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田言已身处醉梦楼的密室里,伸手就能掬起窗外的一斜日光。这个房间一面靠湖,巡逻船只从窗外行过,粼粼波纹漾开,时间仿佛永远在生而复灭的循环。刘邦摇着酒杯细细品着,他望着田言的背影,刚想开口,却又停了停。窗边人转过身来,清亮的眸子抬起来看他,“醉梦楼始终是农家的一部分,我不会置它不顾。”刘邦想着叫住抽身离去的田言再确认她对起义军的态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里存着侥幸和些许期望,不想再因为多余的话打破这份念想。幸亏有醉梦楼这层关系,栓住了田言。思及此处刘邦不觉嘴角勾起。
田言从刘邦口中得知了醉梦楼近日的异常,执勤的人手本该以一日为一班轮换,却变成了按照早中晚三班频繁地更换,熟悉的面孔再也没有出现。
卸下盘头的梨木簪,如瀑的黑发顺着肩膀披下来,田言的侧脸被它遮蔽起来。她踱步至大堂,等待着从柱子后走出的人影。这人衣着考究,一席白衣,眉目冷冽,倒有些贵族子弟的派头。刘邦透过窗格,想看清那人的模样,无奈那人的站位正是视线的死角,愁得抓耳挠腮。他抬头将视线移向天空,云层中投射下的仅寸的天光淹没在随之而来的乌云里,空气里有一丝躁动让他觉得不舒服。
黑夜张开帷幕,风呼啸着席卷过烈山堂的每寸土地。田言端坐在铜镜前,眼中映照着跳动的烛火,波澜不惊的眸子已在搜寻着显身的敌人的身影。突然一片叫嚷声传来,玉姨贴近田言称中庭已失火,如果火势蔓延下去,连这里也会波及到。田言以目示意玉姨撤走一侧的圆镜,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子。风挤压着窗格咿咿作响,田言皱起眉头,对方真是选了个极佳的天时。
刘邦直到天黑一直蛰伏在中庭,火势一起,就开始四下寻觅纵火者的踪迹。“子房你可真是个乌鸦嘴。哼,看爷爷我怎么抓到你这只放火的老鼠!”刘邦正低声嘀咕,被一群夜行衣打扮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放轻脚步尾随而去。
“小姐还是去安全的地方避避吧?这火起得突然……”田言摇摇头,示意玉姨撤下另一面镜子。“报告统领,人抓到了!”被押进来的是刘邦。田言挑眉道:“梁上君子也兼做纵火的行当么?”“田言,我是来帮你捉贼的好嘛……”刘邦还没辩解完,后面又押进来一人,是神农堂的领班,“属下们刚抓住他,刘邦就出现了,他们一定是一伙的!”“你们分成两拨人手,一拨留在这里看守这两个人,另一拨去增援他们吧。”田言抽出案上一卷书轴,静静看起来。“田言你转过来看着我,这个套不是我设的!”刘邦被看守的人五花大绑起来,脸颊充斥了怒气的赤红。刘邦这时候觉得自己被神农堂的叛徒当猴耍了,而且田言对他的态度恐怕好转不了了,想到这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侧着脸独自生着闷气。
过了一盏茶功夫,救火的烈山堂弟子来报,火势已经抑制住,但是损失是免不了的,堂中弟子也多有烧伤,玉姨不免又为田言忧心,善后事宜总该是田言来做,自从继任侠魁,田言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这样的内斗希望再也不发生。
外面的叫喊声渐渐歇了,田言转过身,刘邦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转瞬即逝的闪光,回过头正对上田言以手支起头盯着自己。这情境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刘邦在脑海里搜寻了片刻,“等等,你不会有个哥哥吧?”这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刘邦想收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统领,神农堂叛徒为首者已经被乱箭重伤身亡!”
田言放下手里的竹简,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暗,“为首的有说什么吗?”
“让田言那……那小丫头好好守着农家。”
“哼,到死了也要装好人!”刘邦一脸鄙夷与不屑,“田大统领,你早该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还要一直绑着我么?”
田言下令把绑着的另一个叛逆押走,对刘邦的请求却置之不理,“绑你是惩治你之前偷入树阁的行径。况且你今夜不请自来,我作为这里的主人这般对付你这不速之客,也没什么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