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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不离泉】《江城子》(羽泉向,古风,杀手羽&名医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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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拜吧,终于下定决心踏入羽泉坑系列
这里洛宸,萌新,请多指教
高三狗不定期更文,尽量周更,先发一千五吧。
微博上的图,来自羽泉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1-06 23:26回复
    脑洞源自 【不才的《墨衣》】 这首歌很好听
    『楔子』
    又是一年春。
    月朔,夜深人静,夜幕上挂着弯细的快要看不见的新月,风很柔,吹出江面淡淡的涟漪,泛着银光,微微的风轻轻吹动着江岸上细嫩的小草,小草晃着,生机勃勃。
    这清溪,名为北辰江,江上有座木桥,名为北辰桥,这桥的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今儿个却有个人站在上头,那人个头不高,却生的挺拔,五官也瞧着精神,墨色衣服上似乎是叫红丝线绣着个字在上头,胸口的位子,显眼得很。
    若有人来了,看见这人,不免会吃惊。
    此人乃朝廷钦犯,无人知晓他姓甚名谁,却晓得他十四年前独闯丞相府,单枪匹马屠尽丞相全家老老少少一百三十七口人,那丞相贪污了万两赈灾款,得知丞相家的惨案,一时间大快民心,这事惊动了朝中上下,清官两袖清风,贪官战战兢兢,皇上也是个昏君,命刑部尚书严查此事。 丞相府血流成河,刑部的人把这宅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张字条,什么都没发现。
    字条上只两个字,写的灵动——“东寿”。
    “涛贝儿。”
    “嗯?”那人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再没有甘醇的液体流出来,用着低沉的声线慵懒的答复,却无人应答。
    许久之后,却又是一声:“涛贝儿。”
    这回晃的是头,动作粗暴,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晃出来一样:“泉儿,我总是听见你喊我。”
    衣袂翻飞,得费些力气才能辨认出,是个“胡”字。
    “没酒了,明天再陪你喝。”
    陈羽凡初见胡海泉是十四年前,那时候京城里贴满了他的通缉令,他倒也有那个胆量坐在酒馆里喝酒,那把自打他拜入师门起就跟着他的剑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朝廷的人就把那酒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奉圣上之命,捉拿犯人归案。”
    陈羽凡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喝尽了坛子里的酒,掏出几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拿起剑往出走。
    去他的圣上。
    这把剑没有名字,师父早就让他起一个,他也没那个心思,反正又不是起了名字就能更厉害些。
    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岁的年纪,一把剑使的虎虎生风,招招把人逼到死里,却架不住人多,渐渐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
    为首那人不屑的一笑,笑他猖狂,真当刑部的精英和丞相府的人一样是帮渣滓不成。
    陈羽凡也意识到了这点,如今若是再战,定是死路一条。
    他还不能死。
    可是手已经没了力气,招式也乱了起来,却依旧有那么个念头撑着他,硬是从这么多的人里杀出了条血路来。
    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一刀,伤口似乎还挺深,咬着牙施展着轻功往城外去,出了城是一片林子,进了林子就不好找人了。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些人仍然找着了他。
    不得已只能接着奔逃,只是再往前,是悬崖万丈。
    进亦难,退亦难。
    他冷眼看着渐进的追兵,桀然一笑。
    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响起,跳下去,跳下去。
    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他要活下去。
    被抓住必死无疑,跳下去,他记得这悬崖下面是条河,没准他可以活下来,爹娘的仇还没有报,他还不能死。
    ——幸好当初跳下来了。
    陈羽凡铺开床铺,想着。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是意料之中的河岸边,而是户人家,应了刘梦得的一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阳光透过窗照在窗子对面的墙上,把一面白墙染成淡淡的黄色,屋外是断断续续的鸟鸣声,纷乱,却安心。
    门“吱呀——”一声的被推开,陈羽凡下意识的歪头,就见一个人端着碗汤药逆着光走进来:“你醒了。”
    声音直传到心底,一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鸟鸣。
    那道逆着光的身影,是陈羽凡对北岚谷最深刻的印象。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1-06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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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放一波(伪)更新
      ✔来自写手的脑洞
      周天更文
      【一模考死了的洛宸小姐姐】
      『秣陵草木深,
      夜三叠梦千层,
      尘埃落雨痕,
      孤城月夜影照枯藤。』
      《章壹-夜三叠梦千层》
      “我有名字,陈涛,去耳去水,只余东寿。字羽凡。”如自由乘风之鸿羽,亦如这纷扰喧嚣的凡间。
      “你前些天杀的人,是我师兄耗了小半个北辰谷才救回来的。”
      “你喜欢下雨?”
      “人们常说雨天是天公不作美,我倒觉得,小雨淅沥,冲刷净世间尘埃,万物自雨后焕然一新,也没有什么坏处。”
      “娘,我是涛贝儿……”
      原来冰冷如他,也是会哭的。
      “来了却不相见,偷偷摸摸做梁上君子,到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救了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1-09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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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更新~
        ——————————————————————
        《章壹-夜三叠梦千层(上)》
        胡海泉初见陈羽凡的时候刚过二十周岁的生辰,江城郊外三十里,前朝宣帝秣陵以南,便是北岚谷,他是这谷的少主人。
        陈羽凡是一天下午被胡海泉捡回木屋里的,他压倒了一棵胡海泉辛苦种出来的木棉树苗。有几根断了的树枝在他露出来的手臂上添了几道口子,算是小树被压断的报复。
        树苗种在北岚谷东北的一个斜坡坡脚,坡不算陡,流着一条水量充沛的小溪,小溪是长川江的支流,从江城城外三里缓缓而来。胡海泉估摸着这人是被溪水冲下来的,一路顺带撞折了十好几棵没长成的小树。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人的衣服已经能拧半盆的水出来。
        胡海泉使尽浑身的力气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拖回了他住的木屋,木屋在北岚谷的东面,和北岚府正好是相对的方向。
        ——他师兄黄征身为北岚谷主始终住在府里,这人论长相论武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念叨人,胡海泉就是被他念叨烦了,才索性搬出了北岚府。
        北岚谷的弟子都是出了名的妙手回春,到了黄征胡海泉这一代更是名气大盛,先不论江湖上对黄征的评价,单一个“青衣白扇”的胡海泉,就有不少相关的传言,五年前便声名鹊起的他,其实现今也不过弱冠之年。
        才刚及冠的胡海泉把昏迷的人抱上了床,人不重,奈何他缺乏锻炼,加上仲夏正是热的时候,里衣几乎被汗湿透了,也没那个心思去换一件,他的手上全是那个人的血,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要不是背他回来的时候胡海泉看见了树枝上面一大摊血迹,后腰那道伤口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加上这人还有些发烧,胡海泉觉得今天要是救不回来这个人,师门的“妙手回春”这招牌就得砸在自己手里。
        好在伤口不深,胡海泉隔着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伸手拿过床头的药箱。
        先是在床褥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渍,才着手开始解床上人的衣服——衣服被血染了大半,穿是穿不了了的,好在天气不凉,也不用担心这人会受了风寒——待真真切切的看到那道伤口的时候,饶是胡海泉这些年见惯了血腥也难免倒吸了一口气,他整个人似乎被这道伤口一分为二,胡海泉本以为是断了的木枝划出的口子,也没那么严重,谁曾想,这明显是刀伤。
        他不会是捡回来了个仇人遍布天下的恶霸吧?
        虽是这样想着,胡海泉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伤口还在出血,胡海泉看了看手里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物尽其用的拿来当成了止血布。这样的出血量让胡海泉不敢再用金疮药简单的处理,便打了点水洗干净手上的血污之后在院子里取了些桂枝和伸筋草,想了想又拿了些红花,回到房里细细的研碎了敷在那人伤口上。
        这一晚上胡海泉没有睡觉,一是他的床被人占了,另一个是,他也是实在放心不下他这个病人。于是索性搬了张小几放在床边,备了足够的药材,趁着这时候全都磨成粉,也省的以后再麻烦。
        磨了半夜,胡海泉准备起身活动活动身子,刚起身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袖,顺着看过去,床上那人满头是汗,脸色叫月光映的煞白,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胡海泉以为他是想要水,本打算挣开他没多大力气的手,哪曾想才动了一下,就听见那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别走……”
        这次胡海泉听清了,他说:“娘,我是涛贝儿。”
        他说:“别丢下我。”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重物在胡海泉的胸口狠狠砸了一下,这样一个年轻人,白日里给他上药的时候,即使是昏迷之中也能感受到的疼痛让他握紧了拳头,却不吭一声。
        胡海泉任凭这人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娘亲故而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不忍心再挣脱。
        他没有想到,原来这样一个人,也是会哭的。
        第二天是中秋,北岚府里有赏月宴,黄征请了半个江湖的人来,众人喝着酒,赏着月,胡海泉不喝酒,坐在门口吃螃蟹,蟹壳堆成一堆,蟹爪堆成另一堆,吃累了就听旁边的人谈论着最近各处发生的事。
        “诶,丞相府灭门的案子,你听说了吗?”
        丞相府?灭门?
        胡海泉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地方,揭开一只螃蟹的背壳。
        “你这不废话么,你去问问现在这事儿谁不知道啊,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凶手现在还没被抓到呢。”
        人尽皆知?
        “要我说啊,最好永远也别被抓到,如此为民除害的大英雄,有机会我一定要结交!”
        英雄?为民除害?
        ——这螃蟹怎么没有肉。
        “我还听说呀,师父前些天出诊,去的就是丞相府,救的是丞相夫人一条命。”
        师兄?丞相夫人?
        他师兄确实曾经带着半个北岚谷的弟子出去过一次。
        胡海泉拿过旁边酒樽喝了口酒顺了顺气,起身凑到不远处两个正在交谈的年轻人旁边。
        说是年轻人其实有些不实,这两人年纪都比胡海泉大上一些,奈何胡海泉辈分高,年纪轻轻就成了两个人的小师叔。
        “你们俩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良景和何天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是自家小师叔后才松了一口气,回答道:“丞相府灭门惨案,小师叔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师叔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是吧?!你那里消息已经这么闭塞啦?”
        胡海泉看着两个师侄四只铜铃大的眼睛,一挑眉,反问:“告不告诉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1-13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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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语气大有“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药死你”的架势,被威胁的两个人听了头点的像啄米的小鸡:“告告告告告诉,又没说不告诉你。”
          “前几天丞相府遭人灭门了,全家一百三十多口无一幸免,官府现在还没有抓到凶手呢。丞相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姓不让抓,官府非要抓,听说昨天有人在城东酒馆看见那个凶手了,好像还挺年轻。”
          何天说着被良景接过话头:“对对对,我还听说,那个凶手在丞相的尸体旁边留了张字条,上面写了什么……”
          “东寿,东西的东,寿命的寿。”
          良景被抢了话有些不爽,斜睨了何天一眼,胡海泉倒是不介意这故事是谁讲,剥着螃蟹腿边听边吃的津津有味。
          “还有啊,我听酒馆吴叔说,那人被官兵追着奔着长川就去了,好像,受了伤走投无路,跳下去了。”
          胡海泉手上动作一顿,面不改色的把蟹腿肉放到嘴里,开了个玩笑:“吴叔怎么什么都知道?”
          “吴叔是谁呀,那可是江城说书第一人,他说的书可都是根据事实编的。”
          何天的话让胡海泉这一口蟹肉吃的味同嚼蜡。
          年轻人,受了伤,又跳进了长川江。
          胡海泉突然想到了北岚那头木屋里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若不是碍于师兄的“威严”,他真的很想回去看看那个人,但现在,他需要在府里待到天亮。
          北岚府离木屋有将近十里地远,亏得胡海泉武功不算上乘,轻功却是不赖,天一亮连声招呼也不打,离了北岚府几个纵身便回了木屋,那人还睡着,不知为何一颗不停跳动的心突然归于平静安稳。
          他整了整衣衫,离开屋子给那人煎药。
          再回来时,推门便对上那人茫然眸子。
          “你醒了!”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扶住想要起身的人。
          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院中有声音,道了声我去看看,便又起身。
          推开门的瞬间胡海泉以为见了鬼,一个黑衣人直挺挺的站在自家院内,胡海泉下意识认为这人是来找屋里人的,关门借力奔着那人而去,挥袖握住一把白扇在手,直对上那人同样挥向自己的剑锋。
          白骨瓷扇,扇骨由骨瓷制成,扇面是特质的油纸,扇子两侧有薄刃,见血封喉,扇间也利刃,合扇即为一把短刀,是江湖上有关胡海泉的传说之一。
          而这把扇子被称为传说的原因,是它被擅长暗器的胡海泉用的炉火纯青。
          小小的一枚桃光从扇子中间飞出,直奔那人而去。
          确实一道身影从身后窜出,接过那黑衣人的剑,不徐不疾的挥剑,桃光打在剑刃上,便是“叮——”的一声脆响。
          胡海泉心中大骇,伤势未愈竟然还能接住他用了七成功力抛出的暗器桃光,果真是个可怕的人。
          也怪不得能行出灭门那样的事。
          “恩将仇报。”
          那人没有理他,也没有继续攻击,剑回鞘,然后迈开步子跟着那黑衣人向着院门走去。
          “喂,我救了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啦?”
          那人推门的手停滞了一瞬,重又放下。
          “多谢。”
          声音清冷,像是穷冬的烈风。
          道了谢,那人又要离开。
          “涛贝儿——涛兄,兄台,你伤还没好,全江城的兵都在抓你,我这里虽然简陋,但很安全,不介意的话,作为一个大夫,我建议你在我这里修养一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胡海泉便开始感受到一股子杀气,抬眼对上那人充满怒意的眸子。
          “你说梦话,我我不小心听见了。”
          “陈涛。”
          所以叫涛贝儿么?
          “在下胡海泉,北岚少主。”
          胡海泉手持白扇作了个揖,想了想,开口问道:“陈涛,可是去耳去水,只余东寿?”
          “正是。”
          黑衣人像是听了什么吓人的事情,目光惊恐的看向陈涛。
          陈涛回望他:“那就转告师父,我在这里叨扰几天。”然后摆出一个还算灿烂的微笑,“谢谢小白。”
          白荼翻了个白眼,回道:“我带着你的君归来找你,结果变成了我来给你送君归。”
          陈涛低头摸了摸手里的剑,又是一句:“多谢。”
          像是春暖花开。
          胡海泉有些不自然。下一秒白荼离了院门,很快消失不见。
          陈涛转过身来冲着胡海泉,回了个礼:“在下陈涛,字羽凡。夜雨杀手,东寿。”
          白荼吃惊的原因很简单,陈羽凡性子冷傲,从来不会自报家门。
          姐姐白雪也曾打趣过,要是有哪个人能让陈羽凡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么那个人在他心中一定是不一样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1-13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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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设定】
            胡大夫的白骨瓷扇
            涛贝儿的名剑君归
            还有——
            青衣白扇传说主人公,北岚少主胡海泉!
            -画半张脸只是为了显瘦(๑◔◦◔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1-13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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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老洛很有可能这周更不了文。
              哭唧唧。
              市局丧病全市高三要上课到二月四号,没有双休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尽量更。
              怒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8-01-20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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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发!
                ————————
                『章壹——夜三叠梦千层(中)』
                陈羽凡抬头冲着胡海泉淡淡一笑,然后整个人身影一晃。
                “兄台!”
                这一晃着实给胡海泉吓得不轻——他本来就容易被吓到——下意识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陈羽凡,成年人的重量压的他向后一个趔趄,勉强稳住身形。
                “陈羽凡?陈涛?”
                叫了两声那人也没有反应,胡海泉抬手摸了摸陈羽凡后背,触手可及的是一手黏腻——刚刚挥出的那一剑,不可避免的扯开了本来愈合也不算好的伤口。
                胡海泉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人,放着自己的身子不管,瞎逞强。
                可他就是这样,再生气也只是冲着昏迷不醒的陈羽凡咬了咬牙叹了叹气,然后认命的把自己这个病人拖回了屋里,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喂着喝了药。
                消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多了一道口子,青色的衣袖上血迹分明,想必是刚才扶人时让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扇子给划出来的。忙起来没有感觉,这时候静下来还真是疼的厉害。
                胡海泉一边咬着布条的一端打着结,一边打量着床上重归安静的年轻人。他之前探过他的骨龄,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看起来却像是而立之年,这人的眉头始终是皱着的,似乎只对着那个叫白荼的小哥舒展开过。他试着去回忆那双眸子,应是一双垂眼,波澜不惊的墨瞳,深邃,见不到底。年纪虽轻,可武功高强,也合得上夜雨的名头。
                羽凡。
                如自由乘风之鸿羽,亦如这纷扰喧嚣的凡间。
                可是此意?
                胡海泉看着床上的人,拿出白扇来缓缓扇着风。
                夜雨的杀手……
                能入夜雨门下的,无一例外全都是高手,夜雨不属庙堂之高,也不属江湖之远,只要你有足够的酬金,便是明堂天子,也是能要了项上人头的。
                夜雨人多是身负家国仇恨的,仇恨能蒙蔽一个人的内心,受蒙蔽越深的人,越能够做最好的杀手。
                “啪——”的一声收合了扇子,胡海泉突然很好奇,陈羽凡的仇恨,究竟把他蒙蔽到了何种地步。
                只是胡海泉不得知,他曾荣华富贵,前途光明。
                而黑夜的来临,也不过瞬息之间。
                ——那年他十二岁。
                他父亲是朝堂正四品镇魂将军,他是将军之子。
                去年新皇即了位,可这皇位得的并不光彩,它本应属于东宫太子,却叫永和王夺了去,他父亲与永和王是莫逆之交,过命的交情,所以当永和王挥兵直指皇城时,他的父亲也不过说了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只是他父亲不知道,这一句话,竟改变了两代人的命运。
                盛祺元年,新皇即位第二年,上元,皇帝以违逆的罪名围了将军府,那个上元节,江城的雪夜被十余户臣子府人的鲜血染得血红。
                他在父亲副将的拼死守护下九死一生的逃脱,——他本嘶吼着要冲回那院子里,可大雪扑面,寒风吹的眼睛生疼,鹅毛大雪匆匆埋了副将的尸体,堵住了他回家的路。
                于是他便知道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自那之后和他的锦衣玉食一起,彻底葬在了被贴上封条的将军府内。
                雪来的快,去的也快,可雪停了,天还是黑的。他在街上走。漫无目的的走,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从城东走到城西,横穿了一整座城,禁军在街上抓人,抓那些漏网之鱼,他觉得他就是那条涸辙之鲋。
                城西有座庙,娘总带他来,求佛祖,求菩萨,保佑全家平安团圆,保佑涛贝儿平安长大。
                平安……
                佛祖那么忙,哪有时间普度众生?
                他娘每日吃斋念佛,还不是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他站在庙外,直直的盯着殿上那尊金佛。
                华丽的金衣之下,何尝不是腐烂的内心?
                夜深时他寻了个避风的地方,是一户人家,屋子破败,像是没有人住,他坐在门槛上,看着阴沉的天,慢慢泛起鱼肚白。
                许是累极了,他靠着门框,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三天。
                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地上,身下是干草,身上盖着件单衣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孩子躺在旁边,一只手搭在他身上。
                男孩儿便是白荼,小他一岁,是个乞儿,这间破屋子是他的家,他和其他几个乞儿一起住在这里。
                白荼在江城乞讨有三四年的时间,身为稚子的他能在这偌大的京城生存下去。最重要的便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乞讨时瞥见了那张通缉令,所以也自然知道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中的小孩儿叫陈涛,是陈将军的儿子。
                陈将军于他有恩,他自然不会供认他的儿子。
                几个乞儿里有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儿,没有名字。白荼因为他喜欢玩石头,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石头,陈涛看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孩子像极了他小时候,每每看他在院子里疯跑,便觉得时光有回到了从前,小小的他在院里一颠一颠的跑着,娘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他磕着碰着。
                只是那些时光去东去的流水,一去不复还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年,这半年里时间再没有陈家小少爷,只有城西的小乞丐,涛贝儿。
                半年过去他已快十三岁,于是十二年的飞扬跋扈养尊处优,突然在这半年时间里长大成人,变得和白荼一样,圆滑世故,八面玲珑。
                时间还能改变很多东西。
                盛祺元年十月,一场瘟疫突然降临江城,百姓们私相说这是上天对为人君者的惩戒,可终究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衣衫褴褛的穷苦百姓。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8-01-22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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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荼和陈涛是每天摸爬滚打过来的,不容易生病,可小孩子身体弱,纵然再爱在院里上蹿下跳,也难逃疫病的魔爪,在小石头染了病昏睡了三天后,陈涛决定去搞些药材回来,幼时爹爹教过他些基本的武功,练了几年下来翻墙爬树之类的事早已不在话下,城北有一家济世堂,他打算趁夜色潜进去。
                  辰寿和月白就是这时候认识的。
                  陈涛打算在偷药之前先打探一番地形,探查一下人们常买的药,方便下手。
                  出了破屋是一弄巷子,陈涛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他知道在这混乱的世道里,若是遇上了恃强凌弱这种事情,走的越远越好,可他却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只见四五个歹人围着一个细挑的身影,抢着什么东西,那人似乎会一些武功,但又要护着手里的东西,显然落在下风。
                  那人虽是穿着男装,可陈涛依然凭直觉确定,那一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大,厉害是厉害,终究不是几个成年人的对手,陈涛觉得他既然来了,要是又这么走了,他得愧疚一辈子。
                  于是他决定用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英雄救美。
                  并且成功救了美。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问“姑娘”道:“姑娘没事吧?”
                  胡海泉一惊,这厮怕不是有眼疾吧?!
                  从哪儿能看出来他是个姑娘家啊!
                  “没事,多谢兄台相助,但是我……诶,你的脸在流血。”
                  陈涛又是大咧咧一抹:“没事,我总受伤。”
                  胡海泉看着他粗鲁的把血擦掉,再擦掉,着实看不惯他这幅傻样子,加上他帮了自己这一不争的事实,便从药箱里拿出了个药瓶递给他:“喏,这位兄台,治外伤很好使的。”
                  这回换陈涛一惊,他这才注意到他救下的这个“姑娘”手里是一个雕着精美花纹的药箱:“你……你是大夫?!”
                  这一吼吓得胡海泉手一抖,一瓶药险些掉在地上。
                  “是啊,我随师父进城治病……”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算是报答。”
                  胡海泉心想哪有帮了人还向人家要报答的,便道:“我只略懂一些,还未出师。”
                  陈涛抿了抿嘴唇:“舍弟染了病,我没有银子给他看病。”
                  语气真诚,态度恳切,令胡海泉有些动摇有关“这人怕不是个人贩子吧”的念头。
                  于是他刚说出个“好吧”就被那人不顾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拉着跑出去好几步。
                  这哪是求人啊?
                  从巷口到破屋十几丈远,胡海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他要被卖了,再也吃不上师父的药草排骨了。
                  他师兄虽然有些神叨但还是挺好的。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他跑不动了。
                  直跑到院里才停下,胡海泉俯身喘着粗气,手里的药箱像是有千斤重,让他恨不得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起来。
                  这可是丝毫轻功未用,单拿腿跑出来的一条巷子。
                  这真的是一间破屋子,唯一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是角落的一个算是柜子的东西,被老鼠咬的四处漏洞,隐隐能看出来里面堆着的是几件衣服,另一个角落是一大堆干草,没进屋便能闻见一股子霉味儿。
                  “姑娘不嫌弃吧?”
                  陈涛见胡海泉现在门口迟迟不进来,迟疑着问。他倒没觉得这屋子有什么不好,除了有时候会漏雨,但是小一小二那两只老鼠真的很通人性。
                  胡海泉气还没喘匀,也懒得辩解他真的不是个小姑娘,瞥了陈涛一眼,提着药箱进了屋。
                  那堆干草是陈涛白荼小石头三个人的床——破屋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小石头躺在草堆上昏睡着,脸色潮红,胡海泉给他把了把脉,又问了陈涛小孩儿发病的大致时间,按着师父讲的仔细对了对,才点了点头,从药箱里掏出个药瓶,和刚刚那瓶金疮药差不多的样式。
                  “令弟病的不重,这药是我师父特意为这次江城的疫病配置的,每天三粒,旬日差不多就能好转。”
                  陈涛从胡海泉手里接了药,问:“敢问姑娘芳名?师承何门?来日白某富贵,定当登门拜谢。”
                  胡海泉收拾着药箱,应道:“师门有规,救人不求回报,兄台不必客气,医者仁心,这是应该的。还有,别叫我姑娘。”
                  陈涛权当他是不愿意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叫人知道,便问:“那我怎么称呼你啊?”
                  胡海泉看着他,不说话。
                  陈涛也看着他,突然道:“在下白辰寿,北辰之辰,长寿之寿,江城人士,父母双亡,自幼乞讨,无作奸犯科之事,身家,清白。”
                  “啊?”胡海泉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他,不知道这厮在耍什么把戏,突然陈涛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知名知姓是萍水之交,知根知底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吧?”
                  胡海泉叹了口气:“我叫月白。”
                  月古胡,白水泉,是谓月白。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8-01-22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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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小的一章。
                    ——————
                    『章壹——夜三叠梦千层(下)』
                    正像胡海泉所说的,没过半月,小石头的病便渐渐的好了起来。
                    白荼曾说要当面向恩人道谢,可因着白荼总是白日里出门,留陈涛在家里照顾小孩子,而胡海泉几次来有都是在白天,两人始终没有机会打一个照面。
                    陈涛很想让白荼见见他的新朋友,却又拉不下面子让姑娘留到天黑。
                    几天的相处,陈涛发现他越发的喜欢和这个叫月白的小姑娘在一起了,偶尔把她惹急了被她硬塞下一副腹泻的药,跑肚拉稀一整天也觉得她是顶可爱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听着白荼的呼吸声,脑海里又无缘无故的想着她穿女装应该是什么样子。——只可惜他从没有看见过。
                    记得小时候,娘说,若是喜欢一个人,想着的就会全都是他,陈涛觉得他现在连看见墙上的那只胖家雀,都像是他的小姑娘。
                    那天江城难得的喧闹了些,有几家的女孩儿带着面巾到河边放灯。陈涛和白荼打了声招呼,确定去城中看看能不能偶遇小姑娘。
                    可惜在街上逛到宵禁,除了一只相熟的野猫,连半个熟人也未曾遇见。
                    带着些失落回到破屋,还在巷口便瞧见一抹白影站在深巷之中。陈涛先是一惊,随即又被满满的好奇淹没。
                    是人?还是鬼?
                    他放轻脚步,悄声靠近那个影子,玩心大起地准备在后面吓吓这个鬼影。
                    但他下一瞬便悔了这个决定。
                    那影子被他吓了一跳,回身一踹伸手就给人撂在了地上。
                    先后两声尖叫响彻巷头巷尾。
                    “小白?”“月姑……兄?”
                    陈涛觉得他脸着地这一下挺疼的。
                    胡海泉忙不迭去扶他起来,一边道着歉,一边替他拍着身上的灰,问:“没事吧?我……下意识的……”
                    陈涛揉揉脸,摇了摇头,心想这些习武之人的下意识也太可怕了点。
                    当中还透着点儿小得意,之前的失落被胡海泉这一撂摔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的小姑娘来找他了呀。
                    “你来找我?”
                    胡海泉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哦”了一声道:“今天是我生辰,师父特批我今天可以出来玩,我就想着来找你了,谁知道你家里没人,我就等到现在,这下好了,我算是回不去了。”
                    陈涛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满是歉意地笑了笑,又反应过来:“你生辰?乞巧节?!”
                    吼得胡海泉一愣:“啊?”
                    “我娘说七巧节生的女子生来感性,是最娇生惯养的。我怎么瞧着你一点儿也不像,倒像是个……巾帼大英雄!”
                    胡海泉对这厮的眼睛真的是不准备再抱一点希望,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他开始觉得这厮怕是脑仁也有些问题。还没来得及解释又被拖出去几步,他想着这辈子都没法儿没机会解释他自己的男女问题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宵禁街上便不允许通行了,陈涛拉着胡海泉在没有禁军巡行的小巷子里疯跑着,没几步便跑到了城墙根下。
                    “你知道流萤吗?”
                    胡海泉点头。北岚谷里有很多,他几乎看的腻味。可以眼前这人的笑,让他对他口里说的流萤产生了些期待。
                    “我带你去看。”陈涛说着开始在两边寻着什么,不一会儿定睛在城墙某个地方,又拉这胡海泉走过去,在袖子里抽出一个细长的簪子状的细棍,生生从墙上抠出一块儿砖来,没多久城墙被他挖出一个丈径的洞。“小白发现的,我们有时会把偷来的宝贝从这里边运出去卖给想要的人,可惜赚的很少,不然这次是一定有银子的小石头买药的。”
                    那地方已经靠近北岚谷——胡海泉坐在树干上甚至能看见北岚入口的那片木棉树林。
                    “生辰快乐!”
                    陈涛捧着一捧萤火虫站在树下,扬手挥出那些发着光的小东西,一群受了惊的流萤四散着向上飞去,照亮树上人如玉般的脸颊。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幻。
                    半轮月挂在天上。
                    陈涛几下子爬上树,坐到胡海泉身边问他:“你有什么愿望吗?我一定帮你做到。”
                    胡海泉瞧了他一眼,心里升起一抹使坏的小心思,指着月亮,答他:“我要那个。”
                    陈涛动作一僵。
                    “兄台,咱能换一个么?”
                    胡海泉诚心捉弄他,又看他哭丧着脸看的好玩儿,便学着他的样子,道:“你一定帮我做到。”
                    换来身边人一身怨气。
                    “你有什么愿望吗?”胡海泉见他半天不说话,反问道。
                    其实知或不知都无妨,江城的疫情已经被控制,还有几天,他便要离开,此一别,怕是山高水远,再无相见之日。
                    “我?我想要那个。”
                    见陈涛也指了指月亮,胡海泉没忍住推了他一下,又怕他掉下去摔着,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陈涛冲他嘿嘿一笑道:“我想学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人,给我爹娘报仇!”
                    胡海泉瞧着他那副自信的样子,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只是少年不知白云苍狗,所以执一念,失一愿。
                    而那少年不知记忆深远,所以望一眼,付三生。
                    自那之后,陈涛再没有见过他的小姑娘。
                    ‖章壹(fin)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8-01-27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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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鲜出炉~
                      ————————————————————
                      《章贰-云深无雁影(上)》
                      『云深无雁影,
                      秋晨浅雾敛尽,
                      宿雨梦初惊,
                      恨杀西风酒醒。』
                      胡海泉猛的睁眼,小幅度的喘息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许久没有做梦,这次难得,却梦到了七年前的事情。
                      那次终究没有说出口的别离,是他始终惦念着的心结。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一丝凉风透过没关严的窗户渗了进来,他昨晚在桌边倚着睡了一夜,正对着窗,手脚冰凉。
                      外面传来悠悠的钟声,缓缓的七下,便是辰时初刻——北岚谷每个时辰都会有敲钟人报时。胡海泉起身给陈羽凡把了把脉,看了看那人的伤势,见已好了大半,便也放下心来。
                      他在门口站着看着雨丝落下,整个北岚谷被罩上了一层朦胧。他凭记忆勾勒着花草树木原本的模样,因着自幼在北岚长大,所以胡海泉的脑海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再清晰不过。
                      木屋面朝西,只能看见日落,残阳余晖洒满尘世,也别有一番风味。往北是长川,长川是江城护城河的主流,而它的归处,则是北岚谷北辰溪。再往北便出了谷,守门的是一片木棉树,设了阵法,外人若是硬闯,多半是留不得全尸的。
                      当然,像陈羽凡这样误打误撞被冲下来的,只是意外。
                      至于白荼……
                      身后有窸窣的声音,胡海泉一回头,正对上陈羽凡清亮的眸子。
                      “你……”
                      “没想到,胡大夫竟然喜欢看雨景。”
                      胡海泉一大段话被陈羽凡这一句尽数堵在了嘴里,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可还疼?
                      他的一嘴伶牙俐齿在陈羽凡这里丝毫没有用处,他只好假装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道:“下雨天凉,你……小心伤风。”
                      陈羽凡笑了笑,应了声好,便重又披着衣服回了房,半天也不见胡海泉跟进来,索性坐在榻上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鼻腔充斥着淡淡的草药香。想是这房里的味道,又像是伤口上敷的药传出来的,又或者来自他身上这件衣服。
                      屋子不小,一张楠木卧榻,上悬月白纱帐,正对着是檀香的博古架,架子上除了一只木雕,剩下的全是各式样的书简。紧挨着的是占了半面墙的药柜。陈羽凡眼神好,隐隐的看出了,“决明子”,“重楼”,“当归”几味药材的名字。真正抓住陈羽凡光目光的是放在药柜旁边小几上的药箱——那花纹很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8-02-06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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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便这么不知不觉的到了那药箱旁边,再回身是手指已触上药箱的纹路。
                        不是似乎,这箱子他是真的见过的。
                        仔细打量了一番,陈羽凡在药箱的左下角发现了“师承北岚”四个篆字,和花纹融为一体。
                        师承北岚……师承北岚!
                        月姑娘不正是北岚弟子?!
                        陈羽凡自嘲的一笑,他十五岁拜入夜雨,十七岁位列夜雨十二宫。五湖四海他寻了个遍,单单忘了这北岚谷。
                        胡海泉端了药回来,甫一进门便瞧见站在房中央微微颤抖着的陈羽凡。
                        “胡少主,陈某斗胆一问,尊师门下,可有一月姓女子?”
                        胡海泉被他问的直皱眉,陈羽凡这番行为很是反常,他手中碗还没放下,便见那人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肩,汤药险些洒在地上。
                        依着夜雨的规矩,他这样定是要给人家押去跪祠堂的。
                        只是……
                        北岚三百年从未有月姓之人,遑论女子。若这人所言非虚,那他所说的月姑娘,怕是便只有七年前的月白而已。
                        月白。
                        这个名字让胡海泉又想起了他做的那个梦,还有那段快乐的短暂日子,和那个误以为她是个女儿家的少年。
                        而眼前这人的脸,开始和记忆缓缓重合,最后合而为一。
                        他是东寿,是陈涛,是陈羽凡,原来也是白辰寿。
                        “你寻她何事?”
                        陈羽凡瞳孔一缩。
                        寻她何事?……
                        他思索了几瞬,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有话想和她说,可我找了她七年,未曾寻得。”
                        胡海泉怔怔地看着他,旋即别过脸去,躲开他的目光。他恍惚着好像是能猜出陈羽凡想说给月白的那句话是什么。但也正因如此……
                        他可以是江湖名医,可以是北岚少主,却独独不能也不可能再是月白。
                        “谷里未曾有过——药快凉了,兄台快喝吧。”
                        胡海泉说着,挣开陈羽凡转身便走。陈羽凡手僵在原位,他想在胡海泉的脸上找到一丝的玩笑意味,然而胡海泉始终不看他,径自推开门离去。
                        陈凡有些犹疑,幼时乞讨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直觉告诉他胡海泉定是隐瞒了他什么事情。
                        而他自己对这位少主不知从何而起的信任。让他感到一丝害怕,他本不该相信任何人。
                        胡海泉出了房门,却无处可去,雨下的急骤起来,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乱嘈嘈的声响,扰的他心烦意乱。
                        他应如何?他要如何?他能如何!
                        过往岁月如长川之水东流汇入北辰终归于静止,时光荏苒,月白月姑娘早已散于云烟之中。
                        而他又该如何承认,他的确对白辰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胡海泉冷笑一声,雨下着,凉意刺骨。
                        不只是冷,还涩。
                        若是告诉了陈羽凡他所心心念念七年之久的人是个男子,他会怎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8-02-06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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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握住了那柄白扇在手,冰凉的骨瓷透过掌心将凄凉传遍全身,却又好似能让他整个人冷静下来。
                          人都道北岚少主武扇乃是一绝,十七岁时便以一套“桃李春风”冠绝江湖,只是人人都不知道,胡海泉编出这一套功法,只是为了静心。
                          白扇在他手中幻化成花,合扇收势,引得观者拍手称赞。
                          胡海泉合了扇子,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瞧见倚在门边的陈羽凡。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能把扇子舞出花来的。”
                          胡海泉只当他是白辰寿,像是当年那样毫不犹豫的怼回他的话。
                          “我也没见过,受伤这么重才几天就能下地乱走的。”
                          陈羽凡突然晃了个神,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把胡海泉当成了月白。
                          是因为胡海泉这一副不肯吃亏的样子和月白很像?
                          于是便作个揖掩住自己的失态,轻声道:“久闻少主桃李春风,今日一见,大开眼界。”
                          还是他其实就是月白?!
                          胡海泉踱着步子踏着小雨走到陈羽凡身边,一双眼睛含着笑:“江湖人吹捧的话,信不得几分。你要是真愿意的话,北岚弟子妙手回春那句,还是可以将就着信上一信的。”
                          陈羽凡吃了个瘪,撇了撇嘴,也不和他再争,反问道:“怎么?这时候风不大了,不准备让我回去了?”
                          胡海泉看他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全不复先前那副杀手冷着脸的样子,倒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江城城郊,满天萤火之下。
                          因而便也忍不住回他一句:“我瞧你身子骨这么硬朗,也不像是受伤之人。”
                          “我受没受伤,大夫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陈羽凡歪过身子凑到胡海泉耳后小声说着,如果他真是月白,那他的身体做出的反应就有理由解释了。
                          如果是月白,白辰寿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他会……
                          胡海泉耳朵一红,右手轻轻一甩衣袖,左手不安的摩挲着身侧的衣料,无奈一笑:“行,我总说不过你。这时候后山桂花应该开了,可愿屈尊,陪胡某小酌一杯?”
                          陈羽凡伸手一拍脑门儿。
                          之前月白,哦不,胡海泉说他脑子有问题他还不信,似乎问题还挺严重。
                          什么女扮男装,人家只是长得秀气了点。
                          那也太秀气了吧?当姑娘家养大的啊?
                          陈羽凡死盯着胡海泉,心底嘟囔的比翻书还快。
                          “兄台,你没事吧?”
                          胡海泉有些担心他的伤,又反应过来这么贸然邀请人家去喝酒是不是会不太礼貌,见陈羽凡这样盯着他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冷风。
                          陈羽凡回过神来冲着胡海泉嘿嘿一笑:“没事没事,你不是说去喝酒么,走走走,今天不醉不归!”
                          说着伸手推着胡海泉往屋后走,胡海泉被他推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语无伦次:“诶——兄台你的伤——”
                          “哎呀,你瞧着我身子骨这么硬朗像是受伤之人么?”
                          胡海泉在前面一头雾水的被推着,陈羽凡在身后笑成一个肉包子。
                          就好像花了好多年时间筑起的茧,终于孵出了美丽的蝴蝶。
                          曾经那段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他从云端跌落尘世,以前的锦衣玉食被筚路蓝缕取代,每日每夜陪着他的是夏日的饥饿与冬夜的寒冷,仇恨几乎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动力,那一年他才十二三岁。
                          光芒短暂照耀大地,却又转瞬离开,就像白天与黑夜的轮回,只不过,他的时间停滞在了深夜。
                          十五岁拜入夜雨,师父问他理由,他说是为了报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想找回他心中的那一道光。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8-02-06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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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洛突然更新的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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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子》(羽泉向,古风)【章贰(中)】
                            酒是胡海泉照着古书里的法子酿的,取初开的桃花花瓣与刚巧化冻的春水各半,磨成粉混成泥封在罐子里四个月,这酒便酿成了。
                            后山只有一棵桃树,树枝树干结的果子能入药,开的花花瓣能酿酒,胡海泉觉得,这才是一棵树存活的意义。
                            所谓,物尽其用。
                            陈羽凡靠在树上,看着树下那人挽袖吹箫,一身青衣,烈马青葱。
                            桃花酒入喉,有甘冽,有辛辣,琴声悠昂,有无奈,有不舍,是一曲陌生的调子,他闭着眼听,那悠远的声音像是渗进了他的内心深处。在夜雨时,他是最心硬的一个,女子裸体绕膝不为所动,污言秽语辱骂淡然置之,甚至于杀父仇人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不过是挥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从不知原来这样一颗冰冷的心脏,也是会动的。
                            那么,让他如此的,是这曲子,还是这人?
                            若是这人,是月白,还是胡海泉?
                            而他,又在纠结什么?
                            幼时最艰难的境遇,他从云端跌落谷底,贵为将军之子,却又不得不乞讨在人群熙攘的街头,而后那场近乎屠尽全城的瘟疫,没有带走他的命,或许是他的幸,他在那时候遇见了足以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又或许是他的不幸,为了报仇,也是为了寻找突然消失的她,他终于违逆了祖上的命令,拜入夜雨,手上沾满了鲜血。
                            可现在老天却突然告诉他,他惦念了这么多年的人,竟是同性。
                            这也是,幸么?
                            如此说来也是他的自讨苦吃,一厢情愿的以为人家是女扮男装,天真的以为和他一起玩耍于市井之中的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家。
                            既然如此,当初他喜欢上的爱上的,是他自认为女扮男装的月白姑娘,还是自始至终便是男儿身的胡海泉大夫?
                            亦所以无论是月白,是胡海泉,是月姑娘,是胡少主,都是一个人。
                            是而或男或女,有所谓么?!
                            陈羽凡从树上一跃而下,甫一开口想要叫他,不过一个姓氏刚出口,曲子竟停了,胡海泉像是感觉到他,一拂手,问他道:
                            “这曲子,可堪入耳?”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曲子……
                            “甚好。”
                            胡海泉听了只是一笑,俯身拿起两坛酒,扔给陈羽凡一坛,另一坛自己启了封,满饮一大口。
                            “这首曲子,曾名为念。”
                            念情,念旧,念白。
                            却是曾经的名字。
                            “可如今,阁下可愿另取一名?”
                            陈羽凡觉得他想通了。
                            “木棉花开,乃是荼靡之色,莫不如,此曲唤作,白,可好?”
                            月白之白,白辰寿之白。
                            白辰寿是喜欢月白的,这不正是因为,陈涛是喜欢胡海泉的么?
                            胡海泉没说话,却见陈羽凡放下了手中酒坛,从他手里拿走了所吹的箫,放在嘴边,径自吹了起来。
                            竟是一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无奈佳人,不在东墙。将琴代语,聊写衷肠。何日见许,慰我彷徨。愿言配德,携手相将。
                            这酒让他醉了。
                            陈羽凡看着胡海泉的有些躲闪的眼睛,扶着他的肩,叫他的名字:“胡月白……胡海泉……”
                            “海泉儿……”
                            胡海泉有些烦躁,他想陈羽凡怕是魔障了,他是个男子,不是他的心上人。
                            “陈涛,你看好了,我不是你的月姑娘,我是个男人。”
                            陈羽凡手指突然一用力,捏的胡海泉肩膀发麻。
                            “是,你不是月姑娘,因为月白从来就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胡海泉,你就是月白对不对?”
                            只是胡海泉还未来得及回答,北岚府上来了小厮,替黄征传话叫胡海泉过去。
                            那人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身跟着来人离开。陈羽凡看他走远了,深深呼吸一口气——刚才他有些情绪失控,气息哽在心口,快要哭出来。
                            胡海泉几乎是逃的离了陈羽凡,那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或者不是。
                            北岚府气势宏伟,进了府门是一方照壁,上刻仙鹤一对,白身黑翅,头顶各是一块红色,是鸡血石嵌着的,寓意浩然纯洁,前途无量。
                            绕过影壁便对上正房,重檐下有一楠木匾额,写着篆书“北岚”,落款是正楷的“懿德”二字。
                            小厮引着胡海泉进了府,只低眉顺眼道了一句“师父在正房候着呢”,便没了踪影,胡海泉整了整衣衫,踏步迈进房里。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8-02-24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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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
                              黄征在首位坐着,看胡海泉进来,沉着脸色问他:“你那里是不是来了人?”
                              胡海泉有些疑惑,转念想,他住处周围确实有府上的人护着,黄征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那里常常来人,却从没有一次,黄征是过问的。
                              “是。”
                              虽是疑问,胡海泉依然恭敬的应了声,谁曾想话音刚落,便是一个青瓷茶杯摔了过来,砸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胡海泉眸子一沉。
                              夜雨杀手,江湖之人。
                              “朝廷钦犯你也敢收留!北岚从不涉江湖不问政事,你都忘了吗?!”
                              印象里师兄从未这样发怒过,面色通红,双手颤抖。胡海泉拱手埋头更深了些。
                              “北岚规矩,海泉不曾遗忘,只是先祖有命,北岚弟子不可见死不救。”
                              黄征被他噎的无言以对,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胡海泉的脾气秉性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他也深知这时候和他说什么都是无用之功。
                              胡海泉见状行了个礼,留了一句“告退”,转过身潇然离开。
                              黄征看着他这个小师弟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
                              只愿北岚莫要引火烧身才好。
                              胡海泉未到住处便听见一阵兵戈碰撞的声音,心下大骇,北岚谷中有门禁,加上阵法相护,非锁钥开启而不得入,阵法是胡海泉亲自设的,若是有人想要强行突破阵法闯入谷中,他定会感受到。
                              当然,除了正儿八经的出口,只有通过长川,才能进来北岚。——陈羽凡就是这种方式。或者是像白荼那样奇门遁甲的高手,熟悉阵法之类,能悄无声息的单兵潜入。
                              可听声音院中至少有数十人,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北岚少主的住处,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胡海泉也顾不上什么了,陈羽凡被一群黑衣人围在当中,他伤势未好,又喝了点酒,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挥手一握,正是那把扇子,轻功稍展,跃至树梢,不过几个挽手便是雨滴一样的暗器倾盆而下。
                              桃光!
                              见黑衣人攻势减弱,胡海泉很快落到陈羽凡身边,扶住堪堪站立得稳的那人。
                              四目相对,却无话可说。
                              胡海泉被陈羽凡的目光灼烧的脸颊发烫,不由得转过身去,冷声吩咐道:“一个不留。”
                              一句话,便有十数道身影从各个方向窜出来,加入战斗当中,胡海泉寻了个空隙搀着陈羽凡离了前院,进了屋里。
                              这些人便是北岚最大的底牌——北影卫,同样的,也是朝野上下无人轻易敢动北岚谷的原因。
                              院里叮叮当当之声不停,屋子里倒是安静的很,陈羽凡盯着胡海泉不说话,胡海泉不敢看他,借着翻药箱转移注意力,只是再安静,也总有被打破的时候。
                              “你究竟,是不是月白?”
                              桃李春风一杯酒,他问他,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所爱。
                              胡海泉手上动作一滞,被陈羽凡尽数收入眼中。
                              他不顾伤口的疼痛,起身走到胡海泉身边,问他:“是,对么?”
                              他这一动倒是吓得胡海泉不轻,后者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扶住几乎站都站不稳的陈羽凡,语气有些责怪:“你伤还没好,能不能别乱动?”
                              陈羽凡拨开两臂上搭着的那人的手,倔强的站着,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直直的盯着胡海泉。
                              胡海泉知道,今天要是再不给他个答案,他会站在这里哪怕伤口溃烂,也断然不会同意让他给重新上药。
                              “你说的没错,我是。”
                              他承认的太快,甚至让陈羽凡有些反应不及,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陈羽凡愣在当场:
                              “当年我随家师在外行医,幼时顽劣,独自离开师长,不幸遇见歹人,幸得阁下相救,那时与阁下见过一面,师门有命,未用真名真姓与君相交,胡某在此告罪。”
                              告罪?
                              何罪之有……
                              又有谁是用了真真切切的姓名呢?
                              陈羽凡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胡海泉拉着坐到了床上,动作粗暴的扯开陈羽凡的衣服,他的心乱了,陈羽凡能感觉到,有的动作甚至碰到了他的伤口,让他反应过来这难以忍受的疼痛。
                              可他的手抚上自己腰间伤口的时候,动作却是极轻柔的,药膏透着浓浓的草药味道,混着胡海泉身上的淡淡的酒气,悠悠的飘进陈羽凡的鼻腔里。
                              “胡……唔……”
                              一句话被疼痛堵在嘴里,胡海泉用力给包裹伤口的布打了个结,疼的陈羽凡身子狠狠一颤。
                              “从来就没有月姑娘,只有北岚少主胡海泉。那些人我帮你解决了,通缉令我会找人废止。当年欠你的,我都还清了,从此你我,两不相干。”
                              语气平淡,不知说给谁听。
                              陈羽凡抬头看着他。
                              “你从来都没还清,胡海泉,我的心在你那里,整整七年,你从来没有还给我。”
                              我不管你是谁,是男是女,是江湖神医还是北岚少主,我只知道,我的心在你那里。
                              所以我才会这样爱你。
                              ——————————
                              凤求凰,作者司马相如。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8-02-24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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