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回去？”
说话的人语气本毫无波澜，到了话尾竟微微有些叹息，那叹息好似人的错觉，轻得转瞬消逝在风里。
对面迟疑了片刻，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浓重的夜色中化为一片长久的沉默。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瞳坐在亭中抬头望，人间的月亮亦是一样的清冷，化不开这浓雾般的黑暗。
他兀自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把玩着白玉似的瓷杯，杯中的酒在惨淡的月光映衬下格外清洌，瞳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杯侧，木头与白瓷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阿夜他……”瞳下意识地顿住，旋即正色道，“大祭司他，一直念着你，还在找你。”
对面的偃甲传音鸟拍动着翅膀跳了跳，谢衣轻轻的笑从鸟腹的传音石传来，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瞳一时有些失态地想象着此时谢衣的神情，是无奈，是落寞，是思念，还是，只是他在流月城时惯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调侃呢？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谢衣的声音缓缓的，非常温和又带着点笑意，“师尊一定是这么想我的。”
“不过，”不待瞳回应，他又加重了下语气，“不过，我哪里算得上明月呢？”
瞳愣了下，片刻，倏忽笑了，轻轻松松地说：“这话不像你，谢衣，太……”他仿佛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太老成了。”
谢衣也轻轻松松地说：“是啊，我若是这么老成，起码要三十年以后呢。”瞳仿佛能看到他在那里眨眼睛，“我近日里还想着再翻新一次宅子，又住腻了呀。”
瞳闻言笑了笑，低垂下眼睫，抿了一口酒。
月下本该把酒言欢，可惜月是同一个月，酒在此时却只有一人享用，这言欢更是不知被夜色中哪里粘稠的寂静给吞噬了。
“唔。”谢衣生硬地顿住这个话题，“这个偃甲不能出现太久，会让人生疑的。”
腾地偃甲鸟燃起一把大火，火光里木料与灵力噼里啪啦地燃着，间或有几声小小的爆炸，谢衣的话语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恍惚：“有缘再见。”
“吾友。”瞳恢复了往日疏离而冷淡的神情，“有缘不见。”
流月城。
华月轻轻地走上前给沈夜披上一件外袍，看着城里漫天大雪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间有些难过，摇摇头正要退下，听到沈夜的声音突然响起：
“瞳呢？”
“回禀大祭司，七杀祭司大人奉命前往下界，未归。”
“小曦睡了？”
“已经睡下了。”
“你怎么还未休息？”
“……陪伴大祭司是属下的职责。”华月微微躬身行礼。
“……”
沈夜一时又沉默了，那个心照不宣的名字在两人的心尖上滚了数回，终究是谁也没开口。
每逢佳节倍思亲，华月盯着沈夜的背影，眼里流露着难以言说的心疼，他在想谁呢？是那个他一手带大，悉心教导的，于他如同高山流水般的人吗？
在这冰封多年的流月城里，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着过往的是是非非，寂静无声淹没了当年的愤怒咆哮，那张如玉如画的面庞，那些吉光片羽的回忆，破碎在那场拼尽全力的叛逃中，变得不可说不能说，变成一种荒唐的贪念与执念。
你们是两个人，阿夜。华月在心里叹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你们注定走两条路。
“回去吧。”沈夜突然转身，肃然得仿佛刚才的沉默都不复存在，“我还有许多事务未处理。”
“不等等看今夜的满月了吗？”华月突兀地问了一句。
大祭司大步流星地跨下阶梯，不带什么感情地回绝：“今夜是没有月亮的。”
流月城的大雪裹挟着的骇人寒气，这座空中之城遥遥地对着那轮孤月，城中即使百年的生命也不过转瞬，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虽无此荒唐，往昔欢笑却如噬骨之毒般依附心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师尊——”谢衣独身敛衣侧卧在房前的石榻上，酒醉下眼睛微微地眯起，朦胧里却出神地望着那一轮明月，口中叹息般地呢喃，“阿夜，你知道吗，今晚的月色真美。”
the end
说话的人语气本毫无波澜，到了话尾竟微微有些叹息，那叹息好似人的错觉，轻得转瞬消逝在风里。
对面迟疑了片刻，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浓重的夜色中化为一片长久的沉默。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瞳坐在亭中抬头望，人间的月亮亦是一样的清冷，化不开这浓雾般的黑暗。
他兀自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把玩着白玉似的瓷杯，杯中的酒在惨淡的月光映衬下格外清洌，瞳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杯侧，木头与白瓷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阿夜他……”瞳下意识地顿住，旋即正色道，“大祭司他，一直念着你，还在找你。”
对面的偃甲传音鸟拍动着翅膀跳了跳，谢衣轻轻的笑从鸟腹的传音石传来，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瞳一时有些失态地想象着此时谢衣的神情，是无奈，是落寞，是思念，还是，只是他在流月城时惯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调侃呢？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谢衣的声音缓缓的，非常温和又带着点笑意，“师尊一定是这么想我的。”
“不过，”不待瞳回应，他又加重了下语气，“不过，我哪里算得上明月呢？”
瞳愣了下，片刻，倏忽笑了，轻轻松松地说：“这话不像你，谢衣，太……”他仿佛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太老成了。”
谢衣也轻轻松松地说：“是啊，我若是这么老成，起码要三十年以后呢。”瞳仿佛能看到他在那里眨眼睛，“我近日里还想着再翻新一次宅子，又住腻了呀。”
瞳闻言笑了笑，低垂下眼睫，抿了一口酒。
月下本该把酒言欢，可惜月是同一个月，酒在此时却只有一人享用，这言欢更是不知被夜色中哪里粘稠的寂静给吞噬了。
“唔。”谢衣生硬地顿住这个话题，“这个偃甲不能出现太久，会让人生疑的。”
腾地偃甲鸟燃起一把大火，火光里木料与灵力噼里啪啦地燃着，间或有几声小小的爆炸，谢衣的话语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恍惚：“有缘再见。”
“吾友。”瞳恢复了往日疏离而冷淡的神情，“有缘不见。”
流月城。
华月轻轻地走上前给沈夜披上一件外袍，看着城里漫天大雪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间有些难过，摇摇头正要退下，听到沈夜的声音突然响起：
“瞳呢？”
“回禀大祭司，七杀祭司大人奉命前往下界，未归。”
“小曦睡了？”
“已经睡下了。”
“你怎么还未休息？”
“……陪伴大祭司是属下的职责。”华月微微躬身行礼。
“……”
沈夜一时又沉默了，那个心照不宣的名字在两人的心尖上滚了数回，终究是谁也没开口。
每逢佳节倍思亲，华月盯着沈夜的背影，眼里流露着难以言说的心疼，他在想谁呢？是那个他一手带大，悉心教导的，于他如同高山流水般的人吗？
在这冰封多年的流月城里，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着过往的是是非非，寂静无声淹没了当年的愤怒咆哮，那张如玉如画的面庞，那些吉光片羽的回忆，破碎在那场拼尽全力的叛逃中，变得不可说不能说，变成一种荒唐的贪念与执念。
你们是两个人，阿夜。华月在心里叹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你们注定走两条路。
“回去吧。”沈夜突然转身，肃然得仿佛刚才的沉默都不复存在，“我还有许多事务未处理。”
“不等等看今夜的满月了吗？”华月突兀地问了一句。
大祭司大步流星地跨下阶梯，不带什么感情地回绝：“今夜是没有月亮的。”
流月城的大雪裹挟着的骇人寒气，这座空中之城遥遥地对着那轮孤月，城中即使百年的生命也不过转瞬，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虽无此荒唐，往昔欢笑却如噬骨之毒般依附心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师尊——”谢衣独身敛衣侧卧在房前的石榻上，酒醉下眼睛微微地眯起，朦胧里却出神地望着那一轮明月，口中叹息般地呢喃，“阿夜，你知道吗，今晚的月色真美。”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