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阿明在师父那住了一夜,赶早回家,没成想在路上稍稍耽搁了一会儿,正撞上家里的早膳时间,想着娘亲免不了又要唠叨他去找师父喝酒,只觉得头疼。
进了饭厅,却见娘亲似乎心情不错,只远远朝他吼了一句“方逸明赶紧过来用早膳!”转而换了副面孔,忙着给她旁边的人夹菜,“阿思姑娘,这绿豆糕是我亲手做的,你多吃点。”
阿明往前走两步,才见到了被丫鬟挡住的阿思。他原想着,自己知道了她是姑娘,正不知该如何再与她相处,却见她大大方方换回了女装,在对上他忍不住打量的视线时,反倒忍不住笑了笑,“我一个姑娘家从平城过来着实不便,这才不得已换了装扮,不是诚心骗你。”
“不……不打紧,我……我先回房换个衣服。”
方夫人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直摇头,只叹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阿思在方家一住就是半个月。
原想叨扰两天便告辞,哪知方夫人似乎很喜欢她,直说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个丫鬟,就算去住客栈也不安全,自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她自己的小心思,硬是没肯放人。
阿思跟着叱云南练了半个月的箭术,竟隐隐有了阿明半成的水准。
叱云南轻易不夸人,阿明从小到大也没得过他几声夸,倒是对阿思颇为赞赏,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天赋极高,倒是块练武的料”,也足够阿明羡慕半天的了。
阿思自然是高兴的,便忍不住问,“云师父,那我比起你的其他徒弟如何?”
其他徒弟……叱云南的思绪似乎一下飘出很远,“在阿明之前,我只有过一个徒弟,她……比你笨多了。”
阿思原等着下文,见他不愿再多说,顿了一会儿,便自去练箭了。
他那个徒弟,笨归笨,倒有股韧劲。
虽然因着高贵的身份,似乎要比旁人任性一些。有次实在是练不好,摔了弓箭,气得直喊,“不学了不学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蹭到他旁边,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地问他,“那你帮我看看哪里不对嘛。”
如此循环了好几次,却也没有哪次是真正放弃的,渐渐便也像模像样起来。
一转眼,天气转凉,进入秋季。
阿明的父亲是叱云南的旧部,早前受过他的恩惠,当年听说他来了怀荒,便请他当自己儿子的师父,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不过,他年年中秋邀请叱云南去家中过节,总是被婉拒。是以,阿明总是在八月十六那日去师父那聊表心意。今年,阿思让贴身丫鬟和铃去镇上最大的酒楼正味居点了些招牌菜说是要孝敬师父,阿明便带着她一起去了。
到了师父家,他并不在,阿明估摸着他是上山去了,便让阿思进屋等着,他去找。
阿思让和铃去厨房烧些水泡茶,自己无聊地在正堂瞎转悠。她第一次来这,见师父家中摆设简单,收拾得倒还算整齐妥帖,只有些不常坐的桌椅蒙了尘。啧啧,阿思忍不住感叹,到底是个孤独的老光棍,少个人照顾。
正堂右侧的架子上摆了把宝剑,阿思凑近看了看,倒仿佛日日有人擦拭,又见那剑非寻常之物,忍不住拿了下来,才将剑身抽出一点,便见最上端露出“叱云”二字。
阿思愣住了,师父,原是姓叱云。
“你在干什么!”有些严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阿思手一抖,“啪”,剑掉在了地上。
叱云南比她更快一步将剑捡起来,用手拭了拭灰摆回原处,“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却见阿思不似往日活泼,只安静低着头,叱云南担心是自己讲话重了,正巧和铃端了茶进来,他放缓了声调,“走吧,去喝茶。”
阿明总觉得阿思今日有些异常,席间一直努力讲些好玩的段子,直到看她神色稍稍放松,自己才开始慢慢吃菜。
酒过三巡,叱云南借着酒劲,终于忍不住问出在心头盘桓数日的问题。
“阿思姑娘,你既来自平城,可曾听过……上谷公主?不知她过得如何?”
阿思执酒杯的手一顿,听罢,猛地灌入口中,呛得直咳嗽。阿明忙着递水,和铃替她拍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阿思因剧烈咳嗽而泛红的眼睛直视过去,“上谷公主……她与驸马琴瑟和鸣,很是恩爱……是平城的一段佳话。”
叱云南用力捏了捏酒杯,听她过得好,自是该开心,心里却好像没那么痛快。
那夜,阿明看着师父和阿思不停地灌酒,席间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叱云南,你这个大坏蛋!”
叱云南还未分清自己这是在哪,一个娇小的身影便撞进自己怀里,他胸前一痛,赶忙把怀中的人拉出来,见她面色潮红,眼神涣散,显然是喝了酒,鼻子想是刚刚撞红的,惹得他一阵心疼。
拓跋迪,她又来他梦中了。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容,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却被她一掌拍开了,又往后退了两步,指着他的鼻子哭哭啼啼道,“本公主就这么没得瞧么,你居然……居然去那样的地方!”
他记起来了,那日他为了情报亲自去了青楼,没想到被对面茶楼临窗而坐的拓跋迪瞧了个正着。她生了误会喝了个大醉,跌跌撞撞地去叱云府找他。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的心里只有迪儿一个。”
因她喝醉了,想来事后把这些都会忘掉,他才把自己热切的心思宣之于口。
“你……你骗人,你还去……青楼,都被我瞧见了,”拓跋迪拍了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