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洒下清晖，却毫无温度。冬日天亮的格外晚些，早早起来将东西收拾了，却闻乌观说我今日不当值，还顺带着将我昨日的所作所为数落了一番，我只闷头听着，不做声。】
【对镜描妆，脸颊处昨日清晰可见的红印子渐渐淡了，却仍未消去，不得已涂了厚厚的脂粉，以求遮掩一二。】
【在承乾宫里，总觉有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你瞧，逮住一个错儿便要向主子汇报了去，格外不舒服，于是自个儿一个人去了宫里闲逛，漫无目的，行至无人处，越想越委屈，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请过安后想去御花园折点鲜花回去插瓶，原本这样的事让乐山乐水去做就好了，但是宫里的时日多，不轻不重的小事亲力亲为也算是打发时间了。乐山乐水在后头跟着，顺着花树一路往深了走，绕过一棵海棠就见僻静无人处走来一着女官服制的女子正垂首似是抹泪，有些好奇，想着反正迎面遇上了，便也不端着架子，捧着自己的小花篮凑上前去冒生生地问了句）
你是哭了吗？

【此刻的我只想静静，寻了处偏僻树下倚着抹泪，双肩微耸，格外可怜模样，可正脸儿——却实在瞧不得了，厚厚的脂粉被眼泪冲乱，在脸上像开败了的花儿，纵然用帕子拭去，仍显得很不自然。我索性便不管它，只待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后，寻个有水的地方，将脸洗了再回去。】
【可我没想到会有人过来，一声儿轻轻柔柔又带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的问话，实将我惊着。想着这样稚嫩的声音许是哪位公主，便忙胡乱又用帕子擦过一遍脸，也不肯转了身，只背对着人道】没有哭……是沙迷了眼睛

你们遮掩自己哭了的理由也不知道换一换，永远都是沙迷了眼睛，宫里头干净着呢，风也不大，哪儿来的迷眼的扬沙。你别担心，我不会乱说的，想哭就哭吧，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谁还不准有个伤心事啊。
（语气软软绵绵，没有摆出什么架子，瞧她年纪比我大一些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是遇见了什么事，看着有点可怜。想想我身边的致柔，见天都开开心心的，除了想家，就没有这样的时候）

【一时语塞，哑口无言，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垂下沮丧的小脑袋，妥协的语气道】可是除了扬沙迷眼，我总不能说我眼睛坏了，最近又酸又疼才忍不住直流眼泪的吧 【这时才肯侧身望向她，我认出是大公主，她生的伶俐聪慧，又格外体贴温柔人，不由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公主总不至于有这样多的烦恼吧？

那就大方承认自己哭了嘛，谁能一辈子不掉眼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没有人能一辈子不掉眼泪，那就不要去要求别人也不许哭，更何况你已经很顾及宫中规矩，只在这僻静无人处偷偷抹泪。
（毕竟金枝玉叶，说起话来的语气掷地有声，没有太多的顾忌和迟疑。她回头看我时我才瞧清她的模样，清清秀秀的，就是妆画得太浓，又因为眼泪显得妆面有些花，反而衬不出她原本的气质，她还能一眼认出我来，证明是个伶俐的，便冲她微微一笑）
就是公主，那不也是凡人么，所以我当然有我自己的烦恼，但是我不轻易跟外人说就是了。

【吸了吸鼻子，深深缓过一口气来，这才肯破涕为笑，点点头好受许多，正面向她行去两步请了安，方才续道】我还以为，这宫里的娘娘和公主都是性格刁蛮又脾气不好，都得格外小心翼翼的侍候了，可这些日子也偶尔接触过旁的主子，才发现不过只是自个儿的运道不好……我不该在背后论这些的，只是实在是，才入宫不久便受了委屈，不知该怎样再熬下去了

（她说以为所有的后妃公主刁蛮脾气不好，那这哭鼻子的事儿肯定是因为受了气了，可是她是女官，也是八旗参选入的宫，自然要比普通的宫人地位高一些。见她这般说了，便偏首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侍奉，你家主子又是谁？瞧你服制，应是三品顺仪。可瞧你却有些面生，莫不是刚进宫没多久的？（三品已经不低了，若是宫中老人，我就算不知道，乐山乐水也该认识的，她年纪轻轻已经是三品，那就是在宫外早有封赐才对）

【远处松树葱绒，有松果陆续被抛下地来，引得侧目而视，不久便见一只极可爱的毛茸茸的灰色长尾小动物蹿了出来，抱起松果便向远方蹦跳而去。心下喜悦，竟一时忘了伤感，再此听闻这位大公主开口时，便垂眸撇向别处一点，有些话该说不该说我是分得清的，不然怎有句话叫祸从口出？只得捡了最无关紧要的回道】奴婢唤作卿归，确实才入宫没两个月，公主觉得面生也是自然

（宫里头晓得名字，自然就能知道在哪儿当值，拢共就这么些地方这么些人，用心寻一寻便能寻到的，可是我也不是好事之人，听她应言时才恍然觉得自己怕是问的多了，人家正在说自己主子的苛责，我这个也算是主子的人问她这些，倒像是要知道些什么一般。）
怪不得，若是宫中老人，我不熟悉，乐山乐水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如你这样的女官，在宫外也是娇养的女儿，我的女官致柔也是个心善文弱的性子，有些事你觉得不方便与我说，往后可以与她聊聊，我也不会多问，你放心就是了。宫里的事，有时可能讲不了什么道理，但是你能有个倾诉的人，总会好过些。

【说起致柔，同蒋家亦是表亲，我从前亦是见过那妮子几面的，如今许多年月过去，也不知生的何等模样了。只她如今入宫侍奉大公主，我冷眼瞧着，也是个很平易近人温和良善的主子，如此也算得造化，不由替她欣慰】是，多谢公主您这般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从袖中摸出两颗糖来，递去一颗给她】有时候儿生活太苦了，我便会习惯性含一颗糖吃【从旁边地上抓一把干净的雪来】后来发现，糖和着雪吃，却又是另一番的美味，甜而不腻

糖和着雪？不觉得凉的慌么，我有些畏寒怕冷，倒是不敢尝试这个了。
【说及糖，接过她送来的，想着自己倒是有随身带个小荷包，包点蜜饯冬瓜糖桂花糖之类的习惯。取下将那装零嘴的小荷包递给卿归】你今天都掉眼泪了，怕也是因为心里苦，恰好你遇见了我，而我正好带的也有糖。礼尚往来的话，我该把这包糖啊蜜饯啊什么的赠与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