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洛河流水缓缓慢慢。花雕小船，载歌载舞。
大约是五十年前了吧。
河边柳荫下，坐在大青石上的男人摸着稀疏的胡渣，皱眉想了想。
“喂，你还要不要吃了。”身旁被篝火熏得花猫般的红衣小丫头撅着小屁股，满心只有眼前焦香的鱼儿。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下男人。
穿着黑裤，裸着上身露出黝黑腱子肉的男人咧嘴一笑，很大度的挥了挥手。
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三两下解决了肥嫩的鲤鱼，吃饱了还不忘拍拍小肚皮，仰面朝天，面上无与伦比的满足。
男人叹了口气，挠了挠头，似乎很纠结的样子。
“你咋了？又想拿剑啊。”小丫头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屑。
男人试探着问道：“小木剑借我使使呗。”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抱紧了自己的小木剑，重重一哼撇过头去。
“唉，这就不对了，那就不好了...”
男人垂头丧气站了起来，懒散半眯的眼骤然睁大，璀璨如星。
他身边早已没了蝉鸣声，连风儿都带着淡淡的腥气。小草被人毫不留情地踩倒，不知何时，面前多了十多个白衫金丝纹边的跨刀汉子。
“剑者，白柳。”
当头一人面无表情道。
男人连连摇首，认真道：“非是剑者，白柳倒是真的。”
“那还不快滚。”眼前人爆喝一声，十多把长刀出鞘，雪花亮人眼。
“白柳，叫你呢，你还不快滚。”男人转首，对着身后小丫头喝道。
小丫头将木剑塞到了男人手中，睁着大眼，不满道：“是叫你滚。”
男人哦了一声，短短的小木剑在手中显得不伦不类，却还是很要面子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这很对。”露齿一笑，男人向前迈步而出。
十多人瞬间暴起，长刀划破风声，猛然砍去。
男人却只是慢慢地走着，挥剑，波纹起，一剑一人，眨眼十数人！
“我曾有名，姓剑唤者，我曾有剑，作斩我。”
“我若出世，你等所逼。”
“那...就不好了...”
男人已经走出了十多步，蓦然回首，眼前红花柳绿，点点朱红染世间。
“又在那显摆，你却杀人了！剑还我！”小丫头气得跳脚，跑上前去抬手夺下了男人手中木剑。
木剑依旧很漂亮，褐色的纹路清晰可见，不沾丝血。
男人无奈地挠了挠脑瓜子。
是啊。
又杀人了。
这双手触剑便停不下来。
很是苦恼啊。

《白柳》
洛河边，蜿蜒如龙，蛰伏大地的巨城斑驳古旧。
这座城换了很多的名字，如今是蛮子的都城，上京。蛮子们入主中原自然不喜中都风气，他们皆有一个愿望，要这天下化牧场，蓝天白云风吹草低见牛羊。
奈何北边荒漠的蛮子真的太少了，杀到手软也造不出心中的那点世界。
上京由此诞生，人人变得有了那么些雅气。
城中贵人们所在，朝中赫赫有名的白府座落在此。两尊石狮子对面有一条哗哗作响的清清小河。今日的白府大办喜事，庆祝的正是自家老爷白洗年荣升中原人里最大的官，兵部尚书。
白家，一个中原下等人的家庭，却站到了上京顶端的一小撮。
令人唏嘘，费解。倒是不影响上门祝贺的官僚们。
一袭白衫，乌发如云，雪莲花般的小丫头坐在门口的小河堤上，踢踏着水花，自个玩自个乐。妙眸流转着，忽然注意到了河中一物。
是个男人？
小丫头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猛然抬首，映入眼帘的一张清秀面孔笑容满面。
“你是何人？”
小丫头挑了挑眉毛，并不慌乱。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微笑着蹲在了小丫头身旁。看得出他很爱干净，青衫上不沾污垢，腰间悬着的剑鞘乌黑发亮。
是个剑客？
小丫头了然，却又有些疑惑。
男人笑道：“既然姑娘问了，我不答显得失礼。”挠了挠头，想了想道：“原有一名，却叫不出口了。”
“不如姑娘就叫我狗剩吧。”男人笑吟吟的。
“狗剩？”小丫头噗嗤一笑，她却是毫不掩饰惊诧嘲笑的意味。
男人瞪了她一眼道：“姑娘呢？”
“白柳！白云的白，柳树的柳。”小丫头挺起胸膛，很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白柳啊...”
男人望了望天，那云儿真的很白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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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的红》
“对了，你是来见我爹爹的？”白柳扬起了头。
男人点首，灿烂道：“嗯。”
白杨撇了撇嘴，不信道：“骗人。”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你能看出来？”
白杨哼道：“那不是明摆着的，哪有人见我爹爹不带礼物的，再说了你不进去，陪我个小丫头聊天算哪回子事。”说着，指了指白府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嗤笑道：“那才是见我爹爹的样子呢，哪有人会注意我一个小丫头片子。”
男人闻言，挠了挠头，苦笑道：“这么说我还真不像。”
“不是我说你，多大的人了，可是要有点脑子了。”白杨老气横秋道：“登门不带礼也就算了，还带把剑，你这脑子真是白长了。”
"日后可要注意了，大人啊，活着可是麻烦得很，唉，我都替你担心了。"
小丫头说起来没完没了，男人却听的很认真，不住的点头。
"哎呀，不跟你啰嗦了，我先进去了。"白杨站了起来，拍拍小屁股，负着小手走了几步，忽然回首道："你要不要来？"
男人清秀的面庞上有些扭捏，似乎很不好意思。
"唉，走吧，你这样子可进不去的，"白杨翻了个白眼，不由分说拉起了男人的手。
二人踏入白府的刹那，小丫头呆住了，眼前哪里还有半个活人，歪七扭八的尸体布满了院落，诡异的静，血气漫天，猩红刺眼。
小丫头的眼睛越睁越大，握着男人的手愈发用力。
猛一血红飙飞，朵朵红梅点缀白衣。
机械般地低头，看着裙摆鲜血一阵发呆。
身旁的男人摸了摸胸膛上的血口子，咧嘴一笑。
"这一指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