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京都打探消息赶回白帝城的金玉律推开朱门,妖族的新女帝正高座在殿上,她神色清冷,对百官呈禀的朝事只是静静听着,不怒不喜,当有疑问时,方才开口,仔细斟酌后才会做下决定。
“魔族这两年虽然大伤元气,但我妖域也不可掉以轻心。”白落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无上威仪,举手投足间都是王者之风。
刚走进殿的金玉律顺着音看向王座上的白落蘅,心头一时感慨,曾经那个被他保护的小公主,已经蜕变,成为守护妖域万千族人的女帝,既是欣慰,却又平白觉得心头犯堵。
他的公主,该下天下间最无忧无虑的女儿。
奈何命运总把人捉弄。
“臣来迟。”金玉律大步行到殿中,恭敬施礼道。
“神将刚从京都赶回,无需多礼。”
如今只有在私下里白落蘅才会叫金玉律金叔叔,但她原本毫无波澜的神情,终于有了丝暖色,冷淡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神将前往京都数日,人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消息?”
白落蘅并不知道,她的语气里藏不住的期待与迫切,早将她的心思透露无疑。
金玉律清楚,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丫头最牵挂的是什么,无论过去多久,她的那颗心,始终放不下京都里的那个人。
是孽,亦缘。
“禀君上,半月前魔族突袭人族疆域,教宗陈长生与南方圣女二人率一万兵共同御敌,虽成功击退魔族,但是因为魔族中有大能偷袭,南方圣女被重伤,如今人族正四处寻访名医。”
“什么!圣女受伤?那教宗可有大碍?”
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站起了身,髻上一支红纹缠丝玛瑙响铃簪缀的玉珠子,此刻也随着她焦急的心情晃动,玲玲地响着细碎的点子。
见落蘅格外担忧的样子,金玉律忙安慰道:“君上放心,教宗受得是小伤,并无大碍,只是圣女的伤势有些奇怪。”
“奇怪?”
“没错,圣女的伤很奇怪,既不是外伤,也没有外伤,但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南溪斋已经召集众多名医可都束手无策,臣怀疑可能……”
金玉律欲言又止,毕竟牵扯到人族的南方圣女,到底是不好拿到妖族明面上来说。
“此事下来再议,本君身子乏了,退朝吧。”
抬袖一挥,便散了众人,巍峨大殿内只余下白落蘅与金玉律。
“金叔叔,你可是猜到了什么?”没了外人,白落蘅也不用再顾及什么君臣之别。
“君上臣以为,南方圣女多半是中了魔族的诅咒。”
提起诅咒,无论是人或妖甚至是魔都会心生胆寒,诅咒的对象神识越是强大,受到的伤害越重,诅咒者遭到的反噬就越是厉害,甚至死都算轻松,被反噬者往往都是生不如死,落得神形俱灭下场,所以除非恨之入骨,极少有人愿意用这邪门儿的招数。
白落蘅细细的眉尖拧了一拧,仿佛蜷曲的墨珠,“这诅咒我年少时曾听父王说起,邪恶至极,且很难成功,如此看来,魔族已经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了,不然怎么会舍得拿一个大能来对付徐有容。”
“魔族出手的太突然,以至于圣女与教宗都没有防备,听闻教宗正在大陆各处寻解咒的法子。”
“这至邪之法自然该用至明之物来驱除,而能集天下正气光明的也就只有白帝城的纯元珠。”
唇边露出几分浅如初蕾的苦笑,那笑意薄薄的,好像春神东君的衣袖轻轻一拂,也能将它轻易吹落。
“君上,该来的总归会来,这么多年,是该放下了。”
一阵沉默无语,许久,当金玉律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方才悠悠听到上座轻道。
“若能放下,此生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