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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金光宗主同人文——《金光宗主之人间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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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川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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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阿暮在塔顶冷冷看着这一切,一时间,竟不敢去看金光神色。
看着这一切,他会想什么呢,会难过吗?会失落吗?一时间实在害怕再看见他眼中的悲伤失落。
金光就那么静静站着,塔底众人已经散去,他还是一动不动,就那么站着。
阿暮实在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只见他面色如常,无悲无喜,这才长舒一口气。正要开口劝他回家,金光广袖轻挥,已然抬脚准备离开了,便立即随在了身后。
两人回到小镇院内时,已经是凌晨,阿暮赶着煮了碗面端给金光,又去烧水给他洗漱。
等端着热水回来,却见面条一点未动,想要开口劝他吃点东西,金光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冷冷说了两个字
“出去!”
次日一早,阿暮做了红豆粥并两样小菜送到金光房间,见金光还是冷着一张脸。
世人都道他冷酷决绝,严肃刻板,但是他实在不是那种总是绷着面孔的冰山脸,他曾对别人有各种各样的笑容,面目间是那样地神采飞扬。
只是,只是为什么独独对自己,总是冷着副面孔呢?
“宗主,吃早饭了。”
金光忽视阿暮伸过来的手,直接将毛巾扔在脸盆里。
阿暮冷笑,“宗主真是气性大得很,难不成昨天的事情怪我?”
金光眉头皱起,冷着声音道:“若不是你引他们去那处,他们怎会被困,朱雀又怎么会受伤?”
阿暮冷笑,“我是故意给他们指了错误的方向,可是我怎么知道那里有妖魔,难道是我故意害他们吗?”冷哼一声,“玄心四将不过如此,受了伤还要赖别人!”
金光眸色转厉,便要出声斥责。
阿暮观他神色,心中不忿升起,冷笑道:“是了,我拿什么比朱雀?”
金光只觉这话十分莫名其妙,却是一时语结,只冷冷瞪着她不再言语。
良久,略微挑了下眉梢,轻笑道:“你确实比不上她。”
阿暮心中瞬间被一抹苍凉覆上,只觉得心被猛地撕了个口子,痛得不行,拼命忍住眼中泪花,冷了声音,沉沉对金光道:“原来如此!既如此,你让他们来伴在你身侧就是了,何苦这般嫌憎我!”
金光闻言气结,冷笑道:“本座何须任何人伴在身侧,要离开的,尽管离开!”
“你……”
阿暮一时心痛加剧,待要说什么,又不知能说什么。只觉心痛的同时,心里又一阵阵发寒,捏紧了拳头,直直望着他,只见他面上尚有一丝冷笑,一时气极,颤着声音道:“好,离开便离开,从此山高水长,望你保重!”
说着,只见他满面含霜,一脸怒气,却根本半分眼神都没在看自己,一狠心,转身离去。
金光见她离去身影,怔在当场。
阿暮离了院子,疾行在大街上,只觉周遭的喧嚣无比讨厌,心中酸涩,眼泪止不住就落了一脸,忽觉大街上哭成这样,委实难看,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就往城外走去,却不想,还没出城,天便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饶是她已经把自己淋湿,也不得不找个地方暂且避雨。望着这绵绵雨幕,心里更觉哀切。
金光依旧保持那个坐姿,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地,耳中传来越加清晰的雨声,略抬了头,透过敞开的房门往院中看去,只见雨丝连绵,便又盯着这雨发呆,良久,越觉雨景萧瑟,心中也突然觉得空落落起来。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身朱红身影,是朱雀。
这个女孩子自自己初为玄心宗主起,便跟在自己身侧,虽是女子,但面对狰狞妖魔,却从不畏惧。每有妖魔为祸,青龙等人尚未言语,她倒先主动请缨,恳求自己让她前去斩除祸患,那眼中闪烁着光华的恳切神色,自己倒是印象极为深刻。自己也曾感叹斩妖除魔虽是玄心门人使命,但除魔凶险,她这般雀跃神色,也不知该说她是孩子心性,百般要强,还是该赞许她除魔志坚,不以生死为念。
但渐渐地,自己越加肯定,当初甄选她为朱雀一职,是正确的,自己要的、希冀的不正是这样的玄心门人吗?
她如此,青龙如此,白虎如此,玄武也是如此,众多玄心门人也是如此。二十年风雨,多少次并肩作战,自己也未曾将生死放在心上,有他们在身侧,心里总觉得是安定的,这天下妖魔,也许除之不尽,但只要有玄心门人在的一天,便不容任何一只妖魔为祸人间。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自己是做到这一点的,不是吗?
金光叹出一口气,眸中一点光亮掠过,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与玄心四将、玄心门人共同斩除妖魔的往事。
只是,这画面未及延续多久,那自己不愿再去回想的一幕又再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一柄又一柄被掷在地上的剑,一张又一张冷冷看着自己的面容!
我做错了什么!
捏紧了拳头,心中仍旧闷痛,皱眉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子的身影。
是了,从那个元宵节的晚上开始,自己身边再没有了别人,是她一直陪在自己左右。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奇奇怪怪的小丫头,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不知所谓的话,聒噪得不行。老是笑得没心没肺,自己几句斥责,却又能生几个月闷气,为着自己吃得少,穿得少,无端端地给自己使性子,一派孩子心性,对自己照顾得倒是无微不至,极为尽心。这么久陪在自己身边,任劳任怨,并无半分懈怠。
她陪在自己身边多久了?三年了,对,三年了。
三年来,朝夕相伴,可是现在,就连她也离自己而去了。
院外的雨还在下着,空气中寒意渐盛,却再没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否要加衣,金光惨然一笑——她,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暮色一点一点渲染开来,不知不觉,天已黑尽,雨也停了,金光也不掌灯,寂然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呆呆地望着门外,心中失落更甚——她,果真是离了自己而去了。
自己这一生终究是要独自前行,这一生孤寂难道不是注定的吗?罢了,两年之后,自己恐怕……她自去吧。


  • 川玉冉
  • 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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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阿暮木然站在檐下看着雨丝绵绵,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抬脚想往回走,又皱了眉,继续往城外走去。
城外一座矮山,在暮色中被晕染出一层又一层深浅不一的青灰色。阿暮想了想,往山上走去,走至山顶,寻了块没什么水迹的大石头,抱膝坐着发呆。
他是不会寻来的,不是吗?自己怎么总有这种虚妄的念头呢?阿暮苦笑。
坐至半夜,实在觉得寒意入骨,想着那人,长叹口气,下了山往城里走去。
阿暮远远便见院内一片漆黑,心里惊疑,疾步进了院内,透过打开的房门,隐约看见那抹白色身影,才沉沉呼出一口气,心下大安。
当下走进屋内,向金光道:“宗主怎么也不点灯呢?”说着,便转身寻了火折子,又转回金光身边,准备点灯。
金光缓缓抬眸,幽幽地看着她,阿暮却是在专心摆弄那火折子,未曾看到他眼中莫名神色,等到淡淡的黄色光芒在屋中晕开,视线才落在金光面上。
他还是在看着自己,用那种自己看不透的幽深目光,阿暮一时觉得心神眩晕,急忙移开了视线,避开他的目光。
金光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只略略转头望着别处。
阿暮这才问道:“宗主吃饭了吗?”见他不回答,想了想,连忙道:“宗主,你稍等下,我这就去做,我昨天中午买了好些菜的,很快就好了。”
说罢,便转身去了厨房,但很快又转回来,手里端着一碟桂花糕,向金光言道:“宗主,请先用些这个,我很快就好了。”
不多时,果然端了饭菜进来,见桂花糕一点未动,皱了皱眉,在金光面前摆上碗筷。
“宗主,吃饭吧。”
金光看了眼桌上饭菜,端起了碗筷,阿暮见状冲他略略一笑,他只作看不见,两人自用饭不提。
次日中午,出门买菜回来的阿暮,一进院门便看见了画面极其诡异的一幕——金光撩了衣袍下摆,矮身坐在小马扎上,略微卷了袖子,正在剥蒜!
自己出门时正在剥蒜,剥了一些,看看天色,便撂了那一堆蒜出门去买菜了。
这时金光坐在自己起先坐的马扎上,一只手拿着大蒜,另一只手把蒜瓣扯下来,两根手指微微用力一捻,把蒜皮搓了,便把剥好的大蒜轻扔到脚旁的竹篮里。
因着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诡异,阿暮一时怔在当场,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好半会儿,才心情复杂地向金光走去。
这才发现他虽剥着蒜,其实心思并不在蒜上,而是在想着什么,直到自己走近身侧了,才发现自己回来了。
“回来了?”金光有些不自然。
“嗯,回来了。”
阿暮冲他甜甜笑着,正想把菜拎回厨房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矮身蹲在金光身侧,对他笑问道:“宗主,你知道你在剥的是什么吗?”
金光闻言,面上瞬间一滞,转头看向阿暮,见她眼中分明是嬉笑神色,又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蒜,眼角眉梢也慢慢浮起笑意,直到那笑意极为灿烂了,才极为肯定地吐出一个字“蒜!”
好吧,您老知道,您老不是五谷不分的。
阿暮心中好笑,把菜拎回厨房,就赶紧去打了热水,给金光洗手。
金光浇水洗着手,阿暮在一旁絮叨:“宗主,你知道吗?大概因为这地潮湿,我们买的米有些受潮,出了些虫子,这几天天不放晴,也不能晒晒,我想着干脆剥点蒜扔进去,看看能不能驱虫呢。”
金光听她竟然给自己絮叨这些,有些无语,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表示自己听到了,便准备负手往里间屋子走去。
刚踏上房门前的台阶,顿了顿,略略侧转身道:“哦,对了,阿暮,别管那些米了,收拾一下,三日后随本座离开此处。”
阿暮笑着点头。
连着几日都是阴雨天气,这日终于放晴,因着明天要和金光重新上路,所以阿暮今晚又检查了下包裹是否收拾妥帖。弄好一切,准备穿过院子回房睡觉,没想到在院中看见金光身影。
此时他正坐在院中石桌旁,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见状,阿暮下意识地也抬头看天,只见这会儿满天星斗。
欣赏了会这满天星辰,突然想到金光此时未必愿意自己待在身旁,便出言道:“宗主,时候不早了,还请宗主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
说着便往自己房中走去,错身走过金光的一瞬间,瞥见他面前石桌上有一壶酒和一只酒杯。心下一时奇怪,自己跟了他这许久,除了两年前与金煜等人在一起时,见他略微饮过一点酒外,就再未见他喝酒,今天怎么喝起酒来了?
待要询问缘由,又恐他不喜,只见他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举杯缓缓饮下,复又斟酒。
仔细看他神色,竟然是满目悲戚,心下顿时大惊,当下顾不得许多,连忙走到他身侧,问道:“宗主,你这是怎么了?”
金光缓缓抬头看向阿暮,“无妨,本座略饮些酒。”
“可是你一向不喝酒的呀。”
金光闻言,微阖了凤目,半晌,沉沉道:“紫微星暗淡,圣上恐有不测。”
阿暮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默默站在他身侧,见他又要斟酒,便欲替他斟酒,却被金光挥手轻轻格开,“你自去休息,本座略饮些酒就歇下,明日还要动身。”阿暮只得退下。
三日后,金光与阿暮行走在一座城间,忽见一队官兵穿了丧服,在集市贴了皇榜,告示皇帝驾崩,太子即位。三个月后,金光刚在客栈房内打坐练功毕,阿暮便扣响了他房门,告知他太子也薨了,先帝弟弟宁王李宸即位,金光闻言微凝了眼神,并不言语。
自从与金煜金云峰一别,金光每行到大的城镇,尤其是各州府治所,便会驻留几日,一开始阿暮未曾留意到其中缘由,反正金光在哪,她便在哪。渐渐地,却发现金光驻留的这些地方基本都是玄心正宗分坛所在。
这些年,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怎么能放下玄心正宗呢?虽然游荡在外,却在每一个有玄心分坛的地方都要停留几日。
只是玄心正宗于他而言,是重担,也是枷锁,他……终究是要执意背起这重担的,哪怕在现在的玄心门人眼中,玄心正宗恐怕已早无金光立足之地。


2025-08-03 16:3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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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川玉冉
  • 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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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这日正是春节期间,金光与阿暮行到一处山谷中,山谷荒僻,渺无人烟,时值隆冬,更觉萧索,与城镇上万户欢腾、灯火连片的情景截然相反。
金光在树林间寻了处背风的空地,一张火符,点燃了阿暮拾来堆在地上的树枝,烈焰便熊熊燃烧起来。火光掩映中,盘膝而坐,便开始修炼功法。
阿暮静静坐在他身旁不远处,不敢时时看着他,却总是不一会儿要偷偷看上一眼,只见他身姿端挺,面色祥和,阖了凤眸,掩了眼中闪烁光华,更让人觉出他五官之美,阿暮一时觉得心神荡漾,一时又觉得他神色如此庄重,自己哪怕一丝绮丽心思都是亵渎,便兀自在内心心绪翻腾。
不知过了多久,金光收了功法,睁眼向阿暮看去,只见她在闭目默念什么,便出声问道:“你在念什么?”
阿暮闻言睁眼,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念净心神咒。”
净心神咒为道家八神咒之首,凡早晚修习功课,必要诵持,能使人身心净化,排除杂念,心神安宁。
金光闻言,微微颔首。
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周遭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唯自己所处的这片空地有火焰之光。广阔深林,寂静无人,唯有自己与这身旁女子。
想她年纪尚轻,正是喜好热闹玩耍的时候,跟在自己身侧,辗转奔波,连这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也不能好好度过,心下有些怅然,便出言问道:“如今荒郊野外,寂冷孤清,可曾想家吗?”
阿暮听他“想家”一语,疑他又在怀疑自己身份,却看他眉目温和,言语中似乎也有一丝关切之意,心里一暖,冲他笑道:“有宗主在的地方,就是万家灯火所在,我再没有别的牵挂。”
金光听她说这样类似的话已不知有多少次,闻言,抿了抿嘴,微微对她笑了笑,便又重新闭目练功。
阿暮这边,见他居然对自己温和一笑,一时怔住,随后便是狂喜,只是碍于金光在身侧,不能造次,若不然,早从地上跳将起来,手舞足蹈一番了。
这日正是元宵节,两人在山谷间走了大半天,遇到一村庄,只见此村庄虽然不大,但村里人人忙碌,一派喜色,原来村上有人成亲,一村的人都在帮忙操办婚礼,婚礼就在今晚。
有村民见金光与阿暮行来,连忙招呼了其他村民,当下便有数位村民放下手中活计,来到金光和阿暮面前,邀请他们参加今晚的婚宴。
阿暮看了看金光,金光微微点头,两人便随着村民走入村中,在新郎家暂歇了下来。
新郎家的院坝里极为热闹,村民们忙里忙外,将所有的喜庆装饰全部打整妥当,除了厨下帮忙的人,其余的人便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四五成群,谈笑风生。间有新郎的家人,捧了糕点、鲜果、干果分发给众人。
金光不喜热闹,阿暮向主人家告了罪,只说自己公子有些劳累,想先略微休息一下,主人家很是热情,闻言,腾出了西厢一间房间,只说让他二人好好休息,晚上再请入席。
阿暮道谢,被主人家塞了一手的各种果子,大多是一些核桃、花生、柿饼、杏干一类的干果,便把这些干果捧回房间,进屋后,见金光端坐在桌旁,便向他笑道:“宗主要用些这些干果吗?”
金光看她满手都是这些果子,略勾了勾唇,阿暮便剥了一个核桃递给他。
晚间,喜乐满院,婚礼开始。
大厅之内,满是欢愉的宾客,不多时,便见新郎一身红色喜服,新娘一袭青色锦绣长裙,双双步入厅内。新娘以一柄鸳鸯图案的团扇遮住面容,看不清容色,唯见头上高髻上一支花钗十分好看。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双亲之前,新娘移了团扇,便与新郎在司仪唱礼的朗声中款款参拜天地父母,又双双对拜,阿暮只见新娘青衣红妆,格外娇艳美丽,新郎看向新娘的目光也是脉脉含情,眼中深情令人动容。佳偶天成,一时为他们高兴,脸上满是笑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去看身侧金光,见他也是面含微笑,注视新人,心中顿时又像打翻了五味瓶。
记忆里,他两度参加婚礼,两场婚礼都惨淡收场,不知他今天再参加婚礼又是什么感受呢?本来怕这场婚礼勾起他心中不快,现在看他面色含笑,心里也稍有安慰,只是他的性子,惯来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面上表现出来的未必就是心里所想,一时忍不住定定盯着他的面容细看,只想能看出些端倪。
金光察觉到她打量目光,微微低头将目光投向她面容,笑道:“小丫头,你总打量本座做什么?”
总打量?有吗?咳咳。
阿暮一时无语,想要向他说破自己心中刚才那些想法,又觉得唐突得很,想了想问道:“宗主今天高兴吗?”
金光闻言一愣,只觉这话莫名其妙,淡淡道:“今日与往日又有何不同,我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呢?”
阿暮有些赧然,低头道:“我怕宗主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金光又是一愣,随后突然间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缓缓道:“七世怨侣,七世离散,累积七世怨气,本座从来不信他们能轻易结合,”说着,眸光一闪,蹙了蹙眉,“更何况,就算他们能结合,免了天魔冲七煞之祸,也不过是让魔宫丧失了魔化人间的一个利器,本座早就跟七夜说过,就算是七世怨侣的宿命消失了,玄心正宗和阴月皇朝的争斗还是不会平息,只可惜,他一心沉浸在与聂小倩的纠葛之中,何尝把我的话听进心中。”说完,冷哼一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阿暮看他那抹笑意,心中莫名酸涩,苦笑道:“宗主,你从来都是最清醒的那个人。”
只可惜,独醒者独悲怆——这句话,阿暮再也说不出口。
金光听她之言,不由得一怔,又见她突然神色怪异,心下不解,皱眉正要问她怎么了,突觉空气中有魔物接近,暗道不好,指尖掐诀,就欲布下结界,护住在场众人。


  • 川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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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但那魔物飞行速度极快,金光结界尚未布下,转瞬之间已袭入厅堂,又立即飞身而去,众人只觉一个赤红的庞大身影突然闪入,随后又立即消失不见,心中惊骇的同时,只觉莫名其妙。待到回过神,听到新郎一声惊呼“阿兰,阿兰你在哪里?”众人这才惊觉新娘已被那怪物掳去。
早在那怪物飞身离去的时候,金光就已追踪而去,阿暮只觉金光衣袖拂过自己脸庞,眨眼便不见了他的身影,此时又见新娘子不见,心中一时担忧骤起。
厅内众人慌作一团,新郎哭红了眼睛,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出门寻找新娘,众人只得迅速准备了火把等物,一起外出寻找,阿暮便也跟在人群之中。
那怪物身形移动之快,令金光追踪起来也颇为费力,所幸并未跟丢,怪物察觉身后竟有人追踪而来,将那叫阿兰的新娘子负在身后,转身张大血盆大口,便向金光喷出一口浓黑腥臭的污秽之气,污秽之气过处,花草树木立时委顿枯死。
金光凝眸,指尖飞出一符,符内白光骤现,屏散了这些污秽之气。
怪物见状惊疑,想不到竟有人能躲过自己这一手,不再恋战,又想继续往前奔逃,金光却在他刚才迟疑之间,指尖掐诀,随即一道金色光芒从其指尖迸射而出,在怪物前方迅速结出一道一丈多高的黄色光影,宛如高墙,挡住了怪物去路。
只见那黄色光影中有字符隐动,不过眨眼间,字符完全显现,正是玄心正宗的符箓。符箓显形,光影威力倍增,任凭那怪物怎么冲撞,都无法突破,那怪物发了火,转身冲金光长长嘶吼一声,声震数里。
金光眼含厉色,双指骈出,一道光华向怪物击去,那怪物急忙闪身躲避,背着那新娘子就地翻滚,金光指尖光华再出,怪物闪躲不及被击中,只觉受伤处有如被雷火灼烧,又是数声厉声怪叫,叫声极为刺耳。
金光看这怪物背上的女子已经昏厥,眸光一凝,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直朝那怪物背上而去,右手去抓那女子衣衫的同时,左手同时向那怪物击出一掌。
那怪物本想护住身后女子,却不防金光挥掌袭击,只得转换心神去抵御金光这一掌,金光趁势将那女子抓住,接触到那女子,心中一惊,正欲后退,不料,那怪物突然现出真身,五条尾巴一齐袭向金光,金光分神对抗这数条尾巴之时,其中一条尾巴趁机又将女子卷住,飞快地拖回到怪物身侧。
金光定睛去看那怪物,只见他状似豹子,全身赤红,尖耳长须,头上长有一角,身后却是五条长长的尾巴,其中一条尾巴正裹挟住那女子。
“狰?”金光冷冷开口道。
那怪物闻言,笑道:“你倒是有些见识,”声音十分沙哑难听。
狰将瞳孔几乎眯成一条线,一边警惕着金光的一举一动,一边假壮了声势道:“你既知我是狰,也必定知道我不是普通妖魔,还不赶快放我离去?”
金光轻声冷哼,一丝不屑从眼中闪过,看了眼那女子,皱了眉,冷声开口道:“放了那女子!”
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开口道:“不成,我要将这女子带去祭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又与这女子何干?”
“我的妻子数月前被一群妖法高深的妖魔吸取了灵力而死,她死前说我夫妻既不能相守,也不能见其他夫妻恩爱,我便寻了些夫妻恩爱的女人或者是新婚的女子,带去她坟墓,杀了祭她。”
金光听他说这话,竟然说得理直气壮,眼中杀机顿现,森然说道:“本座再说一遍,放了那女子!”
那怪物见他神色可怖,这话字字如淬冰含刃,威压无比,一时惊骇,却还在强撑:“你能耐我何?”
“要你死!”
金光冷冷吐出这三字,立即双手掐诀,额间光华骤现,击向那怪物。
狰连忙化为人身运功抵御,却不料这金芒威力巨大,电光火石之间便已觉难以抵抗,一时间只觉五脏六腑似都要立时破裂一般,剧痛难忍,维持不住人身,又化为原形。
此时,因听见这怪物早些时候几声嘶吼而得了怪物踪迹的村民,已经在一片惊骇之中赶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中,目睹那怪物情状,无一人敢近前,新郎虽想冲上去救新娘,却被家里几个年轻兄弟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狰化为原形,又长啸一声,在场村民无不心下大骇,惊恐不已。
狰长啸过后,便瘫倒在地,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头耷拉在地,暗红色的血不断从口角流出。
见金光缓步走来,狰强撑着身形想要后退,却觉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挣扎着动了动,便又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起身的念头。
“放过我,”狰沙哑声音再次响起,“你道法高强,我也不是普通凡物,不过因我妻身死,一时怨念,才杀了些凡人女子,你放了我,我再也不做这种事就是了。”
“枉杀无辜,已是魔物,是妖魔,就再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金光微微抬眸,望向远方,冷冷道。
“你当真不肯放过我?”狰发狠道:“那我就让这女子给我陪葬!”
金光斜斜瞥他一眼,并不言语。
狰眼中失了光彩,突然眼中一抹狠色,就要自爆而亡,却不料金光早先一步一掌虚空击在他头颅之上,在他自爆之前将其击毙,随后一挥衣袖,众人只见那怪物身形顿时化作万千碎屑,转瞬便消失不见。
眼见怪物死了,众人欣喜非常,连忙涌上前去围了金光,金光见众人一涌而来,皱了眉头,这时听见新郎一声悲呼,众人闻声,又连忙向不远处的新郎及躺在地上的新娘奔去。
只见新娘面色铁青,虽还活着,却已是十分虚弱,睁眼看了眼新郎,勉强向他挤出一个微笑,便又再昏死过去,嘴角一丝鲜血流出。阿暮看她这样,心中惊疑这女子怕是活不成了,心下顿时黯然。
金光似是早已知道这女子情况,瞥了眼人群中那搂着自己妻子一遍又一遍急切呼唤的男子,移开目光,振袖转身离去,阿暮连忙跟上。
众人心思一时全在新郎新娘身上,并未留意到金光已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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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一路上阿暮心里闷闷的,跟在金光身后垂首不语。
金光虽一路并未转身,却知身后女子情状,脚步未停,沉声向身后问道:“你可是怨本座没有向那女子施救?”
“宗主没有施救,那便是救不得了,我怎么会怨宗主呢?”
金光微微一叹,“那女子身体娇弱,被那怪物掳去之时已经受了伤,本座曾试图救她,发现她当时已然伤重。”
“我知道若是她能救,宗主必然会救的。我只是感叹他们本是新婚燕尔,突然遭遇这种事情,非但不能白头到老,还要生离死别,实在可怜。”阿暮长叹口气,心中堵得慌,一时惊觉金光并不喜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恐自己这样絮叨惹他不喜,连忙住了口。
金光却是冷笑,“本座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阿暮闻言,不敢再言语,默然跟上。
夜里,金光于林中打坐,阿暮陪侍在侧,也闭目默诵道教经典。
忽然,金光凤眸启开,眸光一闪,望向前方虚空之中,一挥衣袖,似将什么抓在手中,猝然起身,望了眼身旁阿暮,“立即随本座回转那村子。”
阿暮不明所以,连忙跟上疾步而行的金光。
两人回转村中,村民一见金光身影,立时又围了上来,只高呼天师、大人等话,金光不理,径直向新郎家院子而去。
抬脚进院,冷冷瞥了眼眼中忧愁还未散去,因见他突然出现又升起一丝惊讶和喜色的院内众人,想了想,往布置为洞房的东厢房走去,进得屋内,果见那女子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沉声道:“本座或可一救。”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本见他杀死那怪物,已然仰慕他犹如天神,听他如此说,也不怀疑,齐齐上前围住,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想看他如何施救。
金光微微侧身看了眼身后乌压压的一片人,眼中一丝不耐烦闪过,缓缓沉声道:“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虽十分好奇,但莫名不敢违逆他的话,当即流连着目光,退出这房间。
金光背对着众人,皱眉看着眼前塌上女子,唤了声“阿暮留下。”
阿暮便又转身回到屋内,掩了房门。
金光侧身看她一眼,又望了眼榻上女子,“将她扶坐起”。
阿暮扶了那女子坐起,金光伸出右手,但见手心内一团朦胧烟雾,金光翻掌将那烟雾击入女子背部,随即拇指与中指相扣,其余三指平伸,指若莲花,朱唇开阖,诵念法咒,周身金芒大作,指尖一道金芒源源不断注入那女子背部。
阿暮不知他诵念的是什么法咒,只听他声音虽低,却悠悠庄重如钟磬之音,他声音本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清越之感,现在听来这声音更有一种格外淸朗肃穆的感觉,又见他左手轻轻一挥,七道灵符闪现,围成一圈,将女子围在其中。
阿暮在身侧扶住那女子,除觉眼前光芒闪耀之外,只觉周遭空气灵气冲荡,一时让人如泰山压顶,备受压迫,一时又觉通体舒泰,神清气爽。
半盏茶工夫,金光收了功法,房内光华顿时散去,那女子一声轻呼,悠悠醒转过来。
阿暮见状,一时大喜,直冲金光笑道:“宗主,她这是有救了吗?”
金光抿嘴不答,背转过身去,阿暮只觉他这性子实在好笑。
那女子却挣扎着就要起身下拜,却因身体乏力,挣扎了几下都未能挪动腿脚,只能满眼感激之色望向金光,“多谢……天师相救,小女子没齿不忘。”
金光闻言,回转过身,淡淡道:“你倒乖觉,残魄知道来寻本座。”
女子闻言,羞红了脸,“我也不知怎的,就飘荡起来,魂魄无依,又不能回转身体,恍惚之间,看见天师身影,只望天师搭救。”
金光冷笑道:“本座也不过凡胎俗体,你若已然身死,又如何救得?你不过是因为伤重将亡,散了魂魄。如今本座助你魂魄归体,又固你精元,但你之生死,端看你自己造化。”
女子闻言,便在床上俯身连连叩拜,金光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往屋外走去。
屋外挤了黑压压一屋子人,除新郎本家人外,其他村民也赶到了其中,见金光出来,便又围上来七嘴八舌急切问道阿兰是否有救了。
金光冷冷一瞥众人,迈步就往前走,众人不由得闪避两侧,让出道路,阿暮跟在他身后连忙对众人道:“阿兰姑娘已经醒转,大家快去看看吧。”
金光正欲出院,就见院门内走进几人,是新郎父亲并新郎几个族兄,正拉扯着新郎进来,一边拉扯着,一边还在埋怨着什么。
原来新郎见阿兰仅一息尚存,再无生的可能,便要寻死,说先去黄泉路上等候阿兰,被家下众人劝止,心想家中人多眼杂,必定寻死不成,便去了村外树林上吊,所幸其父惊觉,发现他不在阿兰身侧,急急唤了几个子侄把他强行拉扯回来。
金光知晓其中缘由后,眼底一抹不屑升起,负手而立,冷冷道:“若天下男子皆如你这般,为一己情欲便要寻死觅活,那这世道真是殊为可笑了!家国天下,天地君亲,你曾有何功?为一己男身,上不思报效朝廷,下不念父母亲恩,又何以为人!”
金光这一番训斥,听到那男子耳中,只觉羞惭不已,便不敢抬头去看金光,只低头不敢言语,忽然房内有数人走出,面上一派喜色,见了金光,连忙作揖长拜,又有人远远看见新郎,连忙招呼道;“阿兰已经好了,快去看看!”
新郎闻言,先是怔住,随即大喜,连忙冲进屋内去见阿兰,金光见此,侧头微叹,眼中一抹黯然。
阿暮却是笑言道:“宗主,这种糊涂的人虽然有,但也并不是全部,自古以来,是有不少痴情种,只想着自己的风花雪月,但这世道人间也未曾因为他们的自私狭隘而阻滞不前,宗主不必……”
话未说完,惊觉这话竟有一种无意之中的冠冕堂皇,金光一生悲剧难道不正是源自这些只顾自己小情小爱的自私之人吗!
当下心中羞愧与心痛齐齐涌上,一时眼睛发酸,连忙扭开头,不再说话。
金光本直直看着她,听她言语,忽见她话说到一半,就不再继续,又是神色古怪,不知她又怎么了,皱了眉,待要问她怎么回事,话未出口,又觉实无必要,瞥她一眼,不再理会,拂袖向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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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院里众人见金光要走,连忙上前挽留,金光淡淡言道:“不必了,本座尚有要事,不欲多作停留。”众人却是苦劝不止,不愿散开。金光与阿暮只得留下。
夜里,新郎家院坝里重开宴席,请金光与阿暮上座,众人均是连声道谢,争相敬酒。
金光只略饮了新郎父亲敬的一杯酒,便不再饮,连新郎与新娘的敬酒都只淡瞥一眼,不做理会。
阿暮觉席间颇有些尴尬,金光却是老神在在,丝毫不以为意,好在众人都认为世外高人,并不能以常情度之,又觉修道之人,不喜饮酒也是常情,并不放在心上,八九桌宴席的人,还都是一脸崇拜地时刻留意金光这边的举动,阿暮一时暗觉好笑。
酒至半酣,金光便告离席,不回房间,而是向院外走去,负手缓步走在林间,阿暮随在身后,两人一时无话。
阿暮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影子忽长忽短,便迈步错开他的影子,看着影子,在脑海里描摹他的眉目面容,一路盯着影子而行。
金光忽然转身笑道:“看来本座真的不适合参加婚礼,每次参加,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阿暮一愣,看他眉目间都是温和笑意,知他虽如此说,心情却不错,心里也很开心,突然心念一动,“宗主不参加别人的婚礼也就罢了,可是请一定要参加我的婚礼。”
金光微微一怔,温言笑道:“好。”
阿暮苦笑,心想反正我也不会嫁给别人,您老也就不必参加了。
只愿永伴在你身侧,直到生命终结。
“宗主?”
“嗯?”
“你不是说你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吗?”
金光见她眼里又是戏谑神色,这话问的也很无状,略有些不悦,瞪她一眼,拂袖转身,不再理会。
阿暮秉持着不怕死的精神继续道:“你就继续口不对心吧!”
“放肆,越来越没规矩了!”金光侧头冷冷斥道。
这一声冷斥,听得阿暮心里一惊,收敛了神色,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话到嘴边,便没了思绪,哽了半天,正色道:“就算是杀人,也不过是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金光闻言怔住,缓缓转身,神色莫名地盯着眼前女子,阿暮一时想到他身上诸多污名,心里酸涩,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留意到金光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待惊觉他的目光,也不知他这么盯着自己看了多久,讪讪笑道:“宗主是不是觉得我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你……就不必夸我了,我知道的!”
金光:……
金光与阿暮次日一早便告辞,众人苦留不住,只得拼命给阿暮塞东西,阿暮颇无语地拒绝了鸡兔等活物,只收了些干果干粮。
两人在山林间走了两日,阿暮本来路痴,并不太会辨别方向,从来行路,都是跟着金光走。
这日金光走了半晌,突然神色一凝,沉声喝道:“什么妖物,竟敢戏弄本座?”
话音未落,只见一长条形的庞然巨物霍然从虚空中冒出,以极快的速度飞身向金光袭来,阿暮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便被金光一把格开,猛地被推出老远,金光自己则侧身避开那道袭击,随即挥指击去。
那怪物身形极为灵活,金光一击未中,转指为掌,一掌挥出,正中那怪物腹部,怪物虚影化实,重重落在地上,一声沉闷巨响,却是一条青鳞巨蟒。
那巨蟒见金光又要出手,急忙张开巨口,只见周遭瞬间白雾弥漫,片刻间,浓重的白雾便遮隐了周围一切物事。
阿暮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见别的,心下一惊,连忙寻找金光身影,却根本无从从白雾中看见什么,唤了几声宗主,也未有答应。正在着急,白雾褪去,竟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村庄之中。
只见村民或忙或闲,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本来是寻常景象,阿暮却觉怪异——每个村民都是面无表情,举止僵硬,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阿暮心下惊疑,走至一个带着孩童正在舂米的妇人身边,轻声问道:“请问……”
话未说完,却在仔细看那妇人反应,只见那妇人无论是自己走近,还是出声询问,皆似毫无察觉,便伸手轻轻在她眼前挥了一下,那妇人骤然转头,一脸凶狠之色。
阿暮骇了一跳,面上却无甚表情,说了声“打扰了”,便转身离开,身后妇人转头又继续舂米。
阿暮警惕地在村里走了一遭,边走边寻找金光身影,找遍村子各处,毫无所获,心下着急,大喊了一声“宗主!”
此声一出,原本十分木然的村民立即全部向她望去,眼中皆是凶狠之色。
阿暮强自镇定,尴尬笑道:“我找我家公子呢,真是打搅各位了。”心中却是在想脱身之计。
正担心村民对自己发起攻击,不料脚下地面突然开裂,霍然出现一道幽深裂缝,立时落入裂缝之中。
不知在一片幽黑中坠落了多久方才落地,阿暮只觉心骇不已,她本就极为恐高,如此突然从高处跌落,一时五脏之内翻江倒海,便有强烈的作呕之感,却什么都呕不出,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忽闻身后有簌簌声响,连忙转头去看,头转得猛了,一阵眩晕之中,恍惚看见金光身影掠过,便立即撑着站起来追着那身影而去。
一路追着金光,却见金光身影移动虽快,却始终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出现,心里疑惑升起,又来不及细想,待到离他略近些,便想张口唤他,刚张口,才发现声音嘶哑得很,根本叫不出声,心里更加着急。
所幸金光身影慢了下来,自己连忙提速跟上。
来到金光身后五六步远处,已经哑着声音唤了他三四次,金光却始终不答。阿暮心中疑惑,步子未停,正要上前,却见金光往前纵身一跃,心下大惊,急奔到刚才金光所站之处,才发现前方是一处陡崖,往下望去,幽深不见崖底。
阿暮心神大乱,胸中剧痛难当,望了眼那崖底,也纵身一跃而下。
此时心中再无生的念想,竟再也觉不出丝毫害怕,闭了眼,任凭身子往下落去。
不想金光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所见皆是幻象,守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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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阿暮心中一喜,连忙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座奢华庄园之中,只闻远处楼阁中丝竹声阵阵,抬眼望去,隐约见数个女子曼妙身姿穿梭其间。
阿暮移了脚步向那阁楼走去,进得阁楼中,只见里面纱幔飘飘,甜香盈鼻,丝竹声中,五个女子正衣着暴露地扭动着身姿作舞,忽听一阵熟悉的爽朗笑声,凝目向更里间看去,赫然看见金光身边也围了三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此时正姿态随意地半躺在一张饰有繁复花纹的长榻上,伸了两根手指捻着其中一个女子的下巴,就要吻上她的红唇。
阿暮心中一阵无语。
**!顶着我家宗主的脸,竟然做这种事情!他会做什么事情,难道我不清楚吗!
太可恶了!竟然顶着他的脸这样龌龊!
心里想着,眼中满是厌恶神色,带着满脸的嘲讽笑看着眼前一切,阁楼中众人随即面容一滞,阁楼影像消失。
阿暮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林中刚才的位置,白雾已然全部散去,而金光正在不远处与空气中飘荡的一群面目狰狞的妖魔斗法,那青鳞巨蟒已经死在金光脚侧。
阿暮看那群妖魔,密密麻麻,似有一两百只之多,面目百般狰狞可怖,虽然似乎并无实体,但周遭阴寒之气大盛,氤氲出来的红色妖雾,竟遮蔽了一方天地,只觉颇为眼熟,凝神一想,才发现长街之战当日下世的那些天魔妖魔不正是如此吗?
金光此时眉目冷厉,双手掐诀,通体金色光芒笼罩,指尖、额间分别有金色光芒向那群妖魔击去,那群妖魔飘荡在空中乱窜,共同凝结出一道红光与金光所发之金芒对抗,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金光突然变换身形,撤了先前指诀,双手交握,重新掐诀,随着他手指翻飞,身前虚空中陡然出现一张金色符纸,金色符纸显形后,光芒一闪,便向那群妖魔飞去,瞬间放大数十倍,一时桎梏住那群妖魔,几乎将那弥漫的红色妖雾尽皆压下。符内妖魔顿时痛苦嘶喊,凄厉声音响彻云霄。
突然,数百只妖魔间出现一张斗大的妖魔面容,瞬间将其它妖魔全部吸入口中,被压下去的红色妖雾随即再次暴涨起来,金符在金光的法咒之下越加光芒大盛,一时再度陷入僵持之中。
阿暮自看见金光后,内心莫名平静下来,寻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在一旁静静看着金光这边情况。
金光周身衣袂飘飞,满脸刚毅肃穆神色,忽然一挥广袖,平伸双手,左腿单立,身体后仰,右腿屈伸向前,卸去袭向自身的妖魔之力。
正待再次施展功法时,突闻远处阿暮一声惊呼,目光一凝,皱了眉头,却又在瞬间恢复冷淡面容,继续凝神运功。
他双手中指指尖各凝结出一滴血珠,两滴血珠飞快合在一起,幻化出一道血符,血符向空中妖魔飞去,那巨脸妖魔一声惨烈嚎叫,瞬间化为万千血雾,消散开来。
金光这才收了功法,连忙朝阿暮所在的方向奔去,看见阿暮,几步跨了过来,矮身细看她的神色,着急问道:“暮儿,你没事吧?”
阿暮实在无事,刚才一声惊呼,只不过是又再看见他单腿直立后仰的动作,一时太过激动而已。
前世,自己还是一个懵懂少女的时候,就是被金光这个动作俘获了心神。
隔世再见他的这一举动,实在是激动得不行。
金光见她眸光呆滞,面上一丝焦急神色掠过,扣了她脉搏,探看之下,又发现她并无什么事。心下疑惑骤起。
阿暮回过神来,发现金光扣了自己的手腕,差点没再晕过去,金光却是一脸疑惑,又再仔细看她面容,见她除了脸色潮红之外,实在并无异样,正待再开口询问她到底伤到哪里,阿暮却低着头低声道:“宗主,我没事。”
金光面上探究神色升起,盯着她看了会儿,实在看不出所以然,轻叹口气,起身朝前走去。
“宗主?”
“嗯?”
“你刚才叫我什么?”
金光不答。
“宗主?”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快些,看看前方是否有投宿之地,快些走吧,勿再多言。”
“哦。”阿暮拉长了声音。
见他单手负在身后,一只手垂着,便大着胆子轻轻拉了他垂手的那只衣袖,金光眸光一凝,似是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却也没有说什么,任凭阿暮拉着他的袖子跟在身后。
两人连日走在山林间,终于来到一座城镇,金光却并未在城里投宿,而是继续前行,来到此城西北一座村庄。
阿暮一进此村庄,便觉得格外眼熟,仔细看了下周围环境,才发现这不就是自己幻境中的那个村子吗?再去看那些村民,见他们行动面容皆如常人,并未如同在幻境中一样怪异,才松一口气。
见金光负手向前,连忙疾走两步跟上,“宗主,我在林中入幻境,见过此村庄,那时村里的所有人都十分怪异,面无表情,举止僵硬,好像……”
阿暮正在斟酌用词,金光接话道:“好像活尸。”
“宗主也在幻境中吗?”
“那巨蟒惯于制造幻象,但所造幻象却不是凭空虚发,总是依了一些真实的人或物。本座退出幻象后,制住那巨蟒,对它施以探心之术,发现此村已为魔气侵扰。”
金光面色凝重,凝眸扫过身边村民,“他们虽不是活尸,却也没了多少人气,不过是妖魔用来驱使、附身的傀儡罢了。”
“天魔星的妖魔似乎并无实体,总是附身在妖魔或生人身上。”
“不错!当日本座神识混沌,并不知晓天魔星妖魔下世后的具体情形,不过藉由你知道有不少魔物逃窜人间隐蔽,一直担心其为祸人间,所幸除当日长安城外小镇里击杀一天魔妖物外,再未见其他天魔妖物为祸,不想今日再见此祸。”
阿暮看了眼周遭村民,“宗主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村民?”
“本座隐了身份,通过玄心正宗的信鸽已将此处情况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知此处分坛。”金光声音低了下去。
阿暮并未见金光何时放出的信鸽,但依他行事作风,必然是雷厉风行。那树林离城里不远,想来玄心正宗此处分坛早已收到消息。但一路行来,却未见任何玄心门人身影,再看金光神色,眉目间分明有一丝怒色。
金光皱着眉,跃上一处屋顶,自袖中取出一叠小旗,单手一挥,十数支小旗分别向四处飞去,结出一个结界。
那村中村民虽然看上去并无异样,但金光与阿暮自进入村中开始,便对二人视若无睹,此时金光布下结界,村民似乎感觉到什么,齐齐看向已经从屋顶飞身而下的金光,面容如幻境中一样凶恶,金光眸光冷冷扫过这些村民,转头对阿暮道:“回转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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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03 16:2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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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这日,正在梦中逗趣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那鹿却突然跑开了,李宸小追两步,眼前景色立时变化,前方赫然是一座庄院,只见院内遍生诸多盛放之花,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但李宸近日见多了这种景象,当下也无多大兴趣,转身就要离开,却突闻院内有女子清脆笑声。一时好奇,向院内看去,只见仍是繁花一片,并无人影。
那笑声刚响起不久随即消失,李宸无趣,准备转身离开。不想身后院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子在身后言道:“公子怎么刚来就走,也不进来坐坐。”
李宸听她言语轻浮,心中不喜,冷冷道:“不必了”,就要离去。
那女子却几步上前抓住他的手道:“既来了,坐一坐又何妨?”
李宸挥手格开她的手,正色道:“你我男女授受不清,更何况现在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告辞。”
女子却突然变幻了形容,李宸只见她面色发青,双眼外突,鼻孔歪斜,双手指甲瞬间长长一尺有余,张了手掌,就要向自己抓来,连忙转身逃开
不料,没跑出几步,尚来不及察看身后妖魔是否追上,周遭刚才所见的花鸟**,全都化作妖魔模样,身边顿时有数十只妖魔之多,心下大骇,厉声喝道:“你们都是些什么山精妖精,可知我是大唐宁王,还不速速退去!”
周遭妖魔皆发出冷冷笑意,忽然有不知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飘忽道:“我们要的就是大唐宁王!”
声音未落,数十妖魔便从各个方向一齐扑向李宸,妖魔身影遮天蔽日,李宸无路可逃,心中顿生绝望,却忽然想到自己是在梦中,这一切都是梦境,只要梦醒,一切就都消失了。心中一喜,猛咬了下舌尖。
舌尖疼痛传来,李宸睁眼,所有妖魔不见,心下大喜,转头四处看去,竟发现自己仍在梦境之中,又惊又疑,一时无措。思忖了下,朝前走去,只盼前方能有出路。
不想走了大半日,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只在最先那个庄园附近,怎么都走不出这个范围,而身畔却总有妖魔身影飞掠而过,耳中也不时听见一些渗人的怪笑声。一时心神受扰,惊恐之下,又觉得沮丧无比,找了一个凸起的石头坐下发呆。
正低着头,惊觉四周骤然暗了下来,抬头看去,果见那些妖魔飞荡在空中又齐齐围了上来。
李宸惊惧,正想后退躲避,忽见一道白光闪过,劈在三四个妖魔身上,被劈中的妖魔立即惨叫消失,正不知怎么回事,只见金光一身青玉法袍,头簪六尾暗金凤簪,手持一柄利剑凌空跃入妖魔中,只见剑影如飞雪飘落,寒光阵阵,不多时,数十妖魔便被斩杀待尽。
金光跃落地面,收了剑,望了下四周物事,双手掐诀。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法字话音刚落,一道金色光芒自金光掐诀指尖迸出,击向前方,很快就幻化为万千光幕,将周遭一切尽皆笼在其中,周遭物事立即褪却了所有色彩,视野所见,唯有一片金芒。
李宸只觉眼前一切十分炫目耀眼,张嘴叫了声“金光叔叔”,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是躺在自己床上,皇帝坐在身侧,关切地望着自己,金光则立在一旁。
皇帝见李宸目中还有些迷茫神色,转头问金光:“国师,宁王是否已然无恙?”
金光答道:“回禀圣上,游仙枕中所附妖魔已尽被本座杀死,妖魔狡诈,数日来将殿下困于其所设梦境中,殿下被妖魔吸取了些精元阳气,因此有些虚弱,但修养数日,即可无碍。”
皇帝点头,安抚了李宸几句,又吩咐宫人好生照顾,便与金光一同离去了。
数日后,李宸到翠华山来寻金光,却被告知金光在京城国师府中,心中懊恼,又转回京城,来到金光府中。
进府见到金光,见他着一身银色纱衣,正端坐在房中长榻之上。
“金光叔叔”,李宸甫见金光,便有一种想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但实在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再适合做这种事情,只能暗笑多年养成的习惯难改,想寻了凳子坐下,目光在身侧扫过,府中侍从便抬了凳子上前。
李宸坐下,“金光叔叔,你怎么一去就去了半年多,半年来毫无音讯,让我好想念。”
金光闻言轻笑,“你都十几岁的孩子了,怎么说话还像个小孩子?”
李宸闻言拍腿笑道:“对呀,十几岁的孩子,自然说话像个孩子了。”
金光惊觉自己说错话,一时自己也觉得好笑,眉目越加温和了下来,望着李宸温言道:“可好些了?”
“好些了。”李宸望着金光,很觉出一种慈爱之感,突然笑道:“要是金光叔叔成亲得早,孩子也生得早,那孩子大概也快有我大了吧?”
金光闻言,眸光一滞,随即淡淡道:“本座无意于娶亲生子。”
“难不成金光叔叔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这有什么不好吗?”
李宸无语。
“本座身负玄心正宗重责,诸事繁多,且常常对决妖魔,随时有舍身殉道的准备,何必耽误了别人,是以心中并无成亲的想法。况且,本座真的对男女之事毫无念想。”
李宸扶额。
想到他刚才“对决妖魔”一语,问道:“金光叔叔,那日我在梦中见你使剑,醒来并未见你带剑,素日听闻你除魔也并不用剑,那日怎么就突然用上剑了?你的剑呢,可不可以让我看看,我看那把剑剑光清寒,想来必是神兵利器。”
金光一直听他言语,直到他说完,才道:“我的剑断了。”
李宸闻言惊讶,仔细去看金光,才发现他眼中一丝黯然,这才想到确实听人说过他的剑在军中除魔时折断,正要安慰,金光言道:“彼时在梦境中,梦由心生,本座方能再使那剑。”
李宸听着这话,心里顿觉难过,连忙道:“没关系的,金光叔叔,我回去就回禀皇兄,让他为你寻天下最锋利的宝剑,皇兄一定会欣然应允的。我也收藏了些剑,我这就命人取了来给你看,你先暂且用着。”
金光起身挥手制止,“不必了”,负了手,看向窗外天光。
“我本擅长剑术,宗门内几乎无人匹敌,但那剑断了,那是我父亲的剑,我便不再使剑,我把精力全部用在修习道法上,于道法上越加精进,本座用道法也可以除魔卫道!”
李宸听他这番话,想到他那日在自己梦境中挥剑施法的样子,宛如天神降世,素日言行,端肃刚正,临机处事,未尝有一丝私心,真是可敬可佩,又想到过去十几年,他对自己一直悉心教导提点,仿若父辈,又如兄长,想及自己孤寂,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往往一离京城就是数月之久,突然拉了他的手道:“金光叔叔,给我一个你们玄心正宗的照心灵符吧。”
金光闻言,略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玄心正宗有照心灵符?”
李宸笑道:“你除魔事迹,桩桩件件都在宫闱传扬,至于我,更是打听得十分详尽了。”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有些自得。
金光抿嘴,心里却想本座除魔情形,虽会具表上奏朝廷,但其中细节,本座不说,旁人怎会得知?
心中冷哼一声,伸手理了下自己袖上薄纱,从袖中取出一枚照心灵符,递与李宸。
“无事不要打搅本座,若有急难,再行使用。”
李宸正自高兴,金光冷不防抛下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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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复元九年,金光继任玄心正宗宗主三年,时年二十岁,依旧喜欢一身朱红劲装打扮。三年来,玄心正宗上下对这位新宗主的评价,颇有些分化。
以前常跟随在燕赤霞夫妇左右的一些弟子,以及宗门内一些颇有资历的门人,未免觉得金光行事狠辣专断,在斩除妖魔、消弭魔患的各项事情上如此作风也就罢了,在处理宗门内部事情上竟也是如此。
年未及冠,剑术、道法虽然不俗,但论年龄、资历,终是差了许多,即便他本位居青龙,即便他玄心宗主监察密使的身份已公之于众,但两年前,他被擢为青龙,本就未能尽服人心,玄心宗主监察密使身份之前又一直秘而不宣,金炎早已离世十数年,金家在玄心正宗地位大不如前,如今他这般稚嫩年纪,言行处事,处处以宗主自矜,对年轻弟子也就罢了,对宗门前辈也是横眉冷对、疾言厉色,就未免太狂妄了些。
况金光这两年行事越加偏激,一意孤行从分坛选了和他一样年轻的弟子擢为四将,让总坛一些弟子心生不忿,又接连罢黜了十数个对他行事不满的总坛分部和地方分坛执事,对行差踏错的弟子动辄鞭笞杖责,甚至命人动手废了两名因醉酒耽误了除魔行程的弟子的一身功法,将其逐出门去。就在众人还为此事唏嘘不已时,他竟又亲手杀了三名被魔气侵损道基的门人。一时之间,如此霹雳手段,令玄心正宗上下人心惶惶,生恐犯下错误,遭金光严惩。
诸葛青天及其妻儿跳崖而死的消息传回总坛,当即就有诸多风言风语在玄心正宗上下传出,不足一月,金光排除异己,狠辣铲除燕赤霞旧人的论调就几乎传遍整个玄心正宗,连分坛也不例外。当时,玄心正宗在各地设有分坛二十一个,便有三个分坛执事请辞执事一职,金光当即应允,且不出一天,便从自己较为肯定的年轻弟子中选了两名,任命了做新的分坛执事,因着请辞的三人都是燕赤霞在任期间由燕赤霞拔擢起来的,更坐实了他排除异己,容不下燕赤霞旧人的名声。金光竟似毫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此后又有数人因“妄言滋事,不敬宗主”或被免职,或被杖责。渐渐地,风言风语消弭了下去,无人再敢提起。
红河村一战,玄心正宗门内高手几乎损失殆尽,不惟总坛如此,因当时事关重大,所设二十一个分坛精英也几乎被尽皆抽调入总坛,参与对魔君六道一行的设伏。
金光继任宗主后,在玄心大殿闭门三日不出,长跪于玄心祖师木主之前。第四日一早便着人重新编制当下玄心正宗所有门人名册,并要求详细记录其品行、性情、道法、年龄等诸多情况,同时令白虎部弟子将玄心正宗名下所有产业、钱财所涉账簿尽皆呈上。
彼时白虎已死,白虎部并无执事,只有部内大弟子领了幸存的两名弟子整理账簿,因金光要求两日之内要呈上所有账簿,三人手忙脚乱,立即着手整理,却发现有些账目无论如何都对不上,一时无措,耽搁了时间,晚了半日,又被金光罚领杖责二十,另将部内大弟子调往分坛,充任普通弟子,着朱雀、玄武两部熟悉玄心正宗情况的两名弟子,并白虎部原有的两名弟子再次盘点门下产业钱财,重新造册。
五日后,金光根据呈上的现有门人名册,亲自于各分坛中各选出两名品行良好、道法尚佳的弟子抽调入总坛,并令总坛及各分坛立即着手招纳新人,总坛与分坛虽同时招纳新人,金光却下令白虎一部:玄心正宗所有财物供给,一应优先考虑分坛需要,日常份例,也改了前制,令各分坛优渥于总坛许多,又训令总坛诸人厉行节俭,不可靡费。
三年下来,玄心正宗分坛及总坛充实了为数不少的新进弟子,分坛弟子多是地方上贫苦人家的子弟,总坛弟子则有相当一部分是已殉道的诸多玄心门人的遗孤。
诸多年轻弟子对金光倒是另一番评价。虽然这位宗主年纪尚轻,但行事老道,雷霆作风,处事极为果断,很多时候倒教人忽略了他的年纪;虽然这位宗主不苟言笑,不是冷峻了眉眼,就是面上淡漠,毫无表情,但是十分关心门下弟子的功法修为,时常亲自指导,倒不像有些人说的架子十足;虽然这位宗主十分严苛,容不得任何人行事有任何疏漏,也容不得任何弟子练功懈怠,但是他自己行事就让人找不出一丝错漏,而且宗门上下,练功最为勤勉的,恐怕还是这位容不得别人有丝毫怠惰之心的宗主。
至于有些前辈说他排除异己,不择手段,诸葛青天不是确实和魔宫妖女纠缠不清吗?宗主所做不过清理门户而已。又如不敬宗主,大放厥词的人,自然是要受到处罚的,这有什么好疑问的吗?况且听说宗主是褫夺了维护七世怨侣的前宗主的宗主之位,才当上的宗主,叛离的前宗主的有些故旧自然会有不忿的,这都是人之常情。相反,若非宗主雷霆作风,霹雳手段,先前大家流言四起,人心不定那种情况,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既然入了玄心正宗,便是要护卫苍生、除魔卫道的,同是宗门之人,自然应当上下一心,和衷共济,怎么能生出二心!
若说宗主权欲心重,独断专行,宗主确实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就完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但是除此以外,遇事也常和四将相商,有时也会询问、采纳其他门人的想法,倒不见得有多专断,更何况他的决断也从未有错,临机处事之果决明断,实在令年纪相仿的一众年轻弟子汗颜。
况且每次翦除魔患,他无一不是亲自前去不说,对决妖魔,也无一不是身先士卒,无论情况多么凶险危急,从不见又丝毫惧色,更不见任何退缩,反倒常常将道法尚不精进的弟子护在后面,毫不以生死为念。他又时常教导众弟子玄心正宗的立派宗旨便是除魔卫道,守正僻邪,玄心门人当以卫道殉命为荣,以苍生安危为先,时常听他慷慨之语,便觉正气浩然,热血澎湃,向往着能跟着他外出除魔,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力。
这样的宗主,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不管怎么样,金光在玄心正宗的权威逐渐确立了起来,起初明着暗着的各种质疑和不满渐渐没了声响。
总坛和分坛尽皆渐渐恢复了过来,且尤胜往昔,金光询问了之前二十一个分坛各自抽调的两名弟子,按其意向,或将其继续留在总坛,或遣其重回原分坛,不出一年,察其在分坛所为,将其中十数人提擢为分坛执事,又令原分坛执事,于各地治所并大的城镇,考量情况,具述当地风土人情、玄门情况等,上呈总坛,着手开设新的分坛。
金光担任玄心宗主二十年,至长安城天魔冲七煞长街一战之前,玄心正宗凡有分坛三百一十二个,分坛所设,遍及大唐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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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皇帝拉了金光的手,满眼欣喜,恳切道:“有劳仙师了。”
金光微微抿嘴,随即正色回道:“除魔卫道,玄心正宗在所不辞。”
皇帝便令赐宴,召了数位皇子公主入席,适才与皇帝一同饮茶的妃嫔也陪侍在皇帝身侧。
因察皇帝现下对金光十分看重,便说了许多褒奖之辞,声音传至席中各人,有乖觉者当即出言附和,也有人不以为然,金光自己则一直老神在在,静坐当场,并不搭话。直到那妃嫔说“这位仙师真是好一番相貌,端的俊美。”金光才蓦地皱了眉。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直道:“爱妃说的极是,只是仙师面容清冷,气质端肃,有时倒叫人忽略了他的相貌,心中只有敬畏。”
突然想到今日早些时候暗自命人去详查玄心正宗,得知玄心正宗并不禁婚嫁,心中虽知金光情况,还是出言问道: “不知仙师可曾成家?”
金光闻言皱眉,“启禀圣上,未曾。”
皇帝闻言又是大笑,“那便甚好,朕可为你择一位名门淑女相配。”略停住口又道:“不知京中名媛,仙师可有属意之人?你但说来,朕为你赐婚。”
金光沉声道:“回禀圣上,金光一生无婚娶想法,只愿守护宗门,卫护苍生,不致让天下苍生落入邪魔妖人之手,于愿足矣,再无他想。”
皇帝闻言皱眉,待要劝解两句,想到此事何必着急,以后再劝解也就罢了,便不再提此事。
金光奉旨入见一天一夜,玄心正宗总坛上下,本是一片欣喜之情,因着金光久久不归,又开始焦虑起来。
金光于第二日上午才回转总坛,随后朝廷便再有旨颁下:敕封金光为银青光禄大夫,并谕见天子不必行臣子之礼,以示礼遇,同时赏赐了玄心正宗黄金三百两,白银一千两及数部皇家珍藏的道家典籍。
玄心正宗上下一时欢欣鼓舞,因宗主被朝廷敕封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众多弟子对金光的崇敬之情更甚往昔。
数月过去,因西北叛乱久平不下,军中对阵常有怪事发生,引得军心大乱,朝廷屡有败绩,边陲重地,连失数座城池,皇帝急召金光入宫,令他前往西北辅助平乱。
金光点拨了百名弟子随行,当即赶赴彼时唐军大营驻地凉州。
此时平乱主将为高希明,副将为上官远帆。
上官远帆年纪尚轻,如此年纪便能在这样的平乱战事中担任副将,一是因为他父亲也是军中将领,虽不显赫,但与高希明有旧,蒙高希明力荐;二也确实是因为上官远帆十分骁勇善战,年纪虽轻,倒有几件战功在身,虽未经大战历练,但确实是军中良材。
金光带领门下弟子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凉州军营,高希明之后才接到圣旨知道朝廷派了新近敕封的银青光禄大夫前来助阵。
因高希明驻守此处已近两年,数月来战事吃紧,更是无暇打探朝中诸事,因此一时不清楚朝廷指令而来的这位银青光禄大夫是何人,便向宣旨的内侍详细打听了一番,方知竟然是一名道人,因偶然在圣上面前略施幻术,得了盛宠,当下心里便十分轻视。
金光等人本已在军中安顿,高希明突然命人传令,让他们撤出营中,别处安顿,理由是“恐天子近臣有所损伤,别处安置为当”。
金光一时气恼,令门人将传令军士全部赶了出去,不多时,高希明自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金光正执了手帕细细擦拭自己的佩剑,高希明突然闯进,望见这一幕,讥笑道:“你这剑擦来有什么用,这里又不用开坛做法!”
金光顿时冷厉了眉目,右手手腕忽地一转,手中之剑,寒光一闪,众人晃神之间,高希明手中佩剑已被挑落在地,而那剑剑影翻飞之间,又回到金光手中,被金光插回剑鞘之内。
“本座手中之剑无用,高将军手中之剑又好到哪里去!”金光冷笑道。
高希明恼怒,待要出手教训金光,又顾忌他颇得圣宠,只再次说要金光等人速速撤离军营。
金光缓缓道:“高将军不要忘了,本座受圣命而来,不为别的,只为助你打赢此仗。此时,叛乱未平,你要我撤出军营,是想违逆圣旨吗?”
高希明一时语塞,怔在当场。
又听金光冷冷道:“本座一路劳顿,现在要略作休整,你请回吧。”气得当场掉头而去。
高希明离去,金光在账内听门下外出探听消息的弟子回禀军中异象的详细情形。
此次叛乱,本是叛将杨晏纠结了数千军士在边境滋扰,本不足患,朝廷也未曾在意,只命当地守军从速处置,勿令百姓受扰。
谁料杨晏等人原本就常年驻守这方,对此处的兵力设置以及地形地貌了如指掌,而当地守军将领昏聩,屡屡指挥失利,导致杨晏气焰越加嚣张。等到朝廷开始留意这疥癣之疾时,杨晏已和后突厥的残部勾搭在一起,声势更壮。
高希明是朝中声势显赫的大将,本不屑于对战杨晏这样的边城小将,无奈朝廷指令,只得领了人马前来,本想着多不过三五月,即可凯旋回朝,不想太过轻敌,导致首战失利,打整了精神,严整对战,军中却开始频生怪事。
一开始一些事情也只是有些怪异而已。比如朝廷下发的文书会莫名其妙失踪,有些将士夜里睡在自己营帐之中,醒来却发现身在他处,煮熟的羊肉还未来得及食用,便开始腐烂变质,满是蛆虫。
高希明浑不在意,说了些原因一一解释了这些怪事。但渐渐地,怪事越演越烈。看守十分严密的粮草不是无火自焚,就是不翼而飞,自己于军中下达的密令几次莫名泄露了出去。
高希明只当军中有细作,除几番杖毙看守粮草的士兵外,又接连当众斩杀了数个有细作嫌疑的军士,但怪事未被遏制,反倒令军中人心惶惶,军心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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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因有探子回报杨晏军中有吐蕃妖人出没,惯能使些妖法,军中诸多怪异,都是因这几个吐蕃妖人,上官远帆便建议在周边城池探寻有道行的僧道,请来军中查探是否有妖物作祟,被高希明斥为无稽之谈、妖言惑众,不作理会。
然而日子一久,每每作战,对方皆像知道自己的作战部署,又有不少军士私下传言对方有些军士似乎刀枪不入,任凭怎么刺杀都杀不死,反倒力大无穷,根本无法与之相抗,心中也十分惊骇,只得命上官远帆按其先前建议,从速请些僧道来军中相询。
前后在周边城池请了二三十位僧道前来,但大都说不出所以然,只有两位在军中开坛做法,擒住了数只来探听消息、尚未修成人形的黄鼠狼,又各处张贴了符纸,防止再有妖物潜入,才令战场上失利的情况好转。
因恐这二三十僧道出了军营,将军中情形外泄,引至人心不稳,高希明便暂时拘了这干人等,强留营中。
这些僧道在周边城镇颇有声名,接连消失数月,最初又是被军士请走,还是在百姓中引发了诸多传言,一些与这些僧道多有瓜葛的高门大户,甚至一些朝廷官员,也婉转托了关系来询问其下落。
高希明不胜其扰,偏那两名还算有些道法的道士突然暴毙军中,均是被硬生生咬断了喉咙而死,一时军中哗然。高希明大怒,直斥这些所谓的玄门修道之人全是卖弄把式、欺世盗名之徒,毫无一点真本事。
但军中这样情形,不能再隐匿不报,只得具折上奏朝廷,详述了军中情况,便才有了金光接旨前来。
金光听完门下弟子回报军中异象,并不言语,挥退弟子后,只顾闭目打坐,修习功法,此后一日,均是如此,连饮食都未有所进。
他最近的功法修炼又到新的境界,但尚未完全突破,因此即便在急急奔赴凉州途中,也会抽空修炼功法,四将素知他对功法修炼十分沉迷,疑他为了修炼功法,便欲暂不理会军中之事。齐齐跪下请命。
“宗主,战事吃紧,妖魔肆虐,这正是我玄心正宗除魔卫道的大好时机,若我等能在军中立功,必定会再受朝廷恩赏,玄心正宗声威必将更进一步,请宗主下令,属下等立即在军中查探妖魔踪迹,斩除妖魔。”
“宗主,可令新训练的玄心死士潜入对方营中,一举杀了那些个吐蕃妖人,便可以釜底抽薪,得胜此战。”
金光闭目端坐,似未有所闻,四将在地上跪等了半天,连唤数声宗主,金光也未有回应,当下着急,便又齐齐起身,想上前查看金光情况。
不料金光陡然睁眼,冷冷瞥了他四个一眼,四将一惊,又全部跪回原地。
金光适才虽在修炼功法,但四将所言无不听在耳中,只觉这四人血勇太甚,做事欠缺考虑,心中不悦,但转念又觉得他们倒也是除魔心切,且所思所想全是为玄心正宗考虑,便不想苛责,只缓缓道:“本座自有考虑,你们先退下吧。”复又闭目,继续调息内息。
四将无奈,相互对视一眼后,只能退出金光营帐。
“我觉得刚才玄武所言很有道理,倘若玄心死士刺杀成功,我们便能一举得胜。”四人出帐后到了城内一处茶棚闲坐,白虎言道。
“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就算不能杀死那些吐蕃妖人,也可刺探虚实。”朱雀点头道。
三人都看向青龙,青龙有些为难,“可是宗主并无下令。”
“宗主正醉心功法,前日又受了些高希明的气,估计是还想让他吃些苦头。”白虎言道。
青龙、朱雀、玄武均向他投去质疑的目光,白虎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不再说话。
玄武想了想道:“宗主未下令,估计是怕我们一击不成,打草惊蛇,但是如果我们一举成功,宗主知道也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褒奖我们。”
“嗯,有道理。”朱雀点头道。
于是青龙一拍手掌,豪气道:“好,那我们就做出点成绩给宗主看,也好让宗主高兴,看看我们的本事。”
当夜便以青龙身份密调了随行的十个玄心死士,连同自己四人,潜入杨晏军中。
因不知吐蕃妖人宿在哪个营帐,众人分散寻找,不料有玄心死士一时不慎,被刚找到的吐蕃妖人察觉后出手制住,立时被拧断了脖子。
那吐蕃妖人杀了人后,立即叫嚷起来,不多时,军中之人全部被惊动,全营搜寻潜入偷袭之人。
这些吐蕃妖人不知使了什么秘法,令玄心正宗隐身灵符失效,青龙等人身形很快暴露,十三个人,除青龙、白虎和两名玄心死士逃出外,朱雀、玄武和剩下的七名死士全部被当场抓住。
次日天未破晓,高希明接紧急军报,说敌方一千余人马兵临城下,抓了朝廷派来的玄心正宗的九个人,要求我们献出白银五千两,否则就杀了这九人祭旗,再征下凉州城。
高希明闻报气极,登上城门一看,果见玄心正宗的人被对方绑了围在中间,心想这帮人来了数日,不但没有丝毫作为,反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方这区区一千人如何攻得下重军把守、防守严密的凉州城,分明是知道这几人是朝廷特派,押了来讹钱的。
看其中也无金光身影,当下便冷笑道:“这数人不过朝廷闲养的方士,无足轻重,你们要杀便尽快杀了,要钱一分没有!”
城门下杨晏的两名将领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高希明话中真假。
金光却在此时登上城楼,高希明见他来了,一脸冷笑,直斥道:“看看你们玄心正宗干的好事!”末了又补上一句“要出钱你们自己出!”结果话刚一出口,便觉得这话颇坠大唐威名,一时十分尴尬。
金光却一直未理会他,只定定看着城楼下朱雀玄武等人,眼中神色莫名。
朱雀玄武并一众玄心死士看见金光身影出现在城楼,羞愧难当,全都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金光移开眼神,只看向远处出神,任凭城门下敌军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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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不一会儿见远处泛起尘土,猝然飞身而下,却不是向玄心门人而去,而是直取站在众叛军中央的两人,那两人不妨有人突然如此迅速飞身而下偷袭自己,一时慌乱,便要躲开。
金光抓住其中一人后颈衣领,看另一人已逃出一步之外,伸手不及,便眸色转厉,凌空挥掌向那人后脑击去。这一掌本就是要击杀那人,因此蕴了十足的力道,却不料那人只是身影晃了几晃,猛地吐出一口血,竟然没死。
金光惊诧,见身边叛军全部围了上来,立时扯了先前抓住的那人,腾空往城门而去。不想先前被击那人,见自己的同伴被掳,忍了伤势也腾空追击金光而来,而被金光掳在手中的人,也发狠挣扎着回身袭击金光。金光抽剑,一时与两人缠斗一处。
此时,上官远帆带了一千余众从远处包抄过来,不多时便与城下叛军战成一团。
身边军士询问是否要出城夹击,高希明看上官远帆所带人马与敌军相差无几,且颇有些振奋杀敌的状貌,便只在城门上观看,对身旁人道暂且按兵不动。
金光这边与那两人交手,只觉两人身手平平,不是自己敌手,但屡屡挥剑斩去,只觉如斩在精铁之上,自己宝剑,本就削铁如泥,此时却不能伤那两人分毫,心中气恼。但心念一动,再引一身道息于宝剑之上,凌空虚晃数招,本就看那两人一直有些奇怪地曲着脖子,此时见剑光飞闪,又似抬手要护住咽喉,一声冷笑,挥剑便将其中一人头颅斩飞。
另一人见同伴骤然失了头颅,一声悲嚎,待要去袭击金光,见他转头去看了眼不远处被缚住的那些玄心门人,立即抛了金光,朝那些玄心门人而去。
挨近玄心门人,挥手掐断了离的最近的一个玄心死士的脖子,硬生生将其头颅从脖颈上扯了下来,扔到远处,朱雀一声惊呼,吸引了那人注意力,便又朝挨得较近的朱雀而去。
金光此时已从众多叛军的纠缠中摆脱出来,见朱雀危急,凌空挥掌向那人击去,同时急腾跃了身形,跃身挡在朱雀前面。
那人只觉背上猛遭一击,身形有些不稳,金光已经立在身前,挡在了那女孩前面,伸手又向金光袭去,金光格开朱雀,侧身闪开,手腕翻转,右手之剑向那人喉间挥去,那人拉过一个玄心死士挡在前面,金光手中剑影微滞,迟疑间,被那人双手紧紧握住剑锋。
只见那人满脸血污,全然扭曲了面庞,大吼一声,竟将金光之剑从中折断。那剑骤断,一道剑气从断口处迸出,击向那人喉间,将其割喉而死,剑气随即消散。
金光骤见剑断,只觉心中一痛,蓦地歪头,吐出一口鲜血,随即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拾起断剑拿在手中,另从地上捡了一把剑,将玄心门人身上绳索斩断,随即闪身跃入一片厮杀之中。
一个时辰不到,来犯的这一千叛军已多半被斩杀,另有一百来人被俘虏,而唐军这边,仅三人战死,三十余人受伤,可谓大获全胜。
众人一起进到高希明帐中,上官远帆十分高兴,高希明心中高兴,面上却不显,盯着上官远帆看了会儿,问他是怎么绕到敌军后方去的。
上官远帆笑道:“这就多亏了金光大人,他夜里突然来寻我,告知我敌军动向,又借我五十玄心门人,施展法术,制造漫天云雾,隐了我军踪迹,让敌军看不清情形,我这才能带兵伏在城外,见机包抄回来。”
高希明冷笑,“谢他?不是他玄心正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岂会有今早之事!他夜里寻你,施些江湖术数,不过也是想你救他玄心门人,你倒是被人卖了,还倒帮人数钱!”
上官远帆不以为然,“玄心门人偷袭吐蕃妖人,也是想我军尽早得胜,虽然战事胜败,不在几个吐蕃妖人生死,但他们是玄门中人,不懂得战场上的道理,一时把事情想简单了,也不宜苛责。况且今早我们大胜,很赖玄心门人奋力拼杀其中,他们武功高强,真是一人当数十人用,才使我军伤亡如此之小、获胜如此之快,这一战真是振奋了多日来颓废的军心!”
高希明冷笑越盛,“你这么说来,他们不但无过,反倒大大地有功喽?”
说罢,看向金光,“不如我等都上报朝廷,尽皆回转,留你玄心正宗在此迎战即可!”
金光冷厉着眉目,不作一语,高希明见他不答,想起前几日之事,嘲讽道:“那日金光大人问我的剑又能好到哪里去,我的剑自然不好,可是哪比你,剑直接被人折断,真是无哪里不好了!”
金光闻言恼怒,似要发作,又隐忍了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帐而去。
昨夜,自己正在练功,正在紧要关头,青龙白虎突然闯入帐中,跪在地上请自己速去营救朱雀玄武及同行的玄心死士。听他们讲了事情经过,心中又惊又怒,一时又感叹宗门人才凋零如此,心中五味杂陈。但看青龙白虎尽皆受伤,不停催促自己前去救人,急切心情,不由得令自己想起在红河村死去的、曾与自己多次并肩作战的白虎、朱雀、玄武等人,竟说不出斥责之语,跃身前去敌营查探情况,半路见敌军突袭,又折回找了上官远帆,商定了今早应对之策。
今早之战,玄心正宗算是弥补了错误,挽回了颜面吧?
尚不算十分坠了名头!
只是,只是父亲的剑断了,父亲唯一留给自己的剑,断了!


2025-08-03 16: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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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一番迟疑后,本欲去金光帐内请罪,但惊觉金光不在帐内,留守弟子只言宗主傍晚携了自己的断剑离帐而去,不令人跟随,因此不知去向。
四人寻到金光时,他正在凉州城外一处山坡上,面南而跪,默然不语。
四人远远瞧见他跪在山坡之上,心中本来就十分惊诧,急忙上前去询问他是怎么了,才发现这个平时自己十分依赖的、强大而又十分严厉的宗主,眼角竟然是湿润的,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悲戚,心中更是惊讶。
但这惊讶没有持续半刻,金光眼中悲戚已被惯常所见的厉色掩过,宗主依然是那样眉目冷厉,只冷冷对自己一众人说了两个字:“走开!”
四人无奈,只能退开几步,也一同跪下。
夜凉如水,圆月如盘,一眼望去,仿佛近到只是挂在山坡远处的高枝上,银白月华笼罩着下方静静跪着的五个人。不远处,是繁华而又苍凉的凉州城。
因唐军一击得胜,高希明及上官远帆都觉得应趁士气大振迅速整军出兵,以求再胜,重挫敌军。
于是商定策略,连夜带兵袭击敌军阵营,一开始确实势如破竹,高希明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成败都可在此一战了,不料全面溃败的敌军中突然涌出不知多少面色靑寒的士兵。
这些士兵仿佛刀枪不入,又力大无穷,即便高希明与上官远帆所带军士数量三倍于敌军,但仍很快落了下风,这些青面士兵极大地震骇了本来士气高涨的唐军士兵,不多时,溃败之势转到唐军一边,高希明便立即下令回城固守。
敌军随后追击了上来,竟似要全力一搏一般,一天一夜里陆续将全部兵力集结至凉州城下,唐军撤退不及者被困在城外,与敌军展开又一轮厮杀。
上官远帆身先士卒,带领军士继续在城前厮杀,高希明则在众人掩护之下回到城内,驻足城门之上观看局势,以便随时指挥应对。
这一战演变到今天这个局势,是高希明有些始料未及的。从一开始的轻敌落败,到僵持两年,高希明心中已渐生焦躁之感。此时看城下,被围困住的数千唐军,虽都在奋力拼杀,但一遇见敌军那些青面士兵,便全无招架之力。
那些青面士兵根本不似常人,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残暴异常,不仅能用刀剑等武器伤人,更能徒手将活人撕扯成几个碎块,随着有不少唐军士兵被如此残杀,唐军士气更是低迷,甚至有部分军士被吓瘫当场,再无斗志。
高希明心下大焦,忽见近百个玄心门人登上城门后便跃身而下,加入战局,一边手持了剑,一边持了黄符,遇有青面士兵,便以黄符制住,那青面士兵被贴上黄符后,不再动弹,僵硬如死尸,挺在当场。
高希明转焦急为大喜,转头去看金光,只见他正专注看着城下战况,撇了撇嘴道:“你们总算是有些用处了!”
金光转眸轻瞥他一眼,并不理会,又继续凝神细看城下情况。
只见颓势本已扭转,但下方魔气突然炽烈,用来制住青面士兵的黄符渐失灵效,以致再不能发挥作用,不几时,众弟子持在手中的灵符也被空中魔气侵染,全部污损失效。
正在众弟子惊骇无措之时,金光声音朗朗传来;“布九天灭魔大阵。”玄心众人立即旋身布阵。
高希明见城下诸多玄心门人将手中宝剑背在身后,于乱军中腾挪旋身,指尖指诀翻飞,一道又一道黄色光芒自其指尖飞出,渐渐地将城下交战诸人全部笼罩其中,光影闪动中,隐隐见诸多“玄”字字样。
正在酣战中人,惊觉头顶突然被一层黄色光芒笼罩,一时有些怔住,惨烈的厮杀声骤然弱了下来。
唐军见施出黄色光芒的是自己这方的人,一时欣喜,但又很快见身边诸多青面人纷纷口吐浓郁黑气,黑气凝聚在一起,似是开始和那黄色光芒相抗,乍一会儿黑气压制住黄色光芒,又一会儿黄色光芒压制住黑气,夜空中两色光影翻动,众人何曾见过这番光景,渐渐地,全都停止了杀伐,一起凝息留神周遭景象变化。
只见,渐渐地,黑气又压制住黄色光芒,立身双方交战士兵中、不停变换身形、掐诀念咒的玄心门人,渐渐有人面上露出痛苦神色,甚至口吐鲜血,黄色光芒立时暗淡了下去。
高希明正自焦急,金光突然从城楼跃出,凌空站立,只见他朱红披风猎猎飞扬,头后高束长发也无风自动,双手掐诀,一瞬间,周身被黄色光芒覆盖,又有两道光芒分别从其额间和指尖迸出,向黄色光芒的正中射去,那黄色光芒复又明亮起来,且隐隐如众多金龙游动,开始吞噬与之纠缠的浓郁黑气。
金光尚自凌空站立,忽然挥手出掌,向下击去,下方黑气暴涌,猝然聚在一起翻滚着向空中金光袭来,金光只觉五脏六腑被猛地一击,一时剧痛非常,喉间便是一阵腥甜涌上,便咬紧了牙,将喉间腥甜咽下,右手中指与食指双指骈出,曲臂在头侧,又以左手中指与食指点在右臂内侧,引了一身功力集于右手指尖,骤然挥指而出,指尖金色光芒璀璨,与那击向自己的黑气对抗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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