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与蛋》
——胡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年轻的樵夫拥有一颗黑色的蛋。这颗蛋上印着深红的纹路,他经常抱着它,细心擦拭它,而这时那些深红纹路就好像拥有生命般地脉动。
1.【蛋碎】
没人知道这颗蛋是从何而来。
不过自从樵夫将它带回家中,就一直精心照料着它。他曾经学着母鸡那样卧在蛋上,但是蛋太巨大了,他必须要将整个身体都趴在蛋上才行,他害怕自己的体重把蛋压碎,于是他又将它放在自己的壁橱旁边,小心地看护它。神奇的是,如果冷了,蛋就会不停颤抖,蛋壳上边的纹路也会渐渐变成蓝色,这时樵夫就会多添些柴火;如果热了,蛋的表面就会开始渗出汗一样的液体,这时樵夫就会把蛋抱到距离火焰远一点儿的地方。
在樵夫日复一日的照顾之下,这颗蛋越来越活跃,越来越健康——尽管樵夫不懂这些,但他和蛋相处日久的“默契感”这样告诉他。
这是人们经历过的最寒冷的一个冬季,因为害怕蛋被冻坏,所以樵夫总是把它用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但这天樵夫砍柴回家,还没来得及搓热被冻僵的双手,就见到不知从哪钻进来的一条饿狼,正在试图破坏那颗被他细心看护着的蛋。
这可让他急坏了!他甚至来不及丢下背上的木柴,直接举着斧头就朝狼冲过去,照着狼脖子就是一斧头!然而狼毕竟是很灵活的动物,轻松地久躲过了他的攻击。虽然没砍到狼,但它为了躲避而离开了那颗蛋,这正是樵夫想要的,只要蛋是安全的,他就谢天谢地了。
樵夫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饿狼和蛋之间,一人一狼就这样对峙起来。樵夫转动着快被冻僵的脑筋,正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摆脱这个麻烦,门口一只小狼的脑袋露了出来。于是他猜想这条狼可能只是想为自己的孩子找点食物罢了。
这么想着,樵夫就从身上掏出之前猎到的死兔子,把它丢给饿狼:【拿去吧!拿到了就快离开吧!】
他边喊边挥舞着手,做出驱赶的动作。
狼叼住兔子,看着樵夫踟蹰了一下,就带着自己的幼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哦,天哪!】樵夫关上门,全身瘫软地趴在蛋上,【我还以为要失去你了……】
就在这时,他的怀中发出一道稚嫩的童音:【不会的,父亲。】
樵夫惊奇地低下头,只见这颗蛋的蛋壳渐渐皲裂开来,就像屋外破碎的冰雪,速度极快,但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又似乎有一年那么长。
从破碎的蛋壳中钻出一位可爱的婴儿,双眼紧闭,全身布满粘液,头上长着两只暗红的犄角。她用肥嘟嘟的手搓揉着眼睛,许久,才能将双眼睁开,那眼瞳竟然是深红色。尽管她长得十分可爱,但双眼中却一丝感情也没有,面无表情地望着樵夫。
然而樵夫一点也不在意。他大笑着抱起婴儿,高兴地说:【我要为你起个名字!就叫你曲奇怎么样!】
【我喜欢这个名字。】
2.【礼物】
樵夫依旧每天带着他的斧头早出晚归,而曲奇就在屋里和布娃娃玩耍,六年后,曲奇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间,耳朵逐渐变成得又尖又长,就像精灵一样,两只犄角消失了,而身后长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来。
尽管如此,樵夫依然爱着他的曲奇。他偶尔会将曲奇带到离家好几公里远的城镇,拖着自己残疾的一条腿带着曲奇在市集上闲逛,买下一切曲奇喜欢的东西——衣服、食物和首饰。然而有些东西实在太过昂贵,不是一个贫穷的樵夫所能拥有的,所以哪怕曲奇生气,他也只能狠心拒绝,然后拉着气鼓鼓,噘着嘴的曲奇离开那里。
但神奇的是,当曲奇的生日到来时,总能满心欢喜的在生日当天收到那件昂贵的礼物。
3.【报道】
后来,樵夫不再早出晚归砍柴了,也不再带曲奇去城镇。每天曲奇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樵夫撑着木拐杖站在门口的景象,这时的樵夫安静的像一棵树。
等到曲奇起床,樵夫就会对她说:【早上好,亲爱的,想吃点什么?】
这天是曲奇十一岁的生日,樵夫得了风寒,因为拖延没有医治而已经十分严重,尽管如此,他也要为曲奇准备生日礼物而外出。曲奇拒绝了好心的樵夫,打算自己出去卖点木柴来补贴家用。樵夫虽然心里不愿,但此时的他已无力阻止。
这天冷极了,已近傍晚,还下着雪。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是平安夜,也是曲奇十一岁的生日。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曲奇赤脚走去往城镇的小街上。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一双拖鞋,但是有什么用呢?那是一双很大的拖鞋,那么大,一向是樵夫穿的。她走到城镇门口的时候,两辆马车飞快地冲过来,吓得她不小心把鞋子遗失了——一只怎么也找不着,另一只叫一个男孩捡着跑掉了。他还大笑着说,将来他有了孩子之后可以拿它当作摇篮。
曲奇的一双小脚被冻得发青发紫。她的身后背着好几束木柴,但这一整天,谁也没买过她一根木柴,谁也没给过她一个硬币。可怜的小女孩又冷又饿,哆哆嗦嗦地向前走。雪花融化在她的头顶,沾湿她的黑发,让她的长发打成卷儿披在肩上,十分美丽,只是无人注意;她头上的犄角渐渐地露了出来,上面还挂着雪花;她的尾巴为了驱赶寒冷而卷曲起来。
灯光从街边窗户中透出,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那样明亮,又像壁炉里的火焰那样温暖。街上飘着一股烤鹅的香味,毕竟是平安夜啊。她在一个简陋的墙角里缩成一团。她更冷了,但是她不能回家,因为她没卖掉一根木柴,没挣到一个钱,家里已经穷得没有一个铜板了,这样明天的食物没有着落,樵夫一定会挣扎着起床而去工作的。
曲奇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火柴点亮,想暖和暖和自己的小手。火柴燃起来了,冒出火焰来了,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火焰啊,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曲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火炉前面,火炉装着闪亮的铜脚和铜把手,烧得旺旺的,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可她刚把脚伸出去,想让脚也暖和一下,火柴就灭了。火炉不见了,她坐在那儿,手里只有一根烧过了的化为灰烬的黑色木炭。她又点了一根火柴,亮光落在墙上,那儿忽然变得像薄纱那么透明,她可以一直看到屋里。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精致的盘子和碗,肚子里填满了苹果和梅子的烤鹅正冒着香气。这时候火柴又灭了,她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墙。她又点着了一根火柴。这一回,她坐在美丽的圣诞树下,这棵圣诞树,比去年圣诞节樵夫种在院子里的那棵看起来还要大,还要美。小女孩向圣诞树伸出手去,但是火柴又灭了。一点火星越升越高,最后成了在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细长的红光。
曲奇听樵夫说过,这意味着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他就要到上帝那儿去报道了。
像着了魔似的,曲奇把身后背着的木柴也全部点着了。这一回,火焰把周围全照亮了,樵夫出现在亮光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帅气。她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远离了这里,越走越远,走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