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眼
昨天晚上
所有的羊突然
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扭过头去
看着门外，羊倌说
我知道门外的黑暗中
有一双眼睛
在看着我
但我看不见它，羊倌说
我也不能假装看不见它
多么可怕呀
你知道吗，羊倌说
那个时候我么多希望自己是一只羊
哪怕是最小
最瘦
的那一只

《》雾
我的前四十年在
一只香烟上
被点燃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
我吐出
我剩下的

《》理发
想留一头长发
年轻的时候我留过，一直想
再留一次
但父母的话可以不听，妻子的话
要听的
坐在理发椅上
莫名的心惊胆颤
如果你看过《理发师陶德》就明白
每一个理发师都可疑
都可能会要了
你的命
人的生命也正是被理发师的剪刀
越剪越短的
我的头发在咔咔声中纷纷落地
半年的时间落地了
更长的时间
他要了那个长头发的命了

《》非常道
精卫和夸父
两个孩子
还沉迷在他们的游戏里
没出来
他们是长不大的
要是长大了
就是后羿
对着天空放箭
没错，天上原是有十个太阳的
现在的这个
是出自一个艺术家的怜悯

《》梦境
声音在冬天里长刺
但到了夏天
声音要服软的
超市的音响
汽车行驶
机器齿轮
过路人的笑语
电风扇的嗡嗡声，所有的
声音都被抽走了骨头
真不知道炎炎暑气还有消声的作用哪
剩下的是声音的肉
泡在一锅热汤里
浑浊
绵软
恍惚得又是在梦着了

《》瑕疵
青瓷
白瓷
青花瓷
美呀，当初的那些窑边人没料到
它们能
美那么久的
也不知道他们手中的一块泥
会变成黄金
想不到的，怎么也想不到的
但总有人会想到
那个还没有成为伟大艺术家的人
陶醉在巨大的兴奋中
突然想到人类
手就抖了一下

《》床前故事
讲了又讲的故事，永远的
很久很久以前
童年没有逝去
它是王子
是公主 ，在生命的王国里沉睡
但那些奴仆、马夫 、农夫……
那些卑微的人呢
他们活去了哪里
那个曾经被我
现在被你觉得毫不相干而同情着的
卖烧饼的老汉呢——
睡吧，孩子
我们明天继续
——旅馆主捧着蜡烛
哦！也许是油灯
掩门，走廊响起他离去的脚步声……

《》隐士
一个樵夫
粗衣布衫
砍柴，卖薪
偶至无人迹处
也放体内那人出来
走几步
啸几声
一日，瓮中米面告罄
只见体内那人沉吟着踱出
提笔
挥毫
两三笔
落八大山人款
吩咐曰:五十两卖之，少一文不允
言毕，又自隐去

《》火车司机
火车是从电影里开出来的
呜呜叫着
冒着黑烟
后来不冒了
铲煤的人深陷在胶片里
没有出来
火车头里只剩司机一个人了
多么孤独啊
他一直都知道火车开往哪里
几乎是闭着眼睛
他开着火车，在呼呼地奔跑

羊真是精益求精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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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首是对过往的忏悔，也是对诗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