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沙沙。
一道道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在幽深古廊上轻轻回响。
这脚步声,似是秋风吹落枝头上摇摇欲坠的枯叶,又像是安庆寺的老僧弯腰横扫落叶。
低沉干脆,若有若无。却不使人生厌,就同这脚步声的主人一般。
不过,这拖着步子的习惯,或许只有小孩子才会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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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
少女推门而入,微风吹开她洁白的面纱,露出绝美的容颜,鬓角的发丝被风微微吹斜,遮住了她清冷沉寂的眸子,而那双眸子的周围,泛着若有若无的浅红,在眼底深处,残存的,竟是一丝惘然,
惘然?
没错,的确是惘然。
少女抬步迈过门槛,轻声唤道:
“师父,我来了”
随后并未多言,跪在了摆放在门旁的蒲团上。
雪白的衣摆犹如一朵绽放的梨花,散落在地面,为灰暗的祠堂添了一抹光彩。
“你来了”
这道苍老的声音来自另一个蒲团上的老妪。
她身穿乌纱道衣,脊背有些弯曲,及腰的银发用一根墨玉簪绾了一个道髻,
脸上的皮肤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光滑饱满,变得松弛粗糙,两颊微微凹陷。
“本是出尘澄心物,因何败落独赏芳。”
看着这样一个垂垂欲死的老妪,似乎任谁也想不到,她便就是二十年前那个清冷美丽的“寒霜仙子”凌清云。
“时间啊,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呢。”
“我要死了”
老斋主平静的说。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十分镇定,漠然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语气仿佛是在说“我渴了”一般随意。
“嗯”
尽管少女早已知道,但平静的眸子里却依然多了一缕哀伤。
老斋主缓缓抬起头来,
顿时,与少女四目相对。
老斋主的眼神很冰冷,透过这双眼睛,仿佛可以看到华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但下一刻,这双眸子中多了一缕阳光,这丝暖意甚至可以让人相信,只要一些时间,它定能融掉这万年冰霜。
“尘雪”
老斋主缓缓开口说道: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弟子,不得不说,你很优秀,可以说是落雪斋历来天赋最高的弟子,将来你的成就一定比我要高”
老斋主微微一笑,语气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可历来落雪斋的斋主都是孤独的,连我也不例外。”
说完,老斋主便瞅了一眼君尘雪,但见少女的眸子同往常一般寂静无波,不免有些失望,
便紧接着说:
“但在这坐了这么多天,我忽然想明白了”
老斋主盯着君尘雪清冷的眸子认真说:
“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语落后,君尘雪的脸色陡然一变,眼中满满都是惊讶和……迷茫,似乎不敢相信这是那冷冰冰的师父说的话,但却不知心底却还有一丝窃喜和不知所云的茫然。
老斋主似乎这才比较满意君尘雪的表现,微微点头,
“还有,等我死了之后,你就是落雪斋的斋主。落雪斋在你手里,我很放心。
你要是遇到了合适的人,诞下的女娃就是下一任的斋主。
你要是看不上这天下的男子,那你就寻找“冰凰”血脉的传承者,好好教导她,培养下一代斋主。”
语罢,不待君尘雪反应。
老斋主忽然起身,将放在蒲团旁边的一个雕花木盒交给君尘雪,用手轻轻抚过,故作随意说道:
“尘雪,如果哪天你下山游历,看到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老道士,叫南宫傲,就帮我把木盒交给他。”
君尘雪微微点头,双手接过木盒,略微打量了一番:
木盒是用极品梨花木打造的,不过看其色泽,似乎有些年头了。
其外表像是一个首饰盒,侧面是一把精致的小锁,正面雕刻着凤求凰的图案,寥寥数笔便勾勒的栩栩如生,可以看出雕刻师傅的技艺十分精湛,木盒绝非凡物。
凤求凰?
君尘雪眉毛微微一挑,
老斋主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即低头,心里对着君尘雪低声骂道:
“你这个固执死倔的孩子,连这点人情世故也不愿意知晓…………”
待到老斋主在心中意识平静,眼神又恢复往日的淡漠,冷冰冰的说:
“你走吧,把门关上”
随后,重新跪坐在蒲团上,乌纱衣袍散成一朵灰暗的花,似乎便要就此凋零。
“是,师父”
君尘雪推门离去。
两盏茶过后,老斋主一动不动的跪坐在蒲团上:
脸上表情淡漠,只是气息全无,就此死去
…………
…………
端阳二十一年,落雪斋斋主凌清云大去,由落雪斋第十三代嫡传弟子君尘雪继任斋主之位。
继任大典当日,华雪山漫天飞舞着寒雪,修行界的众多门派均已到场。
继位大典在落雪斋最为神圣的祠堂举行:
祠堂庄严肃穆,灰黑颜色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但一干落雪斋的少女一袭白裳,面遮纱绢,终是为祠堂添了一份人气。
君尘雪一身斋主正服出现在大典之上,微风吹起她束紧的长发,雪花又为她妆点了青丝,她白皙绝美的面容表情淡漠冷清,一袭月白道袍随风飘荡,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使她胜似仙女临世,飘逸脱尘。
如果说,曾经有人会因为君尘雪出生时便注定是落雪斋斋主心生嫉妒,甚至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