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壹.
淡色的云絮飘在黛青的山头，山间溪流如银带牵系，环抱青砖白墙。
缜乱的屋上黛瓦铺就，有炊烟渺渺升起。疏淡的人影零星缀在石板湿润的步道上，凭自生出几分恬静适然之气。
屋影绰落，隔水而坐，有小舟乘日色而行，渔者长篙划动带起圈圈外散的涟漪。
“杨先生，这是去哪儿呀？”
水边屋里有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从窗口探出满是笑意的脸，望着那舟上长身而立，白衣束腰的人喊了一句——声音不低，却带着江南水乡的柔意。
被叫做杨先生的人侧过原平视前方雾色的脸，光洒进他湛墨的眸子，生生镀了一层薄金，他招手让舟子微微放慢些速度，清澈的声音和着水声，倒在不着意间似和了韵曲。
“小虎子今日病了未来，我正好去看看他。”
“杨先生真是好心肠”水边坐着的老婆婆一边捣衣一边慈祥地开口，“要说还是您厉害——自从您来了啊，我那宝贝孙子可算开始读一点书了。”
“杨戬初来也是承蒙大家多般照顾”白衣人敛了袖子干脆转过身，面上浮起自然真切的浅淡笑意，“小虎子病了，我自当去看一看的。”
“慢点走，有空来我家吃个饭啊。”右边不知何时又从小巷里绕出一位老大爷，随着一笑，密密的皱纹舒展开，本略混浊的眼此刻也明亮了许多。
杨戬颔首点了点头。
小舟依旧在小河中稳稳地飘着，临河的风吹起杨戬的衣袂一角，似也拂动了那人的眉眼。

零贰.
没有人知道杨先生从哪里来，是何时来。但大家都说，自从杨先生来了之后，学堂里的孩子都规矩了许多。
李大爷家的二傻不会再冒着太阳跑到张奶奶家的瓜田里去偷西瓜，而是认真地坐在学堂里听先生讲故事一样的经书。
张奶奶家的大柱也不会傻傻地每天都试图爬上李姑娘家的墙头然后被家丁灰溜溜地撵回庄子，而是被先生所言的哲人之道吸引，决心哪日出人头地再风光将其迎娶。
村子里一下子少了一群四处捣乱的孩子，大家省心了许多，都说是杨先生的功劳。然而杨先生却常常只摇摇头，眼底泛着欣慰而温暖的笑意，道一句职责所在罢了。
“你们说，杨先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学堂刚放，几个小孩子便聚到一块，从怀中掏出几颗闪闪亮亮的珠子，一边玩一边随意地聊天。
“我觉得杨先生以前至少是个举人”一个稍大点的孩子眯着眼睛趴在地下一边回答一边轻轻一弹，蓝色的玻璃珠子便骨碌碌地飞了好远。
“我爹说杨先生气度不凡，以前肯定是在京城当官的”二傻紧张地看着秋哥瞄准了他的珠子，屏息凝神地等着那颗珠子错身而过，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慢语速道，“杨先生学问那么好，说不定还是个大官呢。”
秋哥懊恼地又比了比过去的轨道，随口道，“我才不觉得杨先生是大官呢......倒是像昨天大家吵着要杨先生多讲的那堂课.....那个什么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小毛兴冲冲地接上这句话，“你说杨先生像那海运则将徙于南冥的鲲吗？”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我觉得先生更像是已经变化的鹏鸟”秋哥的眼底好像闪着微光，“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那正是先生给我的感受啊。”
“你记得可真清”二傻专注一弹，叮地击中了一颗碧绿的珠子，嬉笑道，“秋哥，我们可就指望着你中个秀才，给我们长长脸面了。”
“就是就是”山子一边附和一边不着意间手上一用劲，那小小的珠子便倏地弹了出去，眼见就要落入山沟。
“哎——我的珠子!”山子顿时眼眶就红了——那是他极宝贝的一颗淡黄色的珠子，他很少舍得拿出来玩。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大家想过去安慰安慰山子的时候，却斜刺里忽然飞速划过一根树枝，精准地打在珠上，珠子便骨碌碌地摇摇晃晃留在了地间。
山子顿时破涕为笑地跑了过去，众人抬眼见便见着旁边的林子里走出一个玄衣云纹，身量修长的人来。长发微卷，眉眼明亮，不是杨戬又是谁？
山子愣愣地将珠子捡起，然后定定地看向杨戬，半晌哆嗦着嘴唇没有说话。
倒是杨戬缓缓走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珠子没有被划伤吧？”
“没有没有”山子将头摇地像是拨浪鼓，又腼腆地拉了拉杨戬的衣角，“先生好厉害啊.......”
二傻练过粗浅的武艺，自然知道就杨先生方才那个手法和准头定然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书生能使出来的，顿时看向杨戬的眼光愈发明亮了。
杨戬却不由一时失笑，“这不算什么高招，没什么厉害的——倒是你们，天色已迟，再过一会儿便回家吧，不然有人该担心你们了。”

零叁.
小镇的生活很安静，甚少有来来往往的外人。
因而当一身不俗打扮的沉香站在学堂的门口时，自然而然就惹来了许多人注目的目光。
沉香从前希冀着站在众人的目光焦点之下，渴望着被人注视受人敬戴，但他后来发现有时候这并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沉香原本以为像这样的目光会像火燎原一样，灼地他心头难受，但这次却不一样——他只觉得这个镇上百姓的目光就好像天上绵绵的云，像这个镇上细涓的流水，流过的是和善而安静目光，或许有流连，却绝不伤人。
杨戬真是选了个极好的地方啊。
“这位公子，你来是？”学堂的老人见有人愣愣站在门外，便将门打开，颤悠悠地拄着拐走了出去，沉香忙一把扶住老人，心底似乎挣扎了一下，方才道，“我来寻一个人。”
老人却好像没有看到沉香眼底的几分退缩，乐呵呵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沉香，没有拒绝沉香的搀扶，“不知公子可是来寻亲的？”
寻亲？沉香猛地被这个词一击，竟怔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杨先生已嘱咐过我了”老人带着沉香往里走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歉然道，“杨先生这会儿还在上课，您不妨在这儿先等上一会儿。”
沉香掠目打量着这件房，之间房内格局清晰，各式摆设古韵甚重却皆不落俗套，熏着淡淡的冷香只教人心下舒畅，光能很好地从窗棂打进来，几乎照亮整间屋子。
床面整洁，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玄色长袍，暗纹绣于其上反着微光。
沉香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一个怎样的表情，只面色复杂地低声道，“他让你带我来这儿的？”
老人本已转身，听到这话自然而然地回过了头，语气理所当然地很。
“自然，先生的屋子，旁人哪敢擅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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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刚在lofter看过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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