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圭圭的巢穴在山壁上更高的地方。
在飞往巢穴的途中,淡金色的龙被冷风吹得醒来了一次。它感受到气流,下意识地拍打翅膀,翅膀尖扫过圭圭的下颌,挠得巨龙打了个喷嚏。嘴里叼着的龙掉了下去,圭圭立刻冲过去重新将它叼回嘴里。
然后圭圭惊讶地发现,在刚才坠落的过程中,这半睡半醒的龙根本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害怕。它软耷耷地扇动了几下翅翼,喉咙里发出愉快的呼噜呼噜声。
直到圭圭松开嘴,将它扔在了巢穴的草垛里面,对方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事实上,那些甜浆里酒精的劲头太大,等到闯入者彻底清醒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圭圭为了防止对方溜走,盘踞在洞口处睡了一夜。夜里的风吹的它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夜都没有睡好。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它一睁眼就很郁闷。
而现在,淡金色体型较小的龙醒了过来,它试图从四脚朝天的姿势翻过身来,然后再次一头栽进了草堆中。
圭圭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方立刻抬起头,当它看清盘亘在洞口的银色巨龙时,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翅膀收服贴着身体。
圭圭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向着对方所在的角落逼近。
其实它觉得这条偶然遇到的龙非常有趣:淡金色带一点金黑色的鳞片,翅膀紧贴着背脊,蓝色的眼睛和流畅的尾巴线条,漂亮并且充满戒备。
银色的巨龙喷了一下鼻息,围着满脸戒备的金色龙转了两圈,通过展示体格差距来威吓对方。
紧接着它凑近一些,试图把鼻子凑到对方的脖颈处嗅一嗅,顺便舔舔对方翅膀腹部。
然后,它被淡金色的翅膀狠狠地扇了脸。
那条龙背脊拱起,凶猛嘶叫着,拒绝陌生同类的靠近。
刚才那一翅膀非常痛,圭圭忍不住龇起了牙。
于是它决定站得远一点,尝试开始一次正常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圭圭的声音低沉浑厚,在山洞里回荡着。
“云云。”
对方慢慢地回答,他直视着圭圭的眼睛,让自己不要下意识地后退。
“我在哪里?”
唤作云云的龙警惕地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这么陌生,全部都是它所不熟悉的景物,它从未到过这种地方。
它也不认识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强大的自己的同类。
“我记得我找到了一个山洞,然后我……”
“然后你喝光了我所有的藏品。”
圭圭终于展示出一点儿愤怒的情绪,毕竟那些甜浆可是它的挚爱。低沉的声音轰隆隆地压迫着鼓膜,它向前欺身一步。
对方的翅膀立刻就防卫性质地炸开了。
“告诉我,你怎么,怎么敢吃光喝光了我用整整一个春季和大半个夏季收集到的浆果和甜汁!”
“你喝光了我整个冬季的分量,那些山一样高的酸甜小树莓——居然一个都不剩!一个都不剩!连我亲故送来的都不放过!还有我存放汁液的木槽都被你舔得闪闪发光!”
圭圭越说越生气。
而云云在戒备惧怕的同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它的翅膀似乎拿不定主意是要收起来还是张开,呼哧呼哧地扑腾了两下,像是没地方放置。
“我……我很抱歉?”
云云的尾巴拍打着地面,局促不安。
“啊……对、对不起。我闻到了很甜的香味,紧接着发现了一个山洞。我实在是太渴了,想要舔一口,只舔一口而已。然后……”
它的表情浮现出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我不记得了……”
“那是因为你喝断片了!”
圭圭不满地出声打断,虽然它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对方来回甩动的尾巴尖。
“那可是整整一年的分量!”
毫不留情的指责让云云有些窘迫,它结结巴巴地试图道歉。
不得不说,那双蓝色的眼睛漂亮极了。圭贤在心里不合时宜地想道。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领地?”
“唔,我喜欢出门遛弯,这次不小心走得远了一些。”
云云的样子看起来很无辜。
“嗯……那么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呢,云云小朋友?”
云云不知道,像这样的无辜表情,总能引起圭贤逗小动物的坏心思。
“???小朋友??”
“啊…你难道不是比我小吗?我都300岁了诶。”
圭圭本以为这淡金色的同类会像刚才一样窘迫而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可对方现在眯着一双细长的蓝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刚才那只任龙宰割的小羊羔。
不知怎的,它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发凉。
“哼,我都340岁了。臭小子,你这是种族歧视啊,我们平原龙成年了也就这么大,长不到你们这样的。”
云云似乎对于被看成“小朋友”很生气,说着就一翅膀扫了过来,刚好打在圭圭坚硬的背刺上。
背刺是巨龙身上最坚硬的地方之一,在这个部位,一般力度的撞击完全不会对龙本身产生任何影响。
本以为又要被扇一巴掌的圭圭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结果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竟是捂着翅膀龇牙咧嘴的淡金色平原龙。看来背刺的防御反攻效果还不错?
云云这副快哭出来却又强忍着的样子实在好笑,圭圭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喂你笑什么!”
云云气呼呼地瞪着圭圭,抬起脚就要踹过去。
“诶别别别,你再踢我一脚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啊。”
圭圭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小金龙一下露出了泄气的表情,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它慢慢靠近那因为自己而受了伤的漂亮平原龙,伸出翅膀拍了拍对方的背——平原龙那里没有背刺,以示安慰。
云云委屈巴巴地瞅了它一眼,然后扭过头去。
云云身上甜浆的味道又飘进了圭贤的鼻孔,这下子倒是提醒了它一件事——明明本来是自己要问这闯入者要赔偿,怎么现在变成自己反过来安慰它?这怎么回事?
可事实上,对方身上覆盆子和蓝莓甘甜的味道一直在干扰着圭圭,让它想要舔一舔那闪闪发亮的淡金色细鳞。
被香甜气味迷得晕晕乎乎的圭圭最终还是被自己对甜浆的热爱战胜了。
“不对,你还没回答我要怎么补偿我呢。”
这回圭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生气一点。
云云扭头看了它一眼。这银色的巨龙看起来似乎真的又开始生气了。
“我…我尽我所能补偿你?”
“只要不要再叫我‘小朋友’就行,呃……”
云云又恢复了刚才那样小心翼翼的表情,歪着脑袋补了一句,仿佛刚才那只装凶的龙不是它本龙一样。
圭圭的心情又愉悦了起来。它突然间又不急于追究那些珍贵的浆果了。
“我叫圭圭。”
银色巨龙摇头晃脑地补充了一句,它来回摆动的尾巴尖和抖动了一下的翅膀,正显示了它的好心情。
“你留下来吧。”
“...什么?”
“陪我。”
它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云云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对方却只回给它一个挑眉的表情。
“反正你翅膀上的伤也没那么快好,你也回不去不是嘛。”
也不知是不是它的错觉,这银色的巨龙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撒娇一样的表情。要是龙可以撅嘴的话,圭圭的嘴巴上现在应该已经可以挂拖油瓶了。
最终,云云还是被圭圭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折服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司马森林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