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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逆风·顺流(含番外)BY 米米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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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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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来自米米妙,发送给您的时间:2005/10/20 11:26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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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标题:Re:申请授权 
好的,我的文转去没问题 


1楼2005-10-26 19:29回复
    (1)暗香

    残阳如血,余辉透过支开的窗户洒进来,将角落里也照得明亮。
    帘幕低垂,撒加直挺挺躺在床上,身上胡乱盖了张薄被。意识逐渐回归了一些,但身上所有的力气加在一起,就只够将眼睛勉强睁开。

    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提着酒壶进来,一面往嘴里灌酒,一面高声吟道:“宁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他摇摇晃晃走到撒加床前,一把将床帷掀起,带着笑问:“撒加兄,可能动了吗?”
    撒加想白他一眼,但全身仍僵硬难曲,连多动一下眼皮的力气也没有。锦衣少年轻笑一声,扔了酒壶,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拉开瓶塞,送到撒加鼻前,撒加只觉一阵清香入鼻,全身血液瞬时通畅。他闭上眼睛,调匀气息,再睁开眼睛时,却见那锦衣少年已避得他远远的。
    撒加撑着身子坐起来,眯着眼睛向他招手,道:“米罗,过来,我不会打你的!”
    米罗的一只脚蹬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的胳膊枕在大腿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的话,我不敢信!”
    撒加哈地笑出来,掀开被子下床,米罗怪叫着向后跳开,手里已多了根闪着红光的银针。
    撒加将脸色一沉,一步一步向米罗逼过去,米罗退了几步,突然一梗脖子,迎着撒加走过来。

    “你这个坏胚!”一把将米罗的胳膊拧到他背后,撒加夺过他手里的银针,扔在一旁,“我真想揍你一顿!”
    米罗冷笑一声,突然向后反踢,但踢出的位置却正是要撒加顺势拿住他的脚,撒加微微一笑,身子微侧,腾出的一只手向里一抄,就将米罗的脚踝抓住了。他长叹一声,摇头笑道:“坏胚就是坏胚,除了暗箭伤人,你还会什么?”
    米罗得意忘形地笑出来,道:“真是一语中的呢,我就是个坏胚,坏蛋生的坏胚。”
    “混小子!”撒加一把将他推开,挨着桌子坐下来,笑道:“不就是打了你一巴掌吗,你至于记仇记成这样吗?”
    “一巴掌?一巴掌是没什么要紧,可那是我爹第一次打我,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他。”一个轻巧的转身,米罗已坐到了桌子上,他挤眉弄眼地冲撒加控诉,忿忿不平样子仿佛他不是被他爹打了一巴掌,而是被他爹捅了一刀,“还有啊,如果他真要娶那个女人过门,我就永远都不认他,再不成的话,我愿意牺牲我自己的幸福,替我老爹娶她。”
    撒加笑弯了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至于暗算你的师侄吧,他又没惹你。”
    “他怎么没惹我,我恨死他了。”米罗从桌子上跳下来,拉过把椅子坐下,坐定后,又拉着椅子向撒加旁边移了移。

    “拿来!”撒加冷不防地冲米罗伸手,米罗一怔。
    “什么?”
    “暗香散的解药!”
    米罗伸伸舌头,在撒加手心上拍一掌,笑得浑身打颤:“这次是个意外,以后我不会乱用了……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可以发誓的。”
    撒加长叹一声,活动一下还有些麻木的肩膀,道:“暗香散不是你师父给你师兄的独门迷药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又怎么知道我用的是暗香散!”
    “哼,你老早就把你师父,师兄的事说了个全,你自己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吗?”
    “有吗?”米罗撇撇嘴,脸上一阵阵的发热,“我师兄疼我,所以送给我防身的,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只是我可以肯定你的费伊师兄没有叫你用本门的迷药对付本门的弟子。”
    “哼,你怎么偏要在我面前提他。” 米罗发了狠地用指甲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掐几下,恨恨道:“我哥哥也是个坏蛋 ,居然派个我最讨厌的人来找我!”

    “成见!”撒加随口吐出这句话,抬眼看到米罗皱了眉,他立即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好啊,你们都不要我,我出家当和尚去!”米罗没来由的烦躁气恼,在桌子上猛捶了几下,真的掉下泪来。
    “你这个人才奇怪呢,周围的人各个把你捧在手心里,夏天怕热着,冬天怕冷着,到头来你还怪别人不疼你。”话虽是这么说,撒加仍然绕过桌子去安慰他。
    “那我爹打我的事怎么算?还有,我哥也不疼我了,从前,他可是只对我一个人笑的。自从那小子……哼,你还不让我恨那个毛头小子,我恨不得把他来煮来吃了。”
    “哎呀,你的少爷脾气还真大呢。”撒加弯下腰抚他的头发,然后大力拍拍他的后背,“就你这副德行,我是你爹的话,非把你吊在梁上打不可,你爹能忍到现在才动手揍你,已经可算得上是天大的奇闻了。”

    米罗挂着泪珠抬起头,对准撒加的小腹就是一拳,“你说什么风凉话,我本来就是我爹的宝贝,我哥的宝贝,你嫉妒啊!”
    撒加捂着小腹退后几步,脸上无奈的表情,就像是遇到兵的秀才,有理也说不清。
    “撒加,你说,冰河回去以后,我哥会不会亲自出来找我啊。”米罗支着下巴,眼睛看向窗外,若说他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个蛮不讲理的小霸王的话,那么此刻,他那幽静的神情就像个“纤纤出素手”的少妇了。
    撒加给他气得咧嘴,眼睛转了转,突地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好象是离家出走啊,你既不愿意回家,又何必盼着加妙来找你呢?”
    “挨千刀的,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小心我用暗香散迷晕了你,然后拿猩红毒针扎烂你!”
    “唉呦,我的小王爷,你好象忘记了,是你硬要我陪你离家出走的吧!你变脸也未免变得太快了!”
    “撒加!我们回去吧。”米罗对他的奚落似乎丝毫不以为忤,认真的语气倒叫撒加吃了一惊。
    “后悔了?还是想你哥哥了?”撒加在心中暗叹,果然是再倔强的孩子也有客星,而加妙,就正是米罗的客星。
    “都不是,我怕你被你爹责怪。”米罗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眼睛依旧望向窗外,撒加却一下子呆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了。他反复咀嚼这句话,只觉“话中有话”,“情中有情”,再望向米罗沐浴在夕阳中的侧脸,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又一阵痴迷。


    3楼2005-10-26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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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罗醒来时,四肢还有些酸麻,但心中却很是清爽。冰河端了茶进来,头低得看不到眉眼,米罗一看见他,脸立时拉得老长。
      对冰河恭恭敬敬送上的茶视而不见,米罗拉开门便往外闯,刚向外迈出一步,就“砰”的一声撞进一人怀里。米罗火往上撞,张口便想骂人,但一侧头瞥见自己抓着的竟是再熟悉不过的石青色发丝,那句脏话立即吞回肚里。
      “哥!……哥!”不必看容貌,只凭那气息,米罗便可确定门口之人是他的兄长加妙。他一边低声唤他,一边极不规矩地将双手插入加妙腋下,头深深埋在加妙怀里,“哥,你知不知道你弟弟险些被人家杀掉。”

      “哼!是二哥险些被人杀掉吧!”冰冷冷的声音就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山,那是米罗所熟悉的加妙的冷。但此刻,他所陈述的事实却像是比他的语气更冷的水,从头到脚地浇下来,让人有如坠地狱的心怯。
      “撒加……撒加,我去看他!”
      “米罗!”加妙一把扣住他的脉门,将他拽回到自己跟前,“四哥不会让你见他的!你忘记你在四哥面前发的誓了吗?”
      “四哥……四哥?那你告诉我,撒加他怎么了,我……我不是已经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迷倒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要杀他呢?”
      米罗紧紧抓住加妙的另一只手,拇指按上掌心,触到一条深深的伤痕,他颤抖着翻过加妙的手掌察看,发现那伤口竟是深可见骨的。
      捧着加妙的手,米罗呜咽出声:“这……也是因为我吗?难道说三堂主一起出动了?还是说他们设置了其他埋伏?”

      加妙捋一捋米罗的头发,又在他眼角处拨几下,柔声道:“米罗,你是我的弟弟,为了保护你,我不惜一切代价。但是二哥呢,你总令二哥为你受伤,四哥他能不怨你吗,就像如果有人总累我受伤,你能不怨他吗?你做事总是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丝毫不考虑后果,长此下去,你早晚会累得二哥为你赔上性命的,你……你明明知道幽冥谷的人最近正在找裕阳王府的麻烦,你居然还敢……在这样的时候离家出走,你实在是……”
      “哥,哥……别说了,都怨我,都怨我!求你告诉我撒加他怎么了?他还有没有性命危险?”


      6楼2005-10-26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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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手指在玉萧上虚按,看样子应是在揣摩新曲。他的面容俊美如昔,神色中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焦虑与烦躁。淡紫色的长发极其随意的束在脑后,丝带飘在肩头。月白色的外氅被风戏耍着,白色锦袍上的点点鲜红便时隐时现,更显得触目惊心。
        米罗低着头走过去,临到穆身前时,穆伸臂拦了他。
        “穆!”米罗低声喊穆的名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衣上的血迹,“四哥,我……”
        “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我……”米罗没脸重复他发过的誓,这样的激愤他还从未在穆身上看到过。

        他发过的誓他当然记得,却从没当作一个誓言来记,他记得的只是他一手环着穆的脖子,另一手举得老高,佯作正经地说,如果我再害撒加受伤,就让哥哥用冰雪神针刺我一千针,再让四哥用我的猩红毒针刺我一千针。他记得的只是穆和撒加笑作一团,连加妙也破天荒地笑得抽气,穆一边笑一边拉着他的胳膊比划几下,戏言说要看看他的胳膊有没有刺两千针的地方。
        一直以来,大家都把那个誓言当作一个玩笑,不仅因为那两千针的惩罚不可能真的实施,也因为连米罗自己也以为他不会再害撒加受伤。事实上,在没有立誓之前,撒加每为他受一次伤,他都是会用没有浸过毒的针刺自己几十下作为惩罚的。

        米罗不敢抬头,缓缓伸手到怀中,掏出几枚猩红毒针,托在掌心中递向穆,凄然道:“求四哥恩准,让我见撒加一面!”
        穆剧烈地颤抖起来,强忍住眼泪别过头去,眼一闭上,泪水便自眼角滑落。
        米罗抬起头来看他,穆那悲伤的样子令他悔恨得揪心,他惨笑着拾起一枚猩红毒针,迅速刺向手臂,穆闻声回头,急用玉萧拦他,但架开他的手臂时,毒针已刺入肌肤。
        毒质迅速扩散开来,米罗颤抖着去拾第二枚毒针,穆低喊一声米罗,用玉萧挑翻他的手,余下的毒针纷纷落在地上。
        扶住他瘫软的身体,穆探手到他怀中掏解药,一摸之下,发现米罗的怀中居然空无一物,穆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慌急之下,他的眼光不自觉地扫向四周,在扫到桃树下站着的加妙时,穆大声喊了出来。
        “妙,快回米罗的房间拿解药!”
        加妙轻叹一声,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走到距两人四五米处时,将一个小瓷瓶扔了过来。

        穆将解药喂入米罗口中,长长松一口气。随即转过头来横一眼加妙,佯怒道:“这么烈的性子,还不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加妙微微一笑,道:“不如此,四哥肯让他见二哥吗?这小子使苦肉计,一向是不遗余力的。”
        穆心不在焉地应一声,用袖子擦去米罗额上的冷汗,幽幽道:“哪有做哥哥的这样评价自己弟弟的。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啊!你明知他和冰河不和,就不该让冰河去找他。”
        加妙失声笑出来,道:“四哥啊四哥,难怪二哥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肠太软,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啊!”
        穆脸上一红,恼恨地捡起一枚猩红毒针飞出,直插在加妙脚旁。


        7楼2005-10-26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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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立誓 

          圣朝创立之初,为巩固王权,圣天子大封同姓皇族为王,三年间先后册封同姓王侯三十七位,终导致与西晋“八王之乱”相似的恶果。崇德十五年起,各路皇族仰仗强大的军事实力,先后投入到争夺王权的斗争当中,一时间,家家欲为帝王,人人欲为公侯。 

          越王二子,裕阳王彰,淮安王贞,同为燕妃所生。裕阳王独子炎早薨,无子。武帝遂诏以贞之次子誉继裕阳王后,长子恒承袭王位,故二王本为同胞手足。其时,诸王割据,连年混战,唯淮安王与裕阳王同枝同心,以十五年时间战下半壁河山,与圣朝政权南北对峙。 

          元和三年,二王先后故世。恒子史昂,誉子朱里安分继王位。二王幼时同长于裕阳王府,情谊甚笃。昂长政事,安长军事,二王齐心,如琴瑟和谐。元和七年,安亲率二王联军伏击圣军于晓山,大获全胜,斩敌万余级。联军自此声势大振,二王之威名亦如日中天。 

          撒加醒来时,胸口的闷痛已减轻了不少。室中一灯如豆,借着微弱的灯光撒加看清了挤在自己身旁的小碳炉。
          米罗睡得很沉,气息均匀。蓝色长发微卷着,把肩膀整个遮住了,一只手搭在他的小腹上,脑袋直顶到他腋下。他应该是在看护自己吧,奈何他睡得比自己还深沉,究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啊,撒加在心中低叹。
          轻轻抚了抚胸口,撒加突然莫名其妙地恼怒起来,体内奇异的力量催动着他大力将米罗拍醒。
          哼!米罗扭着身子呻吟一声,极不情愿地将眼睛睁开,刚想埋怨,便对上撒加带着嗔怪的目光,脸上迅速窜起羞愧的红晕。
          “睡得挺舒服啊!小鬼!”狠狠在米罗脸上捏一把,撒加发现他竟有些恨这个少年。
          “除了床没地方可以睡!难道让我睡地上?”米罗的眼睛睁一会便不自觉地闭上,显然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那你叫穆进来照顾我吧!”这句话里充满了负气的意味,撒加自己听来也着实吃了一惊。
          米罗猛一激灵,这下是完全醒过来了。他像小狗一样粘上去,对着撒加的耳朵吐一口气:“撒加,你别生气,我去给你倒茶!”
          “回来!”撒加一把将米罗拽回来,这一下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几欲昏去。
          “你别乱动了!可怜的撒加!”米罗目中流露出明显的心疼,但那眼神收在撒加眼中,反叫撒加心疼起他来。
          “我没事了,不过你回去就有的受了!”
          “我?”米罗从那话中听出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忙探身问道,“为什么?到底是谁打伤了你?”
          “拉达!”
          “拉达,他不是……”
          “他服了你留给冰河的解药,哎,你太任性了!”
          “我任性?”米罗的眉毛挑了起来,眼中凶光大盛,“早知如此,我就该一剑杀了他,省得麻烦!”
          “米罗!”撒加低喊,“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米罗对冰河的恨有多深,他对加妙的爱就有多深,撒加深知这爱与恨并行的规律,所以他嫉妒,他也从不曾掩饰这份嫉妒。
          “撒加……”米罗回过神来,有些歉疚地拉他的袖子,“生气啦?我承认我任性还不成吗?你知道,要我亲自喂他服解药,或者是看人喂他服解药,会比杀了我还难受啊。何况,我还要照看你!”
          “哎,你既知道最近幽冥谷在找咱们的麻烦,就该处处小心,怎可露那样大的空子给他们,如果不是加妙机警,叫穆过来解救咱们,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呢,你就等着你师父罚你吧!”
          “撒加……撒加……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好吗?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用自家迷药迷自家子侄了。就算用了,也要立即给他服解药,并看护他到恢复知觉为止,绝不让敌人再钻空子,行不行?”
          “我懒得理你!”撒加被他气得咳嗽起来。他清楚,他的话在这个狡猾小子心中是越来越没地位了。对此,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他也不知道,这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讲,是象征亲密还是象征疏远。他只知道,在他心里,似乎越来越重视这个家伙了。


          8楼2005-10-26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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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加将养了十几天,伤已好了大半。众人边行边游,逛遍了沿途的名胜以后才回转联军都城,一路上倒也平安。离城十里,裕阳王亲率大队人马出城迎接,一见米罗,便要侍卫绑了带回府去,撒加想上前劝阻,加妙却含笑将他拦下来,微微摆了摆手,余人催马跟上去,对于米罗不顾身份的大嚷大叫,似已司空见惯。
            撒加素知二叔朱里安极宠幼子,也有过几次亲见的经历,但决没想到会宠到这种地步,他一踏进裕阳王府,便听见朱里安在大发脾气,然而被怪责的对象却不是米罗。
            走进大厅,就见米罗一副极恭顺的模样,脸贴着朱里安的肩膀拼命点头,朱里安以检阅军队时才会有的认真态度检查他儿子的身体,确定他真如加妙所说,没有受到半点磕碰,脸上才换上放松的表情。
            这时裕阳王转过头来,看到了撒加和穆,脸上立时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蔼。撒加和穆跪下施礼,以二叔相称,他举手示意他们起来,柔声道:“两位贤侄辛苦了,为了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叫你们担惊受怕,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撒加,转回头去冲米罗使个眼色,道:“米罗,你跟着你二哥四哥回淮安王府,你大伯如要怪罪,你要一力承担,切不可牵连你两位兄长,知不知道!”
            “知道了,爹!”米罗站起身来,就地与裕阳王作别,三人出了裕阳王府,即刻飞马赶去淮安王府。 

            那边淮安王史昂听闻撒加兄弟回府,挥掌便将一只茶杯拨到了地上,他那最喜欢违逆他的儿子,也是最像他的儿子,他会用鞭笞来令他顺服。
            所以,无论他最宠爱的幼子如何哀求他,也无论他最宠爱的侄子如何恳求他,他挥出去的手都没有收回来。他恨那个儿子!
            但米罗不能容忍,不能容忍有人当着他的面打撒加,撒加会不告而别全都是为了他,撒加会受重伤也全都是为了他,他不允许任何人打他。即便是撒加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他也不允许别人打他。
            穆还在大厅里为撒加求情,但米罗却一刻也没法再等下去——他有他自己的法子。 

            当裕阳王府的小王爷扑到淮安王的二王子身上时,无论掌刑的刑官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打下去。他收回刑杖,正迟疑着要不要回到大厅向淮安王请示,蓝发的小王爷已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滚!”
            米罗抱着撒加回到他的房间,沉着脸摒退了所有的侍从丫鬟。他是裕阳王心尖上的宝贝,所以没人敢违逆他,就算是他大伯,也要给他些面子。
            “撒加,你能说话吗?”处理完撒加的伤口,米罗喂了他几口茶,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蹲跪在床前,和他说了进门以后的第一句话。
            “我没事,倒是你,他们有没有打到你?”
            “没有,他们敢!”米罗吸吸鼻子,舔一下嘴唇,突然凑过去,在撒加的眼睛上吻了一下,“我该早点制止他们的!”
            “傻小子!”撒加闭起眼睛笑笑,眼皮不由自主地跳起来,身体上的痛和米罗的吻坚定了他的信念,那是藏在他心底的秘密。 

            “看到了吧,傻小子,打一巴掌不算什么的?”米罗听出撒加的话里大有凄凉之意,心头不禁一颤。
            他侧头想了想,话锋一转,道:“如果我是大伯,我一定最喜欢你!”
            “哼!”撒加白他一眼,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为什么不?你又聪明又能干!”米罗伸着脖子争辩,倔强地撇嘴。撒加忍不住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脸,果不其然,脸上因激动而变得火烫。
            “米罗,你躺上来!”撒加向里床移了移,给米罗腾出些地方,米罗兴高采烈地躺上去,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你记着,最像父亲的儿子通常有两种境遇,一种是像你这样,成为父亲的宠儿,另一种,就是像我这样……”
            “撒加……其实我爹爹喜欢我,主要还是因为喜欢我妈妈!我妈妈死的时候我还不到二岁,她又特别嘱托我爹爹要好好照顾我们兄弟,所以……我记得一直呆在王府的下人都说我哥哥长得和我妈妈很像,哼,我从没见我爹爹对我哥哥发过脾气,偏心!”
            “米罗,你又打岔!”撒加生起气来,把被米罗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我闭嘴,闭嘴!听你说!”米罗作势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张得圆圆的。
            


            9楼2005-10-26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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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加扳着脸拉下他的手,不依不饶地道:“叫声二哥我就饶了你!”
              “不叫!”米罗撅起了嘴,鼻子也皱起来。
              “不叫就别再和我说话!”撒加翻过身去,看样子是真的生了气。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退一步。过了约莫半拄香的时间,米罗扭扭捏捏地蹭过去,抱住撒加的肩膀摇晃:“二哥二哥二哥!先说好了,从今往后,打死我也不叫了,哼!”
              撒加“哧”地笑出来,翻回身来搂住他,含笑道:“怎么叫得好象你吃了天大的亏似的,难道你不该叫我二哥吗,加妙叫了我十几年了,也没见人家有多不情愿啊,小鬼!” 

              说起来,米罗之所以不称撒加为二哥,也是有些缘故的。米罗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学全了各式各样的捣蛋功夫。仗着裕阳王的宠爱,每天都把王府搞得鸡飞狗跳,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闹,下人们既没胆量管他,他也就越发放肆起来。一日,淮安王带着他那对双生王子来裕阳王府,就正赶上米罗和他父亲斗气。院子里一片狼籍,三四岁大的小娃娃见东西摔东西见人咬人,裕阳王给他气得没法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生闷气,淮安王好意过去哄他,却被他一口咬在手指上,疼得直皱眉头。裕阳王这时也忍不下去了,一把将儿子揪到身前,扬手要打,小不点儿被吓得死命挣扎,连踢带踹地挣脱了他父亲,一边哭一边往外跑。
              就在这时,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撒加眼明手快地拽住了他,死死抱住他不放手。米罗嚎啕大哭,叫嚣着要从阁楼上跳下去,撒加低头看怀里的小娃娃,扳着脸问他,你真要跳吗,你真要跳的话,我送你去。说罢他就抱着米罗往阁楼那边走,所有人都给吓坏了,哄哄攘攘地就要跟去,裕阳王也被吓得面无人色,脚下却一步也挪动不了。关键时刻,淮安王走过去安抚住他,又摆了摆手,让众人少安毋躁,不一会,便见撒加抱着米罗回来,米罗服帖地趴在撒加怀里抽涕,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撒加的衣襟。
              原来,撒加抱着米罗上了阁楼,就把他伸到窗户外面,作势要往下扔。米罗毕竟年幼,又从没见过这样“狠”的人,小脸顿时吓得惨白,哭都哭不出了,撒加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抱他回来,米罗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却再也不敢撒娇耍赖了。
              之后,裕阳王把米罗抱在怀里安慰,又把撒加叫过来,让米罗叫二哥,米罗缩在他爹爹怀里,有了依仗,人又“横”起来,他吐着舌头大叫“撒加”,叫了几十遍,谁让改口也不听,裕阳王作势要打,他就又使出哭天抹泪的老桥段。事实上,他打心眼里喜欢撒加,喜欢撒加陪他玩,也愿意撒加抱他,可要他叫他一声二哥,却是打死也不愿意!! 

              米罗翻翻眼睛,除了鼻子里溢出的一声“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米罗!”撒加扳过他的身子,令他和自己对视,“你爹爹喜欢你,是因为你的长相和脾性都和他如出一辙,这就如同我父王对穆的喜欢。而我,我像我父王的地方,偏偏是他最不喜欢的地方,没有人会讨厌自己,也没有人能在自己身上发现自己的缺点,但这缺点,在另一个人身上就会很明显,尤其当这个人是那个人的儿子时。”
              “撒加……”米罗低下头,看起来,他好象快要哭出来了。
              “米罗,如果我和我大哥争夺王位,你会帮助我吗?”撒加轻轻将米罗搂进怀里,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头顶。
              “什么?”米罗闭起眼睛装糊涂,这句话太令他震惊了,虽然他一直知道撒加有着王者的霸气及王者的追求。
              “帮助我取得王位!”
              “我只要你平安!”
              “米罗……”
              “我爱你,撒加!”温润的双唇印在撒加唇上,一触即分。眼神中温柔荡漾,话语中却透着强硬,“如果有一天,你在我与王位之间选择了王位,那么,我会学那刺杀秦王的荆柯,或是三王墓中的赤比!”
              “米罗,我会永远爱你!我以我可能得到的王位发誓,我对你的心,永如今日!”


              10楼2005-10-26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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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往事 

                撒加将沙加领到花园里的凉亭,两人面对面坐下。
                沙加不动声色地将四周扫了一趟,心知撒加将他领到这里必是有机密的事情要和他商谈。要知道,隔墙有耳,即便是在特别设置的密室里,仍不能保证机密不被泄露,反而是这临水的所在,四周的情况尽在眼底,便是想偷听想窥视也不可能。
                寒暄几句之后,沙加突然问了句:“二公子那次是如何被拉达暗算的?”撒加闻言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相关的情形娓娓讲来:
                “那次冰河追上我和米罗,米罗便老大的不高兴,后来他任起性来,将暗香散洒了出来,连我也一起迷倒了,那暗香散的药力很是奇特,若是预先服下解药,便会产生抗毒效用,但中毒以后再服解药,没几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米罗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要他亲自喂冰河服下解药,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于是他带了昏迷的我进了一个市镇,在市镇里找了一个卖艺的人,给他些钱,让他带着解药去解救冰河,后面的事你大概也能猜到,拉达正是在半路劫下那个人,将解药夺了去,再挟持了冰河要挟我们……”
                撒加将中了拉达暗算的事情叙述得颇为详细,他认为这样的坦白是将沙加收揽到麾下所必须的。哪知道沙加听完他的叙述,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那么此次二公子给米罗用的,又是什么样的迷药?” 

                穆陪着米罗躺在屋顶上,三月初的风或多或少还有些凉,但心事重重的两个人已无暇去顾及。
                “四哥,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姓苏的男人?”米罗将头枕在穆的胸膛上,穆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能感应出来。
                穆似是震了一下,而后,他缓缓答道:“有段时间是!”
                米罗惊讶于穆的坦白,念头一转,正色问他:“那你爱我哥哥吗?”
                这次穆的身子僵住了。 

                穆十四岁的时候,曾跟着加隆游历江湖。两个人技高胆大,行至海边时,竟雇船出海,要学先人到海外寻仙。结果风高浪大,小船倾覆,两人靠着一根木头,暂时保住了性命。
                在海里漂了一日,水米未进,穆的身子不如加隆强健,已渐渐不支。这时,一阵婉转的笛声随着海风飘过来,穆顿觉精神一振。笛声渐近,一只小船飞一样地驶过来,船头坐着个赤足的美人。只见这美人凤眼朱唇,美秀绝伦,竟似个画中的人物。小船驶到近前,加隆才回过些神来,勉强提高了声音求救:“这位姑娘,我兄弟二人不幸落难于此,盼能略施援手,救我兄弟脱险,我等必铭感五内,没齿不忘!”
                笛声骤止,穆惊声叫道:“快用内力护着心脉!”却已不及。
                魔笛魔音。
                魔音魔笛。
                加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强行将一口血吞入肚里,第二口却再也忍不住。身子一点一点向下沉入,口中挤出一句恳求:“救救我弟弟吧,他才十四岁!”
                “三哥!”穆一声悲呼,真气一散,也喷出一口血。
                笛声歇止,一双美目定定看着两人,玉手一挥,两根绳索抛过来。
                上岛之后,加隆才知道美人固然是美人,但美人却不是姑娘。
                “海魔女!”加隆反复在心中念叨这个称呼,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地受了内伤,更觉忿忿。 

                “只是普通的迷药,对身体几乎无害!”撒加到底是个经过风浪的聪明人,他很快就掌握住沙加的脉搏。这个男人喜欢坦白到赤裸的对话方式,在他面前,实话实说会得到最令人满意的结果。
                果然,沙加很满意地点点头,极平静地继续他的追问:“那么派谁去追杀或者说引开世子?”
                “迪斯马斯克!”撒加亦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旁人若只看到他的表情,绝对不会想到他正在坦白一件极不光彩的勾当。
                “迪斯马斯克!”沙加仰着头轻念这个名字,冷冷道:“这个人可信吗?会不会太过阴沉?”
                撒加抿嘴一笑,道:“越阴沉的人就越急功近利,只有他,才能把艾奥洛斯逼上绝路!” 

                十四岁的穆爱上了被称为“海魔女”的男人。他们白天在一起切磋武功,晚上在一起研讨音律,苏兰特看着他的时候很温柔,对他的关心远远超出应有的程度。
                他会用笛子交换他的萧来吹奏,他会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分辨宝剑的好坏,穆迷失在男人的微笑里,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心爱的男人呵护着的美妙。
                


                13楼2005-10-26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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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兰特毫无反应,站起身就走。这下换加隆着起急来,他最受不得的就是这种心灰意冷的样子,他跳起来,拔腿想追,但血气还没完全顺畅,只迈了一下步,就砰地摔倒在地上。
                  “加……”苏兰特几乎是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喊出他半个名字,加隆有些惊愕地支起身子看他,他的脸马上飞起红云,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加隆的心狂跳起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忍不住想去抱他。他一直恼恨他的冷言冷语,却原来,他的轻嗔薄怒竟是这般的惹人喜爱,他发现自己竟然爱煞了他脸红的样子。
                  “苏……”加隆走到他身后,尴尬地摸摸脑袋,“苏,我知道你最恨别人将你看成女子,可我也不是故意的!”他伸手去握苏兰特的手,苏兰特大喝一声“滚开”,却挣不脱他。
                  “想不到你生气的样子这么可爱,比你冷着张脸的样子好多了!”这些哄人的伎俩,加隆一向是用在米罗身上的。苏兰特从未去过中原,自然也听不出他话中的调侃,看到加隆肯向他低头,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加隆趁机扳过他的身子,嬉笑道:“一岛之主,气量恁的狭窄,你也不怕外人笑你!”
                  苏兰特将眼睛一瞪,大“哼”出声。
                  这别扭小孩似的表情将加隆仅存的理智消耗殆尽,加隆冲动地拨开他的头发,深吻住他。
                  穆冲开穴道赶到海滩,便刚好看到这一幕。 

                  十四岁时那场无结果的暗恋让穆消沉了好一阵子,苏兰特亲自用船送他返回中原,临到岸时,苏兰特将穆揽在怀里,柔声安慰了一番,穆强忍着眼泪,面上装作毫不在乎,心里却是痛到了极处。苏兰特是何等聪明之人,岂会不明白穆的心意,当下便一本正经地说出令穆大为震惊的话。他对穆说,在我心里,你是难得的知己,我与你一见如故,处处投缘,可我心里爱的偏偏是你那个喜欢耍奸使猾的哥哥。穆一听此言,心下更是凄楚,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苏兰特趁热打铁,接下来的一番话,竟直点穆的要害,他说,穆,你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你之所以喜欢与我亲近,只是因为我无意中救了你的命,性格喜好又都与你相近的缘故。你心里的那个人,老早就在你心里了,就算你现在和我在一起生活,过不了多久,你还是会想念他的。
                  穆痴痴迷迷地听着,也想起一个人来,但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老早就喜欢他,却得不出结论来。
                  回到王府,穆便挨了一顿痛打。本来史昂对这个儿子一向是宠爱至极的,从小到大,重话也没说过几句。此次见穆平安回来,史昂脸上虽不好看,心里其实倒有八分的欢喜,但穆心中有个郁结,回起话来难免带些脾气,史昂又恼恨他不将加隆的下落说出来,问了几遍,穆始终不说,史昂一气之下,便第一次对幼子抡了板子。几十板子打下来,穆竟然不动不应,泪珠却滚了一地,这时,撒加从外面回来,一见这情景,立时扑过来将板子抱住了。史昂盛怒之下下了重手,心中早就懊悔不迭,低头再看穆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就像昏过去一样,心口处更是一抽一抽地疼,他不忍再看,朝撒加使个眼色,留他照看穆,自己则以极狼狈的姿态逃出厅去。
                  撒加抱着穆回房间,一路上,眼泪就似滚珠一样落。穆闭着眼睛伏在撒加怀里,脸上全是汗珠。撒加将穆放在床上,转身想去拿那些止血的药,穆却死死拖住他,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撒加回身将穆搂了,软语安慰,穆纵声大哭,将出海后的种种经历一股脑地讲给他。撒加吻着穆的额头劝说,极有技巧地将苏兰特骂了一顿,又对穆承诺自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纵然世上的人都不要他,自己也会一样爱他,这才将穆安抚下来。撒加在穆心中的地位一向不比寻常,几个月寸步不离的陪伴,基本算是抚平了穆心中的伤痛。数年以后,穆的心智早已成熟,再提起这段往事,自也看得淡了。 

                  但此时突然被米罗问及自己爱不爱加妙,或多或少还是触及了穆的隐痛。
                  穆没有回答,将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米罗支起身子看着他,用极微弱的声音恳求他:“四哥,你帮帮我哥哥吧,除了你,没人能帮他了!”


                  15楼2005-10-26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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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都以为,喜欢加妙不过是他生命里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在他临死之前,拿出来“凭吊”一番,伤感一番的憾事,直到米罗对他转述了那些事——他经常在院子里弹奏《孤鸿》,是他也感到孤单,还是我曲子里的孤单感染了他。他曾经在睡梦中念过苏兰特的名字,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他因为我爱上别人而难过。

                    加妙坐在床上,看着穆不停往口中灌茶,他知道他态度伤害了穆,至少是以他的漫不经心,伤害了穆的尽心竭力。但是,他不能跟穆走也是事实,他和艾奥洛斯不一样,艾奥洛斯的罪不会牵连其他人,王室中人谋逆,自然不可能株连王室的九族,所以淮安王府很快就会有人出来继承淮安王的王位,照目前的情形看,那个人是撒加无疑。而他就不同了,身为裕阳王世子,却弑杀淮安王,世人都会认为这是裕阳王朱里安授意的,史昂与朱里安虽名属兄弟,实则却是君臣,艾奥洛斯的罪名顶多是弑父,而他的罪名,最轻也是弑君。

                    米罗扯碎了象征屈辱的被单,疲累,疼痛加上羞耻使他疯了似的嚎啕大哭。撒加走出房门时那决绝的背影,伤透了他的心,但他绝不认为是他做错了,错的是撒加!
                    他已经把他最想要的献给了他,即使目的不够单纯,但毕竟是心甘情愿地给了他。可他却残忍地提醒自己,他的床上曾经躺过别的男人,他今日对自己做过的事,他老早就对别的男人做过了。
                    说什么对我的心永如今日,好一个永如今日!此仇不报,此辱不消,我米罗誓不为人!
                    抹干眼泪,米罗站起来,将衣服的下摆掖入衣带中,他决心去闯一闯听雨楼,因为他想不出其他解救加妙的法子,而通常,最笨的方法也就是最好的方法。

                    喝下第六杯茶以后,穆似乎又来了精神,他眯着眼睛打量加妙,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委婉一些:“二叔正在前线应敌,如今,抵抗圣军才是一等一的要事,即使二哥继承了王位,也不可能在这时候降罪于他。至于米罗,你更可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保证就算是天上的神地下的鬼也都不敢伤害他。妙,你还是信得过二哥的吧!”
                    加妙抬了抬眼皮,终于露出疲态:“我这一走,别人会以为我畏罪潜逃,那时侯,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穆丝毫不以为然,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历朝历代,受冤枉死的皇子还嫌少吗?”
                    穆说得激愤异常,加妙却心不在焉起来,他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突然,他想到他一直忽略的问题,那不详的预感也随之浮出水面:“穆,米罗呢,米罗现在在做什么?你如此放心大胆地和我说这些话,是不是让米罗去拖住撒加?”
                    这番话连珠炮似的问出来,纵然穆的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要发火:“米罗,米罗,你心中就只有米罗吗,你既问到他,我就老实地告诉你,这些主意都是米罗想出来的,他让我好好劝你,要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加妙从未见穆生过这样大的气,而穆所道明的真相又比穆的愤怒更令他震动,他下意识地重复穆的话:“心甘情愿地跟你走?怎么,他不是要你强行带我走吗?”
                    穆深深喘一口气,声音柔和下来:“他让我等他的接应,在他赶到之前说服你跟我们走,他说他会想法子拖住二哥。”
                    “这样啊!”加妙亦舒了一口气,道:“这个小鬼头太不让人放心了,我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识大体的事来,他要是能有你一半的乖巧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穆的脸“呼”地发起烧来,他清楚加妙有多么宝贝他唯一的弟弟,这分明就是其词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但他也知道,加妙对他的夸耀是出于真心的,他不会忘记这是加妙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称赞他。


                    18楼2005-10-26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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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刺猬 

                      夜凉如水,一室清冷。
                      撒加终于耐不住焦躁,推开了米罗的门。
                      幽蓝的眼睛在黑暗中却发出银白的光,乍一看到,撒加还倒是自己眼花了,走近一看他才发现,原来令他胆寒的是那双眼中利刃一样的冰冷。
                      “难不成你还认为是我错了吗,米罗!”他走过去,将烛台放下,回身把米罗搂了,“你居然想煽动穆和加妙一起对付我?我真是白疼你一场!”
                      “无耻小人!”米罗将两眼一闭,口中溢出未经修饰的咒骂。是的,他无力挣扎,但并不代表他不能用其他方式表达厌恶,是的,他无力反抗,但也不代表他不能憎恨眼前这个男人,用最轻蔑的语气最不屑的行动打击他…… 

                      穆和加妙同时看向打断他们谈话的男人,直到此刻,穆才豁然发觉,会以一个“禁声”的手势隐瞒自己到来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加妙已率先站了起来,撒加的到来意味着米罗……虽然他对米罗与撒加之间的关系略有所知,但他似乎更清楚撒加是怎样的性子。
                      “我弟弟呢!”聪明如他,自然看得出撒加来意不善,所以大可省去所有的客套话,直接切入正题。
                      撒加淡然一笑,紧绷着的脸彻底松弛下来,他的语气亲切而热忱,便如在与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叙话一般:“二叔临行之时,将米罗托付给我,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又毫无破绽,一时间,加妙也无从分辨真伪,只得报以一笑,道:“由二哥照顾米罗,我自是再放心不过的,只是我那兄弟向来顽劣难驯,只怕二哥您管他不住!”
                      撒加极爽朗地笑笑,道:“管得住管不住,总归还得看米罗对那人是否信服,这倒不劳兄弟费心了。”他突将笑容一敛,转头看向穆,冷冷道:“穆,是谁准你到听雨楼来的,父王尸骨未寒,你便违我严令,前来探视疑凶,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王,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穆脸上一红,心中虽有愧疚,但更多的还是气恼。其实撒加若是善言怪责,以穆的温顺性格,务须他多言便会深以为愧。但撒加偏以一顶父兄孝义的大帽子直扣下来,言语中对加妙又极不尊重,穆自然很不服气,当即反唇相讥道:“我亦是父王的儿子,为何不能来此查探真相?何况加妙只是身有嫌疑而已,未有定论之前,他依然是裕阳王世子。二哥你也并未交代我说,我不可以来见二叔的儿子!” 

                      一番话,将撒加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爆发出来,怒道:“穆,立即回你的清芳阁去!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你吵!”
                      穆见撒加的脸气得煞白,也不敢再顶撞他,但此时此刻要他抛下加妙离开,却又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犹豫之际,穆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撒加见穆不动,如何还能不怒,气冲冲地行将过去,扬手就是一掌。穆眼见掌至,本能地侧头想避,但避了一半,又不愿折了撒加的面子,当即把脸转回来,硬生生地受下。
                      撒加一时冲动挥了巴掌,倒也不是存心要打穆,以穆的身手,只需往后退一小步,便可避开这掌,所以撒加万万也不曾料到自己这一掌会打实在穆脸上。
                      打中穆的一瞬,当事的两个人都愣了一愣,随即,穆悲伤的闭上眼睛。 

                      这下,室中的气氛完全变味了。
                      之前,剑拔弩张的是撒加,焦虑戒备的是加妙,紧张忧心的是穆。而现在,紧张忧心的人换作了撒加,加妙依旧焦虑,戒备却因穆挨得那一掌而懈下了。穆因难以置信而伤心着,剑拔弩张的人……是米罗!
                      米罗是直接打破窗子跳进来的,手中握了一把自侍卫手中夺来的长剑。
                      加妙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喊了句米罗。
                      米罗冲加妙一笑,眉毛一挑,转头瞪向撒加道:“叫人把你的掬水剑拿来,我们两人在这里比划比划!”
                      撒加冷哼一声,讽道:“站都站不稳了,还比什么剑。”
                      这句话平平淡淡地讲出来,后果却只比火上浇油更甚,只气得米罗眼前一阵金星乱撞,一声虎吼,挺剑直刺撒加。
                      撒加身子腾起,向后疾退,米罗剑尖斜挑,刺撒加右肩。这一剑刺得好不凌厉,竟将全部内力灌注其中,一旦刺中,必是穿身而过。
                      紧急关头,一支玉萧猝然伸出,将长剑荡开,持萧人与持剑人手臂同时一震。米罗被玉萧上传过去的内力掀得直向后仰,退开几步,正欲寻落点站稳,迎面猛然一阵劲风扑过,他尚不及作出反应,胸口即被撒加的银河星暴击中。
                      


                      19楼2005-10-26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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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妙抢上几步,将米罗接住,轻巧地转一个身,卸去余力。米罗软倒在加妙怀里,口中连吐两大口鲜血。
                        穆张大眼睛看向撒加,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对米罗出手,且是在自己阻下米罗的攻击时突施暗算。他惊诧于撒加的暴躁,这个哥哥一向温柔优雅有如神明,今日,却为何如此之冷酷又如此之暴戾。 

                        撒加无视穆投向他的眼光,掸一掸衣角,缓步朝米罗走过去。
                        加妙下意识将米罗搂紧,抬眼间,愤怒终于无法抑制:“米罗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二哥,我替他道歉赔罪,弟债兄偿,有什么怪罪还请冲着我来。若是没有,还请二哥将他交还裕阳王府,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兄弟尚有老父在堂,还轮不到二哥您替我爹爹管教他!”
                        “是吗?”撒加自嗓子里挤出阴酷的笑声,狠狠道:“我没资格管他吗?我还就管定他了!”说着他走到二人跟前,伸手抓向米罗的肩膀。加妙伸手阻隔,撒加以掌掾磕开加妙的右掌,不耐烦地冲他吼道:“还不明白吗,若是我把他交到你手上,他的武功就算是废了!”
                        加妙悚然而惊,低头以眼神向米罗求证,米罗拼命摇头,勾着加妙的脖子,眼泪潸然而落道:“别……别相信他,我宁愿留在这里陪你!”
                        “真是情深义重呢,哼哼,不知道二叔看到你两人的样子,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撒加将手搭在米罗肩上,眼睛却看着加妙:“银河星暴最大的妙处就在于发功者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内力,我想用十成的力,便能发十成的力,我想用五成的力,便能发五成的力,我刚刚虽将米罗打得吐血,但他的心脉却丝毫没有损伤,只要以同种的内力施救,不出三日,他便能行动如常。这一点,穆和我同出一门,可以为证!”
                        穆叹一口气,朝三人这边走了几步,道:“妙,把米罗交给二哥吧,他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加妙的手松了一些,有点动摇了……
                        但米罗却把加妙搂得更紧,沙哑着嗓子低喊:“不要,我不要跟他在一起,我要留在这儿,我不稀罕有没有武功,我只是不要跟一个禽兽共处一室!”
                        可惜他的反抗是那样的微弱,他几乎没有反抗的力气。
                        撒加的手已触到米罗腋下,加妙松了手……
                        米罗无计可施,只得声嘶力竭地大声咒骂:“撒加,你这个伪君子,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卑鄙无耻的人了!”
                        撒加将米罗抱过来,加妙将伸着的手收了回去……
                        米罗纵声大哭,脚下拼尽全力地乱踢一通,急道:“穆,你不管我哥哥了吗?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事了吗?现在是救他的最好机会,只要把撒加制住,你们就能离开王府!”
                        撒加将米罗扛在肩上,点了他的穴道。加妙与穆面面相觑,都明白米罗说这些话不过是一时意气而已。


                        20楼2005-10-26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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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传位 

                          艾奥洛斯失踪与朱里安中箭的消息同一天传到都城。
                          前者由迪斯马斯克秘密告之撒加,后者以八百里加急文书同时传至两大王府。
                          米罗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央求撒加立即释放加妙,让他们兄弟赶赴前线,撒加连哄带骗地安抚米罗,不但不同意释放加妙,连米罗也管住不准出城。
                          但米罗决定的事,又岂容旁人干涉,争论了几个时辰,米罗同意退一小步,自己一人赶去前线,撒加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作阻挠。况且撒加也清楚,米罗去前线,有益于提高全军士气,这一点,对主帅负伤,情绪低落的联军来说,意义空前的重大。 

                          意见统一以后,撒加即刻着手安排,将越王幼女临川郡主的外孙艾奥里亚招回,随侍米罗左右,米罗又提出要带冰河前往,撒加虽十二分的不解,却没有反对。
                          临行之时,撒加以爱马“红泪”相赠,嘱米罗道:“这匹马给艾奥里亚,你的‘白蹄乌’太快,星夜赶路,我怕他跟不上。至于冰河,我另外挑了匹好马给他。这一路之上,马若疲了,各州各县,只要在我们的辖区以内,必定会有人照料,不过是再换匹好马便能解决,但人若疲了,却没法找人代替,所以赶路虽要紧,你也要顾着你的身体,如今正是我军最困难的时候,你要帮着二叔重振军威,莫要叫圣朝那边小看咱们。”
                          米罗用力点头,转身跨上“白蹄乌”,回首道:“撒加,我哥哥还烦你多多照顾,若是没证据能证明他弑杀了大伯,你就将他放了吧。这样我爹爹在前线打仗,也能安心一些。”
                          撒加颔首道:“我知道了。一路小心,凡事要与艾奥里亚商量着办,有他陪着你,我放心得多。”
                          米罗一笑,吐吐舌头,居高临下地奚落道:“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更可靠些吧,这就是老天爷在警示你,没事不要乱吃醋。”
                          撒加恨得牙痒,当着人又不便发作,当下一握米罗的脚踝,将一股内力传过去,米罗没有防备,被劲气一冲,身子一阵侧歪,极是狼狈。
                          撒加得意起来,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臭小子,你给我老实些,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看我不阉了你!”
                          米罗灰溜溜地打马而逃,行了几步,他勒住缰绳,回首骂道:“死撒加,你这些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你,要是让我知道……嘿嘿,咱们走着瞧,驾!” 

                          三匹快马鱼贯飞驰出城,行了约四五里路,米罗勒住缰绳,停在道旁等候。艾奥里亚与冰河先后驰近,停在米罗身边。
                          米罗的眼睛直勾勾盯在冰河身上,看得冰河一阵发抖,艾奥里亚察言观色,以为米罗才出城便要整治冰河,忙解围道:“才走了这几步路就要休息吗?好歹也要等到天黑啊!”
                          米罗神色不变,淡淡说了句:“如今可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了。”
                          艾奥里亚与冰河同时一震,皆是不明所以。
                          米罗松了缰绳,在马上朝两人施了一礼,道:“小艾表哥,你对我的情义我无以为报,只恨我……我当时若是知道是撒加故意将你调出的,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你留住。”
                          艾奥里亚失声笑道:“好好的,干什么要提过去的事,赶路吧!”
                          米罗点点头,吸一吸鼻子,道:“你越是不怪我,我心里越是……”
                          原来,艾奥里亚与米罗自幼亲近,常于一处嬉闹,长大以后也丝毫不知避嫌,同吃同住是常有之事。撒加虽事事谦和,但遇上与米罗有关之事时,却极是霸道。他渐渐看不过去,便以外出历练为名撺掇着史昂把艾奥里亚调出京城,米罗初时不知内情不过是大哭大闹一场,后来无意中得知真相,险些和撒加闹翻。撒加当时虽答应设法将艾奥里亚调回,但未曾料到艾奥里亚这一走,竟在封地创出一番事业,一时半刻根本脱不开身。这件事,米罗一向耿耿于怀,所以此次见到艾奥里亚,忙不迭地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艾奥里亚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拍拍米罗的肩膀,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赶路啦!”
                          米罗抿嘴一笑,一拍艾奥里亚的手背。
                          那边冰河仍处于震惊状态之中,直到米罗叫他的名字,他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
                          “冰河,你不必和我们去了,我另有事情拜托你做!”
                          


                          22楼2005-10-26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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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河一怔,口舌一阵麻木,竟连句客套话也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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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米罗抬起头来,道:“你……请你设法联络你费伊师伯,求他去救你师父,王府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想办法令他和我四哥穆见面,穆必定会在王府里接应他。这件事关系一干人等的性命,也关系着我们松间派全派的安危,望你事事谨慎,时时以你师父及全派上下为念,切记切记!”
                            冰河只觉全身一阵热血沸腾,挺直身子道:“师叔放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救我师父脱险!”
                            米罗摇头道:“我不是叫你去拼性命,而是叫你去想办法,救人的事,要从长计议,你听你师伯及穆的安排吧。”
                            冰河恭敬道:“师叔教训得是,是我太过莽撞了。”
                            米罗摆摆手,道:“去吧,一切小心,我从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你应该知道,我与你相救你师父的心情,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三人就此作别,冰河拨转马头,秘密潜回京城,米罗及艾奥里亚快马加鞭赶往前线,凭借淮安王府的火焰令,一路之上,两人得以畅行无阻。
                            距离前线越近,景色越是荒凉。连年交战使得圣朝及联军皆难以负荷,交界地区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自朱里安身受重伤以后,联军便坚守不战,等待指示及后援,米罗瞧着东倒西卧的伤兵和难民,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他父亲一向长于战略,一生之中吃的败仗不过只一两场,因此米罗兄弟虽人在京城,心中总还是踏实的。
                            在元帅的大帐之外,米罗见到朱里安的贴身护卫狄蒂丝,那一向忠心耿耿却又敏感多情的女子,对米罗的一切询问都只以含泪摇首作回应,直把米罗激得跺脚,准备冲进帐去,她才叫住米罗,对他吐露了实情:“霍神医说,王爷的伤多半是不治了,现在全凭着心中有事牵挂,才……”
                            米罗闻言,脑中一片晕眩,哑声道:“是幽冥谷的三大堂主之一米诺斯干的好事?”
                            狄蒂丝颔首道:“是,幽冥谷的人好不阴毒,他们看准了王爷每逢作战必定身先士卒的习惯,混在圣朝骑兵中放冷箭,那米诺斯以夺命连环箭闻名天下,王爷躲开了前两箭,却没躲开最后一箭……”
                            米罗长声冷笑道:“好你个米诺斯,咱两人的仇算是结下了,他日见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整一整衣帽,掀开帐帘进帐,眼中一热,竟有泪水涌了出来。
                            朱里安早听到米罗站在帐外与狄蒂丝交谈,已令人将自己扶起。米罗奔将过去,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声音剧颤道:“爹爹,你怎的……”
                            朱里安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握住米罗的手,怃然道:“想不到我朱里安居然后继无人,我去以后,这联军的天下也不知你们守不守得住。哎,总之都是我平日里太过娇惯你们,舍不得让你们到战场上磨练……”
                            米罗一阵难过,心里一些酸溜溜的味道使他脱口而出道:“爹爹,这时候你还关心什么联军的江山,我哥哥被人冤枉了,现在被撒加羁押在听雨楼,你怎么不问问我他怎么样了?”
                            朱里安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米罗,我死以后你就是裕阳王了,写给淮安王的文书我已经写好,你回去以后,交给撒加就可以了。”
                            米罗大惊,嘴张了开来,一时竟不能合拢:“爹爹,莫非你也相信是哥哥杀死了大伯吗,哥哥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啊!还有,我不想听到死这个字,不想……”
                            “米罗!”朱里安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柔声道,“好孩子,你和妙都是我的儿子,对我来说,这世上再没什么比你们更重要了。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你们周全,否则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在九泉之下的母亲!但是,儿子啊,哎,我的时间已不多,你我父子一体,我也不必和你拐弯抹角,传位给你倒不是因为偏疼于你,而是因为只有你继承了裕阳王的王位,你们兄弟两个才可能都平平安安的,这样的话我走也走得安心。”
                            米罗越听越是不解,心中的疑惑积了一堆,但看着朱里安气喘吁吁的样子又不敢深问,只得道:“爹爹,您歇会儿吧,传位的事以后再说吧!”
                            


                            23楼2005-10-26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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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撒加一下子松了手,但眼神却依旧发了狠地瞪着眼前的人,“我待你不薄啊,这龙眼池连米罗和穆都没进来过,我却请了你这个外人进来,你……”
                              费伊一声冷笑,讽道:“王爷倒真懂得礼贤下士,我还以小心之人揣测,王爷如此的礼遇,是想从我口中探听加妙和穆的下落呢!”
                              撒加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一阵青白,呆立半晌,他直起身子,冷冷道:“既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阁下通通都知道了,那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吧,有时候,人若是太过精明了,就得拿他一生的自由作交换!” 

                              加隆祭拜过裕阳王朱里安,艾奥里亚即到帐外接苏兰特,苏兰特才一进帐,守护大帐的艾尔扎克便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告状:“禀告元帅,三公子他点了我的穴道,硬往里闯,属下促不及防,才……”
                              众人不免失笑,艾奥里亚幸灾乐祸道:“你这个师侄倒真尽职尽责,若不是加隆表哥手快,点了他的穴道,只怕他真会和他两人兵戎相见!”
                              米罗哪顾得上和艾奥里亚调笑,只是吩咐艾尔扎克道:“这儿没你的事了,我和两位贵客有要事相商,你仍到外面把守营帐,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去吧!”
                              艾尔扎克躬身领命,退出营帐之时,有些忿忿地嘀咕道:“别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才好!”
                              米罗与苏兰特见过礼后,分宾主落座。苏兰特当先问道:“王爷过世的消息,目前有几人知晓?”
                              米罗低低地道:“我,小艾表哥,艾尔扎克,还有我爹爹的贴身护卫狄蒂丝,再就是苏岛主您和我三哥加隆了!”
                              加隆皱眉道:“连我哥哥也不知情?”
                              米罗摇头道:“不知,我怎敢告诉他,消息若是传到京城,不出半日,圣朝的皇帝也会知道了。”
                              苏兰特点头道:“小王爷果然心细,事到如今,此事只可瞒得更紧,实是一个字也泄露不得的。”
                              米罗苦笑道:“我自会竭尽所能的隐瞒,只是……几日前,我扮作我的父王,仰仗风沙助阵,将圣军杀了个措手不及……但是这几日,风清日朗,我却只能坚守不出,我虽削短了头发,拿了我爹爹的三叉戟,又努力模仿他的神态语气,可终究只是个冒牌货而已,再要出战,莫说那和我爹爹打了十几年仗的亚路比奥尼难免要怀疑,怕是连那刺杀过我爹爹的米诺斯,也能瞧出破绽来。”
                              加隆静静地听着,一点一点地笑开:“好兄弟,这次算你遇到贵人了,不是我夸口,就凭海龙岛岛主的易容术,无论你想扮成妙龄少女,还是七旬老妪,他都能做得天衣无缝!将你这个小王爷变成真王爷更是小菜一碟。”
                              苏兰特被他说得有些脸红,皱眉道:“堂堂男子汉,干什么要扮女子,你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男女不分的吗!”
                              加隆为之气结,想争辩几句挽回些面子,但被苏兰特一瞪,又缩了回去。
                              米罗暗暗失笑,赶忙解围道:“苏岛主千里迢迢赶来相助,小王先行谢过,但假扮之计终究是权宜,如何令亚路比奥尼退兵才是急待商讨之事,对此三哥你可有良策?”
                              加隆闻声,忙将眼神从苏兰特脸上收回来,气哼哼道:“不是有个诸葛孔明坐在大帐里吗,你干嘛不去问他?”
                              米罗干咳两声,将眼光转向苏兰特,苏兰特整整衣衫,正色道:“艾奥里亚少爷应该知道答案!”
                              艾奥里亚讶道:“我?”
                              苏兰特点头道:“对,陇西公就是联军的救星!而且说不定,他还能成为新王朝的开国功臣!”
                              众人大异,面面相觑。米罗低首沉思片刻,恍然拍案道:“围魏救赵!岛主之计可是围魏救赵?”
                              苏兰特微笑道:“虎父焉有犬子?”
                              艾奥里亚亦恍然道:“可是说让我堂叔父出兵攻打圣朝都城?”
                              苏兰特道:“正是!圣朝此次倾巢而出,本是准备一举击溃我军的。圣天子虽多疑怯懦,但对于收复失地,也一向是不遗余力的,因而这回几乎调集了全国兵马开赴边关,都城周边自然空虚!”
                              艾奥里亚犹疑道:“可是,我堂叔父一向都是效忠圣朝的,我父亲虽与他同宗,但平素里并无来往,如何能令他倒戈?”
                              加隆接口道:“有无往来并不打紧,只要陇西公要趁机作乱的消息能传到圣天子耳朵里就成了!”
                              


                              32楼2005-10-26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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