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颇有些摇摇欲坠。
风花笼起烛台，小心侍奉在侧。无言相对，跳跃的火焰映在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瞳中，渐渐熄下去。
我抬手将灯罩覆上，提了烛台。雪月为我披了斗篷，道是夜里风凉。我觑过去，只见得吹得猎猎响的窗纸。
偏是个无月夜，倒教人不得眠。
明宫里真的静极了，九曲长廊蜿蜒，长的似乎人穷尽一生都走不完。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鼓鸣居处，屈指轻叩门，便是柔柔一句。
“可睡下了？”

（犀影帐外，夜风大作，浅眸缱绻薄倦，仍是揽衣推枕，一壁慵整衣襟一壁吱呀开扉。猎风骤卷鸦鬓。）
未曾。
（雪绸下，微躬着脊梁，好拢一灯如豆，照亮脚下青石板。秀目惺忪，又是黄光半暖，软和了一向冷寒的线条。）
寅时里来，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甫一入室，也未添什么热炉，我虽惧凉，夜里却不肯生火，尤恐早上犯懒，挣不开回笼睡意。）

“未曾”二字堪堪入耳，已是门扉微开，冷风钻进椒房暖，占的三分寒，幽幽香萦在鼻尖儿。佳人已然亭立在前儿，眉眼柔顺。
想往日此时，她应是睡下了。
在梦里，月浸庭院，花摇竹影。
“偏是家里什么事儿，我才寻你来？这番说法倒教我伤心。”
同族而出，共承萧氏一姓，自然与她熟悉些。是知的，鼓鸣心肠说不上是冷，大约只是，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无一例外。
掀起菱唇也尽是温然的笑意，长眉舒，美目顾盼。
“甫入宫，恐是有些想家。夜里不得眠，便想着过来与你叙叙话儿，可扰了你清眠？”

（我素知她的柔情，只是勾唇一笑，似充耳未闻。）
（人家姐妹，都是春赏芳华，夏饮酒糟，秋吃海蟹，冬共华裘，单单没有锦衣夜行的。）
可是做噩梦了？
都说了未曾，何必忧心。
（又寻一言，顺道挑了几颗柳木炭块扔到手炉里，塞于她春纤中。）
只是我惯不会哄人，怎么不找阿瑟她们去。

难为她也记着。少时颇爱听些志异怪说，市井里不去买茶水，只顾呆呆立着，听完那一盏茶功夫的故事，打道回府。
入夜里枕着寒风，便是噩梦连连。府里姊妹也是听着怕的，只能同她讲讲，看着她定然自若的神情，在挑着的烛火下，翦水秋目波澜不惊，竟也生出一种奇异的无畏感。
“嗳，说不得说不得。”
“这些天里，常梦见家中的姊妹兄弟。——向我敬酒道别。”
“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与人别后，如此想念。”
她应是无从察觉的，天生一副冷性子——我也不知此时同她这般说，她又会如何回我。一如她所说，她原不会哄人。
“怕是我同阿瑟她们讲了，勾起伤心处，一同哭起来可如何好呢？”

（端坐在软乎的绣榻上，一双墨眸岑寂地沉在月华下。）
你何曾与家人分离过，自然思念。
（不比我还有阿瑟，她孑然一身又是家中老幺，怎能不悲怀。许是触景生情，许是于她的偏疼，一贯的冰姿玉态出现裂痕。）
（柔抚过她新裁的雾鬓青丝。）
你怎知姐姐不会鸣泣。

眼波流转蕴几分柔柔，瞥向她一如往日的淡淡的模样，又惊惶似的收回了目光。只将手里一只小巧手炉握住了，紧了紧宽大的袍袖。
她的声音便如魔咒一般响在耳畔，我未答她，却作怔了一般，低了眸蝶睫颤颤。
“若是晓珠明又定——”
何得不分离？
外面猎猎的风声我听得不真切，只在她抚上我鬓发时，声儿由悲切生生拗成了淡淡的，无悲无喜。
“一生长对水晶盘。”
葱指抵着袖上繁纹，看她时正忆起阿瑟同她一般的面容，却挑着几分轻佻。
“你有瑟姐——真好，同根并蒂，花开两枝。你可不知，我啊，打小儿把你们俩从心底羡慕过几回了——”

（旧年韶华，再多的绮美瑰灿，终究定格在旧字上动弹不得。我轻而易举的阖上陈页，又泰然自若的开始了大明宫的新篇章。却忘了，阿瑟与予矜尚躲在我身后，举足无措。）
瑟儿也说过这话，可见你们心意相通。
我们萧家六姊妹，心都是通的。
（我虽生性凉薄，梅骨彻寒，却时时记得一个事理。）
小妹，莫忘了，大明宫十四个殿，没有一个是姓萧的，这种时候我们...万不能分了亲疏。
（眸光潋滟，随她移到罗纹袖口，声息香软，循循善诱道。）
你配竹青色，阿瑟配胭茜红，皆是好的。

“未曾”二字堪堪入耳，已是门扉微开，冷风钻进椒房暖，占的三分寒，幽幽香萦在鼻尖儿。佳人已然亭立在前儿，眉眼柔顺。
想往日此时，她应是睡下了。
在梦里，月浸庭院，花摇竹影。
“偏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才寻你来？这番说法倒教我伤心。”
与鼓瑟双姝自小往来密切，妹妹又嫁去他们家，自然亲上加亲。我也是知的，鼓吟心肠说不上是冷，大约只是，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无一例外。
掀起菱唇也尽是温然的笑意，长眉舒，美目顾盼。
“甫入宫，恐是有些想家。夜里不得眠，便想着过来与你叙叙话儿，可扰了你清眠？”

难为她也记着。少时颇爱听些志异怪说，市井里不去买茶水，只顾呆呆立着，听完那一盏茶功夫的故事，打道回府。
入夜里枕着寒风，便是噩梦连连。府里姊妹也是听着怕的，只能同她讲讲，看着她定然自若的神情，在挑着的烛火下，翦水秋目波澜不惊，竟也生出一种奇异的无畏感。
“嗳，说不得说不得。”
“这些天里，常梦见家中的姊妹兄弟。——向我敬酒道别。”
“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与人别后，如此想念。”
八妹嫁，哥哥云游跑商的皆有——我和九妹孤单单来了这明宫……世事难料。
她应是无从察觉的，天生一副冷性子——我也不知此时同她这般说，她又会如何回我。一如她所说，她原不会哄人。
“怕是我同阿瑟她们讲了，勾起伤心处，一同哭起来可如何好呢？”

眼波流转蕴几分柔柔，瞥向她一如往日的淡淡的模样，又惊惶似的收回了目光。只将手里一只小巧手炉握住了，紧了紧宽大的袍袖。
她的声音便如魔咒一般响在耳畔，我未答她，却作怔了一般，低了眸蝶睫颤颤。
“若是晓珠明又定——”
何得不分离？
外面猎猎的风声我听得不真切，只在她抚上我鬓发时，声儿由悲切生生拗成了淡淡的，无悲无喜。
“一生长对水晶盘。”
葱指抵着袖上繁纹，看她时正忆起阿瑟同她一般的面容，却挑着几分轻佻。
“你有阿瑟——真好，同根并蒂，花开两枝。你可不知，我啊，打小儿把你们俩从心底羡慕过几回了——”

（旧年韶华，再多的绮美瑰灿，终究定格在旧字上动弹不得。我轻而易举的阖上陈页，又泰然自若的开始了大明宫的新篇章。却忘了，阿瑟与予矜尚躲在我身后，举足无措。）
瑟儿也说过这话，可见你们心意相通。
我们三人，心都是通的。
（我虽生性凉薄，梅骨彻寒，却时时记得一个事理。）
百岁莫忘了，大明宫十四个殿，没有一个是属于我们的，这种时候我们...万不能分了亲疏。
（眸光潋滟，随她移到罗纹袖口，声息香软，循循善诱道。）
你配竹青色，阿瑟配胭茜红，皆是好的。

烛火忽忽的闪着，映了眼前一双眉眼明暗有致。她幽幽的声儿一钻入耳，便如定心丸一般令我心安。
我想也是时候了——去瞧瞧我那同入明宫的九妹妹。多年未见，这心里头可还存着一份挂念呢。
我却是抬眸深深看她一眼——鼓吟与阿瑟不同，清清冷冷的脸，话儿总教人信仰。又喃喃念了一遍。
“一生长对水晶盘。”
我有想守护的人，不想与光分离。
“你说的话儿，我记得了。心也通透也些了。”
“想你困倦也甚，且不扰了——”
竹青色袍袖一抖，便是惯行的一礼，于她，极重。
我于族中虽长，却仍小儿心性，得鼓瑟多年照顾。况不说她们已然是xx，我心底儿已经将她们当作姐姐一般尊重，受的起这礼儿。

（东窗未白，只有孤灯一盏维持着光明。歇倚榻垫，且受着这一礼，瞧她洁净的眉目自云袖中若隐若现。）
（洛家采选二姝入宫，却是旧不相逢的姐妹，她如何不安，如何艳羡，我都能明白一二。面目肃容将她送了回去，落枕无眠意，索性闲敲棋子落灯花，静等乌光破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