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X·小禾]《最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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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小禾】...好吧..不过最好在我空间上搬吧..

第二话


江晓走得一样风风火火。因她一路的喋喋不休，我不小心买下很多似是而非的礼物，满满两大包购物袋。我估摸着回去的路，决定徒步。一方面节约钱——我的积蓄不算多，一次性花这么多钱看着都心疼。一方面是熟悉首尔的地形——大城市就是麻烦，不过走开一年多，整个首尔似乎焕然一新，又不是迎接世博会。

七拐八拐绕回小区，手已经酸到麻木。突然记不起宿舍在哪里了，抬头看看每扇窗户，跟他们宿舍那个都差不多，方方正正嵌在水泥上，像小学生的练字本。我正转悠着，一个坐在台阶的女孩见到我，马上过来接手。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允浩，专程来打听有天的。反应到实际是李阳后，我便觉得那想法怪荒谬的——如今没有其他成员可以替允浩分担工作，他的通告一定满满当当的，哪里有美国时间来关注有天。怪不得有天要李阳当自己的经纪人，他能找到办法来缓解相思与痛苦，是明智的。

不像我，只能冲着韩庚的巨幅海报和昔日的MV红了眼圈。

李阳的样子倒不像在等有天，经纪人不可能不清楚自己所负责的艺人的行程。不待我开口，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喔，在中哥，是希澈哥托我来的，怕你到时候没钥匙进不了门。”

原来我还以为宿舍是希澈专门为我腾出的，没想到有天和李阳接替希澈他们占着这房子，而且还有非法同居嫌疑。我还想是不是从江原道回来后连灵魂都变清澈了，怎么一个两个见了我都聪明得如世宗大王呢。

帮我归置好林林总总的物品后，李阳匆忙打了个招呼便一溜烟没影了。不知道是我无端的幻觉还是怎么，女孩关门发出的轻微声响，在空旷的屋里回荡了许久。随即是墓穴般的万籁俱寂。什么都不少，就是缺人气。

我望着远方发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被林立的建筑分割的破碎光束，透过明净的落地窗投射到室内。记得在中秋特辑的当然了里面，和昌珉抽风，我说对于人气很饥饿；即使那时的人气与现在的意义不同，我依然觉得胃里很空，还是去吃点实际的。

好不容易等水烧开，我冲了两杯燕麦。一边细细咀嚼，唇齿留香，一边看另一杯烟雾缭绕。本来是怕一杯不够才多冲了，反而成了累赘。我不愿意浪费粮食，便把它留着，顺手打开电视。

有天突然兴高采烈地进来，满身酒气。手上握着一张卡片。

我没去注意电视，指了指旁边的燕麦：“有天啊，还没吃饭吧，桌上有杯燕麦。”有天应了一句就坐到沙发上，视线粘在卡片上。我悄悄凑近一看，认出是允浩的笔迹，其实没多大兴趣，咕哝一句：“先去吃燕麦，我看你快把允浩寄来的卡片盯出洞了。”

有天不好意思地笑笑，端起燕麦一饮而尽。我很无奈地问他：“又喝酒了？”

“嗯。”他的表情隐在杯子后，看不分明。

“李阳和你之前住这里的？”我总喜欢明知故问。

果然，看他一脸刺激到的样子：“哥，你不会怀疑我和李阳同居吧？不可能的。”

我阴险地笑，收拾好杯子往厨房走：“放心，哥有开放思想的，也不会给允浩说。再说现在连见他一面都很困难。”

时间猛地顿住，像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我感到身后有种情绪正在泛滥，我怕这一动那情绪就会决堤。

有天从身后搂住我的腰，闷闷地说：“在中哥，我知道李阳对我很好，可是我放不下允浩……”我放慢呼吸，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眼泪慢慢沁入我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衣。他仍断断续续着：“为什么身旁的人这么好我却还考虑爱不爱……为什么远在日本的他那么淡薄我却还考虑忘不忘……”

说实话，我俩身高差不多。当有天靠着我时，我得弯着身子，这种姿势很不好受。我想又试图安慰他，于是挪动身子回转过去，环住他不住颤抖的肩膀，用异常温柔的语气安抚他：“有天啊，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与坏，只有谁会不会爱上谁……只有你是否愿意一直深爱一个人，不管是否能得到回音……因为爱或不爱，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有天的哭声渐渐变低，最后剩了些轻微的抽泣。我松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抬头深呼吸——


第三话


2月10日晚。十一点三十八分。

“哥，允浩真的不来吗？”——已经是第十三遍了——几乎每隔十多分钟有天就张口一句，问我，问希澈哥，问能听到他的话的每个人。

“貌似还在日本。因为天气原因吧，他可能，额，要晚一点来。”希澈哥嘴快，差点就说出真实的情况，毕竟允浩刚打国际长途来说明这件事，还保留在我们俩脑子里。

电话那边隐约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暴雨声响，更清晰的是允浩的歉意：“不好意思，代我向寿星们问好。日本天气确实很糟糕，我是赶不上聚会了。最近事情比较多，经纪人决定让我继续参加一期访谈节目。关于有天……”

我直勾勾盯着晃荡着酒杯的有天，无奈地回答道：“他很好，有点心不在焉罢了。日本那边地震也很多，照顾好自己和胃。再说，你还想继续给有天幻想吗？”

嘈杂的PUB音乐里，一声叹息传到我的耳朵：“哥，我试过，除了像这样分隔两地老死不相往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办法。或者说，时光的力量最伟大。有天身边，不是有人了吗？他会发现，那女孩远比滞留在回忆中的瑜卤允浩强。”

我放下电话，对希澈哥摇摇头：“他还是到不了。我们怎么给有天说？”

“唉，对他保密吧。等事情多起来，有天怕也无暇考虑允浩，日子久了工作忙了他不会放在心上的。所以说，”希澈哥八卦地眨眨眼睛，“我更关心你，和某人的进展。从你搬回首尔到今晚，我总觉得你们俩怪怪的，是不是背着我发生什么事了？”

听他这话，仿佛我和韩庚给他扣了多大一顶绿帽子似的。我摸摸鼻子，想怎么能客观从容地把那天的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告诉他。

“原来这样的说……难怪他哪天早晨脸色一直阴沉沉的。”他弄清来龙去脉后，颇具正义感地为韩庚抱不平，“不过，也难为我们韩庚了；是我的话早就冲上前去要你和有天解释清楚，哪能像他这么好欺负。有天是不是还不知道韩庚来过？”

“他没察觉到。那哥，你说我得找个机会去向他解释？”我转脸望了望PUB中心，异常活跃的韩庚，和Henry玩得很high的样子尽收眼底。

希澈哥一拍大腿，欣慰地端起酒杯饮下：“你有这份觉悟就万事OK！Henry绝不是问题，毕竟他和韩庚都来自中国，自然会相互形成个照应。再说只是这几天，他才突然和Henry走得特别近；我和始源基范他们可都是你这头的，始终帮你看着韩庚呢。你要放宽心，自信一点，主动出击，保证手到擒来。”

“手到擒来？哥，你以为我打猎啊。”我受不了地摆摆手，一旁俊秀扶着约有醉意的张力尹走来告辞：“希澈哥，在中哥，我们先回公司了。”

希澈哥抱着手臂，酸酸地说：“俊秀啊，今天是生日宴会，不是情人节哈，这么着急过二人世界啊。人家有天和李阳都不像你们，这么不矜持。”

虽然光线昏暗，我还是看到俊秀脸上泛起大片红晕，他争辩道：“希澈哥，主要是力尹喝醉了，我怕她明天演唱会上状态不好。”

我难得来了兴致，也加入到冷嘲热讽中：“俊秀啊，你在中哥一年多没回来，这对小师妹的称呼都改亲密啦。我记得是哪位曾经说‘年龄太小不予考虑’的？”

“哥——”俊秀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撒娇着，又说，“其实，我和力尹的关系已经公开得差不多了；昌珉交了一个圈外女友，处于半公开的状况。公司没有反对我们，歌迷也都祝福我们。”

反对，和祝福。

我一刹那的恍神。以前公司为了炒作，故意安排一系列的王道，比如豆花米秀庚澈源范；但高层领导的骨子里仍是传统守旧，当禁断之恋真正发生，他们怎么会不大力反对，甚至费尽心思铲除一切可能威胁公司形象的存在，比如我和韩庚的视而不见，比如有天和允浩的进退维谷。

目送俊秀和张力尹走出PUB，我幽幽地说：“俊秀比我们幸福，昌珉比我们高明。”想来这就是头脑单纯与“当时年纪小”的好处——俊秀很幸运的是没有爱上身边这一群单身小子，便没有被暧昧绊住脚；昌珉很智慧的是早就认识到王道一片黑暗的前景，才没有被萌动的青春冲昏了头。


现在反省了，我那时真是不懂事。


表盘上分针又转过一大圈，PUB渐渐冷清。

我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哥，日程一定又是满满的吧，也该回宿舍了。”

“嗯，你以为我不困哪，还不是想着帮你。”希澈哥碰了碰我，示意道，“时机到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原来是韩庚，已经醉到不省人事。

“在中啊，你就负责送我们韩庚回去。啊，Henry，英云刚找你有事。”完全是指派的口气，接着希澈哥就伙同强仁把前来扶韩庚的Henry转移走，周围的人似乎走光了。我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或许是不胜酒力的原因，他睡得很沉，脸艳艳泛红，均匀绵长的呼吸缓缓流动——睡姿绝佳的孩子。

手机振动着，摸出来一看：花花，记着主动出击。PUB门口有卖KY，物美价廉买一送二。哥看好你！——BY恨铁不成钢恨郎不成双的希澈哥。

……什么叫“恨郎不成双”？

我收好手机，试着叫醒韩庚：“喂，韩庚，该回去了。”

“嗯……你是哪位？”醉得不清，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还没仔细想好说辞，一句话就跳出嘴：“我是Hero。”然后把他拉到自己背上，“扶好，我背你回去。”

他顺从地搂住我的脖子，呢喃着：“……Henry，为什么你不叫金在中呢……”便又睡熟了。

我心头一颤，涌起几分宠溺，勾住他的腿把他往上托一下，在大街上踱着步子——伤脑筋的是忘记问希澈哥（也许那家伙根本没打算告诉我）他们现在的宿舍在哪里。PUB的位置离以前那间宿舍很远，看看时间也很难招到计程车了。

“在中啊，说实话，你的肩膀一点也不宽厚呢……”我本来就快没力气，韩庚忽然在背后软绵绵嘟囔着，令我猛地倒吸一口气，手一滑。他不是以为我是Henry吗？

他趴在路边的花台上，抱怨道：“在中还是这么小心眼哪……”

我瞪着他，可惜对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质疑眼神对他到底有无威慑力时，他很争气地身体一倾，立时大吐特吐。完事后反而没显出清醒的样子，睡得更迷糊。

一阵冷风袭来，我缩了缩脖子，继续看他，思维似乎凝固于头颅内部，想不出该往哪里去。但是晾在风里也不是办法，我们俩的感冒刚好。这么想着，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将韩庚拦腰抱起。

“怎么——”他还没说完，声音就被我闷在胸前。

我大步流星迈进附近一所小宾馆，异常豪迈地走到柜台前：“小姐，我们要——”

“一间一夜的单人房是吧？”对方只是眼皮一抬，瞄一眼我们俩的姿势后熟门熟路地抽出一张房卡交给我，“二楼左转208房，注意身体。”语气里透着那么点鄙夷与司空见惯。

我对于她的“善解人意”哭笑不得，只得默默付了现金抱了韩庚进了房间放到床上，手臂的疲倦由各路神经到达大脑，口鼻才得到剧烈喘气的机会，眼睛也不闲着，细细端详着面前沉睡的男生。

韩庚似乎瘦下一圈，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眉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微微皱褶，唇角却倔强地浅浅翘着。洁白的床单衬得整个人越发颀长，不禁令我琢磨当初是怎样用公主抱这种原本就磨人的方式把他弄到宾馆的。

我起身替韩庚盖好被子，目光冷不丁移到脸庞上，才发现自己距离他只有几厘米远。温热的鼻息靠近，我感觉体内蓦地升腾起一股燥热，火辣辣蔓延到躯体的每一部分。

使劲咬了咬下唇，跨进卫生间，我下意识捧着冷水浇了浇发热的头脑。却依然能体会到那股躁动还未平息，便坐到马桶盖上，冰凉的瓷盖应该能压抑住我的亢奋吧。

经过曾经那些始料未及的突变，以及“修身养息”于江原道时的反思后，我变得小心翼翼乃至优柔寡断。我恐惧自己的生活里再出现任何更巨大的安全隐患，让命运再次失去控制。我明白希澈哥开导的每一句话却没了肆意妄为的勇气。我知道，某些事是我和韩庚的最后底线。

从卫生间出去时，熹微的日光已钻了窗帘的空子照射进屋。我抓抓头发，掏出一张留言条写上几行字，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字母署名，便随便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H，然后独自往外走。

枕边的纸条上写着：我已结帐，你单退房卡就行。日程安排有希澈哥帮忙。另外，请你相信我。By H

请你相信我。韩庚。

请你相信我。韩庚。并非你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

而是关于一切的一切。相信我们之间那被称为感情的纽带。

我的回归，不再是当年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

我会保护你，倾尽我微不足道的所有。

只要，你相信我。韩庚。


我迎着和煦的阳光，下定决心。是该找点事情做了，为了证明生命的价值。

我揉揉眼睛，随手拎过一件衬衫准备套上；有天立刻夺过丢给我另一套衣裳：“哥你这一年多忘记买衣服了？衣柜里这些根本不行，先穿上我的应应急吧。”

“呀，有天你在抽风？”我不耐烦地喝斥他，“今天有国家领导人要来吗。”

接收到对方故作嗔怒的“哥你连昌珉的生日都忘记了，今天2月18日我们要聚一聚”后，还能从有天的喜形于色里读到某种信息。我打定主意逗逗他，作为耽误我睡觉的回报：“哦，那允浩也会到场咯？难怪你这么兴奋。”

有天的忧郁气质果真是与身俱来的，喜悦僵硬在他脸上几秒后，迅速消褪，如一枚明黄的光点隐没在夜的黑暗中。那个迷失的小孩重新附着在他身上，“哥，不明原因的，我只是觉得很高兴而已。我没办法甩掉俊秀的通知后一直阴魂不散的心情，矛盾，紧张，和窸窸簌簌的开心。哥，你觉得我很蠢是不是？”

好吧，我不愿意看到此时迷惘的有天，从某方面说来，接到韩庚的电话时自己同他的情绪没什么不同。大家都愚蠢地越陷越深，没有理由五十步笑百步。干脆跳下床，我雷厉风行地穿衣洗漱，搂过有天说：“好啦好啦，今天不是昌珉的生日吗？快乐一点，不然昌珉心里怎么想，难道要弟弟跟我们一起伤心啊。”

草草安慰了有天，我们到达指定地点，意料之外的，是在So Far So Good。

“昌珉定的地方？”我忍住诧异，随口问道。

有天稍稍整理下平整的外套，用司空见惯的口吻答道：“也对，当时哥已经到江原道了。那天昌珉与神话所在的GOOD公司签约，以真实姓名沈昌珉新人出道。去年哥一月份生日的时候，他开这家店当作哥的生日礼物，还说下一年哥会收到。那孩子智商高不是盖的，预测得蛮准。”

给我的，生日礼物？昌珉单独跳到GOOD发展，非常艰难吧。想到这里，不由得慢慢有隐秘的愧疚之心产生。

到店里坐定不久，俊秀和昌珉陆续来了，允浩是最后赶到的。扬起笑容后我瞥见有天一直绷紧的嘴角轻松地勾起弧度，忍得太辛苦了。便故意暗示俊秀昌珉往外一点，给那俩大别太久以至于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家伙留出空间。

“咦，俊秀不是说你交女朋友了吗？”为了缓解空气中微妙的气氛，我调侃着昌珉，“怎么不把她带来，连哥哥们都要隐瞒啊。”

昌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有些怨愤地瞅了俊秀一眼，“都是俊秀哥乱说的，我还单身。再说哥哥们都还没结婚我怎么敢先定下终身大事呢？”

于是从婚姻到事业，从理想伴侣到刚接拍的电视剧，我们运动着双唇，那么多话从心窝子里掏出统统如竹筒倒豆子般断断续续萦绕在房内，绵延出一团一团优柔的暖气。

有天唠唠叨叨和允浩说了许久，终于偏过头问我：“哥，什么时候吃饭？”

我心说你还能想起吃饭还以为你一见到允浩啥都不是重点了，然后略过他：“那就先回宿舍我给你们做饭。允浩啊，你好不容易从日本回来想吃什么？”

允浩安分地笑着点菜：“还是在中哥最好啊，做你最拿手的牛肉砂锅吧。”随后转了转眼珠委屈地说，“同时也很想念韩庚哥的北京炒饭呐，可是希澈哥说必须要先向你申请，韩庚哥才能炒饭，怕累着了。”

这么偶然的一提起，我猛地想到那通电话，顾不得他们，背上包冲向公园。

——不可以违约的。不可以。

——我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不可以放弃他。不可以。

然而到达那里，我只宁愿时光可以倒流。

第五话

我想我真是单纯得可以。

所谓的Hero既然是艺名，随着英雄在中的退役也就销声匿迹了。这规矩纵使我忽略了，对于继续为SM工作的艺人比如韩庚他们，却不可能遗忘。那么根据字条的署名可以得知的，可能是任何他想得到的人，但绝对不是Hero。

所以那段“对话”，说不定只是按错号码的关系。代表不了什么。

所以先前辗转难眠忐忑不安的心情，只为了突出自己比有天更加傻里傻气而已。

不远处背对着我的二人，维持着亲密而若即若离的姿势，正弓着腰坐进黑色跑车。柔和却带有凉意的日光晕出模糊阴影，蛰伏的小兽一样笼罩着我，仿佛下一刻便会扑上来吞掉面前惊慌失措的猎物。

上气不接下气一路狂奔而来，映入眼帘这样一幅场景，我竟直直盯着，大脑因着缺氧一片空白，痛到麻木的腿脚被定在原地，却又不住发抖。身体的不适慢慢失去坚持的理由，不断有血腥气息涌出喉咙，阻碍逐渐困难的呼吸力度。眼前的世界猛然坍塌，像接收不好的电视屏幕，纷纷扬扬密集的小点散落一地封锁了视线，黑暗悄悄从眉梢袭来，一池的墨色。

复有金色的冷光，懒洋洋躺在云端目睹着整个过程，洒落了沧海般的繁花盛景。


自打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后，我正常得仿佛没发生过任何反常之事，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去咖啡店上班，一开始按工作内容暂时实习服务生，空闲时提醒有天负责的钢琴功课。有天惊讶之余也摸不着头脑，只好带我溜进练习室辅导钢琴，顺便套出蛛丝马迹。无奈我口风太紧，任他怎么旁敲侧击也不肯一五一十透露关于十八日的事情。

“在中哥对不起，我得去片场了，你自己练着啊。”有天接完电话很抱歉地说道，一边等待李阳。我摸索着黑白琴键，说你去拍戏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吃晚饭。说这话时李阳很速度地赶到，有天便很听话地随经纪人出了门。

独自躲在练习室里弹琴，遗世独立的荒凉感觉和身心旷达的空灵感觉并存，像两抹不同的灵魂居住在同一尊躯体里，矛盾而统一。慢慢那日定格在脑中的画面又浮现眼前，两个高大的少年、黝黑的轿车，落到地上的影子愈渐清晰，引得手指刺痛分明，触摸到琴键的每一下都像深入刀尖。

连续几日都是如此状况，甚至有痛到差点打碎盘子的地步。那今天也不能再继续练习了，我望望天色，拿过手帕擦拭钢琴上的指纹，合上一尘不染的盖子后，缓缓走下楼。经过一间一间大门紧闭的练习室，意识自动流逝到最初的时光。于是我索性在从前常去的练习室门边蹲下，点燃一支烟，陷入弄不清究竟是瑰宝还是梦魇的幻境……

追本溯源地一想，同韩庚的伊始，最远仍是停驻于那段艰难而美好的练习生时期。

一开始，只和郑允浩金希澈热热闹闹住了近几个月，铁杆小圈子牢不可破时，公司才安排一个中国小子，唐突介入我的生活。或多或少的语言障碍，他和同宿舍的我们没多少话，关系仅仅止步于室友，上课下课也独来独往；我曾经想过，说中国人怎么毫无想象中的热情大方。

真正认识他，是倏然察觉自己爱心泛滥的时候。

傍晚时分，允浩说还要多练习会让我找希澈哥先回。我心想你练就练吧，不管怎么说本来就是高层着力培养的好苗子，应当不负众望好生练着。去另一个练习室找希澈哥，却得知他早趁老师不注意时跑回宿舍了。倒是平常状况，我便向老师鞠了躬朝宿舍走，还没出公司就被一迎面而来的小子撞倒，幸好扶着墙才没摔得人仰马翻。

那小子连连道歉，还启动敬语模式，把我听得那叫一个蒙：我真有那么大辈分？只得拽住他问：“你着急忙慌的上哪去？”对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为着缓解气氛，我开玩笑道：“不会迷路吧？”这下他惊讶地愣住几秒，然后狂点头。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没辙，给他指明方向，“那什么，顺着走廊直走右转，下了楼梯就能看到公司大门。”他感激满怀地一溜小跑不见了。

我莫名其妙地叹口气，不是说中国地大物博山河壮丽吗，那样复杂多变的地形都能适应——难道说韩国地形真这么陌生，以至于来公司这么久还会迷失方向？


这个想法当我再次碰到他时当即根深蒂固。当天指完路后离开公司差不多十分钟，回宿舍途中，我又瞧见韩庚迷惘地在路口四处乱转……

对于我，公司和宿舍的距离并不远，况且练习生哪里有闲钱打计程车，平时多是步行回去。我记得Trainee介绍韩庚说他没带一分钱叮嘱我们多照顾异乡人，情况比我还惨烈；抱着如此态度去看他，想打车却身无分文的样子很是无助。身体不自觉地上前拍了拍肩膀：“喂，你又走失了？”

他惊喜望着我，笑靥如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缕缕垂落，一如飘忽的天鹅绒。后来希澈哥总跟我争论不休，说我乱冒幻觉，明明是整整二十四小时浓云密布。或许吧，我常常分不清幻与实的差别。

那日我貌似热心得傻了，二话不说领着韩庚往回走，中途还不时停顿以便他记住沿途标志。所以等到宿舍再看看时间，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竟花去一个小时左右，而允浩和希澈少了厨师已经快饿得啃桌角了。接下来我更是大跌眼镜，身边居然还有会做奇异美味的北京炒饭的家伙。我想其余两人的诧异并不亚于我。

然后……

然后搞不清楚出于什么因素，我开始每天下了课安静等待他，不管再晚都会等着，怕他找不着路——毕竟在那条不远的路之尽头，是他在异国唯一的安心的处所。记忆犹新的，是他练习结束发现我向他招手时喜悦的话语：“在中，你怎么在这里？！”


“在中，你怎么在这里！？”像被谁推了一把，我在烟雾缭绕中抬头，看见韩庚正立在旁边，俯瞰。

由于角度的关系他的影子格外高大，我差点咬了舌头，保持蹲着的姿势没动，冷冷地说：“我等有天呢。”

他轻轻颤了一下，接着以同样的姿势长手长脚地蹲在我右手边。

“你干什么？”不免好奇心，我捻熄了烟头。

“我等Henry。”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手臂闲散地搭在前面。

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面，还是先走为妙。我斜眼注视了他的侧脸一会儿，预备利落地起身，干净地走人。没想到右腿旧伤复发，我没能掌握重心，身子猛然倒向一边。

“在中，你怎么了？”韩庚恰好扶住，着急地询问我。

“腿……右腿……”越说疼得越厉害，我紧紧咬着下唇，试图转移疼痛。

“右腿？”他或许也想到我的膝盖问题，睁大眼睛，“很严重对不对，我送你去医院！”不待我说话，就背起我奔去最近的医院。忙碌地挂号。焦躁地排队。终于轮到就诊。好一番折腾。

“医生，他应该没关系吧？”韩庚坚持不让我从病床上坐起。

年迈的女医生摇摇头：“没大碍的。开点止痛药吃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谢谢医生。”韩庚擦去额头的汗水，松了大气的模样，扭头微笑道，“在中，你——”但还没来得及惊呼，他便昏倒在眼前。我幡然醒悟——糟糕，怎么忘记他有医院紧张症了？


至今仍不知道SJ新宿舍的确切位置，我只能讲韩庚带回旧宿舍，医生让我还拿几瓶葡萄糖给他打点滴，说他贫血贫得很厉害，血糖也低于正常值。

我警惕地坐在床边，使劲攥着他冰凉的手，碎碎念着：“……贫血、低血糖、营养不良，你怎么不弄出个低血压啊，还背我。我那么重你背得起吗你，医院那么晦气一地儿是你来的吗……”

一瓶葡萄糖快滴完的时候，韩庚渐渐转醒，我刚从厨房里端着粥过来就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闪亮着，仿佛暗夜的星辰。

“你才醒啊。”我努力使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高兴，看他的目光游移到自己手中的白粥，慌忙解释道，“这个啊，是我熬给有天喝的，舀出一部分凉着。如果你肚子饿的话——”

“我不饿，我走了。”他武断地拔掉手背的针管，鲜血立刻涌上来，染在白如纸色的手上异样刺目。韩庚不顾手伤，拎过挂于椅背的外套夺门而出。

这过程完成得过于迅速，我好一会都没回过神，直到碗底的热度提醒着我，才放下粥追赶上去：“韩庚——你等等——”

失血的韩庚跑得不快，留下一路斑斑血迹；我的右腿还疼所以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拖拖拉拉勉强跟得上他的步子。但快接近拐角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见一辆黑色跑车，看样子正是十八日那一辆，不紧不慢地在马路上招摇过市。

你开一跑车散步，富给谁看那你！——这么恶狠狠一句低咒，我的速度明显加快，赶在跑车发现韩庚之前拉住他的胳膊，再用力往怀里一带！

黑色跑车无知地慢悠悠驶过我们俩，没发现韩庚。我冲它的豪华背影得意地咧嘴笑了笑，感觉有什么不对……

“呃，在中，”韩庚的气息暧昧地吸入我口中，脸色潮红，“我快喘不过气了。”

我赶紧松开他，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啥……你……我那个……”该死的，和希澈哥斗嘴的舌头到哪里去了？

“够了，我知道你无心的。”他帮我解了围，“我自己回去，你不用送了。”言毕背过身子，一步一步远离我，单薄得似一抹游魂。

“不要走！”我再次将他搂入怀里，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罂粟的味道，“我不会再让你单独离开了。我，喜欢你。”

韩庚靠在我肩上停顿了很久，末了他回答：“谢谢。而我，很想很想你。”

谁说一定得有什么特别惊心动魄的情节才能喜欢上某个人呢？我现在才明白，确定喜欢某人的心情，真的特别简单。因他的微笑也好，高超的厨艺也好，楚楚可怜的眼神也好；并非一定要想电视剧里演的，在历经沧桑磨难之后才能确定爱着某人的心情。——若真这样的话，人生不是太过沉重与坎坷了么。

所以，我拥抱他，竭尽全力对他说，我喜欢你。简简单单四个字，凝聚了我所有的怜惜与勇气。而他的回应，算是另一形式的表达吧。

可是变故之所以名为变故，关键在于它的毫无征兆。

第六话(下)

“在中啊，今天说的话真是肉麻死了。”散场后，韩庚一边笑一边摸摸手臂，“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怕遇到歌迷，我们挑了偏僻处走。街道湿漉漉的，两旁路灯威武地守护着城市，晕黄的光芒浮在薄雾里像一团日冕，游游移移牵扯千丝万缕，密集的网状物。十指相扣的两个少年，毫无别扭和尴尬。

怎好跟他说是由于Henry的刺激才讲了这一番话。我只好任他笑，接着更腻味地说：“肉麻归肉麻，那可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双手窝成碗状呈到他面前，“真心都捧给你了，给句痛快话吧。”

“什么话？”韩庚云里雾里，站定在灯下，披着暖色系的光衣。

我嗔怪道：“你的人啊，还不快快交来？一手交人一手交心哈。”

“……在中，”他脸色微红，半是怀疑半是担心地抚上我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才说这么些胡话？”随即自问自答，“八成，不，肯定是发烧了，我就说怎么变得奇怪……”

“你……”气不打一处来，我很郑重地命令他，“手放过来，闭上眼睛。”

“生气啦？”自知我不忍修理他，便见好就收，他凑头前来捏捏我的脸颊，“我开玩笑的，在中不会这么小气啊。”见我不动，又听话地按我说的做，“我闭眼睛了，然后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喝醉酒趴在路边嚷嚷“在中还是这么小心眼”的抱怨话。被他一捏，我倒没了脾气，拉近他的手。白皙的无名指还戴着那枚开口指环，闪烁着晶亮光针，刺入心底，涌出的是暖融融的柔软，天鹅羽毛般圣洁轻巧。

他，固执地守候着戒指这么多年？

心念一动，我不自觉地靠近眼前少年的精致脸庞以及，红润的双唇，唇瓣上面似乎混有露水的味道——

“大哥哥！”稚嫩的童音切入二人世界，一个矮矮的小女孩怯怯而坚定地仰望我和韩庚，胸前依偎着两只饱满的哈密瓜，“那个，今天最后的两个哈密瓜，很好吃的。要不要尝一尝？”

我懊丧地皱起眉头，小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关键时刻挤进来，多等一分钟（哪怕一秒钟）再卖瓜不可以吗？现在可好，硬是把一言情片扳成搞笑片。

韩庚瞟了眼我窘迫的神情，嘴角由茫然泛起明了的笑意，掏出钱买下哈密瓜，还拿走俩口袋，说哈密瓜看上去很好吃啊，装俩塑料袋一人拎一只好不好。

手里晃晃荡荡地走着。沉甸甸是喜爱的感觉。

还郁闷着，我听见身边的男孩轻轻说：“差不多是这样大小和形状呢。”

“什么？”

他小狐狸似的抬起头，眼底一片盈盈。“我是说，对你的喜欢，差不多就是现在手里的这点重量。”

“啊？”我不满地质疑，“那不是很小吗？”心，偷偷沉了谷。原来你的喜欢，仅仅够得上一只哈密瓜。

“不过，你觉得……”他举起左拳，与塑料袋里哈密瓜挨在一起，“这两样东西相比，谁更大呢？左拳，代表了心脏的大小呢。”

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说啊，虽然这么小，却比心脏都大。”韩庚认真地说，“已经很大了。”

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发酵，混杂着丝丝小甜蜜。我望望天：“你还好意思说我肉麻，自己的话肉麻一百倍呐。”

“哪有。”韩庚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刻意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刚刚你不会是想对我动手动脚吧？还好那小姑娘及时出现。”

怎么好死不死提起这件事？我咳得比他更大声，避开他的视线，大步向前走去。有意无意地说：“呃，我不是犯罪未遂吗？难不成你还要告我一非礼罪把我送去警察局啊。”

“不说话？那就属于默认咯。”他窃窃偷笑，追上我说，“犯罪未遂的小子，我让你……名正言顺抓进警察局好不好？”

啥？韩庚现在会玩文字游戏了？

“警察局半日游，只有一次机会哦。”嘴唇紧张地抿一下，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一时无法适应这么直白的方式，我小心翼翼吞了口唾沫，重复动作。

握手。向前。唇尾保持恰到好处的角度。然后——


接到吻了啊……

唉。

“咦，你脸色不大好？”韩庚在我眼前晃晃手，“听说，你今天跑去找Henry了？”

这个金希澈！我生气地望望左右，深夜的公交站台也没几个人。

“别生气啦。希澈哥嘴快你不是不知道。”他见我有些恼怒，轻声安慰道，“不过，你不会真是跟他打架吧？”

“你觉得我有希澈哥说得那么粗暴吗？”

“有也没关系啊。反正……不管是怎样的金在中，都是全世界最让韩庚喜欢的人。”

我竟不敢凝视他明亮的双眼，掩饰发红的眼圈般搂住他：“那么答应我，不管是怎样的金在中，你都会相信，义无反顾地相信。好不好？”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下巴磕在我肩膀上，硬硬的反倒有踏实的质感。沉默了几秒才说，“这话你以前不是也说过吗？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啊。”

“以前？”

“噢，准确地说，是写过给我。小宾馆里……忘啦？”他松开我，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小张略略泛黄的皱巴巴的纸条。

“你……还留着。”我惊讶地捏着纸条，右下角落歪歪扭扭的H还杵在那，“你怎么认出是我的笔迹？”

“还想狡辩呢。你以前是我的韩文老师，我怎么认不得你的字迹？”

“那公园门口……你和Henry……”过了这么久，那件事仍是盘旋心头散不去的阴影。

他挠挠头，仔细回想着：“公园？……那一次啊。”

“还说你没把署名认成Henry。”居然越想越发委屈，我不免在他面前撒娇起来。但是我发誓，绝对是曾经被允浩传染的，绝对不是出于本能……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那天我等你那么长时间，都不见人来。”公车缓缓行驶过来，他先我一步上了车，找到一个单人座位，“后来Henry就接我吃饭去了……难不成你，那天真的来了？”

“你自己说呢？”我不满地瞪他，直到对方挪到我身边端端正正坐好，“我甚至放了昌珉鸽子，没想到总是迟到一步。”

他窃窃微笑，挽住我的手臂：“又吃醋啦？”

“没有。”轻而易举地偷换概念，我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前方。

“好啦，两者并不冲突啊，”他轻叹着，把头靠在我的颈窝，温柔地说，“Henry是我一定要照顾的弟弟，和基范始源的性质差不多。至于金在中嘛……是我一定要相守到老的人。”

相守到老。

希望我能承受这样的诺言——相爱的人天长地久。

眼眶里有热热的液体快要落下，我握紧了韩庚温热的手，心口满满的幸福快要溢出。

这样就好，只这样就好，这样的时光，不要结束才好。


又是So Far So Good，似乎什么性质的事情都会在这里发生。

我不安地捏了捏信封，把视线自巨大的灯牌上转开，擦去额角无缘由的汗珠。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十一号桌安放在算得上幽僻的角落里，希望是位好说话的女士，让我能尽快结束任务。

“不好意思，请问你——”可当我真正看到对方时，才发现Henry所谓的“女士”竟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抬头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我，并示意我坐到对面，谄媚道：“你就是Henry派来的人呐，果然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那小子眼光还不错，知道什么合我的口味……你叫什么来着？金在中？”

“呃，他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小心翼翼地将信封递过去，及时躲开那人宽大的手，起身告辞，“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

“等等，别害羞嘛。”他按住我战战兢兢的右手，拉回到旁边的座位。

幸好又是一天没有进食，我竭力忍住翻腾的胃酸，礼貌地说：“对不起，我是男人。”

“当然知道你是男人，女人我还不稀得看。但是，这么漂亮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不打算放手，五指粗糙的纹路用力在我手背上摩挲，“跟哥哥玩玩啊。”

“大叔，我想你误会了。”我冷冷地挣脱他，“我是正常的男人，只负责替Henry送信。”

“正常男人？你最好打开信封瞧瞧，”他冷哼一声，凶恶地把信封重重摔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你正常，谁信呢！”

我捡起信封一看，里面装着一沓照片，全是关于我和韩庚的：“你偷拍我们？！”

“诶，别搞错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踪你们，我也没兴趣。是有人暴料，我只管刊登就好。好处多多啊……”

“你在威胁我？”

“没那么严重啦。”他摆摆手，就像挥去一只苍蝇般蔑然，“你好生考虑，从了我，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若是不从，这些照片就毫无保密的必要了……”

不可以。

这些照片如果贴出去——我攥着它们，双手差一点就揉成拳。敌暗我明，因为不知道对方还留有多少这种照片，我放弃了销毁证据的举动——虽说我已经退役，逃脱了公众压力，但韩庚加上未到十三年期限的合约，势必会受到它的影响！

不可以。

中年男人看我没了动静，见缝插针地上前搂我僵硬的腰，“权衡权衡后果轻重吧。说实话，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不可以。

第九话


那场大雨一干二净的后来，一直都是晴朗天气，太阳红得发紫。

该来的人，总会不请自来。比如，Henry。

还好So Far So Good的店长是昌珉，不然我早由于闹事旷工等等杂七杂八的原因丢了工作。当然也给了Henry一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有效保障。

“你并没有做好那件事。”他坐在离钢琴最近的位置，把咖啡当茶一样倒入口中，“在我替你寄医药费给病重的母亲之后。”

优美的钢琴曲稍稍挽了个生硬的疙瘩。

他得意地看了看我震惊的表情，又说：“不信，可以问问你八姐。其实你的号码是我告诉她的。”音调保持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程度，店里其他人却因为我突然停顿而奇怪地望过来。

我讨好似的向人们笑了笑，将信将疑地拨通八姐的电话：“喂，八姐啊。那个……妈妈的病，好些了没有？”

“在中啊，我还以为你不准备打电话来呢。”八姐虽然嗔怪我，但能听出庆幸的意味，“多亏你那笔救命钱，妈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医生说再有几个疗程她就能出院！”

合上手机，我尴尬地望向Henry，“不好意思，那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你。”

“没关系，我不缺那份钱。”后者一副“没骗你吧”的大佬样，“看在韩庚的面子上你就不用还钱。不过——上次的事不算，你再重新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

“道具嘛我也带来了，是你擅长的东西，”他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保温瓶，嘴唇邪恶地勾起弧度，“后天到人气歌谣现场去。”

“你，”我拧开瓶盖，热气缓缓冒出，有鸭汤的香气混合着另一种危险味道，“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郑允浩与强力胶的故事吗？”


仲夏夜的温度并不冷，天空却呈现奇异的一整片暗蓝，略带了透明玻璃的质感，看上去脆而冰凉。俯瞰所见的世界随着烟雾升腾大片大片地晕成模糊，手中的香烟反倒使自己更清醒。手机在角落里一遍一遍地播放着《Proud》的钢琴曲。

一个温热的身体攀上后背，有沐浴后的清香：“在想什么？”

“呃，你知道的，发呆而已。”我关上音乐，随即扔掉烟。火星伴着钢琴尾音一闪而逝。韩庚是打死不吸烟的人，闻了烟味又该唠唠叨叨。

他转到我正面，一脸诚恳地问：“真的只是发呆，你？”

我同样诚恳地连连点头。

果然，纯真青年丝毫没有贯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恍然大悟后走向客厅：“哦……我只不过懒得跟希澈他们抢浴室才跑来洗澡，也该回了。”一边脱下浴袍准备穿外套，又说，“对了在中，明后两天我们得忙着新歌宣传和人气歌谣的表演，可能……”

“没关系。”我尽量忽略“人气歌谣”给自己带来的焦躁不安，暧昧地环住他，并轻轻啄了一下脸蛋，“那，今晚留在这儿陪我，好不好。”

即使闭上眼睛也明显感觉到，光滑的脸颊立刻提高了热度。韩庚艳艳地红着脸推搡了我一把：“陪你睡觉？”

我坏笑着帮他解开扣子，“是啊。一个人在深夜醒来，很孤单很孤单。”

“那个，衣服我自己换……”他为难地皱起额头拍掉我的手，指着有天的空房说，“我先等你睡了，再去那边房间过夜吧。”

“不要。跟我睡一张床，男人之间怕什么。我不会对你怎样……”我把头枕在韩庚肩上，抱着他软绵绵香喷喷的身子相当舒服。

他还是微笑着抚了抚我的头发。妥协了。

一直讨论睡觉的话题，我困得不行，打着呵欠和他并肩躺倒在床上，陷入隆重的沉默。没过多久，我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轻声说：“韩庚，你睡着没？”

回应我的是他慵懒的声音：“没呢……”

我咬着下唇，但仍然没忍住：“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听吗？”

“嗯……”完全不像感兴趣的样子。

好在我自娱自乐惯了，没有被冷淡的气氛打击到，“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骑士。

他用了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力气，花了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喜欢一个王子。

这个王子接受了骑士的心意，让骑士留在身边。他们约好了永远。


第十话


“在中哥！”

嗯。

“在中哥！”

怎么了。

“哥啊……”

沈昌珉你倒是说话，到底怎么啦！？


对于沈昌珉，金在中跟自己的关系属于“友达以上，亲人未满”——摒弃那层微不足道的血缘，两人比亲兄弟还要亲。然而昌珉在后来日子里改变了想法，同在中最要好的人不是他，也不是允浩哥或者恩在哥。

“在中哥，你老说韩庚韩庚的。那位韩庚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次午餐时间趁在中心情好，昌珉顺口问其他人这个盘踞在心头很久的疑问。

觥筹交错的场面一下子凝固了。

有天最沉不住气，瞟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金在中，窃窃地笑起来；允浩和俊秀不约而同愣了片刻，唇角缓缓上升到特定弧度，眼角余光瞥着在中。后者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干咳两下：“昌珉哪，你还太小，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插嘴。”

“可是你们不能扼杀一个孩子宝贵的好奇心。”昌珉急不可耐地嚷道。虽然我还没做过成人礼，但是作为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之一，我看过不少动影象的说……

“孩子啊，那可是你在中哥的男人，谁敢随随便便过问？”有天笑够了，遮遮掩掩地道出在中的秘密。

“很好。”在中表情一沉，招呼除朴有天以外的弟弟吃饭，补上一句，“朴有天先生的夜宵取消；另外，今晚别想睡个安生觉了。”

尽管昌珉的问题以有天的愁眉苦脸而不了了之，但他隐约能比较出来，“在中哥的男人”和“最喜爱的弟弟”完全不在同一层面。

终于——RS时期。

今天遭遇了一件坏事和一件好事，该从哪里说起呢？坏事吧。

这些时间我和哥哥们正在筹备第二张专辑，一整天下来大家既疲惫又兴奋，我却总感觉眼皮一跳一跳，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五个人在练习室里熟悉主打歌的舞步时，在中哥突然坐到地上脸部还微微抽搐；允浩哥询问哥的情况，他却推托说没什么大碍，站起来继续投入音乐中。可是当在中哥再次跌倒在地，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是小事。

我捋开在中哥的裤腿，他的膝盖红肿了一大片：“哥，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在中哥额上虚汗直流，仍然勉强摇摇头：“我还能行，不能因为我耽误专辑。”

“你都成这样了还要坚持？”允浩哥皱起眉，有些生气，“如果伤势恶化，我该怎么向韩庚交代！”

韩庚哥的能耐貌似非常大啊。在中哥立刻缓和了表情，让俊秀哥叫医生。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右腿膝盖半月板破裂。

“医生说若不是及时治疗，哥的右腿就毁了。”我看着病床上不以为然的在中哥，忍不住碎碎念。

“这话允浩一天要在我耳朵旁边念叨十几遍，其实我好得很。”在中哥示威性地拍了拍右腿。

忽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推门而入，可能是在中哥出道前的朋友——反正我不认识——提着大保温壶，“在中啊，在腿伤好之前千万不要乱动。先把鸡汤喝掉，补身体的。”

“韩庚，我还以为你不来看我呢。”在中哥马上满脸阳光灿烂，把我晾在一边。

传说中的韩庚哥哥？！我顾不得为在中哥的冷落怄气，定睛一看。皮肤白皙于一般的亚洲人，温润如玉的脸廓唇角；最诱人的属他那双眼眸，波澜不惊犹如一泓深邃的湖水，漆黑明亮犹如一席皎洁的夜空，仿佛什么事都打扰不了他宁静的心境。

他似乎察觉到我毫不避嫌的目光，微微一笑：“你是昌珉吧。我一次炖得比较多，一道喝点鸡汤好吗？”随手扭开盖子，香味溢满整座病房。没等我回答就替我盛了碗。

听口音就知道是外国人，我从来不是韩国愤青，大咧咧地循着香味坐过去，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啜饮。

“昌珉，你什么时候这么斯文了？”在中哥奇怪地抱着鸡汤看我。

什么话？我一直吃饭喝汤都很斯文好不好。“吃饭在质量而不在速度”一向被我奉为人生信条。污辱我的事业是我不能容忍的，所以一抹嘴跟在中哥争执起来。

韩庚哥一直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恰到好处地保护在中哥的右腿。待我们玩累了，才递上一碗汤，柔声问在中哥：“膝盖还疼不疼了？”


第十二话


 一口气不歇地狂奔回小区。我发现人的潜力真是无限，照我这样的状态去奥运会蹦跶两下准拿冠军，连兴 fen 剂都不用，直接摆一韩庚在那。对了，我差点忘记自己还带着半残不废的膝盖骨。

不过你想想，一伤员都能跑这么快这么远，更别提韩庚了。他跟我后面穷追不舍一直到小区，我甚至还得为了他的公众形象左拐右拐专抄小道，我容易吗我？

到门前顺手便掏出钥匙，无奈手抖得厉害半天也没对上锁眼。果然，这过程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刚进门就听韩庚“在中在中”的叫唤，手一抖心一急连门都没关上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前脚钻进浴室后脚韩庚就进屋了，我猛地将浴室的推拉门一关，别上锁头。难得承受如此剧烈的运动，四肢的力气像忽然被谁抽干了，靠着玻璃门身体瘫软地滑下来。我知道韩庚过来了，起伏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他并没有强行拉门，反而学着我坐到地上，背靠在门的另一面。即使中间有道玻璃阻隔，我依然能感受他久违的温暖。那样令我再次酸涩了眼眶的温暖。我的心情缓慢地变得酸楚。

但酸楚的不是现在，而是在韩庚接下来那些话之后。

下一秒，韩庚轻柔的音色穿透厚实的玻璃门板，揉成奇怪的腔调：“在中啊，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貌似是前几日中央六台才播放过的电影，江晓还用鄙夷的眼光说，中央台就是喜欢把一老片子翻来覆去播出，也不嫌累得慌。

那么韩庚，你何必如此，反复寻找我们的曾经，也不嫌累得慌。

而他听不见我无声的哀求，自顾自地说话，像是在写回忆录一般，孜孜不倦。

“半年多前，公司提出SJ进军日本的策略，几乎全朝鲜半岛都知道了。因为没有定下具体时间，所以登机那日送行的妖精们密密麻麻。而你在人气歌谣后台失踪，却一直杳无音讯，我害怕去了日本不能见你，便伙同成员们在机场拼命寻找，看你有没有来送行。

“本来以为是我一厢情愿，但值得欣喜的是，我在临行前一秒，瞥见你那顶独一无二的条纹帽子和黑框眼镜。在中啊，你知道我有多安心吗？

“随后整天被关在日本沉闷的宿舍里，除了日语教学就是舞蹈练习。那样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我还未出道的时候。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你。我偶尔会想，东方神起当初呆在日本，是不是也如SJ一个模样，日复一日打发着单调的时光。这么想着想着，我居然能够摆脱忧郁症，仿佛金在中，你，与我同在。

“后来终于登上久违的舞台，面对台下不同国籍的观众，我又胡思乱想了。虽然这不大现实，但是我仍旧想着，在中可以看到演唱会吗？在中可以看到访谈直播吗？在中可以看到写真照片吗？在中可以看到我正经过他从前驻足的地方吗，比如横滨，或者六本木，或者名古屋？

“以及，在中可以看到，我缠绵叵测的思念吗？

“希澈哥说，我真是想你到神经错乱了。

“我甚至做过一个梦，梦见你说，让我别再想起你，梦见你说，我再也不可能找到你……啊，很不好意思，我醒来脸上一片冰凉，一抹全是水。不过，我可没有被这噩梦打击到噢。就算被全世界放弃了，只要可以重新找回你，眼泪也没关系。

“至于现在遇见你，是我情理之中而意料之外的状况。我直接从日本飞回北京，回家就听我妈对一个男孩子赞不绝口，正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很像某个组合成员。我立时怀疑是你提前来见父母了，才让我妈跟你说说，好证实我心中的疑惑。

“然后……哈哈，我在店里瞅见你的侧脸，第一个念头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没想到你掉头就跑，一点面子不给，我当然只好追在后面咯！”

言至此处，他似乎甜蜜蜜地笑几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一直叨念着我的名字。

“在中啊……金在中……我那么想你……你为什么避我如虎狼……在中啊……金在中……在中……在……在……”

最后剩下的低声呓语，似一把利刃，深深浅浅地捅着我的心脏。泪水不断顺着脸廓沾湿衣襟，好像我积攒了一辈子的眼泪都预备在此刻流干。


第十三话(下)


华灯初上。繁星点点。

“很累对不对？”我系着粉红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娴熟地打蛋与翻炒，嘴皮子也不闲着，“累坏了的话，用炒饭填肚子补充体力刚刚好。这几个月我的厨艺可一点没退步呢，你只管饭来张口就行了。”

“啊~~在中偷学了我的蛋炒饭。”韩庚趁我不注意钻进厨房，猛地环住我的腰。

手中的餐盘差点被打翻，我喝斥着他的冒失：“呀，韩庚，夜宵没戏了！”

“那我吃你好了……”话音未落，头已埋进我的颈窝。

二话不说丢下炒饭，我扭身便用力将他扑在客厅地板上。反正有地毯垫着，不怕脏。

“呀，你跟希澈哥学坏啦，说这种话也不脸红。”我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的脸颊，“怎么还是那么瘦？”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韩庚幽幽用中文吟着，再幽幽问我，“金在中，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幽怨眼神一吓，不知道也得硬着头皮点头。

“那你说说看。”

无非就是情啊爱啊之类的。转念一想，我伸手贴近他瘦削的脸廓，道一声“对不起，累苦你了”，随即浅吻他苍白的唇。

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我忽然觉得尴尬，说了句“我去端饭”得以离开。末了看韩庚还躺着，只好又过去拉他：“吃饭了。”

“嗯。”人却不见动弹。

我这才发觉他的手格外凉，身子也软绵绵的，第一反应试探他的额头：“你生病了？！”

“放心，休息一晚上就没什么了。”他笑嘻嘻地拍拍胸口，“我是打铁的。”

“……”

“噢，铁是打我的。”他见我神情古怪，忙改口道。

病得不轻。我决定放弃询问病因这个环节，三下五除二把他拦腰抱起，往床上搬，一米八几的个子此时轻巧得可怕。


急吼吼盖好被子，我跑回厨房守着火熬粥，那盘炒饭油了点，粥比较适合病人的胃口。忙着掀锅盖时又听韩庚在房间里在中在中地嚷，心里一乱便被热气腾腾的白粥烫个正着。


稍微在冷水下面冲洗一阵子，然后拿着药、热水和粥坐到他床边，嗔怪道。

“没见我煮粥呢！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家伙，还好意思叫我！”小心往后隐藏了自己泛红的手背。

“可是，我真的不要紧，”韩庚满脸歉意地望着我，
“只想多看看你……害得你被烫到，实在对不起……”


“你怎么……？”我愣愣地问。


“呵呵，我听到的。”他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烫伤药膏，蘸一点在食指，“哪只手？”


毋庸 fan 抗的口吻。

仍旧愣愣的，我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工厂流水线似的有条不紊。药膏清凉，一圈一圈被细细晕开，羽毛般轻柔地平抚滚烫的皮肤。

如同我们彼此爱情的年轮。

“完成！”最后贴好一小块ＯＫ绷，韩庚得意洋洋地把手还给我。


目光一闪，韩庚无名指上的戒指刺中我的瞳孔。还是那一枚。正对着骨节的小小开口像是虚掩的门，那个谁，静悄悄躲在门后，露出棱角温柔的眼眸。


“庚……”甜腻地唤了一声，我握住对方修长的手。十指交叉。人们说如此姿势，最是能贴近双方的心脏。两枚指环契合地并着，银光满满得像要溢出来。回忆覆水难收。


“那些话，我都明白……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对不起……”我欠了亲人那么多，我欠了朋友那么多，我欠了韩庚那么多。短短一句“对不起”根本无法弥补。

可我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干什么呢。

“你没有对不起我。”他顺势靠在我肩上，往颈窝蹭了蹭，“真要道歉，也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

“想想啊，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呢。”薄怒地抬了头，眼里却闪现笑意。


仔细想来，从认识到现在，我曾经说了好些甜言蜜语，但确实没用过最直指人心的“我爱你”。私下一直感觉“我爱你”嗲嗲的肉麻极了，殊不知天南海北的情话，一点也不比赤裸裸的爱来得更有效。


“好吧。”我索性单腿跪下，右手托着他的左手，（自认为）很魅力地眯着眼，柔声说道，“媳妇儿，俺稀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