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凉子按时完成预习作业，也许后面的故事就不会发生。
早崎美玲从今天开始又多了个身份，她不仅是丽山高中最漂亮的数学老师，也是二年级B班的班主任。只是，开学的第一个早晨，她过得并不算愉快。
“那么，海平川凉子是哪一位同学？”早崎美玲将手中的作业本举起来，眼神环绕了整个班级，试图用双眼揪出这个漏做作业的孩子，“看起来还是个女生啊，如果不快点站起来承认错误的话，到最后可是会很丢人的。”
她的话刚说完，角落里的女孩就站起来了。早崎美玲有些诧异，海平川凉子是个丑陋的孩子，她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肥硕的脸颊，甚至看不到她豆大的眼睛，高中校服在她身上也显得紧小了些。
“我喊了半天，为什么你不站起来？”早崎美玲可不会因为长相这一点而动摇自己的愤怒。
“老师，”海平川凉子的声音很微弱，她看看四周的同学，说道，“这样子在班上，会让我觉得很丢脸。”
凉子的话一出，四周传来窃窃笑声。
“诶？”早崎美玲听了海平川凉子的话，拽着作业本走到她面前，将本子狠狠甩在了她课桌上，“如果觉得丢脸的话，当初为什么不做呢？如果按时完成作业，老师并不会无缘无故责备你的吧。”
“我只是，不小心忘记了。”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是忘记吗？还是不尊重老师，”早崎美玲听了海平川奈子敷衍的解释，更加生气了，“我并不关心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但是你要记住，我不仅是你的数学老师，也同样身为你的班主任，在今天的这件事情上，对你感到有些失望。”
“但是，我真的只是忘记了，”这一次，早崎美玲看到了她那双带着珍珠黑的眼睛。
“闭上嘴吧，不要再说这么敷衍的话语了。没有做就是没有做，难道你不会为努力辩解的自己而感到丢脸嘛，”早崎美玲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这个孩子真是不可理喻，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老师的责备，以前的她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下课铃响起来了，早崎美玲听见海平川凉子小声的抽泣声，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便丢下本子，喊了声“下课”，匆忙离开了教室。
办公室里，对面的男老师看见早崎美玲满脸通红地捂着额头，这让他稍稍有点担心：“怎么了，早崎老师？”
“唉，和学生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情，”早崎美玲试图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加了粒泡腾片到凉水中。
“诶，能和我说说么？”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早崎美玲喝了一口橙子味的维生素D，“一个叫海平川凉子的孩子，暮目老师听说过么？”
　

“诶——”暮目野树摸着下巴上少有的胡渣点了点头，“我听我们班的孩子讲起过，好像是个性格不错的女孩，不过总喜欢做些哗众取宠分事情。上次还被女孩子们推到了男生身上，内裤也露出来了，但她还笑得挺开心的。”
“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早崎老师这么愤怒呢？”
“这样的，她早上交了空白的作业到我手里，我就责怪了她两句，这孩子居然还反驳我，说什么忘记了，根本就是在狡辩。”
“哦，这样看起来的话，也许真的是早崎老师误会了。那孩子学习方面还是很用功的，虽然脑子比较笨，但是也是相当努力的啊。”暮目野树笑了笑，说道。
“诶，是这样吗？”早崎美玲端正了坐姿凑近暮目野树，她睁大眼睛，觉得有些惊讶，“那么，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啊，我都已经在班上那样说她了，她一定会很愤怒，在心里默默骂我这个像***一样的老师吧。”
“早崎老师先冷静点吧，”暮目野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要想挽救形象的话，果然还是道歉比较好。去道歉吧，我想海平川那孩子会原谅你的，况且啊，在同学面前丢脸这种事情，那孩子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真的吗？”
“是的，一定会转变的。”
“那么，我就等下午去道歉吧。”
“祝你顺利。早崎老师。”
“是！”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凉子已经整理好了书包，一想到接下来这节是班会，凉子不自觉地有些尴尬，她怕老师来班里又要劈头盖脸地骂她。
“同学们，请回到座位上去坐好。”年轻的美丽老师用书本拍了拍桌子，示意乱哄哄的同学回原位坐好。
“最后一节课了，老师想借着班会的时间和大家说点事情。”
班上的同学立即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这不仅让早崎美玲心生一股烦躁：“好了，安静下来，大家安静下来。”
终于在班上只剩下呼吸声时，早崎美玲看向了凉子，那孩子趴着头正看着窗外，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朝凉子的方向鞠了一躬：“对不起，海平川同学。”
“早上是我太激动了，请你原谅老师吧。老师也是因为第一次当班主任太紧张了，而且家里也有很多心烦的事情整天围绕着老师转，相信如果你站在老师的角度，一定也能体会老师的感受，所以，”早崎美玲见海平川凉子抬起了头，“请你不要恨老师。”

教室里出奇的安静。
凉子听完老师说的话，转过头来，看向早崎美玲那双眼睛。她有些不解老师的做法，这真是太奇怪了，早上才那么恶狠狠骂她，现在又试图一句话就博得她的原凉，简直像个***一样打了自己一巴掌。
凉子没法接受早崎美玲的道歉，但是她看向了四周的同学，他们鄙夷的眼神好像在告诉她，“你这个***，没听见老师在和你道歉吗，既然已经道歉了，你就要好好接受啊。丑八怪。”
这让坐在凳子上扭着屁股的凉子底下了头，然后抬头露出了张假惺惺的笑容：“没事，老师，我没生过你的气。”
早崎美玲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也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她看着班上同学，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好像马上就有了动力，和他们朝夕相处下去。
当然，这不过是故事的开始罢了。
　　

二
那天之后，早崎美玲让凉子尽早补好作业交给她。但是，凉子却好像把这个要求当成了耳边风，继续为自己找借口，撒着听起来非常真实的谎言。
“老师，对不起。我的作业本找不到了。”
可是，早崎美玲这次却抓到了证据，就在教学楼后面的垃圾箱，凉子的作业本被皱巴巴得放在了垃圾堆里，好吧，这一次，看看这个坏孩子还要做什么样的解释。
教室里，凉子被踹到了冰凉的墙角边，欺凌现象在丽山高中是常有的事情，在她们看来，凉子是很好的开刀对象。凉子就是丽山的小丑，不仅仅是因为外貌，还因为她渴望朋友，为了得到友情，她心甘情愿做小丑。
“是啊，就是我们扔的作业。怎么啦，难道不是帮了你大忙嘛，小凉子，你看起来，明明就非常不想做作业的啊。”
凉子揉了揉自己肚子上的赘肉，衬衫上崩开了两个纽扣，这响亮的声音让女孩们笑出了眼泪，凉子见她们这么高兴，她也滑稽地笑了笑。而那刺耳的笑声，却引来了早崎美玲的身影，她指着那群不懂事的女学生，对着她们大声吼道：“喂！你们这群孩子，在这里做什么呢！”
女孩子们推搡着离开了。
　　

　　“海平川同学，你没事吧？”早崎美玲取出口袋里的手帕，将它贴到了凉子红肿的脸颊上。
凉子一改刚才的笑脸，默不作声，只是勉强自己站了起来，然后缓慢地移动脚步离开。早崎美玲看着她粗壮的大腿，黑色过膝袜上破了一个大洞，起了疙瘩的肥肉就拼命往外钻，这让她为凉子感到悲伤，她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思索了片刻后，不愉快的凉子决定去天台上吹风，她站在教学楼的边沿，所有的学生都变成了小不点，他们的脸上挂着笑容，一点不同于与她呆在一块时的嘲笑，是那种只在凉子的梦里出现过的笑容。
“怎么样，才能让大家和我做朋友呢？”凉子将手钩在栏杆上，然后用力将双腿悬空，看起来像是挂在了摇摇欲坠的杆上面。

“海平川同学！你在哪里做什么，”凉子没想过早崎美玲会跟来，有些诧异地回头，早崎美玲正向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肥硕的身子，大喊道，“不要因为欺凌这点事情就想不开啊，你这样做，一定会有人感到难过的。”
“老师…你在瞎说什么，”凉子脸有些红，油腻腻的头发上粘了些头皮屑，“我不过是来吹吹风呀。”
“这么危险，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老师，没事。我重心很稳的。”凉子压下声音说道。
早崎美玲看着她被肉堆积起来的脸蛋，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体型而难过，便拍了拍她健硕的肩膀，安慰道：“老师来帮你吧，不用太在意自己的外表。我听暮目老师说了，你是个很努力的孩子，我想在我的帮助下，你一定能用成绩证明自己的。”
凉子听了她的话，鼻头动了动，为什么老师要在办公室提起她呢，这样真是太丢脸了。老师明明说过不在乎她以前是什么样，还从别的老师口中道听途说，凉子一想到那些老师看笑话的眼神，心里又凉了几分。
早崎美玲当然没发现这点，她试图展现出自己作为老师的宽容，想要给予凉子一个温柔的形象。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原谅了凉子扔掉作业本的行为，还告诉凉子不要自暴自弃。
“只要有老师在，凉子一定不会再有什么不安和焦虑的心理存在的。”
　　

困死我了……文章发完就睡

　　四
凉子决定好，对于早崎美玲的一切指责都不放在心上，如果发泄可以让她脆弱的心灵舒坦一些，那凉子这个日常人肉垫并没有丝毫意见。只要老师高兴了，凉子就能跟其他孩子一样向老师撒娇，看起来就好像普通的女高中生。
“喂，凉子，”那是C班的奕人君。他向凉子招呼了一声，希望那孩子到自己身旁来。
“诶，有什么事情吗？”凉子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前门，奕人君可是学校里的大帅哥啊，虽然性格有些坏，但是女孩子们都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跟我来，”奕人君笑了笑，然后朝凉子招招手。
垃圾箱边，奕人君腿朝后一踢，便将凉子踢倒在地上。三五个男孩子走出来，对着凉子又拉扯了几下。
很快，凉子肥硕的身子倒在了沙地上，地上的石子混合土味扎进她的头发，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因为这种事情在以前就是常有的了。莫名其妙的，可能就是因为单纯看她丑陋的模样不爽吧，要不然就是最近家里遇到了烦心的事情，觉得心里火气大了，那么随便教训她一顿又没关系。反正互相都不认识。
“哈哈，丑八怪。你看看你那腿肚，简直比奶奶家的母猪还要肥了，”奕人君捂着肚子笑了笑，然后踹了几脚凉子露出来的内裤，“真是恶心，你干脆死了算了。”
“好了好了，阿桐，别再欺负她啦。跟她说正事吧。”边上的男孩笑了笑，拍拍奕人桐的肩膀。
奕人桐摆摆手，插入裤带，居高临下地看着凉子：“喂，帮个忙吧。听说你和早崎老师的关系不错。”
凉子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眯着眼睛看向他。
“给你，拿去，”奕人桐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日元，甩在凉子头上，“这些够了吧，母猪。你应该有手机的，帮我们拍点好东西怎么样。听说早崎老师穿黑丝的样子可是非常美艳。母猪你帮帮忙吧，我们等着你让我们爽上一番。”
他说完这番话，忽然又觉得该警告一下，回过头看向凉子，说道：“如果你不拍的话，就等着被扒光衣服吧。到时候丑照传出来，你可真的要人尽皆知了啊。哈哈。”
凉子没说话，也没站起身子。她甚至哭不出来，太阳真大。
　　

　　“诶，凉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早崎美玲放学后看到凉子时，脸上流露出担心的神情。
“啊…没关系的，老师，”凉子见老师走了进来，赶紧盖上手机，盯着老师的脸。
“真的没事吗？你都伤得这么严重，是摔到了么？”
“嗯，不小心在操场上摔了一下。嘿嘿。”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那么，医务室去过了没有？”
“嗯，去过了。”
“那就好，我们开始辅导吧，”早崎美玲笑了笑，然后说道，“啊，对了凉子。你忘了把手机要放我这里哦，不然辅导的时候又要拿出来偷偷玩了。”
这是她们之前定的规矩，因为怕再因为这件小事而闹矛盾，所以凉子也很听话答应了。
凉子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早崎美玲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老师皱着眉头，眼睛里飘渺着一些水汽，这让凉子十分诧异，她刚想关心一下老师，早崎美玲已经将凉子的手机掏出，然后重重地摔在了课桌上：“凉子你，为什么要拍那种东西？”
“我…”凉子看着老师的动作眼睛瞪大，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早崎美玲鼻子通红，脸上画的淡妆也褪去了不少：“你说，你拍老师那种地方是不是要传给别人看，或者发到网上去呢。凉子…其实你心里非常厌恶老师对不对？所以想着要让老师出丑，你也一直都在背地里和网络上的朋友说老师坏话吧。肯定是把老师骂的猪狗不如，觉得老师是个大坏蛋，干脆死了算了之类的…”
凉子看着早崎美玲哭红的脸蛋，楚楚动人的模样，却一点没让凉子心疼。她扯了扯嘴角，说道：“老师你…所以一直都在偷看我的手机吗？”
　　

　　五
到最后，凉子并没能拍到奕人君想要的照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凉子跪在地上乞求原谅，她甚至做足了准备，等待奕人桐下一步动作。
奕人桐捏紧拳头，看着凉子像一只肥胖的小老鼠，他踢开了眼前的这个白、痴，嘲讽道：“真没意思，偷拍你都做不到。我看你就是想被人拍裸照吧，难道你觉得会有男的因为你的色情照片而硬吗。你果然还是死了算了，丑八怪。”
凉子看着掌心的一粒黑痣，渐渐化成了一条黑线，在眼前飘忽不定，她觉得非常可笑，笑他们都被蒙在鼓里，认为自己的猜测就是毋庸置疑的正确，肆虐傲慢地指责一个悲惨的中间人，反正凉子知道，所有人的心思全都知道…
但却无话可说。
　　

　　———　枣奈：约出来见一面吧^o^想和凉子一起出来玩。话说都没见过凉子的照片呢，会不会是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呀(｡ì _ í｡)
凉子偷偷从妈妈房间拿来了化妆包，里面的东西她基本没见过，坐在镜子前，一切都那么新颖。
看着自己变的漂亮了些，凉子也忍不住笑开了眼，其实自己还是很可爱的，只是没有像大家那样化妆，所以没人知道罢了。她今天要去和枣奈约会，如果枣奈看到这么可爱的她，一定也会很喜欢的吧。
“喂，你看到我的化妆包了吗。凉子，”妈妈从房间外走进来。
“啊！没…没有，”凉子正涂着唇膏，听见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
妈妈看向了凉子的桌上，她阴郁的眼神瞬间闪出怒火：“哈？居然在你这里。我还在猜想你到底在房间里做什么呢，原来是在偷偷试我的化妆品啊。真是的，画的像鬼一样，你怎么长得这么丑啊，还是快点洗掉吧！”然后一把抢过凉子手上的口红和桌子上的化妆品，厌恶地瞥了凉子一眼：“真是脏死人了。”
　　

　　凉子看着妈妈出了房间，她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见爸爸在外头质问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老婆。怎么这么大呼小叫的，世美还在睡觉呢。”
“真是的，还不是怪凉子那孩子，一大早就让我发火。偷了我的化妆包把自己涂得人不人鬼不鬼，本来就丑成那样，还想着要打扮自己，到底是像了谁呢。干脆让她重新投胎算了。”
“好了老婆，别管她了，小心吵醒世美啊。”
凉子听着爸爸妈妈的冷言嘲讽，她转头看向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厚重的嘴唇上涂着鲜艳的粉色，明明没有双眼皮却硬生生画出了两条黑线，腮红抹得半张脸都是。
凉子想了想，她果然是丑，丑得连人们说的平等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