍有轻忽。”
                        “宁与天争?”
                        “知其不可为必为之。”
                        孔明心下一动,不再发一言。
                        周瑜慢慢坐起身,半倚床帷,神色少见落寞:“瑜未及弱冠便随伯符征战,约定中原逐鹿。后值其殁于宵小之手,曾于他灵前立誓,竭此生扶东吴而谋负鼎……”
                        他病的面色苍白却越发衬出他眉眼间勃勃英气:“实感君赤诚怜我。汝以一己之力,舌战我江东群雄,不愧为卧龙之才,青年才俊。假以时日,必得皇叔倚重。”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诸葛亮一眼:“来日说不得你我之间,或有一较量。”
                        诸葛亮难得一顿:“都督毋须……”
                        周瑜复轻咳两声:“瑜绝非捧杀之辈。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自当见猎心喜。只是,太多事情只能尽人事,不敢听天命。”
                        诸葛亮攒了眉头若有所悟。方转身欲走,又听得周瑜沉沉开口:“听曾闻君为水镜先生座下高徒,有上知天命之能,可否与某相看一二。”
                        诸葛亮回首看去,周瑜侧卧床帷之间,油灯火苗跳跃,照的他面上明暗不定。诸葛亮笑了笑,折回身来:“都督想知道些什么?天机也是分事而定。”
                        “唤我公瑾罢,就看看我是否能拿下……”周瑜想了想,摇头笑道,“罢了,不问这个,这兵家之事权谋在己,何须问天。”
                        诸葛亮垂下眼睛,道:“好。不问战事,我但为公瑾卜一卦罢。”
                        周瑜看了看他,蓦然道:“也好。前夜又梦见大郎。君便以此为卦。”
                        诸葛亮颔首,细细掐指道:“孙郎当年横死,乃山崩之象。丧命于刺客之手,是惊雷耀目,艮下震上,小过也。虽为吉兆,但公瑾应量力而行,宜下,不宜上。”
                        周瑜仰起头去,大笑出声。他仔细重新打量诸葛亮,这个聪颖灵慧、意气风发的后辈低眉跪坐在几案旁,忽然感觉看见了年轻的自己,自信,骄傲,对一切强敌跃跃欲试。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抚掌道:“孔明果然深得我心,良材美玉怪不得使得刘将军三顾而得。”
                        诸葛亮微微掀起唇角:“亮不过择木而栖,比不得周郎一生一主。”
                        周瑜猛地抬起头,双眼死死锁住孔明,脸上血色褪去白的有些吓人:“君何必伤我?”
                        “……”
                        “余痴长几年,孙郎去后纵勉励支撑,心血终有不逮。只是不敢有轻忽之心,恐托付不效……”诸葛亮抬头,看着这个正值壮年的风华无二的男子眉心刻着一道并不明显的锁眉纹。一时间壮志褪去,眼底细细碎碎尽是忽现的疲态:“我知你好意……算来,伯符走了也快十年。惟愿汝他日无我今日不胜孤寒之情。”
                        他的目光越过诸葛亮看向窗外,微微一笑:“若真有那日,孔明可再细想想某今日之言。万不要学我……独木实在难支。”
                        此时的二十八岁的诸葛亮,并不懂得。但他知道,如无意外,他认定的对手可能等不到与自己对局的那一刻。于是他安静的施了一礼,在寒风中离开了都督府,随刘备登船回了荆州。三年后,周郎殁,消息传来孔明枯坐一夜竟将七弦尽数拨断。
                        但是二十年后,他站在五丈原。眼前全部是周瑜当时的样子。心力俱憔,为了那个承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果真……独木难支。
                        “丞相,起风了……”姜维走过来,将一领斗篷给他系上。
                        诸葛亮目光苍茫,仿佛看见了那一夜鲜红的火舌吞没了整个赤壁长江。他想起周瑜最后那个疲惫而苍白的笑容,转过头,发现身边已无人、无路可退。
                        周郎何时也会算天命了?
                        “伯约,准备一下。”诸葛亮咳嗽了两声:“明日,再伐魏军。”
                        “丞相,您……”
                        诸葛亮微微摇了摇头:“勿多言。先帝所托,夙夜不敢忘。”
                        他拢了拢斗篷,声音嘶哑:“亮,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IP属地:浙江44楼2017-02-15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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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死在昨天夜里。
                          那是在一片极好的天色下,星沉月朗。
                          他把最后一个酒瓶子用力的抛进河里,连带着自己一并沉下去。眼前的繁星月色被水波搅成蒙昧的光点,随着水波一道漂泊浮沉,像是一群洄游的鱼。
                          水波柔曼有如水草一般卷住他缓缓下沉,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想要挣脱这温柔的桎梏,这是求生的本能。
                          视力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晰,甚至可以看清河床上枕着的色彩斑斓的卵石,水流微不可查的细小波纹,就连眼前一晃而过的游鱼也仿佛触手可及。
                          许多往事像是破闸的洪水一样纷纷扬扬涌上心头,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滑过。
                          幼时坐在枝头晃着双腿卷起嫩叶吹出婉转的调子;转着笔对着面前考卷的压轴题愁眉苦脸;毕业后惴惴不安的投出第一份简历;手边温软女子莞尔一笑的艳丽;酒宴上的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最后定格在他沉入河水的一瞬间,树梢间正浮起一弯极浅极浅的月色来,惊起一声嘶哑的鸟鸣。
                          生无可恋。
                          整个人的意识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久得连他自己也都快不耐烦了,思维却始终清澈敏捷。
                          “我说,你一直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干什么?”
                          紧接着便感觉一只手将他拽起,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讶异地发现自己还能动作,忙打量了一下四周。与之前无甚差别,脚下踩着的依旧是河床上细软的沙粒。
                          我还活着?
                          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而身边拽着他手的男子像是看透了似的拍拍他肩膀笑道:
                          “你是死了,就是还没死透。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成了这河底的水鬼。”
                          “还有就是,我叫孙策。情况和你差不多。”
                          他礼貌地笑了笑:“多谢,我叫周瑜。”
                          “我看你这么年轻就死了挺可惜的啊,怎么弄的?”
                          周瑜避开了这问题反问道:“你呢?”
                          孙策闻言愣了愣,眸光一黯。
                          “重病。”他说着笑了笑。“只是委屈了我弟弟和大乔。”
                          “我是自杀。”周瑜想了想,如实说道。
                          “自杀啊……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孙策语气里透出几分惋惜,“不过你以后就跟着我混了。”
                          《聊斋志异》里有一节叫水莽鬼的,说的是女子误食水莽毒草,死后成为水鬼,不得转生。于是在水边结庐为舍,以水莽草泡茶,诱人饮下,接替自己成为水鬼,己则前往转生。
                          周瑜隐约觉得这情况与自己如今颇有几分相似,孙策说是因为生前执念太深绊住了。何时还了夙愿,或是放下执念,则是终了。
                          夜里周瑜草草用水草铺了张床,见孙策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死人了。不过见着也已经铺好一张绿席,索性睡了上去。
                          隔水相望,朗月疏星在波光里荡漾成朦胧的光影,拖出一道迤逦的光线。他想起梵高趴在精神病院的窗上浓墨艳彩描绘出的《星月夜》,扭曲的线条与过分浓丽的色彩交错在一起,像是一滴炙热的眼泪。
                          他记得诸葛瑾家里也挂着这样一幅画,梵高的《星月夜》。仿着梵高夸张且富有张力的线条,用油彩一笔一画层层叠叠地渲染,只草草地扫过一眼都叫人觉着线条浓丽。那该是仿得极好的一幅画,贴近了仔细摸索能感觉出画纸上颜料细微的凹凸,气味浓重。
                          诸葛瑾说那是家弟所作,同姓,单名一个亮字。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受人之托。
                          那几日诸葛瑾忙得脱不开身,只得托了周瑜去机场接人。似乎是担心他找不着人,诸葛瑾传了张照片给他,自己也并没有点开,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又摁下锁屏键,靠在椅子上打盹。
                          朦朦胧胧间隐约听见大厅里报站的广播,打了个哈欠没太在意,心下模糊得很,也就索性睡个舒坦。
                          只是醒的时候就很让人恼火了。
                          “大懒虫起床啦!!!”
                          是清洌洌的童声,然而周瑜觉得自己的鼓膜怕是已经破裂了。
                          这一吼倒很是管用,不甚清明的睡意瞬间就去了个干净。刚从惊吓中恍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甚得意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与身旁的青年道:“二哥你看我这招果然很管用吧。”
                          青年很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来对周瑜道,“这是我弟弟诸葛均,年纪小不懂事,见笑了。”
                          周瑜抬眼看向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幽井深潭一样的眼睛,轻而易举地浇灭了他心头的火气。
                          他起身笑着伸出手,“你是诸葛亮对吧?我叫周瑜。”


                          IP属地:浙江45楼2017-02-15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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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盛夏,流金砾石的天气。
                            周瑜开了车里的冷气,借着内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情况。小孩子易乏,已经躺着睡了,还颇为可爱地打着极其小声的呼噜。
                            诸葛亮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神色平静得很,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阖着眼,眉目安静,生的甚好一张脸。
                            周瑜心不在焉的扶着方向盘,脑海里思绪纷呈却又都杂成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他正想着是应该一一地将它们理顺还是索性快刀斩乱麻,却听着后排悠悠的声音传过来,“你刚才险些撞着前边那辆车。”
                            “啊…抱歉,刚才分神了。”
                            他刚才隐约想起大学时候的事,和小乔一起坐在槐树荫下看同一本书,以及挽着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看着她明艳无比的笑容,他感觉到心底的什么东西开始生根发芽。
                            然而结果和大多数人一样,随着毕业各奔东西,音讯渐杳。最后成了记忆里难以追溯的朦胧幻影。
                            “与其分神去想一些有的没的,不如考虑好当下的事。”言下之意是让周瑜专心开车。
                            “……当下的事啊。”然而后者似乎并没有领会到这一层意思。
                            一路跌宕的终是到了诸葛瑾家门口,他回过头时,诸葛亮正试图将自家睡得昏天地暗的幼弟拍醒。小家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嘟囔了几句又想要睡过去,却见他俯身与诸葛均低语几句,小家伙听了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收了收自己的东西蹭蹭蹭跑下了车。
                            周瑜很客气地下了车道别。那边诸葛亮站在树荫下翻拣着背包里的什么东西,半晌他从包里摸出一个木制的祈福牌来递给他,“麻烦你跑了一趟。”
                            周瑜接过来看了看,很普通的牌子,没有上过漆,仅仅是磨光了木料表层,一头结着红绳另一头绑一个小铃铛,想是旅游纪念品。正面背面都是毛笔手书的“平安”两个字,端正隽秀的字迹。
                            他以前出去旅游也见着过这种牌子,多是挂在寺里的某一棵树上,起风时远远看去一片缭乱的绯红。长空湛湛,乱云飞渡,远处佛塔上吊着的一圈铜铃叮当作响,如同舟岛上梵音袅袅。
                            他最后是被关门声给唤回了神思,面前已是无人的光景。他低低地咳了一声捏着牌子打开车门,抬头瞥见诸葛亮正拉开二楼落地窗的帘子,并没有看他一眼。他忙不迭的踩了油门飒沓而去,躲些什么似的不敢回头。
                            再一次险些给前方的长安福特汽车一个拥抱后,只见车主愤愤地摇下车窗玻璃玻璃冲他吼道,“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看来今天不宜出行啊。一面握着方向盘拐入小区,他在心里幽幽地想着。
                            天色暗得很快,回到家里,周瑜点开诸葛瑾先前传给他的照片。眉眼干净的青年坐在窗前翻一本厚厚的旧书,依稀可以辨出封皮上几个斑驳的英文字母,《Death and appearance》。是狄兰·托马斯的诗集。照片里诸葛亮戴了副眼镜,翻书的手指修长漂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照片存了下来,点开短信打了几个字,却又尽数删了干净。
                            照例地将门窗锁好,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却久久没能睡着。周瑜琢磨着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慢悠悠地晃到窗前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朗月分明的好天气。
                            他很没来由地想起来照片里诸葛亮读的那本书。当年为了把小乔追到手,费尽心思地看了不少诗集,然而最后也还是分开。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翻译于注释①]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
                            周瑜叹了口气放下帘子,躺回床上。
                            四周依然是漆黑的,他闭上眼。
                            [①出自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翻译如下: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IP属地:浙江46楼2017-02-15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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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事情不必太多赘述,就和许多书里写的一样,无甚曲折跌宕的熟识起来。或许摩擦间会有情愫暗生秋波暗渡,但显然都是不得而知的事,不如看在当下。(绝对不是我偷工减料不想写过程!过程这种东西意会就好)
                              故事过了安稳平静的前叙,便该有一个转折点将它切入高潮。
                              这个转折来得不算太晚。
                              有着晴朗的夜色,星沉月朗,霁月风光。
                              公司里的酒席,众人欢腾得很,俨然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他连被人灌了几番,感觉脑中已不大清明。于是寻了个托词独自离席,想着只是吹着冷风醒了酒也好。
                              站在窗边迎着夜风习习想把酒气吹得散了些,就听到后头有人叫他,“周瑜。”
                              他回头望了一眼,视野依旧明了得很,却觉得意识颇蒙昧。是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眉目清明。他一时间却不大记得起那人是谁来着。
                              “我来找我哥。”
                              哦,这该是诸葛瑾的弟弟。周瑜这样想着。
                              诸葛亮走到他跟前来,皱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喝这么多。”
                              周瑜没有说话,迟疑着似乎在努力辨认些什么。眼睛里厚重的阴翳如同沉沉暮霭。
                              “喝多了对肝脏不好。”诸葛亮补充道。
                              “我也不想。”周瑜答道,“被那些家伙给灌的。”
                              ……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霎时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四下静得很,酒席上的觥筹交错也是被完全隔绝开来的,只有夏夜里窸窸窣窣的虫唱还在响着。
                              晚上的光线本就不大好,月色清冷,只亮着几盏昏昏沉沉的灯,还是没有生气的白光。灯罩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小虫拥着光源三五成群地飞,眼花缭乱得叫人心烦。
                              诸葛亮率先打破了这怪诞的沉默,“洗手间在前面,我带你去洗个脸醒醒酒。”
                              周瑜想了想应下来,随着他往前走。走道上的灯光暗得很,总归聊胜于无。他伸手想要捉一只飞虫,却被那玩意儿一个闪身灵活地避开了,又回去绕着灯飞。
                              诸葛亮自顾自的在前边走着,冷不防被后头一只手拉住,他转身,“周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平静。
                              周瑜也没再说话,于是就这么站在走道里僵持着。
                              从这个角度往外看,天幕一片稀薄的夜云,淡淡地拢出几分月色来。像是一阵很是虚无缥缈的烟霭,灯浑月清,但此刻是终于真实的在眼前了的,真真切切的光景。
                              手里抓着的另一只手也没什么挣扎配合得很,恍惚中他觉得很有几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味道。
                              “周瑜。”依旧是这两个字。
                              “我喜欢你。”
                              周瑜抬了抬眸子看着他,目光有如月下漆黑汹涌的大海。
                              诸葛亮一如既往的平静,古井深潭一样不起波澜的眸子将他望着。
                              他没去挣开周瑜的手,只对他道:
                              “我知道。”
                              依旧是星沉月朗霁月风光的好天色,依旧是黯淡的白炽灯和扑火的飞虫。他看着那些虫子,仿佛想要把自己的骨血都融进灯光里,烧成一阵烟一撮灰。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这情感早已跳脱人间的苦境。[出处见注释②]
                              周瑜恍惚着睁开眼睛,面前泛着粼粼的水波,孙策在一边盯着他看。
                              他开始打量自己眼下的处境,枕的是水草铺就的绿席,一群红尾巴鱼在他面前大摇大摆地游来游去。
                              他突然想起他已经死了,一旁孙策的眼神有些复杂,迟疑着对他开口:
                              “打捞你尸体的人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周瑜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孙策安抚地看他一眼。他开始回忆前头未完的事。
                              自那一次之后,诸葛亮似乎默许了他们的关系。但态度与这之前无甚变化,仿佛这层关系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的,并不见寻常情侣一样的亲昵或者耳鬓厮磨,只是倘若要求他也就顺从。对于自己的精心筹备也鲜见喜色,让人恼火的冷静。
                              那自己是为什么自杀的呢?
                              一时间突然想不起来,他抬头看了看水面,上下天光连着一片。
                              “走吧。”
                              [注②:出自英国诗人雪莱的诗作《To——》(即《致——》)]

                              晌午间日头毒辣的很,然而死后一切感官都淡了许多,所以并不觉得十分难耐。周瑜突然一下子有些庆幸自己是个死人。
                              救援队里几个水性好的队员套上救生衣下了水,几个人浮浮沉沉地向那头游去。周瑜朝他们游的方向过去了些,孙策有些担忧地看着欲言又止,却也还是跟了过去。
                              水上浮着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皮肤上已经浮现出云雾状的紫红色尸斑。不是几丛芦苇拦着怕是早就漂远了。他清楚地认出自己的脸,风华正茂。
                              周瑜伸手碰了碰那具尸体,凉得吓人。
                              救援队的几人已渐渐靠了过来,一并托了他的尸体往岸边去。
                              “那是你亲戚?”孙策指着那边的槐树问他。
                              周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树下,额上还带着汗水,显然是行色匆匆赶来的。
                              只是等他看清被拖上来的这具尸体后,脸色倒比尸体更白上几分。
                              继而定了定神,神色照旧是平静的,只是面色惨白。
                              尸体甫一靠岸,几个相熟的友人便拥上来哭天抢地。周瑜下意识地朝树荫下看了一眼,诸葛亮倒是如他所料地没有过来恸哭嘶嚎,只是站在离他稍近的地方,神思恍惚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是他一贯走神时的模样。
                              周瑜朝着他伸出手,却像是触到水面的倒影一样荡漾开来。孙策低声道,“我们碰不到活物。”
                              周瑜闻言愣了愣,收回了手,眼神里意味不明地把自己的双手细细打量一番。几乎是同时的,诸葛亮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淡淡。
                              “还要看吗?”见着尸体被裹进白布抬上车,孙策出声询问。
                              周瑜摇了摇头。


                              IP属地:浙江47楼2017-02-15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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