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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性发完就问你爽不爽。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2-25 20:07回复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有些冬天的萧索意味了。寒风在走廊里穿来荡去,像个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的国王,昝锡一出教室就给扫了个正着,她把手揣进兜里,埋头往寝室走。
    周六晚上教学楼这边本来就没几个人,新换过的路灯打下来的光一片白惨惨,显得十分冷清。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寝室的人打来的,昝锡尽量把半个手都缩在袖子里才接起电话,“喂。”
    “……你现在在哪?”
    “快到寝室了。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
    “哦哦……没什么事啦,你快点回来吧,有吃的。”
    “嗯。”电话挂断,昝锡习惯性的皱起眉,总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在心里一闪就过去了。一个女生擦着她肩膀过,昝锡不经意瞟了一眼,却发现那人正有点隐晦地盯着自己看,莫名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昝锡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提步上楼。
    她敲了三下门,“嗡――”
    室友打开门时,脸上费力粉饰出来的太平瞬间灰飞烟灭,心脏狂跳。
    昝锡抬起脸,面如死人,把手机伸到她面前。

    寝室一片压抑的沉默。
    昝锡的手机摆在桌子上,彩信界面,一张裸照大刺刺的横着,马赛克打得若隐若现十分暧昧,只消多看两眼就能认出来是她。后面的短信写着:“没看出来你身材还不错嘛。”
    校吧已经爆炸了。学校正在删除相关内容发了暂时声明勉强稳住了局面。
    而这边,群情激愤也愤过了,大骂特骂也骂了――然后呢?
    说不定明天中午在食堂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都能从隔桌咀嚼食物泛着油光的嘴里听到某个名字后面跟着某些香艳的词语。
    调查?交代?短信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甚至连掩饰的力气都懒得废,号码都没说换个再来。有什么事不是她爸爸几句话就能压下来的。别开玩笑了,翻身?看看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好胎吧。
    在场没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此时连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自始至终昝锡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的脑袋空白了一会儿,舌尖极狠极缓的磨过牙齿,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心脏咚咚跳着,像是一拳又一拳砸在胸口。
    她抬起头看了一圈每个人的脸,避开室友要来抱她的手臂,想扯出一个微笑来,可面部肌肉太过僵硬,不听使唤了。她动了动嘴唇,最终干巴巴说出来一句:“你们,自己玩。”径直走进盥洗室,却撞到了门把上挂着的几个衣架,乒乒乓乓散了一地。她明显地晃了一下,漠然看着地面,像是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其他几个人连忙过去捡起来,又不敢去碰她,只好神色复杂地相互看了几眼。
    昝锡站在窗前摸出一根烟,手有点抖,点了两次才点燃。
    她垂眼看着楼下路边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吐出一口烟来,很快就消散不见。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2-25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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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梓茜是被冻醒的。
      眼前一片漆黑,她挣了一下,双手双脚都被绑在背后,没能动,继而她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扒光了!
      眼睛上的布条缠得死紧,连眼皮都睁不开,她想大叫,可宽胶带把嘴巴牢牢封住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嗯嗯啊啊,在地板上徒劳地挣扎着,活像一条恶心的毛毛虫。
      冷不丁的,小腹一阵剧痛。
      绑匪可能是有点不耐烦了,这一脚下得又准又狠,刘梓茜简直差点晕厥过去,不敢再动了,冷汗已经濡湿了额发。
      绑匪没有再下一步动作,周围除了偶尔的鞋底磨蹭声什么动静也没有,刘梓茜心里恐惧飙升――竟然真的有人敢阴她!
      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这些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不,绑匪知道她是谁,甚至比较了解她!她完全慌了,从前的嚣张气全随冷汗流得渣都不剩,只希望能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那么在意她有没有按时回家的话,她又怎么可能这么肆意妄为呢?
      终于,她听到有人说话了。寒意瞬间从脊柱炸到头顶。
      录音里的女孩很是盛气逼人,其恶毒讥辱之能简直要让那些城乡结合部的资深市井大妈无地自容。
      刘梓茜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这是怎么被录下来的,更记不起这是什么时候骂的什么人,可那明明白白就是自己的声音!
      她平生第一次想割掉自己的舌头。
      绑匪恶作剧似的,调大了音量放到她耳边,还特意用一只膝盖压住了她的胸口。刘梓茜的恐惧几乎达到极点,剧烈的颤抖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可又无处可逃,只能一字不漏地听完。
      一阵烟味在空中散开。
      灼痛。
      她再也无法抑制,喉咙里发出撕裂般的哀鸣,身体抽搐似的挣扎了几下,晕了过去。

      校吧再一次炸了。
      公安局已经立案。被害人刘梓茜,1999年6月20号出生,汉族,博雅中学高三在读学生,于11月8号早六点在春景路东段被环卫工人发现报案。当时被害人全身赤裸躺在人行道上,只盖着一件她本人的长外套,其余衣物整齐叠放在一旁,上面放了一个黑丝带扎成的蝴蝶结,随身物品没有遗失。被害人身上有多处擦伤,脸部创伤初步判定为烟头烫伤,胸前从左肩到右肩被用刀刻了一个单词“BITCH”,伤口不深。无性侵痕迹。
      不说别的,光是“刘梓茜”这三个字就足以把人心搅个沸反盈天。从来都是张扬跋扈到天上的一个人,走到哪儿都不缺一帮前呼后拥的狐朋狗友,结过梁子见面眼红的仇家自然也不少,更别说那些敢怒不敢言在背后暗骂的,一夜醒来看见这么副可怜虫的模样,一时震惊恐惧者有,心底冷笑者有,无语唏嘘者也有。平时跟刘梓茜一拨那几个一听就按捺不住了,嚷嚷着请假去医院看她,被班主任拒绝了。这帮兔崽子什么底班主任能不知道吗?这种节骨眼上要把他们放出去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谁都担待不起。校方已经是难言的焦头烂额了,上次的事情还没完全太平呢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公安局来人了,配合调查倒还是小事,紧跟着一大堆麻烦还等着呢――在校期间出了这么起安全事故,家长的质询首先就排山倒海涌过来了,社会舆论更不消说,刘梓茜以前跳得太凶,这下玩脱了,一件事打出了条细缝紧接着就能捅出八件事来,学校的声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还要紧急整顿加强安保系统,安抚师生情绪,维持正常教学秩序,也不敢停课遣散学生回家,学校里一半是外地学生,家离得远的只在寒暑假回家,放出校外更不安全……人人都在讨要说法,上边某位高官雷霆大怒不断施压,校长头发都快愁没了,摊上这么个祖宗,他找谁要说法去?
      与此同时,警方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作案者非常谨慎,加上后半夜下了场雨,基本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被害人淋过雨后发了高烧,目前情况不太稳定,暂时不适宜问话。
      其实,真要说的话,这不能算什么特别重大的案件,但是――被害人是刘梓茜。警方的压力,比学校更大。
      博雅中学高三部。
      下午第一节下课,二楼走廊围了几个学生,正在商量翻墙出校的事。
      既然老师说到都要头疼的骂句兔崽子,能是那么容易消停的吗?
      商量得差不多了――其实也不用怎么商量,反正都是轻车熟路的事情――几个人又闲聊起来,只是今天心情没有以往那么轻松,一个男生无意间一偏头,就看到厕所那边有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那是个有点瘦小的男孩子,理着最普通的平头,衣着旧朴,皮肤是粗砺的黑黄,相貌平平――这是委婉的说法了,与周围光鲜靓丽的少年少女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对比感。一条腿是跛的。
      他叫张晓旭,是博雅中学这块砧板上的鱼肉,还是块卖相不佳的鱼肉。
      那个男生正有点心情烦躁,看见他,嘴角挑了个有点坏的笑,就要上去找麻烦。
      一般情况下,张晓旭都会低头尽量快的避开这些人,但今天,他一反常态的,朝他们看了一眼。
      那个男生接触到这个眼神,头皮竟然麻了一瞬,当即伸手推了一把张晓旭肩膀,张口就骂:“操你妈你他妈还长胆了?”
      张晓旭被推了一个趔趄,垂下眼睛,紧闭着嘴巴,默默走进了教室。
      _
      昝锡已经请假几天没来学校了。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四天前的裸照事件。本来么,再新鲜热辣的谈资也不过是块口香糖,无聊时候拿来嚼嚼消遣消遣时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2-25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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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时候拿来嚼嚼消遣消遣时间,过不了多久便索然无味,那张嘴会继续追寻下一块更刺激的。
        无非一点唾沫星子,并不介意随口多撒一点少撒一点。至于被随便遗忘在某个垃圾桶里的那块,至于千千万万点最终汇聚起来的足以淹没一个身处痛苦之中的当事人的汪洋――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没有加害他呀。
        但总有人记得的。是一根软刺鲠在喉咙里,余生不得安宁。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2-25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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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调了监控,案发地附近确实有监控拍到了一些画面,但雨水影响了清晰度。监控显示作案人有两名,打了伞,全身上下捂得很严,甚至套了鞋套,身上的衣服很宽大,里面可能用衣架或什么其他东西撑了,只能看出两个人都不太高,大概一米六七八的样子,其中有一个好像腿脚不太方便。
          春景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被害人是被装在那种特大型黑色垃圾袋里给半抬半拖过来的,这就可以解释被害人身上的多处擦伤。天气已经很冷了,后半夜低温加上大雨,基本不可能有目击者,在黑暗中顺利做成这种事难度并不大。监控没有拍到代步工具,但并不能确定是真的没有还是停放得较远或是比较隐蔽,毕竟,如果真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暴露在阳光下的话,这世上还哪来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霉灰渣滓呢。
          刘梓茜退烧后做了一次笔录。她是在晚自习偷偷玩手机的时候受约的,有人加她并说手上有些关于昝锡的东西,想要跟她联手一起整昝锡,怕她不信任,对方甚至还自报了班级。彼时她正得色,压根儿没想过警惕什么东西,得知对方也是走读于是非常愉快的约定下晚自习当面说。
          博雅中学的位置比较偏远,主要是住校生,只有极少数的走读生,从星期天晚上进校到星期六下午放假学生都不能随便出入校门,所以在上学日学校周边都没多少人。刘梓茜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住,平时只有一个保姆负责她的生活起居。
          很明显,得手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已经是十点半了,只需要约个学校旁边某个稍微隐蔽点的地方再用刘梓茜的手机给保姆发条“我出去玩了今晚不回来”的短信,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刘梓茜身首异处都不是问题。
          只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这种问题,她从来不觉得有人敢把她怎么样。
          问过刘梓茜话后警察又去了学校一次。路过几个聚在一起喝饮料聊八卦的女生,其中一个嗓门有点大,又是顺风,话音就断断续续飘过来。
          “哎其实我觉得也算是报应吧,我听一个朋友说前几天把人裸照发到网上的人就是她呀……”
          “啊是她干的啊……照片里那个女生,叫昝锡是吧,听说这几天都没来上课呢……”
          警察本来没在意,听到这里,脚步顿住了。
          ――裸照事件,中心人物,就是刘梓茜自己也提到过的昝锡。学校倒真的把这件事捂得很紧,奈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警察特意去找了昝锡的室友了解了一下情况。
          警察本来只是以为两个小姑娘是互相看不顺眼有时起点冲突,万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一茬,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不过,依照刘梓茜的德性,能做到什么地步,还真说不准。
          今天已经是星期六了,两天过去,依然没有头绪。
          警察决定要去找一趟昝锡。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2-25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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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门看到一张警察证的时候,昝锡并不意外。
            她的目光在那张警察证上停了一瞬随即滑开,请他们进了屋并倒了两杯水。
            “请问当时那件事发生后你的反应是怎样的?”
            “……第一反应是懵了。羞愤,感到,很绝望。”
            “能说一下你这个星期的行程吗?”
            “基本都在家。偶尔下楼去买个东西,或者到哥哥店里去坐一会儿。”
            昝锡和哥哥苏修诺哥住在一起,这倒是已经听她室友提到过了。
            “什么店?在哪里?”
            “软刺刺青。离我家不太远,穿过马路左转直走几百米再拐进春华街,就能看见了。”
            “那11月7号到8号呢?”
            “七号……好像出去过,嗯,晚上哥哥不回来吃饭,我出去买了晚饭。八号上午在家,下午跟我哥一起去店里了,到晚上他下班才回家。”
            ……
            可能是了解了之前那件事的缘故,警察问话的语气一直比较温和。
            问话结束昝锡送他们到门口,其中那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男警察回头说:“留步。”
            从进门起他就在留意观察这个女孩子,头发剪得很短,有点像个男孩子。挺有礼貌,气质很安静,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感觉,坐在沙发一角,始终平静地回答问题,即使对面是来调查一起刑事案件的警察。
            让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刚刚遭受过那样的践踏。或者说,她根本不该被这样对待。
            又或者说,没有哪个人是该被这样对待的。
            他突然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警察所以存在了。
            所有已经发生的都再无转寰,关上二十年换不回一条人命,再重的刑法也不可能粘好一颗破碎的心灵。不是所有错误都可以弥补,不是每个故事都能有个圆满结局,但至少,一个公正负责的交代,足以给绝望中的人一点信心。
            你看,你没有被抛弃的。
            他深深地看了昝锡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
            警察从昝锡家离开时是下午六点多,天色已经昏暗下去。他们又按着昝锡的话去找了她哥哥苏修诺,口供基本一致。而昝锡家小区并不是完全封闭的,除了正大门还有好几个地方可以出入,只有正大门有门卫和一个监控摄像头。也就是说,一切都无从证明。
            调查进行到这里,又陷入僵局。
            而他们没有看到,警车前脚刚离开小区,后脚就急匆匆赶来一个少年,一条腿是跛的,快步走路就非常的吃力,额头已经蒙了层细汗。他在看到已经驶远的警车时脸色明显白了一下,原本垂在两侧正无意识摩挲手指的双手骤然捏紧。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2-25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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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警察,昝锡站在门后发了会儿呆。
              她没有说,心里是有点感激刚才那个年轻警察什么也没说的。
              能说些什么呢?“想开些”还是“别太放在心上”?又或者是“会给一个公道”?
              隔靴搔痒么,双方都敷衍。
              好像大家都习惯于以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的姿态来围观指点,反正“过得去”只不过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又不用负责。你当然应该坚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这世上没得到公道的人多了去了,那么多遭受挫折的人都那么乐观坚强的好好活下去了,为什么你就不行?
              直到自己成了跌进烂泥挣扎煎熬的蝼蚁,才哭着说,我受不了了我要疯了,你们这些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体谅别人的感受。
              发生过的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警察可以凭此破案,一个人也因此而最终成形。
              是啊,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我真的是,太废物了啊。
              而人类的天性里就是带有毁灭欲的。
              温良的皮囊下头,獠牙暗生,噬咬着一个又一个灵魂。
              受害者与加害者,渐渐模糊成一张狰狞而悲哀的面孔。
              _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张晓旭站在门外,还喘着气。昝锡皱着眉开门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让他进门来,转身给他拿了拖鞋。
              张晓旭没动,迫不及待的开口:“警察来找你了?”
              “嗯。”昝锡停了一下,又说:“放心,没事。你是一放学就过来了吧?不进来喝口水吗?”
              张晓旭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昝锡可以这么镇定自若。
              就好像裸照事件的主人公并不是她,她也从来没有去过那间地下室,七号晚上她只是在家里睡了一觉,和以往的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对视了几秒。
              张晓旭低下头,压抑地呼出一口气,“有几个人去医院看过……刘梓茜了,我听见他们说,刘梓茜好惨啊,谁靠近她都害怕,也不怎么说话了,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还跟他们说,她错了……我……”
              昝锡突然笑了一下。
              她开始说话。
              “张晓旭,你是个好人,我唯一觉得后悔的就是把你牵扯了进来。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噩梦已经结束了。”
              张晓旭有点恍惚,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是一节体育课,他被一群男生拉倒一个角落里头一顿胖揍,揍得心满意足了那群人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了擦脸,准备回教室去。抬头却看到一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人开口,却说的是,你应该去医务室。
              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正准备走,那人又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一下。明天就是周末,你这副样子,回去说是撞电线杆上了都不好说吧。”
              他彻底愣住了,最后,竟然真的就跟着她去了医务室。
              半路上,他没忍住,还是问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昝锡走在他前面一步,停下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烟转身问他,你要吗。
              他几乎下意识的摆手。
              又沉默下来。
              昝锡却突然开口了,她没回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声音不大,但是可以让他听到。
              “既然要瞒,就瞒得好一点。你隔三差五带点伤回去,难道以为你父母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他们没说破,一是怕再伤你自尊心,二是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毫无办法。你如果真的不想让他们担心,就自己收拾干净点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丁点儿的语气起伏,而他的嘴唇却抿紧了。
              后头处理完伤,昝锡伸手就把药费给了。他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不行两字冲到舌尖还没出口,昝锡却先转头看了眼他,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救济院哪?这次算是我违背你本人意愿让你来的,补偿。”
              学校医务室的药费比外面贵。他晓得她到底什么意思。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低下头,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伊始,他狼狈的十几年里最稀松平常又最不一样的一天。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昝锡家的。只是他很清楚一件事。没有以后了,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
              过去它被埋在泥里,现在已经烂死了,永远不可能发出芽来。
              被一个自己毫无感觉并且还是他这样丑陋卑贱的人表白,没有比这更令人恶心的事了吧。
              他想。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2-25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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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苏修诺在书房里赶图。
                画完最后一笔,他拿远了点审视一番,放好活动了一下脖子,起身去客厅喝水,门拉到一半,动作滞住了。
                昝锡坐在阳台前的台阶上,旁边的烟灰缸里戳了几个烟蒂。沙发边上的落地灯兀自开着。
                一条毯子突然从头顶笼下来,昝锡募的抬头,苏修诺与她并排坐下,拉过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揉搓,问:“失眠了?”
                昝锡摇头,又转过头看外面。
                她已经看了许久了,还是一颗星星都没有。
                于是她垂下眼睛,抽出手去摸烟,摸了个空。烟盒空空荡荡,看起来真是无比的寂寞。
                她又是一阵呆愣。
                “锡锡……”苏修诺想哄她去睡觉,昝锡却突然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也变成怪物了。”
                昝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就那么笔直地砸下来。
                “我想当警察。做了这件事,我以后不能当警察了。”
                其实在地下室里看到刘梓茜爬满绝望的脸时,她心里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几乎是,有点儿难过的。
                像是一个在荒野中走了几天几夜的人,停下来,躺到地上,彻底放弃了。
                单薄的刀刃贴在那层脆弱的皮肉之上,心脏凸凸的搏动起伏就像是一种引诱,有过那么一个瞬间,她真的想把那把刀插进左胸口上方一寸的位置。
                _
                苏修诺伸出手想给她擦眼泪,被轻轻推开了。
                他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就像是站在一个密闭的玻璃房子里,手里提着一盏微弱的灯,有时她敲着玻璃朝你微笑,有时候漠然地看着你,更多的时候,她关上了灯,在四壁涂满笑脸,藏身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间,让人信以为真。
                苏修诺一直守在那层厚厚的玻璃之外,等她走出来。
                而他时常害怕,她忘记了擦拭灯上的灰尘,最后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最终他只是伸手替昝锡紧了紧毛毯,声音同以往一样温柔:“很晚了,锡锡,先去睡觉,好不好?”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2-25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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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子并没有查出结果。但是刘梓茜本人说,不追究了。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惊讶之余,又都多多少少地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唏嘘和不忍……一时心情太过微妙复杂,只好面上淡然处之,倒显现出一副太平景象。
                  昝锡落了好几天的课,虽然是复习阶段,不至于跟不上课程,但是依然非常忙碌。
                  博雅中学高三部,多的是这样行色匆匆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办公室里,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师正在改作业。
                  看来这本作业的质量并不怎么令人满意,她蹙起眉毛,去看封面上的名字,再翻回来时,一下打了个愣。
                  说起来,这群小兔崽子安分了好几天了。
                  确实如张晓旭所说,那天刘梓茜带给他们的心理冲击不是一般的大,而张晓旭竟也因此有了几天相对安宁好过的日子。
                  虽然并不能解释出原因,但老师还是感到十分欣慰,原本就要批上去的一个“差”都给忍住了。
                  总之,之前种种沸扬,好像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刘梓茜决定休学一年。
                  回校办休学手续那天,她戴着帽子和口罩,谁也没提前告诉。
                  从行政楼出来,门口好像站了人,她压了一下帽沿,打算快步离开。
                  那个人突然说话了,清清爽爽的男声,带着一点笑意,让人听见就忍不住要去想象他嘴角扬起的样子。
                  他说,等你回来呀。
                  刘梓茜瞬间就哭了。
                  她回过头,男生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没有再上前。
                  她突然就想起,高二她过生日喝大了,就是这个人把自己送回去的。当时第二天别人告诉她她是怎么回应的?哦,那个黎朗啊,高一那个是吧,那你替我谢谢他吧。
                  她抬手抹眼睛,刚抹过,眼泪就又涌出来。
                  黎朗看到她哭,有点慌了,手忙脚乱地掏纸巾。
                  刘梓茜突然走上去抱了他一下。没留给他反应的时间,转身走了。
                  十一月八号凌晨,阴冷的地下室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两名,犯罪嫌疑人究竟是人心还是命运,无从查证,说道不清。
                  - END -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2-25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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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苏修诺与昝锡
                    除了自己的名字,十年来苏修诺和昝锡回答得最多的问题可能就是“为什么你们姓不一样?”。
                    苏修诺并不喜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说,不是亲生的。昝锡也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我是捡来的。
                    当然,后者常常被当做玩笑话,一笑了之了。
                    _
                    苏修诺十五岁的时候,苏彦也就是他的父亲以公司名义资助了一家福利院。
                    他跟着一块儿过去玩,大人谈事情的时候,他就自己在院里瞎溜达。
                    绕过一间吵吵嚷嚷的活动室,他拐过一个弯,看到一个小孩独自坐在楼梯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
                    他就是这样遇到昝锡的。
                    他走到她面前,小孩被挡了光,连忙站起来到一旁才抬头看他,是在给他让路。
                    苏修诺不禁问她为什么不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活动室那边,大多三五成群在打闹游戏或者玩玩具,一片生机勃勃的热闹。
                    小孩只是摇了摇头。
                    他干脆也在楼梯上坐下来,没话找话地跟小孩聊天,小孩的话很少,清亮的光线打在她的侧脸,脸颊细小的绒毛像是蒙了一层光晕,她抬起眼睛看他。
                    苏修诺心里突然想,要是这个小孩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
                    可是苏彦说,家里并没有领养孩子的准备。
                    苏修诺急了,现在准备不可以吗?
                    还当着这么多人呢,苏彦面上有点尴尬,谁知昝锡突然挣脱了一直被苏修诺拉着的手,转身跑了。
                    苏彦不动声色松了口气,领养孩子不是小事啊小诺,你看她自己也不愿意呀。
                    苏修诺并没能追过去,被苏彦直接拎上车走了。
                    第二周周末,苏修诺一大早就去了福利院。昝锡看到他时,他清楚的从她脸上看到了不可置信。
                    他蹲下来剥了块大白兔塞进她嘴里,揉她脑袋,说,如果有人要带你走,不要答应好不好?等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昝锡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周,周末他去福利院,在大门口就刚好碰到了路过的昝锡。
                    接下来的几周都是这样。而直到有天院长跟他闲聊,他才反应过来,她傻,他也傻了。
                    哪有人没事大清早跑到大铁门前来散步的?
                    如此过了两个月。父母终于开口说,如果期末考进全班前五就答应。
                    苏修诺是艺术生,平时文化课都学得吊儿郎当,父母也不怎么强迫他学习,这听起来像是松口了,其实是在变相的叫他死心。
                    而他沉默了一会儿,只说,说话算数。
                    期末考试,苏修诺以两分的优势超过第六名堪堪进了前五。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家长会上老师对他赞不绝口。他心里只想着,以后昝锡就是我的妹妹了。
                    很多年以后,他都记得,去福利院接昝锡的时候,她越过他看向苏彦,问,你们真的愿意领养我吗?
                    苏彦点了头。她一下就笑了,眼睛里映着夏日的阳光,看起来一丝阴霾也没有。
                    而昝锡不愿意改名字,苏彦竟然也答应了。
                    回去的车上,苏修诺问她生日是什么时候。她说,忘记了。
                    _
                    再后来,就是烂俗的桥段,出轨,离婚。
                    而这些都是在很久以后,苏修诺高考结束了才得知。
                    离婚手续早就办了。之所以这样貌合神离的一起过了一年多,是怕他接受不了,影响学习。是为他好。
                    为他好。真是讽刺。
                    在他期盼父亲少加点班一家人能多在一起吃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开心地逗弄另一个小孩。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是另一个家庭的阻碍。
                    同学喊他聚会,他没命的喝酒,挨个敬,最后走在路边吐了,瘫坐在长椅上,同学用他手机打电话喊了昝锡。
                    昝锡赶来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些。看到她,他怔了一下,突然想,他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强求的。他苦笑起来,对不起啊锡锡,说要给你一个家,结果……
                    无所谓啊,一回生二回熟嘛。昝锡打断了他,语气轻快,后半句声音却低了下去。但是你干嘛这样说啊……你不要我了吗?
                    昝锡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不眨眼睛的看着他。
                    像一只受了伤还要逞强的小兽。
                    昝锡七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双眼睛。苏修诺一辈子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他觉得眼眶有点热,仰头用力地眨了眨眼,拉起昝锡的手。
                    走吧,锡锡,我们回去吧。
                    _
                    工作之后,苏修诺就把昝锡接来和自己一起住。房子在一楼,有一个地下室。
                    之前的几年,苏修诺读大学没办法照顾她,一直是苏彦负责给抚养费,把她放在苏修诺的奶奶家里。
                    昝锡从来没说过什么。随着年龄增长的是她的孤僻。苏修诺无可奈何。
                    _
                    那天苏修诺直到凌晨才忙完,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地下室里出来两个人影,还拖着个什么东西。他心里一紧,悄悄走近,其中一个抬头跟那另外一个用气音说了句什么,苏修诺顿住了。
                    他跺响了楼灯,灯光亮起的瞬间两个人身体都僵了一下,他强稳住嗓音,问,锡锡你在做什么。
                    昝锡身后是个小男生,慌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眼睛四处乱瞟,胸口剧烈的起伏,冷汗已经岑岑地下来了。
                    昝锡面色苍白,还是平静的喊了声,哥。
                    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的时候。
                    苏修诺手心一片冰凉,昝锡脚边是一个特大型垃圾袋,刚刚拖着,现在丢到地上,一条手臂就滑出来。他看着那条手臂,慢慢走过去,昝锡突然说,我没杀人。
                    _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2-25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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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苏修诺帮他们从一条比较安全的路径把人送到了春景路。快到的时候,昝锡让他们别过去了,那个小男生执意要跟,她也没跟他多拗。苏修诺看着她一身打扮,不由得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昝锡笑了一下。没人教我。
                      那个笑落在苏修诺的眼里,莫名就让他很难过。
                      他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为什么?
                      昝锡沉默了一会儿。翻出手机里的短信给他,下车走了。
                      那晚苏修诺一夜没睡着。
                      在车里等她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手背上青筋暴起,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能保护她了。
                      可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保护好她。
                      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_
                      第二天苏修诺带着昝锡一起去了店里。他说不清楚,可他就是觉得只有一直看着她他才能安心。
                      昝锡坐在收银台后边打游戏,工作间隙,苏修诺走过来,昝锡已经替他倒好水了,温度正合适。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发现自己是没有办法去责怪她的。哪怕她真的杀了人,他可能也只是会微笑着说再不要做这种傻事了,然后替她去坐牢。
                      _
                      昝锡一切如常的生活着。
                      直到星期六晚上他看到坐在阳台上那个瘦削的背影。
                      她说她变成怪物了。
                      苏修诺只能于事无补的想,至少你还在我身边,我还有余生可以等你走出来。
                      他哄她去睡觉,昝锡却突然说,哥,我想和你一起睡。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2-25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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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修诺很惊讶,昝锡从小就很讨厌和别人一起睡。
                        苏修诺捂着她冰凉的手,昝锡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话。
                        哥,你记不记得你问过我生日是多久,我说我忘了。
                        其实不是的。那个日期我永远不可能忘记。
                        在你来福利院之前,我在那里已经待了两年了。那天是我的生日,妈妈带我出来玩,还给我买了冰淇淋和漂亮的小裙子。她在福利院门口跟我说,小锡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妈妈很快就回来。
                        我察觉到不对了,拽着她手不放。因为前一天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听见她在房间里哭,一边哭一边说什么,小锡你不要怪妈妈之类的――你说为什么这些人自己做错了事偏偏还不让别人怪他们呢?
                        她一个劲儿挣我的手,我没那么大力气,她几下就挣脱了。我就哭了,她也哭,可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就追呀,可是她走得好快,跑到了马路对面,我大声喊妈妈,她还是没回头。
                        我知道了。她真的不想要我了。
                        苏修诺怔住了。昝锡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抛弃的。
                        我知道我是一个错误的产物。她还在的时候,常被人指点,我也没有见过其他亲人这种东西。
                        后来我不愿意改名字,并不是留恋她。只是我觉得,这样子的话,哪天你们厌弃我了,看起来不会有被二次抛弃的感觉。
                        她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那个时候我没告诉你,其实我知道你的父母并不太喜欢我,也始终没真的把我当成女儿,但是你在的时候,我就感觉那里是个家。
                        他们离婚的事,其实我也很早就知道了,答应了他们不告诉你。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你体验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有你,我就知道我是没有被抛弃的。但是我却不能让你也有对等的感受。
                        以前的事情说完了。
                        昝锡睁开眼睛,虚浮的笑了一下,至于这件事,哥,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啊。
                        苏修诺侧过头看着她。不是这样的,锡锡。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不是的。锡锡,我只有你了。
                        _
                        余生,有一人,可为之活。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2-25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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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吧不能排版我也很糟心。
                          水平有限,欢迎你的意见。
                          番外写得蛮卡,如果你觉得是烂尾,嗯,可以打我,因为我也觉得。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2-25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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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的砖头心。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2-25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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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八号那死的两个人是谁啊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2-26 10:01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