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經過那次晚上的離別後,池恩倬已經一個禮拜沒見到金信了。
對於他的話還是無法理解。
但是池恩倬其實是有些感覺的,她看到金信總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不知這熟悉感是從何而來。她當然不記得什麼前世的事情,但若依金信所說的他們的見面並不是好緣,那肯定自己上一世肯定做了甚麼得罪他的事情。
說來奇怪,金信說他成為河神的原因是因她,那究竟是什麼?池恩倬絲毫沒有頭續,只覺得金信真是個沒有肚量的神,連上一世的仇恨也記著。
越想越忿忿不平,池恩倬忍不住將手中的衣服一甩,上面的水滴把她衣服都給弄濕了。
還是很想他。
說不出那種想念,阿三婆離開以後少了個關心她的人,珠兒也不是天天都能來這裡陪著自己的。每日每夜陪她度過的就是金信送她的石頭,每個無法入眠的夜晚,便盯著這顆石頭睡覺,似乎真的感受得到阿三婆就在自己身邊哄著她睡一樣。
緣分還有什麼分好或不好嗎?起碼對她來說是善緣便是,這樣不就夠了嗎。
※
池恩倬在河川看見了個男人。
那男人一襲黑衣,光是從遠遠看便知道那人不是金信,因為金信總穿著一信白衣佇立在河川旁,至少不會如他那般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感覺。但是能在這看到個活人,池恩倬也是就是有些好奇,畢竟這裡是奶奶告訴她的小路,鮮少會有人經過。
「居然能在這裡看見個人,真是好難得啊。」
池恩倬走到他旁邊,見他帶有深意的看著這片河川便先開口。那人只是在聞言後轉過頭看著她,瞳孔裡似乎藏著深深的含意。
「妳能看見我?」
對於這句話,池恩倬熟悉到不行。第一次見到金信時,他便是這樣回應她的。沒想到今個兒又遇到一個古怪的男人,池恩倬打趣道:「看得到啊,難不成你還是個神?」
那人沒回話,不知是覺得無語還是默認。只是盯著她看,把她給看得尷尬了,見她不自在,才收回目光。
「我在等人。」他開口,語氣雲淡風輕的。他的聲音圓渾低沉,帶有磁性,如他的外表一樣沉靜。細細一瞧,男人的外貌不凡,這是她除了金信外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可惜不似金信總帶著淡淡的笑容,這男人表情淡漠,總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使得池恩倬敬畏了幾分。
「你想找誰啊?這裡是不會有人經過的,我已經來過好幾次。」
雖然沒有人,倒是有個神。池恩倬自是沒把這話說出口。
那人卻只是輕輕的瞥她幾眼,而後又將目光朝向那毫無波瀾河川上。池恩倬不知怎地,感覺這男人似乎不太想搭理她,想想也沒趣,便想著要走。
「妳如果是想找他的話,勸妳別在來這裡了,上一世的過錯,就別在犯了。」
聽這話聽得莫名其妙的池恩倬轉過身,看那男人就這麼盯著自己,她不禁煩躁了起來。這人沒來由的話,便使她想起金信也說過這些她一無所知的事情,連帶著也不跟自己見面了,她也不過就是個凡人,豈會知道上一世究竟有何恩恩怨怨?
「喂!我說你也是神是不?還有我根本不知道上一世到底得罪了他了什麼!大不了賠個不是罷了,神都是那麼小氣嗎?」
「我確實是神,但與這位不同,我是掌管生死的神。」他並無思考的回答了她第一個疑問。「這只是個忠告,隨妳愛聽不聽,我也只是盡到提醒的義務。」
池恩倬眼看他就要走,心一急便去扯他的袖子,見他被自己扯得有些
踉蹌,轉過頭看著池恩倬的表情也帶有些微怒意,嚇得池恩倬馬上又鬆開了手。
「你別走啊,算我沒眼力見兒,哪知道你是個神啊。」池恩倬連忙賠了幾個笑臉。「我就是好奇,我上一世究竟欠了他什麼?讓他那麼惦記著?你跟我說,我跟他道歉了便是。」
男人端詳了她許久,似是在思考要如何用簡短的詞來帶過整件事情,若要提到上一世的事情,估計這兩人的事兒是用一個禮拜也講不完,最終只是用短短二字來整合。
「情債。」
「情……債?」
池恩倬聽得懵了,怎麼上一世就跟這河神有了牽扯了,還是情債。難不成自己玩弄他感情了?這不可能,若金信過去便是這般容顏,那她肯定是喜愛得緊。反覆思考,池恩倬認為有可能的便是金信不接受自己,自己因情傷憤而投江也說不定。
「不是妳想的那樣。」
男人打斷了她的思考。池恩倬這才回過神來,但依然不解為何會與感情有關,老實說,池恩倬認為她與金信也算八竿子打不著,雖然她確實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若是情債,又為何金信看自己的眼神卻似乎毫無半點異樣的情愫?
「究竟是什麼情債?你給我說說吧,不然我憋得慌!」池恩倬整張小臉皺在一起,看起來特別憋屈的樣子。「我不想他不理我。」她老實地說出了原因。
「妳直接問當事人吧。」
男人原本看著她的目光移向了她的後面,池恩倬不解,就著他目光的方向回過頭,卻看見了一個禮拜不見的男人,金信。
「我說得太多他會生氣,所以妳自己問他比較快。」池恩倬似乎看見男人嘴角帶著不著痕跡的笑意,像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倒是很久沒看他有情緒了,不打擾兩人重敘舊緣了,下次再說吧。」說完便轉過身要走了。
「王黎,你說得太多了。」金信聲音雖平淡,池恩倬還是能察覺他口氣裡的不悅。
名為王黎的男人頓了頓腳步,最終只吐出了一句話:「別怪我說得多,若你和她繼續有接觸,她遲早會知道的。」說罷,他只是輕輕的嘆息了聲。
「作為你的好友,我只是想點醒你,忘了舊情,才不會重蹈覆轍,若是想彌補,那石頭又是怎麼回事?」
石頭?池恩倬摸了摸自己身上金信給的項鍊,不了解這石頭究竟與他說的話有何關聯。
「恩恩怨怨都該忘記了,盡好你的職責才是對她最好的幫助。」
語畢,他化作一道煙消失在那,池恩倬看的楞楞的,忍不住看著在她身後不發話的金信。他同樣望著剛剛王黎所在的位置,表情若有所思。
池恩倬很尷尬,此時只剩下他跟金信,在王黎剛剛說的話中她依然很難推敲出他們兩人上一世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眼下金信大概是怕王黎說得更深入才不得不出現在這,雖想見他,但被王黎的話弄得心煩意亂,頓時也不知該說甚麼好。
「最近還好嗎?」
先開口的是金信,池恩倬一聽他的聲音便被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先與自己搭話,舒了口氣後才答道:「還好,只是有時候睡不著。」
「睡不著?」
「想阿三婆,就睡不著。」也有點想你。池恩倬只敢在心裏想,沒能說出口。「但看你給的石頭,看久了,就睡著了。」
「嗯。」
又陷入了沉默,池恩倬也不太敢去看金信此刻的表情,只覺得這樣便夠了。一個禮拜不見,著時讓她有點想念,現下看到了,其實心裡的小缺陷就被填補了。或許上一世他們確實有糾葛,但她記不住,既然是該被忘記的事情,她是真的希望金信也放下。
「我們兩過去就算有什麼,你就忘了吧!不管是你欠我,我忘記了也不在乎了。」池恩倬鼓起勇氣,對著他一股腦兒的說出這句話。「如果是我對不起你,那我跟你說道歉吧!你別不理我。」
金信盯著她良久,幽幽的說了句:「妳真的全忘了?」
「嗯!我怎麼可能記得,我連一開始都認不出你是誰了。」池恩倬信誓旦旦的說著。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總覺得金信在她說完時表情閃過一絲不甘心,卻又在頃刻間又變得毫無情緒的樣子,池恩倬全當自己錯看了。
「既然我忘了,我們可以在見面嗎?」池恩倬看他沒回答,忍不住去抓他的手,與她的溫熱不同,他的手摸起來冰涼,如同那涼透的河水。
金信看著她又看著她握著自己的手,盡也沒將手抽離。他思索了很久,最終是心軟了。
「嗯。」他淡淡的應了聲,就當作是允了。
池恩倬見他妥協,心裡高興,便也露出了笑容。將他的手握緊了些,情緒難掩著喜悅。「我問你,你能離開這嗎?還是你只能在河川邊?」
「我想去哪便去哪。」金信不假思索的說了。「怎麼了?」
「你來陪我吃飯吧,我一個人好無聊的,珠兒最近沒辦法來家裡。」
聞言,金信卻微微皺了眉。「妳雖然年紀小,但好歹也是個女生,邀請陌生男子到家中,妳可想過是多危險的事情?」
「你又不是普通男子,你是個神啊。」池恩倬沒將他的話放在心裡,只是又冲他笑。「神都沒有七情六慾的,我不是才放心讓你來的嘛。」
金信沒立即回話,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嚴肅的問道:「妳以前曾讓其他男子到妳家中做客過?」
「沒有,我一向和村裡的男生不怎麼往來的。」池恩倬想到此,便吐了吐舌。「沒什麼男人緣,大概是長得不好看吧。」
聽到此番話,金信卻像是放心似的,語氣也緩和許多。「好吧,只有這次。」然後又想了想,補充道:「很漂亮。」
池恩倬不了解他後來的話是指什麼,只是疑惑的複誦著。「漂亮?」
「沒什麼。」金信決定還是不讓她知道自己是在稱讚她。「妳並不會不好看,別這麼想。」
「呵呵,當神的人心胸寬大,看什麼都不會難看吧。」
我從還成為神前就是這麼想的了。金信並無將這些話說出口,眼神也變得黯淡些,池恩倬並沒看見,而那河水正泛著一點一點的光亮,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