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江山回来时候，婢子回话，道是姑姑从王府里头送来两坛桃花酿，我尚记得姑姑曾与我的承诺，这酿酒的方子，大抵不期而至。入棠梨启红色酒封，扑鼻而至的熟悉醇香清甜味道，垂丝海棠凋谢时候，便是饮佳酿最好的时候
-唤婢子取玉杯倾琼浆，琥珀色的玉液衬着翠玉，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清风朗月，对影三人，饶是美酒，也没意思，想起望兮，可到底碍着门户，总不好这时候过去，言犹在耳，到底不是博府，不能万事依着自个儿性子。秀劲低垂，不经意时候，想到了他。微微蹙眉，初时小江山一席话，悠悠在耳畔回荡，无声叹息，抬手抱在一坛子酒，唤婢子引路，那地方我是陌生的，至门外，侧首询管事儿的
：少爷可在里头？

（昨夜从棠梨煎雪离开，就没打算再进去，从都察院回府后听梁子说额娘今日叫福晋去小江山用膳，昨晚动静闹的大，想让额娘不知也不可能，她愿意插一脚就差一脚吧，卿慈大身份身份摆在这，额娘也不会为难她。）
（回房看书，期间知画来，也让梁子找理由挡在了门外，忽听门外传来卿慈的声音，放下书卷，起身开门。）进来吧。

-未等到人答话时候，见他身后门旋启，看熟悉人身影，敛眉臻首，眼睑轻轻垂下，掩去其中颜色，只剩下干净。听他声音出口，片刻沉吟，复从身后婢子怀里抱过酒坛子，从他身侧进屋子
-抬手将酒坛子放在案几上，将一众跟随而来的婢子留在门外，大抵是想找个人喝酒，却偏偏只能想到他。后回身，抬头看他，声线简静
：桃花酿，有兴趣吗
-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波澜，却叫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同他喝酒时候的情形，海棠零落时候，沾在肩头，余一衣清香却不愿拂去，却连海棠花亦不见了踪影

（今夜出奇的静，二人无话，卿慈侧身进入，下人知趣的留在门外，关上了门，卿慈将酒坛子放在桌上，转身回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说过，只要是跟你一起和，白水也会成佳酿。
（目光落在酒坛上，撩袍落座，上次在小秦淮，大概也是如此，卿慈邀我共饮，品不得葡萄酿，却喝的有滋有味。）说起来，博府的房间叫小秦淮，谁给起的？

-回身看他时候，熟悉却又陌生，却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何处熟悉，何处陌生。相对默然，酒在手边，葱指在红封上头轻扣，聆其言，恍若往昔，垂眸莞尔，一笑生华，却不置一词
-择桌旁一位置落座，也不曾去挑了什么金盏玉杯，抬手取过桌上倒扣着的两只青瓷杯盏，反手置于桌上，未曾看他时候，先将两杯斟满，彼时已能清晰分辨夭夭桃花香味儿，却听他话语中的询问，不明其意，端起一只杯子抿了一口，才道
：我自己，怎会这么问

（卿慈低首在茶杯里倒了两杯桃花酿，桃花香味四溢，卿慈自饮一口，答案出乎意料。）年来肠断秣陵舟，梦绕秦淮水上楼。十日雨丝风片里，浓春艳景似残秋。提起秦淮，连着的是浓春艳景，秦淮八艳，和你并不相称。
（端起桌上另一杯桃花酿，饮下一口，和之前在小秦淮所喝，异曲同工，大概这就是她的喜好，绵柔，香甜。）

-王士祯念秦淮，我亦曾听闻，秦淮八艳，素来艳名在外，其中亦不少李香君，柳如是之名角儿，偏安金陵一隅，却偏偏将天下兴亡放在心上，半点儿不逊色于须眉男儿，唇边扬起悠悠笑容，可我喜秦淮，却并非因为这秦淮八艳，反问一句
：是吗？
-酒入喉，不见辛辣，反倒是香甜味道更多几分，一如记忆中喜欢的味道，姑姑从来最是懂我，便是差人送来的酒，也是透着这股子味道
：我曾见过一幅画儿上头临摹秦淮河畔风景，十里秦淮，亦有十里海棠相伴，和小秦淮里头的海棠，很像

（秦淮河畔风景，只在书中画中所见，对其印象不深，卿慈所提海棠，更是没有注意，不过小秦淮的海棠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小秦淮里头的海棠好看。
（兴致起，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提笔，将脑海中所想画面印在纸上，几笔粗描，女人娉婷立海棠前，东方吹海棠花落，花瓣落肩头。）你喜欢海棠？棠梨煎雪里缺了这个，倒是遗憾了。

-小秦淮里头的海棠合欢，亦是当初时候博府里头一道无双的风景，因着我喜欢，才辟了小秦淮与我住着，花叶之间，日子过得悠然，尚记得自小秦淮之后，博府里头纵是园子，亦是不及
：因着我喜欢，阿玛便将那处予了我住着，的确是很好看
-手中握着杯盏，递至唇边，轻轻啜一口，那小秦淮里头的花儿我记得真切，侧首时候，看他走到书桌畔，提笔勾勒，亦随之起身，手中杯盏不放，落定桌旁，看宣纸上勾勒出来的图案，盈盈浅笑
：你这画……倒也是有趣儿

（卿慈站在身侧，手握杯盏，收笔转头看她，面上恢复了笑容，语气也是轻快，见她笑了，嘴角不自主的扬起，目光回落宣纸上。）有趣的还在后头。
（在右侧空的地方补上了一间阁子，上书“棠梨煎雪”，女人身后加了张石桌石凳，男人坐在石凳上目光不移，收了笔峰，狼毫入枕。）大概就是这样，不用一个月，还你一个“小秦淮”。

-平素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主儿，却偏偏来了兴致，饶有兴趣看他落笔宣纸，大抵看出了花中意思，恍若他见我那日的小秦淮，与我记得的模样，如出一辙。素工丹青墨法，却从不曾想将记忆中熟悉的地方留下，以为记在心上，那是曾经日日触摸的痕迹，乍然看到时候，唇边笑意越浓
-他说还我一个，侧首看他，笑容不减，前尘不问，复将杯盏放在书桌上，取了画儿来瞧，他不过去过一回，能记得这些，已经是不易了。婉转温柔，缓缓道来
：你几时，记得这般清楚

（卿慈唇角的弧度越来越美，丝毫未有要退的样子，恍若初见时，迎着阳光，灿烂明媚。）与你有关的点点滴滴，我都不敢忘，任何一个细节，都在这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着卿慈面若海棠绽初春，以为自己被她践踏的尊严要高过一切，卿慈一日不服软，就一日不松口，直到在桌前看到卿慈笑的那一刻，心都为之融化，只想为之做些什么，换她不再愁眉不展。）

-袅娜少女笑，岁月无忧愁，大抵我只爱这般简静温润的岁月，我尚记得他说过要我信他，或许我也应该信他，未曾质疑什么真假，眼眸看向他时候，不见淡漠只余下清润
-将宣纸平铺在书桌上，小秦淮中的海棠，数年春华秋实，才有了他看到的模样，又岂是朝夕之功，却明了他的心意，纵然不是一样的，这份心意已是难得。旋身靠近他几步，原来敛去清冷之后，亦可如同当初时候一般似三月暖阳融尽冰霜
：你既不敢忘，那便要一直记着，不许忘
-执起桌上瓷杯，方才饮尽的酒水，如今还残留着桃花的味道，姑姑酿得酒极好，不似烈酒辣喉醉人，却是我贪恋的味道，纵然杯中无酒，却亦是贪恋隐隐花香不绝

（卿慈靠近的这一步，等了不过两天，却像等了半辈子，卿慈话语中七分命令三分醋，听得心里一阵窃喜，执其柔荑绕过书案，在桌前坐下，拿过卿慈手中杯放在桌上，斟满桃花酿。）夫人下令，为夫不敢不从，一定记得，绝不敢忘。
（端起茶杯碰出声响，与其共饮。）日后在这棠梨煎雪，夫人说一不二，我要敢说个“不”字，为夫认打认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