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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敌》 BY:叶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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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9-02-24 21:26回复
    与其每天待在家里、生活在惧怕的阴影中,倒不如早点销假回去工作吧。严灏是这么想的,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国际投资贸易局,六楼,副局长办公室。
    “副座?!你怎么……”当欧阳衡见到严灏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他急忙站起身来;而桌上一大迭原本已经整理好的公文,也因为欧阳衡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被碰倒,散落一地。
    “小心点!”严灏弯下腰,帮忙眼前神色慌张的男子捡拾掉在地上的文件。
    “啊,对不起、对不起……”欧阳衡皱着眉头收拾着眼前的烂摊子“副座,我来收就好了,你不必麻烦……”
    不过,严灏倒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还是坚持帮他一起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欧阳衡不仅是严灏的秘书,同时也是受他信任的朋友。在严灏两年前晋升国际投资贸易局副局长一职后,欧阳衡便一直担任他的秘书,负责协助他处理各式公文与案件,并应付媒体记者的采访,而严灏的所有行程也都是欧阳衡替他安排的。
    “没想到才请了几天的假,就累积了这么多东西没批阅……”严灏看着那堆公文,有感而发地说道。
    “哎呀!副座,拜托你现在不要烦恼这些事情好不好?”欧阳衡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还有,你怎么跑过来了?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才对啊!”
    “我在家里待不住,所以还是来上班好了,”严灏摇摇头“家里到处都充满了佩玉的身影,我实在没办法……”
    欧阳衡知道严灏的感受,所以他尽量不提起白佩玉的事。“副座,局长也知道你的情况,他请你不要烦心工作上的事,他已经安排好你的职务代理人了,”欧阳衡诚心地建议严灏“……你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我觉得你还是出国散散心好了……”
    “欧阳,谢谢你的好意……可是,请你别再为我担心了,”严灏打断欧阳衡的话“我没事的,我只需要静一静,然后赶快投入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好。”
    欧阳衡闻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唉!他的老板就是这种人,总是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即使遇到任何不愉快也咬着牙忍耐,要不就是借着拚命工作来发泄……这样怎能叫人不替他担心?!
    背负着失去爱妻的痛苦,严灏却决定销假上班,这件事是欧阳衡怎么也阻挡不了的。于是,欧阳衡只好替严灏开了办公室的门,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桌上那一迭公文搬去批阅。
    坐在办公桌前专心批阅着公文的严灏,觉得自己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与心安。
    只要能远离白瑞玺,他宁可不要回家!他承认,他害怕面对那个男人。虽然白瑞玺眉宇间的神韵与佩玉是那么的神似,每每见到都会让他的心揪成一团,但是,那个男人眼神中无法隐藏的邪恶与轻蔑却令他不由得恐惧起来……严灏强烈地感受到,当白瑞玺直勾勾看着自己时,他的眼中往往都会带着一丝邪气,甚至还有一些难以形容的复杂元素,其中或许有怨恨、或许有愤怒、或许有不甘心、或许有迷惘,甚至……还充满着玉石俱焚的毁灭气息……
    不仅是对外界,就连对严灏来说也是一样,白瑞玺这个人一直都是蒙上一层神秘面纱的。他的确很神秘,除了当年他在国会议员候选人基本数据上面填写的那些内容之外,外界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即使到了两年后的今天,在政坛上已经颇有声望、甚至已被视为国会中新生代代表的白瑞玺,仍然是一位个人行事作风相当低调的政治人物。
    对于白瑞玺,外界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鹰派的他极度厌恶鸽派份子。
    虽然白瑞玺是自己妻子的弟弟,不过,说实话,严灏并不想试着去了解白瑞玺,而他知道白瑞玺也一定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隐私。何况,他明白白瑞玺对自己并无好感,自己不需要去自讨没趣。
    他对白瑞玺仅有的一丁点了解都是来自白佩玉。
    *  *  *


    8楼2009-02-24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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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白佩玉,严灏不自觉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记得,以前他下班以后,两个人吃过晚餐、洗了澡,在准备入睡前,他们都会窝在床上,扭开一盏小灯,甜甜蜜蜜地看着书、聊着天。
      佩玉很念旧,很多东西她都收藏得好好的,例如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电影票根、他们第一次相偕旅行时在庙里祈求的平安符,还有他们第一次上超市采买食物时的收据……当时他们正准备一起下厨煮新婚后的第一顿晚餐……
      严灏总是取笑白佩玉喜欢捡破烂,收藏了那么多不实用的东西,真不知道她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而白佩玉总是这么笑着回答他“这些才不是垃圾呢,这些都是珍贵的回忆!我只要一看到它们,以前那些快乐的记忆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就像它们又活过来了一样!”
      所以,佩玉也很喜欢和他一起翻以前的旧相簿看,她总是会微笑着跟他解释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天哪……”当严灏第一次看到白佩玉与白瑞玺姊弟俩儿时的合照时,他惊讶万分“你们小时候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我几乎分不出来!”
      “对呀!”白佩玉轻声笑道“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嘛!”
      “可是,这张照片里怎么有两个小男生?这又是谁?”严灏伸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疑惑地问道。
      “呵呵……这是我妈妈故意的!右边的那个是我喔!”白佩玉靠在严灏的肩膀上,她笑着说“那时候天气热,我被带去剪了个短短的男生头,结果我妈妈就故意让我跟瑞玺穿上一样的格子衬衫和吊带裤,把我装扮成小男生!”
      “那么这一张呢?”严灏指着另一张照片,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噢!这一张照片可就好玩了!后来为了公平起见,我妈妈就把瑞玺也打扮成小女生啦!”白佩玉的脸颊红扑扑的,笑容甜美可人“你看,他和我一起穿着粉红色的碎花小洋装,头发上还扎着有蕾丝的蝴蝶结呢……怎么样?很漂亮吧!”
      当时,严灏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没办法想象那个冷酷犀利、咄咄逼人的国会议员白瑞玺,小时候居然是这么的……这么的可爱!
      “不过,千万不要告诉瑞玺说你看过这张照片喔!他一定会生气的。”白佩玉柔声叮咛着严灏。
      “我知道。”严灏点头“你和你弟弟的感情好像还满好的嘛!”
      “对呀!不过,这一两年虽然瑞玺跟我们住在一起,可是我和他见面的时间反而变少了,一方面是因为他开始在政界发展,平常很忙,另一方面是他一直不太谅解我跟你结婚……”白佩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我不在乎,佩玉。”严灏坚定地说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生活,我就很满足了。”
      “可是,我也希望我们的婚姻可以得到瑞玺的祝福呀!”白佩玉用充满忧愁的双眼看着他。
      “佩玉,这是不能勉强的。”严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我一直希望他也可以多了解你,但是他就是不愿意……”白佩玉低下头“其实我很担心他,你知道吗?”
      “为什么要担心他?”严灏觉得很好奇“他应该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吧!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不,就是因为他太独立了,我才替他担心啊!”白佩玉急切地说道。
      “怎么说?”他问。


      9楼2009-02-24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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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如惊弓之鸟,严灏撑起虚弱的身体,挣扎着想要下床把自己的房门关上。他之前进了房间以后就直接倒在床上,根本没有多余的体力去阖上房门或是上锁。
        不过,显然他的动作还不够快。当严灏勉强坐直身体打算下床时,他的房门口就走进了一个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再见到的人——
        “好久不见,”白瑞玺身穿浅灰色的西装,看起来挺拔帅气,不过他的嘴角却很不搭调地浮着一丝冷傲的微笑“严副局长,今天你终于愿意回家了啊!”
        严灏难掩恐惧地又缩回床上,瞪大了双眼,全身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僵硬。
        “你的脸色好像有点苍白喔!”白瑞玺瞟了他一眼,语带讥刺“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看到我被吓坏了?”
        他不喜欢白瑞玺这种眼神!他的眼神过于锐利,彷佛可以透视一切似的……而且,从他瞳孔射出的光芒总会让人不寒而栗。
        “总之,好好保重。”白瑞玺转身就要离去,而在他关上房门之前,却似笑非笑、故作不经意地又回头看了床上的严灏一眼,幽幽地说“啊!真是好令人怀念的床啊……”
        严灏气得浑身发抖,不过此刻的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好眼睁睁看着得意的白瑞玺扬长而去。
        ——我绝不原谅那个男人!
        第三章
        被欧阳衡逼着休息了整整两天之后,严灏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虽然他的心情还是常常会陷入莫名的低潮,但是至少他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枯槁憔悴,原本略微凹陷腊黄的两颊也因为欧阳衡强迫他吃一堆补品而逐渐恢复健康的红润色泽。
        “副座,别忘了等一下要去……”欧阳衡走进严灏的办公室。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严灏对欧阳衡露出了一个好久不见的微笑“还有,也谢谢你这阵子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没什么,你别这么说。”欧阳衡笑着摇摇头“你没事就好。”
        “说真的,我今天还真不想来上班呢!”严灏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为什么?”欧阳衡问道“难道是工作狂终于发现休假的好处了吗?”
        “才不是,”严灏苦笑道“我倒想知道,有哪个官员在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国会报告备询以后,还会想要来上班的?”
        到国会备询,的确是所有官员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在官员的眼中,那些国会议员个个都像嗜血的食人鱼,只要逮到一点点机会,只要嗅到任何一丝血腥味,立刻就会群集蜂涌而来,扑上前拚命啃食,直到那可怜的猎物被撕扯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今天原本是国际投资贸易局的局长要前往国会备询,不过局长临时要去主持一场海外招商说明会,因此只好指派副局长严灏代替他到国会报告。
        严灏虽然有过不少次到国会备询的经验,但是他实在不喜欢那边的气氛,所以今天他得知自己要代替局长去报告,心里还是不禁有点紧张。他一次又一次地检查翻阅着到时候要提供给议员们的参考数据,以免被在野党挑出小毛病大作文章,狠狠地在国会殿堂内被修理一顿。
        乘坐公务车抵达了国会大厦,严灏深吸一口气,步入会场。他今天要向国会议员报告的是双边贸易谘商中的农产品开放门坎,而这项谈判谘商即将在一个月后进行。
        一切正如严灏事前所料,或许因为是同党党员,再考虑到他正逢丧妻之恸,执政党议员对他相当客气礼貌;不过在野党议员可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他们炮火集中,字字带针、句句带刺,不断对严灏的报告内容提出质疑,其中,攻击火力最猛烈的要算是白瑞玺了。
        他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虽然严灏在国际谈判桌上经验丰富,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是可不能把白瑞玺和一般的对手相提并论!首先,光是气势,白瑞玺就足以压倒绝大多数的官员了,他的目光炯炯、言词锋利,并且充满了自信;再者,他质询时一向准备充分,举证历历,把官员逼到哑口无言是常有的事。所以,如果有官员大意轻敌、倚老卖老,或是看他年纪轻轻而打算对他打官腔含混带过,肯定会落得被训到落花流水的凄惨下场。
        “严副局长,我想要请教你,你难道不认为农产品的对外开放门坎过低吗?这样是不是会造成进口农产品大举入侵,损害我国农民权益?”
        “我认为农产品只是被你们当作谈判的筹码而已!农民的收入已经够少了,请不要如此糟蹋我国的农民!”
        “我真的很怀疑,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员,到底有没有真正下乡去看过农民是如何在烈日下挥汗工作?然后,他们辛勤工作一整年之后呢?他们究竟得到了什么?他们什么也没有!在原产地,连贱价也卖不出去、送人也没人要的蔬菜水果只好一车一车载去丢掉、载去喂猪!不过,最奇怪的是,首都这边的大盘商、中盘商却可以获取暴利!你们官员有没有试着去改善这样的问题呢?你们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情形发生,然后却什么也不做?!而现在,最可恶的是,你们居然还想要大举开放进口农产品低价攻占国内市场!请问你们到底有何居心?!”


        11楼2009-02-24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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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两个人睡好像太挤了一点。”白瑞玺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严灏似乎没听清楚。
          “没事。”白瑞玺清了清嗓子“咳……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在办公室里摆行军床?”
          “熬夜加班的时候可以用。”严灏正色回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白瑞玺的心竟然隐隐抽动了一下。想了想,他改变心意,于是,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写满笔记的纸交给严灏。
          “这……”接过那张纸,很快速地扫视过一遍以后,严灏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瑞玺摇摇头。
          “你今天质询的时候还没骂够吗?还需要写这些侮辱人的东西吗?”严灏似乎对那张纸上面的用字遣词很有意见。
          “我只是怕你忘记我今天上午所提出的宝贵意见,所以才帮你重新整理了一遍而已。”白瑞玺若无其事的语调反而令严灏更加气愤。
          “我不需要!”严灏在盛怒之下当着白瑞玺的面撕掉那张纸,并将碎屑扔进字纸篓“白议员,如果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现在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出乎意料之外的,白瑞玺居然丝毫没有愠怒之色,他只是深沉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便要离去。
          “对了,”他在打开门走出去的前一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折伞放在严灏桌上“……你今天没有带伞出门吧!外面一直在下雨,到半夜可能都不会停吧!”
          严灏愣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白瑞玺就离开了。
          严灏拉起办公室的百叶窗,屋外的确是下着倾盆大雨,天色暗沉。过了一会儿,他看见白瑞玺孤零零的身影独自走进室外的滂沱大雨中,没有撑伞。
          难道,他把自己的雨伞……?!不!不可能的!他那种人……怎么会……?!
          他看见白瑞玺召了一台出租车离开了,他并没有回头。
          雨越下越大,车子越开越远,严灏伫立在窗边,渐渐地,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  *  *
          他其实并不在意。
          淋雨淋得浑身湿透,白瑞玺看起来却并不狼狈。他有种特殊的尊贵气质,即使外界的环境再怎么恶劣、再怎么严酷,他总是可以冷静面对,他就像一株挺立在冰天雪地中,兀自绽放幽香的寒梅。
          回到空荡冷清的家,白瑞玺用冰凉的手指快速脱去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物,进入浴室冲热水澡。
          在热水温暖的包围下,白瑞玺缓缓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他原本梳理整齐的黑发现在已经濡湿,柔顺地贴在他的前额上,冷酷的脸部线条逐渐变得柔和,紧皱着的眉头也放松了。
          为什么要把雨伞留给严灏?白瑞玺其实不太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与其说有什么理由,倒不如说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驱使吧……而将那一张纸交给他的原因,似乎只是因为当时心里的一阵震动。
          会在办公室里摆行军床的官员,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严灏在办公室放行军床又如何呢?自己不也常常熬夜加班,然后就直接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吗?明明……明明严灏只是做了一件自己也会做的事情而已,为什么在看到行军床的同时,心脏还是会猛然一震呢?
          白瑞玺甩甩头,不愿继续想下去。
          冲完澡,吹干头发,白瑞玺穿着浴袍,斜倚在客厅的牛皮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收看电视新闻。
          其实他没有认真在看新闻。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今日的新闻,将成为明日的历史”,不过,对白瑞玺而言,今日的新闻到了明日就成为垃圾!大多数的新闻都没有保留超过一天的价值,尤其是政治新闻。他觉得很可笑,媒体常常沦为政客操弄的工具而不自知,政治新闻每天净是报导政客的漫天谎言与恶意攻诘,就像是他们的传声筒似的,这样的新闻真的能够称作“新闻”吗?!看到这种没营养的报导,每每让身为政治人物的白瑞玺不禁失笑。
          所以,白瑞玺只是开着电视,把电视机的声响当成背景音乐,让这间孤寂的屋子多少有点人气。电视机上面原本放了好几个相框,里面都是白佩玉去年到东欧自助旅行时所拍的照片,但是现在为了避免触景伤情,这些相片已经被严灏收起来了。
          自从姊姊离去以后,家里就失去了生气。以前,虽然因为严灏的关系而不常返家,但是姊姊每天总是会固定打电话来关心自己;现在,姊姊走了……再也听不到她银铃般的笑声,再也看不到她温柔包容的笑靥,再也吃不到她亲手炖煮的爱心羹汤……这样的家,还能够叫做“家”吗?
          白瑞玺清晰而深刻地回想起姊姊出事的那一天……那真是再恐怖也不过的画面……
          那一天,不知道怎么的,白瑞玺特别心神不宁,本来已经决定要好好研究一项贸易草案的,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专心,待在办公室里让他心烦气躁。
          “铃——铃——”忽然间,办公室的电话刺耳地响起,划破室内凝滞沉重的寂静。
          白瑞玺拿起话筒“你好,我是白瑞……”
          “——白议员!你姊姊出事了!她气喘发作,现在情况很危急……”电话那头的人大叫着。
          就在这一瞬间,白瑞玺的心脏差一点就要停止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慌乱,慌乱只会误事。于是,得知姊姊已经被送上救护车之后,白瑞玺问明医院,立刻连络那家医院治疗气喘的权威医师,请医师先做好急救准备。冷静打点好一切后,他随即飞车赶往医院。
          他这辈子还没有把车开得这么快过!在半途中没有闯祸肇事、车毁人亡还真是奇迹。白瑞玺几乎是和救护车同时抵达的。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白瑞玺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跟她说话,为她打气,并且努力不使自己的语调颤抖。看到姊姊额上频频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孪生的自己似乎也可以感受到那揪心的痛苦,手足连心……大概就是这样吧……
          可是……姊姊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那个家伙吧?
          ——严灏怎么还没有出现?!


          13楼2009-02-24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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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瑞玺从来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希望赶快看到严灏出现!
            不过,最后,他与白佩玉都失望了。严灏没有来。
            直到白佩玉被推入急诊室的前一秒,白瑞玺才看见一个神色惊慌的男子匆忙奔进医院。
            那是严灏,白瑞玺曾经殷殷企盼看到的严灏。不过,他迟到了,他在白佩玉的生命里永远地迟到了。
            急救了好几个小时,当医师终于宣布放弃的那一刻,严灏身子一瘫,跪地痛哭;而白瑞玺的泪痕早已干透,他只能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身边那名悲恸欲绝的男子。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姊姊带着遗憾而离去的神情……
            ——我绝不原谅那个男人!
            太多往事浮上心头,白瑞玺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于是,他心烦意乱地关掉电视,努力深呼吸好几次以后,决定回房睡觉。
            只不过,他睡得并不安稳,一整个晚上几乎都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就算睡着了,也睡得很浅。其实,自从白佩玉去世之后,他几乎都没有办法好好睡上一觉……因为,他失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啊……
            在恶梦中,白瑞玺惊醒了。他翻了个身,看看闹钟,不过凌晨两点半。
            这时,他发现门缝中竟然透进了一点微弱的灯光,于是,他决定起身去探个究竟。
            灯光是从严灏的书房中透出来的,他的房门半掩,里面一片寂静。白瑞玺蹑手蹑脚地走近,探头向房内看去——
            严灏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面前还摆着一迭如山高的公文。
            白瑞玺好奇地走过去,接着,他在严灏案上看见一个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东西——那张在办公室里被严灏撕碎的纸,现在那些碎片居然一小张一小张地被仔细拼好、好端端地躺在桌上!不过,上面当然贴了很多透明胶带。
            那家伙……
            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花了多少时间把这些纸片重新拼贴黏合的?!
            白瑞玺看着那张破破烂烂的纸,心中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快速流窜而过。
            严灏似乎很疲倦,他趴在书桌上睡得很熟,连自己披在肩上的薄外套已经滑落都不知道。白瑞玺叹了一口气,他弯下腰捡起那件外套,帮严灏把外套重新披好,然后替他关了灯,轻轻阖上书房房门,悄声走回自己的房间。
            说也奇怪,那一晚,白瑞玺居然沉沉地睡着了。
            翌日,白瑞玺神清气爽地醒来,拉开窗帘,充满活力地迎着早晨的阳光。他趋车前往国会大厦,准备开始崭新的一天。
            在通往议场的走道上,他却与某个男子不期而遇。男子叫住了他。
            “那个……嗯……”男子西装笔挺,黑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充满自信的模样,但是他的声音却带着些许犹豫“……对不起。”
            “副座,请问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白瑞玺挑了挑眉,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双眼。眼前的男子正是严灏,在这个场合里,他是国际投资贸易局的副局长。
            “昨天……呃,那张纸……”严灏低下头,刻意避开他直视的目光。
            “我知道,你不是已经把它撕掉了吗?”白瑞玺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没错,但是……”严灏坦承“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想跟你道歉的。”
            “哦?”说实话,白瑞玺满惊讶的。因为,他记得今天质询的议程里面并没有排定国际投资贸易局啊!难道……难道严灏会在这里出现,只是为了要向自己道歉吗?!
            “我仔细读了你在那张纸上面写的笔记……呃……其实你提出的建议很中肯,我想这对我们的农业谈判策略应该很有帮助……”严灏诚恳地说道“……真的很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后来我把碎片又黏……”
            “我知道。”白瑞玺打断他的话。
            严灏愣了一下。白瑞玺怎么会知道?!
            彷佛看出严灏心底的疑问,白瑞玺笑了笑,然后便很快地转身离开,不留给严灏丝毫发问的机会。
            一时之间,严灏竟站在原地动不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呆呆望着白瑞玺离去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瑞玺不带恶意的笑容。那笑容淡淡的,很纯粹,那笑容是愉悦的,是轻松的,是开朗的,是发自内心的。
            令人很惊讶,他的笑容竟是出奇地好看。


            14楼2009-02-24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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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严灏,一点也没有改变。
              *  *  *
              美食醇酒,再加上故人久别重逢,这顿饭吃得相当尽兴。用过主菜,严灏点了招牌甜点米兰烤麦子,杜文颖则是选了主厨特别推荐的烤蕃茄。
              “对了,伯父还好吗?我有好一段时间没向他请安了。”严灏说道。
              “他身体还是很硬朗,但是,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固执。”杜文颖掩嘴轻笑:“我一下飞机就回家去看他了,他还特别叮咛我要来跟你打个招呼……”
              “他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小女孩看待,”闻言,严灏也忍不住笑道:“伯父都没注意到,你已经不再是小丫头了,应该二十六岁了吧?现在你都已经可以嫁人了呢!”
              严灏没有注意到,听到这句话时,她的脸红了红。
              “要结婚也得先要有个对象啊……”杜文颖低下头。
              “对象?你嫌你的男朋友不够好,不够资格当你的结婚对象啊?”严灏发出疑问。
              “才没有这回事呢!”杜文颖急忙出声反驳,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没有男朋友。”
              “可是……从小到大,想要追求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呢!”严灏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且,我曾经听伯父说过,你在法学院念书时,还有个条件一流的年轻律师对你很有好感不是吗?难道你拒绝他了吗?”
              “嗯……他的确对我很好,但我就是没有办法爱上他……”杜文颖别开目光,悄声嗫嚅着:“所以……只好跟他说抱歉了。”
              “为什么没有办法爱上他?”严灏问她。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彷佛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无法接受其它人的感情。”
              “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严灏追问:“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她耸耸肩,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况且,我只是暗恋而已……”
              “可以告诉我那个受你垂青的幸运儿是谁吗?”严灏不忍心看她被爱情折磨。他决定,如果文颖愿意讲,那么自己说什么也要拚了命撮合他们!
              “不行,”没想到,她还是不肯透露一点口风:“如果说出来了……就不能叫做暗恋了……”
              这是她的秘密。杜文颖打算继续把这个秘密摆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
              用完甜点与餐后咖啡,侍者送来上好的古巴雪茄,不过严灏只是摇摇头。他一向不抽烟,也没有抽雪茄的习惯。于是,在结帐之后,两人走出餐厅大门。
              “我送你回家吧!”严灏说道。
              “谢谢,不过真的不必了……”为了怕麻烦严灏,善体人意的杜文颖连忙婉拒道:“我可以自己……”
              不过,严灏的声音却是温柔中带着坚定:“没关系,我送你。”
              “呃……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对上严灏的目光,她一愣,略显慌张地答应了:“……谢谢你。”
              “别跟我客气了。”严灏取出了车钥匙。
              就在他们横越马路准备驱车离去时,对街有个男子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浑身僵硬,无法走动……他深邃漆黑的眼瞳中瞬时间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那是不解、是困惑、是失望、是愤怒、是难以置信……
              “叮咚!”来到家门口,杜文颖按了电铃,严灏则是站在她身侧。严灏原本打算送她回家后便离开的,但是杜文颖却坚持要请他进来坐坐。
              一会儿,一位长者从屋内走出,替他们开了门。
              “我回来了。”杜文颖笑道。
              “文颖啊,怎么这么晚……”忽然间,长者发现杜文颖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子,他吃了一惊:“——咦?严灏怎么也来了?”
              “伯父好。”严灏温文有礼地向长者欠了欠身:“刚刚我跟文颖去吃晚餐、聚一聚,然后就顺道开车送文颖回来,我不放心让文颖一个人搭出租车。”
              看到严灏的出现,长者炯炯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柔和,他急忙招呼着:“……来来来,快进来吧!”
              “谢谢。”严灏点了点头,随着杜文颖步入屋内。


              17楼2009-02-24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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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在严灏完成谈判回国后,虽然农业与工业产品的利益都成功保住了,但是仍然引起政坛一波波的暗潮汹涌,各种耳语与臆测此起彼落,内容不外乎是质疑严灏大幅修改原本的谈判策略究竟是不是受到白瑞玺的影响,而这一点也让不少鸽派政治人物开始担心严灏的忠诚度。
                白瑞玺看见自己提供的建议被采纳,心中其实很惊讶,因为他并不期待严灏真的愿意倾听反对党的劝谏。
                虽然对严灏还是有诸多不满,但是眼见他顺利完成谈判,回国以后却是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白瑞玺多少也想为他抱不平;不过,白瑞玺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如此一来,众人就更能够合理地怀疑他们两人关系匪浅。
                算了,就算严灏的处境再艰难也不干自己的事吧。
                思及此,白瑞玺决定不要再为无谓的事情费神,还是把手边看到一半的杂志好好读完比较重要。
                “白议员,国际投资贸易局在议会休会期间安排了一项国外考察的行程,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就在白瑞玺认真阅读的时候,一位同党的国会前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基本上没什么兴趣,”白瑞玺仍然专心阅读着眼前的时事评论杂志:“……我不太喜欢搭飞机。”
                “这次的行程会参观很多国际生物科技大厂,应该会有不少收获,平常要参观那些厂房和实验室可是不容易的……”前辈说道:“而且,还可以当做国内规划生技园区的参考……”
                “话这么说是没错,应该是有值得借镜的地方。”白瑞玺略为将注意力从杂志上挪开:“那么,目前国会这边有谁会参加这个考察团?”
                “外交和经济委员会的成员应该都会参加吧!”前辈回答。
                “贸易局那边呢?”白瑞玺想了想说道:“应该还是由局长带队吧!我记得往年都是这样的。”
                “嗯,这可就不一定了,局长好像还有其它的招商行程……”前辈顿了一顿:“……所以,今年应该是由副局长率团。”
                “哦,严灏吗?”白瑞玺很快答道:“那我不去了。”
                “为什么?”前辈问道。
                “如果我去了,某些人不是刚好可以拿我和严灏大作文章吗?何必顺了他们的意?”白瑞玺冷笑道:“最近这种风声越传越凶了,我想我还是尽量跟严灏保持距离比较好。”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党部才希望你可以参加啊!”前辈解释道:“如果你为了避嫌而刻意不出席,反而会留给外界更多想象空间,这时候你倒不如逆势操作,用行动来证明你们的确毫无瓜葛!”
                “原来……是党部授意希望我去的啊!”白瑞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大家对我好像不太放心嘛!”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白瑞玺简短地下了一个结论。
                “为什么?”前辈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没有为什么。”白瑞玺摇摇头。虽然白瑞玺没有说,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原因,当然,这位资深国会前辈一眼就看了出来。
                “白议员,我知道你和严副局长一向合不来,”前辈苦口婆心地劝他:“可是,如果你不去的话,反而会落人口实的。”
                “我不在乎。”白瑞玺语调平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暂且不考虑党部的反应好了,我们纯粹就选民的角度来看,如果你不去的话,你说选民会怎么想?”前辈分析道:“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因为意识形态而不参与考察团是很不专业的,这么做对你的形象伤害很大啊!”
                “反正我的形象还有很多可以伤害的空间。”白瑞玺冷淡地回答。
                “白议员,你还是三思吧,党部会很在意这件事的。”说完这句话,前辈便转身离开了。
                白瑞玺没有出声,他只是继续看着他的杂志。其实白瑞玺知道前辈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姑且不论党的反应,单就选民的观点来看,自己的决定其实并不适切。因为自己的个人好恶而放弃给选民留下好印象的机会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而且,最后党部一定会插手管这件事的……
                可是……可是只要一想到要跟那家伙一起出国考察,他就完全无法忍受!这么一来,在出国考察期间自己岂不是天天都要见到严灏吗?谁受得了——啊!对了!既然……既然连自己都受不了的话,严灏假如知道自己也会去、两人必须每天朝夕相处的话,他一定会完全崩溃吧!那么……
                对这两个人来说,只要一看到对方,心里就会浮现不堪回首的记忆。于是,白瑞玺念头一转,决定以自己的不愉快来换取严灏的万分痛苦。他要像一缕鬼魅似地纠缠着他,让严灏一辈子也逃离不了那个邪恶迷乱的夜晚,他要让那一夜成为严灏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就这样,白瑞玺加入了考察团。


                21楼2009-02-24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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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经过长达十六个小时的飞行,算进时差,等他们一行人下机出关时,当地时间大约已是傍晚时分了,zheng府驻外单位人员早已备好车辆,在机场门口等着迎接他们。
                  待众人分配好饭店房间、摆妥行李之后,驻外人员便热诚地安排了当地著名的餐馆,设宴款待。
                  由于时差的影响,再加上长途飞行,大家其实都疲倦了。白瑞玺只点了口味清淡的蔬菜与简单烹调的海鲜,搭配些许白酒果腹;至于严灏,虽然不同桌,但是白瑞玺注意到他几乎什么都没吃,他只向侍者要了一杯气泡式矿泉水。
                  身为带队者,严灏自然要与接待的驻外人员寒喧几句,逐一敬酒、慰勉当然也是少不了的。谈笑间,严灏隐约面露疲态,但他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无论是政治、经贸、艺文,甚至是运动议题,只要驻外人员提及,他都可以有条不紊地侃侃而谈。从严灏的表现,一方面可以看出他对zheng府驻外单位人员的重视,另一方面则可看出他的确真材实料,各方面的知识均广泛涉猎。
                  用过晚餐,一行人便驱车回到住宿饭店,准备好好休息一夜,隔日才有精神参观生技园区。当众人在饭店一楼大厅等电梯时,白瑞玺看见那位女记者又黏到严灏身边。
                  “副座,你还好吧?”她用软软甜甜的声调说道:“我看你一副很累的样子,需不需要我到你那边……”
                  “我很好。”严灏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不过,那位女记者紧接着又说道:“可是……”
                  “谢谢,我真的没事。”严灏笑一笑,脸上却难掩倦容:“……我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严灏显然没有发现白瑞玺正在注视着自己,他只是沉默地等着电梯。白瑞玺知道严灏真的累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坐在他身边带给他莫大压力的关系,严灏在十六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中似乎并未阖眼小寐一番。
                  抵达十八楼,严灏与白瑞玺同时步出电梯。他们的房间号码只不过差了三号。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连西装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那位女记者对严灏种种亲昵的举动就忽然一股脑地涌上白瑞玺的心头。虽然白瑞玺一再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必去管他人闲事——尤其当对方是严灏时——但是,最后他还是屈服了。
                  白瑞玺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他随手拿了一本今年前两季的国际贸易情势评估报告就再度步出房门。他走到严灏的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问是哪一……”房门打开了,而白瑞玺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撞了进去,然后在砰一声关上门后,白瑞玺反射性地把门后的扣锁拉上。
                  “你仔细听好了,”严灏怎么也没想到,不请自来的白瑞玺竟然大言不惭地开始教训起自己来了:“你一定要记得把房门上的扣锁锁上,不然会像我这样直接闯进来的人可多的是。”
                  虽然身心俱疲,但是面对白瑞玺这种近乎无礼的鲁莽举动,再加上飞机上的那段谈话,严灏还是忍不住动了肝火。“请问一下,白议员,你到我房间来做什么?”严灏没好气地质问道。
                  “来帮你。”白瑞玺语调依旧冷淡:“顺便跟你讨论一下这份奇差无比、漏洞百出的评估报告。”
                  “你……你竟敢这么批评这份报告?!这可是我们局里同仁花了好几个星期的工夫才整理出来的心血结晶……”严灏不悦地反驳。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白瑞玺从进房间以后就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你凭什么随便用一句话就打发掉我们……”严灏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严副局长,请你闭嘴,谢谢。”白瑞玺转头瞪了他一眼:“还有,这不是意气之争,我们就事论事,所以请你跟我好好讨论一下这份评估报告对今年下半年景气的预测准确度。”


                  23楼2009-02-24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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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如此强势的白瑞玺,纵使疲倦,严灏也只好屈服。他从公文包中拿出自己的那份报告,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开始跟白瑞玺逐项讨论。
                    白瑞玺的表情很奇怪,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报告,全副注意力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目光根本没有聚焦!这让严灏有点生气。毕竟说要讨论的是他,现在不认真的也是他!
                    忽然间,门口传来一阵电铃声。
                    严灏起身去开门,白瑞玺则是坐在沙发上不动,锐利的眼神飘向门口。他看见严灏开了门,并伸手把扣锁拉开。
                    “请进,”严灏打开门,对门外的人客气地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啦!”从门口传进来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人家只是……”
                    既然门上的扣锁都已经拉开了,门口那位女子当然也就顺势进入严灏的房间。不过,就在门口那位女子莲步轻移走进房间,然后一眼瞥见严灏背后目光凌厉的白瑞玺时——
                    “——啊!”没有预期房里还有其它人,再加上白瑞玺脸上的表情极其冷酷,那女子倒抽一口气,居然被吓得尖叫起来。
                    严灏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也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身,这才发现白瑞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冷冷地站在自己背后,还用一种不太友善的眼神看着那位女子。
                    “我有这么可怕吗?”白瑞玺把手插在口袋里,嘴角轻轻扬起:“请问这位小姐,您有何贵干啊?”
                    “白议员,这位是×主论坛报的记者路翎翎小姐,主跑我们局里。”为了化解眼前尴尬的局面,严灏连忙为他们互相介绍:“路小姐,这位你应该也认识,白瑞玺议员。”
                    “很高兴认识你,路小姐。”白瑞玺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不过却没有与她握手。
                    “白议员,以后要请您多多指教了……”可能是刚才的惊吓还没有完全平复,路翎翎俏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僵硬。
                    “别这么说,我还要靠你们记者多多关照呢!”白瑞玺欠欠身,客套地说道。
                    “对了,白议员,您怎么会在副局长的房间里呢?”路翎翎眨了眨眼,试着找出一点可以聊的话题。
                    “这个我就要请教你了,”白瑞玺表面上是在问那位女记者,不过他的眼神却不怀好意地飘向一旁的严灏:“……你觉得两个单身男人如果共处一室的话,可能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这……”路翎翎一时间竟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而严灏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猛瞪着白瑞玺。房间里的空气瞬时凝结。
                    “当然是什么都不可能做吧!”白瑞玺在欣赏完身边两个人的惊讶表情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下去:“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跟副局长讨论一下这份评估报告而已。”
                    他扬起自己手中那份画满了红线、写满笔记的评估报告,又指了指严灏摆在桌上的那一份,证明自己的确是因为要讨论公事才会出现在严灏的房间里。
                    “我是来讨论公事的,那么,”顿了一顿,白瑞玺眉峰一挑:“你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早就在注意路翎翎了,他料到路翎翎一定会在这里出现的……话说回来,她出现的时机很奇怪,才刚下飞机没多久,根本还没有什么参访行程,当然也就不可能从严灏这边问到什么新的东西,但是她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闯入严灏的房间,没有带任何名片或纸笔,摆明了就是来聊天的……不,也许不是只有聊天这么单纯……
                    白瑞玺的态度很明确,他不必露骨地明讲,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在下逐客令。于是,在聊没几句之后,路翎翎也只能识趣地告辞,无功而返。
                    在路翎翎离开之后,严灏锁上门,一脸怒容。
                    “白瑞玺!你是不是疯了?!”他吼道。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很遗憾的是,我正常得很。”白瑞玺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而他这种彷佛置身事外的轻佻态度让严灏更是怒火中烧。
                    “你没有疯的话,你刚刚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严灏气急败坏。
                    “哪种话?”白瑞玺反问。
                    “就是……就是……”严灏的脸微微胀红“就是……反正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最清楚!”
                    “是吗?真糟糕,我的记忆力不太好呢,”白瑞玺微微皱起眉头,装出绞尽脑汁苦思的模样:“我有点忘记我刚刚说过什么了……”
                    “白瑞玺!你不要给我装傻!”也许是被逼急了,严灏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刚刚为什么要问她知不知道两个单身男人共处一室会做什么?!”
                    “哦,”听到这句话,白瑞玺忽然眼睛一亮:“……你还是说出来了嘛。”
                    “你……你……你不要太过分了!”惊觉失言,严灏的脸更红了。
                    “喂,不要太过分的人应该是你吧!”收起不在意的神情,白瑞玺正色道:“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我看你回国以后连官都要丢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个记者对你别有所图吗?”看严灏傻愣愣的样子,白瑞玺还是只能把话摊开来讲了:“如果我刚刚不在的话,你现在大概早就被那个女人吃干抹净了吧!”
                    “——你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严灏很快地反驳回去。
                    “哦?”顿了顿,白瑞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24楼2009-02-24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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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还好吧?”看着严灏这么狼狈的模样,白瑞玺的心里竟然有点不忍了,不过他还是不改尖刻本色地继续教训严灏:“你也真笨……不能喝为什么还是要喝?!”
                      严灏当然没回话,他头痛欲裂,想吐的恶心感觉不停涌上来,肠胃翻腾不已,他根本没有力气去反驳白瑞玺的指责。
                      于是,白瑞玺就这么蹲在他身边,一边谍谍不休地细数着他的罪状,一边却又出奇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部,始终没有离去。
                      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严灏才浑身瘫软地跌坐在浴室地板上。白瑞玺倒了一杯水给他漱口,还拿了饭店房间提供的茶包泡了一杯浓茶让严灏醒酒。
                      “多少喝一点吧,会舒服些的。”白瑞玺将热茶吹凉,再把茶杯凑近严灏唇边:“快喝吧,已经不烫了……”
                      严灏乖乖地把这杯浓茶喝下肚去,虽然依他的表情判断,这杯茶应该是非常苦涩的。
                      喝完热茶,严灏似乎觉得好多了,于是,他的眼皮开始沉重了起来,大概是想睡了。白瑞玺看到他这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还是把他撑起来,扶他回床上躺着,甚至很细心地拿毛巾帮他擦了脸。
                      看着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zheng府官员,却被一个女人灌酒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白瑞玺忍不住摇摇头,轻笑了出来。
                      也许不要让他有太多束缚会比较好。白瑞玺弯下身,动手把严灏的西装外套褪下来,接着,白瑞玺开始松他的领结,并帮他解开衬衫的前两颗钮扣……
                      忽然,白瑞玺的手被抓住了。
                      “——你做什么?!”白瑞玺一惊,竟然忘记要甩开严灏的手。
                      “不做什么……”严灏眼睛半闭,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好什么?!”白瑞玺脸一红,怒喝:“我只是不想看到代表国家的官员在媒体前面出糗而已!”
                      “你再这样乱喝酒,难道不怕把国家的脸都丢光了?!”白瑞玺吼着:“你不在意就算了,但是身为一个和你同样国籍的国会议员,我可是很介意!所以这不是对你好,我完完全全都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自己!你知道吗?我是为了我自己!你这个混帐可不要搞错了!”
                      在没有意识到严灏已经昏睡过去的状况下,白瑞玺足足又兀自骂了十几分钟,直到他发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早已滑落在床沿时,白瑞玺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发飙的样子很蠢。
                      不过,幸好他已经睡着了啊……
                      白瑞玺叹了一口气,把严灏的西装外套挂到衣帽架上,替他盖上被单、熄了灯后,才转身离去。
                      他难道……难道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27楼2009-02-24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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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所以从政有两个理由,”白瑞玺开始讲述起那段他从来不曾对别人诉说的故事:“我到国外念书的时候,一开始,我对于他们国家的×主与富庶十分向往,繁荣的街道、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还有那些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不过,在这样美丽的大都会里,居然暗藏着肮脏污秽的角落……富有的人在豪华的餐馆里享受着山珍海味,但是,在那黑暗的角落里,我亲眼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垃圾堆里翻拣着别人吃剩的汉堡与薯条……”
                        “对一向不知贫穷为何物的我来说,那一幕的震撼实在是太强烈了……”说着说着,白瑞玺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那时我才体认到,在一个社会中,最可怕的不是贫穷,而是贫富不均啊!贫富差距日渐拉大,这才是社会中最可怕的毒瘤!”
                        严灏看着白瑞玺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忽然之间,他明白了白瑞玺坚持为农民争取权益的理由。
                        “我担心自己的国家在经济迅速起飞的同时,也会步上其它先进国家贫富极端不均的后尘,所以我决定从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白瑞玺小声但是却坚定无比地说道:“……我相信从政是改变国家命运最快的方法!”
                        的确,与其批评怨怼现状,倒不如亲自改革!进入政治圈的人们,手中握有实际的资源,不但能够亲身参与政策的制定与修正,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足以影响国家大政方针!拥有权力不是罪恶,端看掌权者如何去运用而已。
                        语毕,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不过,此刻他们的心中却翻涌起无限回忆……方才的对话,让他们又重新温习当年初入政坛战战兢兢、急切有所作为的青涩心境……如今,他们都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忘记那时所抱持的初衷,并且正一步步朝着自己的理想前进。
                        “……这是你的第一个理由,那么,你从政的第二个理由呢?”严灏问他。
                        “关于第二个理由……”白瑞玺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第二个理由我要保留。”
                        “……是受到你父亲的影响吗?”严灏想起白佩玉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一些片段。
                        “我说过我要保留了。”白瑞玺撇过头。
                        “好吧,我不问了。”严灏笑一笑,说道:“对了,我要谢谢你。”
                        “又谢我?”白瑞玺猛一转头:“你刚刚已经道谢过了。”
                        “这次不一样,”严灏抬眼:“……是有关昨晚的事。”
                        昨晚……昨晚的事?!
                        “喔……那个啊……”白瑞玺努力压抑着自己狂乱的心跳,用冷静平板的声调回应他。
                        “谢谢。”严灏轻声说道。
                        “……不客气。”白瑞玺刻意避开严灏的目光。
                        看到竟然有些腼腆局促的白瑞玺,严灏忍不住开口:“其实我……”
                        “别再说了!”白瑞玺阻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白瑞玺别过头去,淡淡地说道:“宿醉的话,头会很痛的……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快点闭上眼睛睡觉。”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严灏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反正……反正那家伙讲的一定也不会是什么好话……白瑞玺这么想着。
                        就在白瑞玺满心焦躁地整理自己紊乱的思绪,并试图划清与严灏之间的界线时,忽然之间,他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暖与重量。
                        霎时,白瑞玺几乎以为自己的血液凝结了。
                        严灏睡着了。宿醉再加上连日来累积的疲劳,使他沉沉睡去,而他在不自觉中,竟毫无防备地把头轻轻靠在白瑞玺的肩上。
                        白瑞玺差点就要跳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努力按捺下自己震惊的情绪与剧烈的心跳,镇定地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
                        幸好,旅途的劳顿早已让参访团的其它团员进入梦乡。白瑞玺在确定没有人撞见这一幕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白瑞玺鼓起勇气,看了看身旁熟睡的严灏……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安心,让人实在不忍心惊动他啊……
                        好吧,就暂且让他这么靠着吧。
                        感受着另外一个人传送过来的体温,白瑞玺也闭上了双眼。
                        结束暑期参访考察的行程后,严灏继续忙着推动双边经贸合作业务,白瑞玺则是因为国会重新开议,新会期一开始,zheng府各部会的总质询满档,连带使得他忙到昏天暗地,不返家过夜已成为常态。
                        某个周日早晨,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自然醒的严灏悠悠醒转,他起眼睛看着窗帘外透进的阳光,一想到今天不必精神紧绷、西装笔挺地去上班,他就略显孩子气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打算纵容自己再小小赖个床。
                        就在严灏趴在床上,一脸幸福地把脸埋进枕头里的同时,他却依稀听到刺耳的电铃响起。
                        “叮咚!”


                        29楼2009-02-24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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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严灏只好打消睡回笼觉的念头,认命地起身应门。他接起客厅大门处的对讲机,睡眼惺忪地看着监视器的屏幕。
                          “……请问是哪一位?”严灏揉着眼睛,声音有些含糊。
                          “是我。”传进他耳中的,是一个低沉厚实的嗓音。
                          “——啊!您怎么来了?!”就在这一瞬间,严灏完全清醒过来了:“不好意思!我马上帮您开门!”
                          几分钟后,一位举手投足间在在显出恢弘气度的长者便端坐在严灏家中客厅。虽然年近七十的他发际已有些灰白,但是他眼眉中的自信与犀利却是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西装革履的他风度翩翩,可看出他当年的风采不但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历经了岁月的洗礼而显得更加沉稳睿智,暧暧内含光。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急急忙忙梳洗完毕,换上衬衫,严灏又冲进厨房里煮了一壶咖啡:“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慢用。”
                          “给你添麻烦了,真抱歉。”长者向他微微点了个头:“没有事先跟你打个招呼就来叨扰,是我的不对……”
                          “千万别这么说!”严灏一边倒着咖啡一边笑着说道:“看到您过来我真的很高兴!”
                          “还是一样,黑咖啡不加糖吗?”严灏把咖啡杯摆到长者面前,他问道:“对了,您怎么突然想要回国呢?”
                          “只是因为想要看看佩玉……所以就回国了,”长者的笑容中仍旧带着一丝落寞:“之前我一定会承受不住的,后来经过一段时间沉淀,情绪才比较稳定……我想,现在应该可以再来看看她了……”
                          严灏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而且,有些事情我觉得也应该当面跟你说。”白琨轻声说道。
                          *  *  *
                          客厅里窗明几净,还飘散着浓郁的咖啡香,但是屋内的气氛却忽然之间变得有些沉重。
                          “……瑞玺不在家吧!”白琨问道。
                          “他从前天就没有回来了,可能在忙。”严灏回答。说真的,自从国会开议以来,自己就很少在家里见到白瑞玺了。
                          “这样比较好。”白琨微微一笑。
                          “咦?”严灏有些不解:“怎么说?”
                          “因为我想单独跟你聊一聊。”白琨沉声说道:“这时候我也不希望他在。”
                          “……嗯。”严灏点了点头。
                          于是,在深吸一口气之后,白琨开口问道:“你和瑞玺……相处得还可以吗?”
                          严灏愣了一下,不过,像是刻意要遗忘那不堪的一夜似的,他随即果决地说出他的答案:“……还可以。”
                          “这一阵子……真是辛苦你了……”白琨轻轻叹了一口气。
                          “请千万别这么说。”严灏连忙回道。
                          “瑞玺的个性我很清楚,他一定常常说出一些让人为难的话吧!”说到这里,白琨顿了一顿:“如果他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我代他向你致歉。”
                          “这……”看见白琨向自己略欠了欠身,严灏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呃,您……不……”
                          “唉……瑞玺这孩子,我一直很担心他。”白琨又是喟然一叹:“……虽然他跟佩玉比起来好像独立多了,但是他的内心其实更脆弱……我很后悔在他们姊弟俩的成长过程中没有陪他们一段……”


                          30楼2009-02-24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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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放!除非你把话说清楚!”严灏依旧不愿松手:“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会,但是我实在受够你这种神秘兮兮的态度了!”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放开我!”白瑞玺的愠怒使他不禁胀红了脸:“你不要太过分了,不然……”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电梯门打开,抵在门上的两人就这样摔了进去——严灏重重压在白瑞玺身上,白瑞玺眼前一黑,猛烈的撞击差点让他岔了气。
                            接着,电梯门关上,白瑞玺一脸痛苦地挣扎爬起,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严灏,严灏则是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还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怒气冲冲的白瑞玺正要抡起拳头,准备痛揍严灏一顿时,电梯却忽然一阵剧烈震荡,随即灯光全灭。
                            电梯停摆了。
                            第八章
                            电梯的剧烈晃动让两人吓了一大跳,双双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大约过了十秒钟,电梯不再摇晃,神色有些惊慌的严灏才略为迟疑地打破沉默:“电梯好像……不动了?”
                            “是啊。”白瑞玺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电梯故障了吗?”严灏简直无法置信:“怎么会这样呢?!”
                            “这种事不必问我,问你们局里吧!”白瑞玺不耐烦地吼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定期保养维修啊?”
                            “应该有啊,可是……”严灏开始努力回想前几次电梯保养的日期。
                            “算了,别可是了,先找救兵比较重要。”白瑞玺冷冷地打断严灏的思绪。他站起身来,拍掉西装上的灰尘,然后利用电梯内的紧急对讲机与国际投资贸易局的驻卫警取得联系;严灏则是站在白瑞玺身边,一脸担忧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是……我是国会议员白瑞玺……对,电梯好像故障了,严副局长也在电梯里……”他试着解释眼前的状况:“……好,请你们尽快来处理。”
                            据驻卫警表示,电梯在上周才刚刚保养过,实在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发生故障意外,不过他们会立即连络电梯维修人员前来检查并修复。
                            “好啦,你也听到了,要修好可能还要一阵子。”关闭了对讲机,白瑞玺的语气无奈中带着一丝嘲讽:“我真担心你们公务员的行政效率……我看啊,等救援人力到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大概早就窒息而死了吧!”
                            闻言,严灏在黑暗中瞪了白瑞玺一眼。虽然公务员的办事效率又被白瑞玺拿来借题发挥、好好损了严灏一顿,不过,被一起关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严灏实在没有心情跟白瑞玺吵架,他只希望赶快脱困。
                            严灏没出声,白瑞玺一个人也吵不起来,于是,两人都没再说话。站累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靠着电梯席地而坐,各自想着心事,漆黑的电梯里静默的可怕。
                            彷佛被沉重的气氛压迫得难受,严灏最后还是先开口了:“……说点话吧。”
                            “说什么?”白瑞玺没好气地反问:“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随便,”严灏答道:“说什么都好。”
                            “我才懒得跟你说话。”白瑞玺闷哼了一声。
                            有些事情不尽快解决不行。严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前几天见过你父亲了。”
                            “那又怎样?!”白瑞玺其实有点惊讶,因为他压根儿也没听说父亲这几天曾经与严灏见过面,他甚至连父亲回国都不知道!尽管如此,白瑞玺还是努力保持语调的平静。
                            “你父亲跟我提起一些有关你的事。”无视于白瑞玺刻意冷淡的口气,严灏接着继续说道:“所以,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我……”
                            “——你不要自以为知道好不好?!”严灏话语未落,就被白瑞玺愤怒地打断:“我白瑞玺讨厌一个人向来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显然,白瑞玺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他虽然试图冷静以对,但是他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却是越来越难掩饰,这一点,严灏当然感受得到。
                            “我想,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我与佩玉结婚的动机?坦白说吧,我一开始跟佩玉交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白琨的女儿。”严灏发现,在看不见彼此面容的黑暗中,与白瑞玺交谈似乎变得容易些了:“……我不在乎所谓的家世背景,我只知道我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这样不就够了吗?”
                            “当我们打算要结婚时,其实我有点担心你父亲的反应,因为政坛上鹰派与鸽派一向对立严重……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也不奢求我们的婚姻能够得到谅解与祝福,”回想起自己决定与佩玉互许终生时那美好而幸福的一幕,严灏的唇际不禁轻轻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没想到,你父亲不但没有反对,还帮了我们很多忙,让我们一边工作一边忙着筹备婚礼时没有后顾之忧……我非常感谢他……”


                            33楼2009-02-24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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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政坛前辈……不过,我知道,其实你不喜欢他在你面前提到我吧!我可以明白的……”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拥有了向白瑞玺摊牌的勇气与决心。于是,严灏话锋一转:“我和你父亲的政治立场相左,但是,他却愿意把佩玉嫁给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的……而这个理由,也让你在政治立场之外更加讨厌我!”
                              “——对!我就是讨厌你!”彷佛承受不了心头累积的重量,白瑞玺猛然吼道“我讨厌你!我就是讨厌你!”
                              “你懂什么?!我是那么努力地表现给我的父亲看,但是他微笑称赞的却总是你!所以你当然会觉得他好!你当然会觉得他值得尊敬!而我呢?我竭尽所能想要扮演好儿子的角色,可是他却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白瑞玺的声音因为心情过度激动而不住颤抖着:“……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的毕业典礼,他一次都没有来参加过!但是……但是你们的婚礼,他却不吝惜送上祝福……这叫我情何以堪?!我的父亲欣赏你,我的姊姊嫁给你,那我呢?我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是!你知不知道?!”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就好了……”白瑞玺再也遏抑不住多年来积压的情绪与委屈,他一次又一次地呐喊着:“严灏,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啊……”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严灏却没有料到白瑞玺的反应如此激烈,而且,他也没想到白瑞玺对自己的憎恨竟是如此地深!白瑞玺……真的这么希望自己消失吗?自己对白瑞玺来说,真的是那么无法见容的存在吗?
                              思及此,不知道为什么,严灏的心中居然一阵刺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原本以为只要逼白瑞玺面对过去的创伤与苦痛,就可以抚平甚至治愈他心口的那道血痕,没想到,听到白瑞玺的真心话以后,严灏才发现,伤得最深的人竟然是自己啊……
                              知道白瑞玺对自己的感觉后,严灏的胸口隐隐作痛。他低下头,忍不住回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与白瑞玺相处的种种……他承认,他们之间纵使有不快、纵使有摩擦、纵使有对立,但是他似乎也看见白瑞玺心底某个温柔纤细的角落,以及那个其实极度渴望爱与温暖的灵魂……虽然白瑞玺总是试图用冷漠尖刻的盔甲武装起自己。
                              说不上来自己对白瑞玺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是,严灏却清楚发觉到一件事——他在意白瑞玺,他想要更了解白瑞玺,而且,他不希望自己被白瑞玺讨厌!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情势对他来说已经很艰困了……毕竟,白瑞玺对自己的敌意是这么的深啊……假如能够选择,如果他们仅仅维持公务上的关系,这样是不是对彼此都比较好呢?这么一来,能不能让白瑞玺比较快乐呢?虽然……自己彷佛会失去些什么似的……
                              排山倒海而来的汹涌思绪剪不断、理还乱,严灏束手无策,只好一语不发,静静等待接受白瑞玺更尖锐刻薄言语的凌迟。不过,出乎严灏意料之外,白瑞玺居然停止咆哮,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他听到白瑞玺深深吸了一口气,彷佛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严灏屏气凝神倾听着黑暗里任何细微的动静。
                              “……是的,我承认,我很卑鄙。”白瑞玺开口了,他的声音冷静中带着一丝绝望:“……我承认,我一心只想毁掉你,我所做的一切……那天晚上我对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摧毁你!”
                              严灏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白瑞玺居然选择在自己面前坦白一切!
                              “因为姊姊……我……”可能是因为承载了过多的情绪,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略带沙哑:“……只要一想到姊姊,我就没办法……”
                              说到这里,白瑞玺竟哽咽了。电梯里只剩下白瑞玺努力压抑悲伤的尾音,此时,严灏知道自己必须开口说些什么……而且,在知道了白瑞玺这么做的理由之后,他有很多话想要对白瑞玺说……
                              “你别说了,我懂的,我懂的……我懂你对佩玉的感情,”他轻轻说道:“很抱歉,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你一直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压力,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34楼2009-02-24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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