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每逢觉得自己惹我生气了,回头做起来便格外卖力。几乎不用我动,自己忙上忙下的。
其实我不喜欢那样,没有参与感。但见她这么诚心诚意,也不好拂了她的兴。
那天下午也是,回到家里,她便牵着我的手到了床边。
她好像从来不会嫌弃我几天没有洗澡,见我没反对,就把小树苗攥在手心里摆弄下,像只猫一样悉心的碎碎舔了一遍,舍不得用力似的含了住。
她在我身上起落了会儿,忽然又哭了。
“姐你怎么了啊?今天这是犯什么邪劲儿了?”
小丽脸憋通红,明知自己失态却又无法弥补,纸巾在床头,她骑在我身上又不敢下来,只好用手捂住了嘴。
我把她放下来,拿纸给她擦。
“缓一会儿,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小丽一昧摇头,然后就是不住的擤鼻涕。
过了会儿她缓过来了,又要做,被我按在那里。
“不想说就歇歇,万一熬坏了身子怎么办。躺会儿吧我们。”
小丽哭得多了,鼻音很重,“没事儿,就是,就是突然……”
话没说完,泪又打了下来。
我就抱着她,不许她再说了。
当有人无助的在你怀里哭泣时,你会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有成就感的人;但是继而无法为她解决问题,你往往又会自责自己是最没用的。
喜悦与绝望并存,希望在夹缝中生存。
小丽说,“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以后就见不到小祥了,特难过。”
小丽把我说的一愣,先前那种委屈一下子冒了出来,扑哧扑哧,也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类似女朋友关系的人面前哭。
彼此都光着身子。
后来我们并着肩,抱着腿,靠着墙壁,坐在床上。
外面起了风,带的门框哗哗做响。稀薄的阳光被刮散,卷进细细碎碎的尘土中,兜过玻璃窗,粒粒轻响。
小丽的电脑唱着罗大佑的恋曲八零。
春天刮着风,秋天下着雨,
春风,秋雨,多少,海誓,山盟,都随风远去。
“暑假也过完了,小祥也去找份工作吧。”小丽沙哑道。
“哪还有什么暑假,我已经毕业了啊。”
“嗯,那就去找点事做。”
我非常不喜欢她这样郑重的与我,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
我不接话,环顾房间。耳畔似乎又可以听到夏日淋淋的大雨,不绝的从梧桐树上灌进院子里。小风扇也放起来了,它的嗡嗡声被秋天送走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快乐的热天,好像过去了。
同样的房间,异样的心情。我眼里都是十几天前,或者几十天前,我坐在如今同样的位置,一手夹着烟,一手摸着小丽黝黑的长发。
有时梦中想到,那手中的长发,会像粉丝一样好吃。
在这个社会里呀,很多人都没有良心——可能以前是有的,但是被别人吃了后,自己也就学会了吃别人的良心。”小丽拉着我的手叮嘱,“没人会管你是不是家里的独子,是不是大人手里的宝贝,是不是情人心里赖以生存的寄托——所以如果有人欺负你,攻击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和热天下雨,冷天下雪是一样的道理。”
“我知道。”
“——所以,小祥你要好好的,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的生活。”
“顶天立地不就顶雷子了么。”
“顶天立地是胸怀要大,像大海一样。”
“你这不是矛盾么。”
“温柔的男人像海洋……哎呀我唱不来,你唱。”
“爱在风暴里逞强,哭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然后小丽与我轻声合唱,“卷起了依恋那么长,挥手目送你起航,到你觉得我给不了……”
她凑过来,吻我的嘴,
揽住我的头,埋在她胸口。
之前和之后,我亲过很多人的嘴。对我而言,接吻不过是交换口腔气味与口水的仪式,是与新结实的恋人确立关系的行为罢了。
可是小丽的嘴巴很软,和她在空调下如水的冷藏脂肪一般。这张嘴巴曾含过无数男人的树苗,她将此视为工作,如今她很干净,与我轻抵在一起,像是在吃滚烫的梨水,小心翼翼的。
我从没有觉得小丽脏,尽管我深知她是做什么的。她就像是土豆或者莲藕这些生长在泥土里的作物,吃起来时通常都觉得比韭菜豆芽一类的干净的多。
我觉得小丽是爱我的,既像是家长般的慈爱,又像是恋人般的疼爱。呵护的,没有原则的爱。我能回报的,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更加用力的爱。
为什么小丽这么好的女人,会做了失足呢?
为什么偏偏又让我遇上了呢?
为什么明明很干净的小丽,从没有堕过胎的小丽,每几个月就去检查身体的小丽,只有过不到一千次经验的小丽,在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眼里,却是如此肮脏和不堪呢?
他们刚提上裤子,就骂她是***;她们刚从医院出来,就说她是破鞋。
“呵呵,我只交过两个男朋友,高中两年,大学三年。”
我闭着眼睛,手搭在小丽的腰间。这些日子来,我能熟悉的了解小丽的每一根肋骨在哪里。
我知道她的琥珀是什么颜色,知道她每个月哪几天不上班,知道她不喜欢哪些体位,知道她爱听谁的歌。
我觉得我很了解小丽了,就像她如此了解我一样。
可我居然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万一小丽有天不辞而别,我该去哪里寻她?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