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两个字让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到医院去看看,如果流川负伤的话他就会在那儿,如果
不在那儿的话他就应该没事,起码伤得不重,至于另一种可能——不可能的!
结果发现进医院远没有那么简单,首先我能走得开的时间只有午休和深夜,而午休和深夜
都是医院的非探视时间,其次必须说明要探视谁才能进去,于是我决定故伎重演。
深夜两点很顺利地潜进医院,走廊上静静地早已没了人,尽量放轻脚步一路走过去,提着
胆子挨个看病房外面挂的名牌,紧张得呼吸不顺,十几个房间过去了没看见那三个字,心
情渐渐松快,不料身旁的门却无声滑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是她,眉毛一挑。
“啊,”赶紧想词儿,“我夜里加班路过这里,看廊口的大门没锁,想进来看看有没有我
认识的伤员。”
“没锁门么?”她往那边看去,解嘲地笑一下,“这几天都忙昏头了。”她好看的卷发全塞进了帽子里,一绺儿不剩。
“你也加班?”
“不是,例行查房。”
“这么晚了,好辛苦。”
“没什么,”她摇头笑,“只是这仗打的,才这几天就这么些伤员了。对了,有你认识的
吗?”
我摇头:“其实我只想找一个叫流川枫的,你们这儿有吗?”等她回话忘了呼吸。
“没这个人,”她很肯定,“我帮你留意,如果他来了就告诉你。你是哪儿的?”
“23机修组,太谢谢你了。”
“不用,上次的事还没谢你们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他,也是的吧。”
他?谁?“是,他叫宫城良田,是我们那儿的高级机师。我叫仙道彰。”
“我叫彩子。”
因为以神秘手段探听出了彩子小姐的名字和工作地,宫城连续一周以一种仰视并感激涕零
的眼神看我,又因为我告诉他彩子小姐已知道了他的名字,他的嘴角离耳根的距离连续七
天没有长过一厘米,觉得这一次宫城对彩子小姐的态度似乎真的与过往不同。
整个机修小组的十四人已经被连续十多天的超负荷工作几乎压垮,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来一
次轮休,在谁先休息的问题上整个小组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即,除了自己,其他每一个人
都需要先轮休。午休时间已过,我被吵到几乎抓狂,随手在人堆中划一道线:“左边的人
明天休息一天,右边的人后天休息,这是长官的命令!”他们不闹了。
结果是谁都没有休息成,那天下午小谷他们正在拆卸一架准备报废的哪吒,它原本摇摇欲
坠的左前小翼当头砸了下来,机翼的尖角正正拍在他肩上,小谷当场昏倒在地,一时间大
家都愣了,宫城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搬开机翼,抱起小谷就跑:“快通知医院!”我匆
匆跟在他后面。
小谷比宫城还要高,他竟能抱着他跑得那么快,与赶来的医生迎头遇上时已将到向医院拐
去的廊口。
跑在医生们最前面的是彩子,远远就冲着我们大叫:“快放下,宫城!快放下他!”
宫城停住脚,愣一下,我赶上去帮他把小谷慢慢放到地上,彩子跑近前来,扑到地上查看
小谷的伤势:“肩胛骨碎了,”回身叫,“担架快来。”其他医生跑过来把小谷转移到担
架上,抬着他快走起来,彩子起身跟上,我们也赶紧跟在后面,彩子忽然转身对宫城说:
“以后这样的情况等担架过去,可不能抱着跑。”宫城一愣脚下慢了,转眼与匆匆的医生
们落了一截。
小谷的手术做了三个小时,我和宫城就在手术室门口站了三个小时,灯一灭,彩子推门出
来,赶忙迎着她走过去,她疲惫地冲我们笑笑:“没事了。”护士们把小谷推出来,我和
宫城相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刚想对彩子说谢谢,走廊的广播里叫彩子医生请速到5
6病房,她抱歉地看我们一眼,转身匆匆跑起来。
“她好辛苦啊。”宫城望着彩子跑开的背影低声说,“还那么负责。”
“她真是个好医生。”
宫城望着已经没有人的过道出神:“如果哪天我也这样了,只希望她给我看。”
“少说这种丧气话。”
宫城不知听到了没有,还在说:“多好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谁都没有休息成的原因,小谷躺在医院里,永择伤了手,宫城还要留在医院
里照顾小谷,一下少掉了三个人,大家一致同意取消轮休,干到永择伤好,宫城回来为止
。这些天送回的伤机一日比一日多,上面再怎么瞒,前线战事吃紧已是纸包不住火的事实
,一面是忧虑,一面是劳累,组员脸上再不见笑影,我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待修舱里又泊
进了一批刚送来的伤机,我们就站在舱口看机械手把它们一艘艘泊进去,组员们开始骂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