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甚好，心中惦记着，早起了半个时辰，净面穿衣，而后从御花园里折了一小把花枝回来。拿细绳密匝匝地绑成一束，理好长短，一块儿插入放了清水的花瓶里头，怀中半抱着入殿来。恰好尾音入耳，挑出来三个字儿，轻轻巧巧地往外飘，当下没有开口，好秋退下时，还专门儿一侧身，让了道儿给她，笑着问候一句。待她走了，才又上前，信手将花瓶放在桌案上，与笔架墨砖摆在一起。】去了御花园，绕远了些，近处的花，您都看腻了。
【进门儿时，不曾把她的话听个完整，也不贸然，从梳妆台上拿了象牙梳来，不轻不重地拿梳齿刮着她头皮往下梳理，逢到打结处，便拿另一手攥着那一股青丝，极为耐心地一点一点往下挂落，她头发浓黑，甚至一把簪子都簪不住，全都攥进手里，满满的一把，每日梳理也要费些时候。等慢条斯理地梳了一半，才温声问道。】大清早的，您这是跟谁置气呢？

八仙，木槿，最艳的是蜀葵，那一点点的小白花儿，叫六月雪，没什么味儿，只是奴才觉得装点好看。【给她梳着头，还一个一个分别讲给她名儿，梳好了，将她满把的青丝拢在后头。】那等会儿拿出来，给您换上。
【极轻地一声嘎蹬，梳子横贴着搁下，两手中指缓缓贴在她两鬓软穴上，轻轻揉动。】永寿宫里的奴才，少听您说不安分。【这词儿让我一懵，继而觉得纳闷，永寿宫别的贵主儿与我没相干，可东殿上下是我打点，从未看谁不安分，主子爷来的几趟，也没哪张脸儿冒出来。】……您不妨说个名儿，自个儿置什么气呢，回头，奴才替您发落去？
【左右想来，还是问了，本替她揉着鬓穴的手指也下掠，手掌贴着她脸儿侧来一瞧，言语中带着心疼。】您瞧，您不舒坦了，脸色都不大漂亮了。

【她两唇一嗫，似是吐出个什么字儿，却因发声短促，没能听得清楚，格格连声嗔我，却仍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自个儿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她不痛快。】奴才最舍不得的，从来不都是您吗，您可别冤枉奴才——【捉了她玉般的腕子，将她手掌往我心口儿上贴。】不然这儿生疼呢。
唉……【沉沉地叹了口气儿。】您不肯说啊，不说就不说了，奴才还想着，问问您是哪个奴才这么不长眼色，回头好好给您出口气儿去。【说着，本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往起直了，拉着距离，本握着她的手也一松，作势要走。】您用不着奴才，犯不着跟我这奴才说，明白了，明白了。

可冤枉。【脸上笑着，脚下不拧劲儿，反倒是轻飘飘地任她一勾便贴她身前。一听，眉梢挑起，轻搭在她身上的手掌落在勾着自个儿的腿面上，往来游挲，暧昧地揉。】可是心疼了，那，那是该发落她。
【贴紧了，勾了她一缕发来，搭在自个儿嘴唇上边，假装胡子逗她高兴。】可您这么着，别人知道了，当您刻薄，不如把这丫头交给奴才去处置，好给您出气儿，嗯？

哪儿能有那样好看。【气音一笑，觉得她大概是小心眼儿了，弯腰就着，格格的头发一搔，鼻子便一皱，手掌心贴着她脸儿，仔细地挲弄。】
【离得近了，宿过一夜后她体畔特有的气味一缕一缕钻来，勾得心猿意马，】派遣到后头做些粗活就是了，好歹，不往您这儿露面，您眼里头看不到了，也就不烦了。

【这一回，是彻彻底底懂了她的气性，漂亮，年轻，还有男人的殷勤，将女人之间的比较占了全乎，不怨格格想着法的折腾。两指捏着红纸包缠的灰炭，拿沁水的绢子将她原本涂上的痕迹擦了，仔仔细细地在她眉上勾出恰好的边型，才比着颜色，一层一层地轻轻扫上去，又觉得手重了点儿，拿指头一抹，吹了一小口气儿。】
那您也别太明目张胆啦——【这几日下来，谁都清楚了懿妃的德性，或怕或惧，或嗤之以鼻，我却是喜欢极了，笑眯眯地瞧着她的模样，又反身拿了胭脂盒来，细润的小尖毫蘸了，描着花瓣的模样，给她点了红唇。】您不怕您的热闹蹿到主子爷耳朵里头，主子爷兴致一来，要您把那丫头喊来瞧瞧？

【食指半弯，托着她的下颏，细细地给她描着唇，听着她话儿，至了了，捏着尖毫的手一停，又低头蘸了些口胭，慢慢往上着色。】您多虑了。
【格格的唇薄厚生得恰好，涂满了，更是添着娇媚，只是时下不时兴那样的样式，拿方才替她擦眉的绢子另一头，将尖毫上的胭脂擦了，又拿小指指面儿点着，将她唇面儿上的胭脂稍稍一晕。】鲜嫩的美人儿什么时候都有，掣肘一二，却防不得四五六，您又何必把心思都放在这儿。
【话说着，稍将身子后顷，细细瞧她面妆，又捏着炭笔为她左眉眉尾添色。】奴才脑子不大灵光，可奴才觉着，您与主子爷情分不一般——【挑她一眼，竟叹了口气儿。旁的太监，大多打小便去势入宫，我却不同，便更清楚男人的那些尿性，纵然是九五之尊，他胯下生了四两肉，那也是个浑男人。】您把主子爷抓好了，绑稳了，比什么不强？主子爷现如今年岁可不大，这一天就是一天的时候，您说呢。

【她突兀的一问，要我一个怔愣，眼里瞧着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是，是李纱帽里头，一家窑子的窑姐儿。
【反手将炭笔放下，又拿了装着胭脂的瓷碗儿来，蘸了些，涂在她脸颊上两点，而后一点点打着圈儿地晕开。】那回去，她卖头夜，长得不大好看，身板儿不好，怪可怜的。【叹口气儿。】后头我也没再见她。
【还是男人时的那些个过往，我都把它们遮掩着藏起来，如今一翻腾，又有些索然。大约是宫里头的日子太过相似，一月三十余日，能当做一天来过，冗长无聊，尘土一层积了一层，便没了以前的光鲜可人。】也兴许主子爷的心思没这么多。【之于她的忧心，我却也只能轻描淡写似的撩过这么一句。】

瞧您。【话中带着点儿没奈何，仿佛是被不懂事的顽孩步步紧逼，只能包容着她一样。】好好说着话，怎么又闹了气性。
【随她摆弄，丁点儿不挣扎。】男人呀，都是这样的德性，有些东西天生就该记得清楚，不是您自个儿想记得就记得，想忘便能忘了的。奴才是贱命，与主子爷又哪儿能一样，您呢，做窑姐儿的是烂泥，您就合该是那金镶玉。您想让万岁爷多点心思，就该好好地让他记着，不能让他像奴才这样叹气儿，不能矫情。

奴才可不知道，兴许是要问问您近况。【慢悠悠地站起来，拿手指头在鼻上一抹，再用手指撵开，便没了踪迹。将辫子甩到后头，也跟着，打后头将她抱怀里，侧过头去，在她未有着妆的脖根儿上细密地轻吻。】老爷是惦记着让您好呢——哎呀，也是惦记着让奴才好呢。
【拿牙齿一磕，却不敢留下一丁点儿痕迹，手臂前拥勒紧了她的腰，往她耳朵眼里轻轻吹口杂着暧昧的气儿。】省得奴才还得在您身边儿看着听着，鞍前马后，看您如何对主子爷殷勤。

【侧过头去，唇面儿蹭着她另一侧的耳后，一点点挲至颈边，落下轻吻。】您这么聪明，怎么会错呢——您倒说说，到时候，您想怎么跟主子爷回忆？您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恍惚地，这要我想起了她第一次侍寝前，仿佛满身都是力气，顷刻之间便要踏上战场，与主子爷拼个死活。我便问她，您懂怎么伺候吗？想着想着，便笑出声儿来，手掌兜着她肩头，将人拧过来，盛满了笑的眼睛弯着，认认真真地瞧着她。】您知道吗？

这赏儿可大。【印着她暖玉般的幼肤，仿佛心里头都被她周身的气味儿塞满。】您就这样儿……
【嘴唇贴在她耳廓上，低低喃着，一字一句暧昧地呵入她耳中。】温的酒端来了，您要瞧着他，说——烫。贴他跟前儿，可不能贴实了，他爱您笑，您便跟他笑，他爱您嗔，您便跟他嗔，明儿，记得收拾好您自个儿，到时候，您就能拿着您头次跟他说的话出来，再拔一层与他说啦。
【没有一个男人不爱听自己的女人呻吟求饶，除非自个儿不行，才怕女人因欲望不被满足而另寻他人。这一点，她素来却做得很好，不需多想，我都能猜到她那夜是如何捧奉着主子爷的。】

再喜欢不能了，就像现在，三格格往我怀里一靠，我便要化了。
【我摈弃了所有的词藻，以最简单的话来描述我对她的情意，将自己的心脏从胸膛中生生抠出，捧在她面前，还生怕我的血污了她的玉荑。她偎在我怀中，温驯，乖巧，是自那事之后，我常常可以看到的姿态，便又侧着低下头去，离她的唇仅有半指，翘着嘴角，问。】
我若再将你的口胭吃掉了，你会打我么？

【不轻不重地在她作怪的乳脯上掐了一把。】您若生是个男人，那真是个让人心痒痒的混账……
【话音未落，扣着她下巴颏骤然吻上，将她唇上的胭脂一点点吮入口中，融化在舌上，再带着淡了的红，轻轻吮咬着，将舌头送入，拖着她幼嫩的丁香尖儿一点点带回，牙齿极轻地磕一下，紧着一吮。】
今晚的主子爷，可不是您的……【气息有些不定，暂分的片刻中仍惦记着告诫她，生怕她醉在乾清宫，再不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