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山词》及其它作品中探索蒋捷的行踪
蒋捷，原籍江苏宜兴，据锡山《蒋氏宗谱》载：其父蒋惟晃，字东阳，号文屲，醇熙五年，博学宏词中举，授承信郎。绍熙三年知成都府录事参军，充益州学教授。蒋捷，惟晃长子，字胜欲，号竹山，人称竹山先生生于嘉定己卯年(1219),卒于元大德丁未年（1307）,寿八十九。配晋陵学士佘公安裕（进士）女素玉。据杨海明教授考证，蒋捷南宋咸淳十年（1274）中进，是当时著名的四大词学家之一，也是进士中唯一义不仕元、抱节终身的爱国者，其人品受到后人的普遍赞扬。有《竹山词》一卷计90余篇被收录在《四库全书》之中。《竹山词》通俗易懂，刻印深遹，在写作手法和语言艺术上都是经过刻苦锤炼，独树一帜，获得历代学者的好评。在清初曾被宜兴阳羡词派奉为鼻祖。由于他生活在元宋政权更迭时期，又从宜兴迁徙到他乡晋陵，因此关于他的生平记载在宜兴却几乎是一片空白，史书上也凤毛麟角，即使有一些片言只语，因为那时信息闭塞，都是道听途说，谬误百出。他的《竹山词》因没有按写作年代的顺序进行编排，可能是后人收集整理后才编辑成册的，因此，对研究他的生平和其《词》的写作时间、背景，产生了一定的难度。但是，我们从其中的一些代表性作品中找端倪，仍可探索到他高尚的爱国情怀与其生活的行踪。现在不妨把作品分为几个时期进行探析，抛砖引玉,供大家研究探讨时作参考。

家乡沦亡前夕的作品
蒋捷中进后，正在家中等候皇上封官晋爵的佳音，可是宋室江山倾塌的大祸即将来临。 德祐元年（1275），贾似道抗元大败而归后，元军就趁势南下，没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建康（南京）。同年二月，元军首领伯颜，兵分三路向临安进发，一路奔向常州，知府赵汝鉴闻风而逃，安抚戴之泰不战而降，献出城池。元军如入无人之地，进入常州城后，烧杀掳掠，城中居民纷纷逃离家园。而这时在宜兴的老百姓，根本不知事态的严重，全然被蒙在鼓里，还在做太平盛世的美梦。宜兴周铁镇的唐门，在岳飞昭雪后成了岳霖的封地，岳氏后裔相继而来，显得非常繁华。就在此时，蒋捷应岳云的曾孙岳选（世系代序为岳飞——岳云——岳甫——岳觐——岳选。谱载其父岳觐授迪功郎，官筠州新昌县主簿，所以家庭比较富裕。岳选后来成为钱塘始迁祖。）的邀请，前来参加寿宴，在寿宴刚开始的一瞬间，传来了常州沦亡的消息。过惯了和平时代的生活，听到元军已经来到常州的传闻。蒋捷在寿词中把人们的一场虚惊记录下来，就是《珍珠帘•寿岳君选》：“书楼四面筠帘卷。微薰起，翠弄悬签丝软。楼上读书仙，对宝狻霏转。绣馆钗行云度影，灩寿觥、盈盈争劝。争劝。奈芸边事切，花中情浅。
金奏未响昏蜩，早传言放却，舞衣歌扇。柳雨一窝凉，再展开湘卷。万颗蕖心琼珠辊，细滴与、银朱小砚。深院。待月满廊腰，玉声又远。”文章根本没有提及常州第一次被元军沦亡这件事，一开始，交代时间，“书楼四面筠帘卷。微薫起，翠弄悬签丝软。”告诉我们寿宴是安排在风和日丽的初春季节，制造出一种美好祥和的欢乐气氛。接着又用“楼上读书仙，对宝狻霏转。”通过楼上读书仙来对主人描述，照应题面“君”的形象。对宝狻霏转。两句是描写主人文质彬彬的行动，好似在等待客人的到来，突出了君子的形象，又是继续确定时间——虽是春天，还生着火炉，但是四面的筠帘已经卷起来了，应是天气乍暖还寒的仲春季节。“滟寿觥，盈盈争劝。争劝。”描述寿宴开始的一瞬间。既写寿宴宾客数量之众，又写畅饮时欢乐祥和的气氛，把寿宴推向高潮。承接上阕“绣馆钗行云度影”和在下阕中用“金奏、昏蜩；”“舞衣歌扇”，继续描写主人的好客，邀请了乐队和舞女来进行助兴。虽然没有提到美酒、佳肴是如何的丰盛，但从中可以看出，这是一场准备充分的隆重宴会。
一个“奈”字使文章开始转折，寿宴从欢乐的高潮跌向低谷。“芸边事切，花中情浅”是转折的原因，下阕起句“金奏未响昏蜩，早传言放却，舞衣歌扇”是续写转折的后果，又写转折的时间。
蒋捷是巧用文字的高手，在他的作品中的每个字都有其独特的见解，需要用心去认真地、反复地咀嚼，才能了解其真正的含义。还要进行仔细的品尝，才能品悟出其中的滋味来。
在下阙中，作者又用“柳雨一窝凉”来补述那时席散人空的情景。再用“万颗蕖心琼珠滚，细滴与，银珠小砚，”来描写丫鬟使女们为他研墨时，晶莹的泪珠滴到砚台上那种心惊胆颤、无可奈何的样子，补白了外面发生了重大事件的传言。以”待月满廊腰”来说明这事件发生的时间在下半月，用“玉声又远”说明外界根本太平无事，原来是这传言引来了一场虚惊 。此词应该是记述常州城为元军沦亡时，人们得知这消息后的惊惶失措情景。这里也是他锁定特殊的时间，虽然没有提及元军的到来，却把这事件发生过程中人们的心态全部记述清楚。表现出了他写作技巧的高明之处。
蒋捷在岳府逗留期间，得知事实的真相后，做官的美梦完全破灭了。《解连环•岳园牡丹》：“妒花风恶。吹青阴涨却，乱红池阁。驻媚景、别有仙葩，遍琼甃小台，翠油疏箔。旧日天香，记曾绕、玉奴弦索。在长安路远，腻紫微黄，但谱东洛。 天津霁虹似昨。听鹃声度月，春又廖寞。散艳魄、飞入江南，转湖渺山茫，梦境难托。万叠花愁，正困倚、钩阑斜角。待携尊、醉歌醉舞，劝花自乐。” 牡丹是人人喜爱的花中之王，农历二月中下旬，正是盛开之期。起句“妒花风恶。吹青阴涨却，乱红池阁。”盛开鲜艳的牡丹花，被妒花的恶风，吹落在花池四周。暗示元军的到来，再次摧残了人们的正常生活。作者巧妙引用牡丹原产洛阳长安，是因金兵的入侵开始随北宋东迁到江南，是岳家军把金兀术赶回江北，北宋政权才太平一百多年。蒋捷奇妙运用牡丹的凋零替代宋室的江山。在以前，蒋捷都是用欢快的笔调来描写春天、描述花卉绽放的美景。如在上面提到的《步蟾宫•春景》、《昭君怨•卖花人》、《解佩令•春》、《蝶恋花•风莲》。同样是写春天，同样是写花卉，而这时的他， 一反常态，无心赏花。他不是写牡丹的华丽多姿，而是从牡丹花的凋谢衰败，联想到从北宋南迁临安后的兴衰。元军的到来，使他触景生情，感到无限的沮丧。人们常说听鹃声度日，而这里用“听鹃声度“月”，一个“月”字，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是多么的焦虑不安。《 竹山词》词风的转折也从这时开始。从此，他的作品开始缺少欢乐，总是带着忧伤与无奈的痕迹。蒋捷几十年的苦心拼搏，中进后尚未进入仕途，元军就开始入侵，当官为民成了一枕黄粱，这对一心为官，荣宗耀祖的他，是沉重的、致命的打击，他心情郁闷、内心痛苦，是无法用文字来形容的。
《贺新郎•约友三月旦谈》：“雁屿晴岚薄。倚层屏、千树高低，粉纖红弱。云隘东风藏不尽，吹艳生香万壑。又散入、汀蘅洲药。扰扰匆匆尘土面，看歌莺、舞燕逢春乐。人共物，知谁错。 宝钗楼上围帘幕。小婵娟、双调弹筝，半霄鸾鹤。我辈中人无此分，琴思诗情当却。也胜似、愁横眉角。芳景三分才过二，便绿荫、门巷杨花落。沽斗酒，且同饮。”
从题面上看，“旦”是指月初，也就是三月初一日，岳选寿宴后不久，郁闷的词人邀约朋友散心闲谈。他们不是讨论春天的美丽景色，而是：“扰扰匆匆尘土面，看歌莺、舞燕逢春乐。人共物，知谁错。”意思是黄莺、紫燕都能珍惜这春光无限美好的季节，无忧无虑地、尽情地唱歌舞蹈，寻欢作乐。而元军为什么要在这个季节里来发动战争，入侵中原大地，使得人们无心赏春。害得人们为了避兵难，四处奔走，弄得大地上尘土到处飞扬。人与鸟类都是同样有生命之物，心情为什么就有如此的差异，这到底是谁的过错呢？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那时的蒋捷对蒙元军队不仅要占领中原大地，还要占领亚欧，统治全世界的野心的认识，仍然模糊不清。从下阕中我们可以看出，词人心乱如麻，郁闷、悲痛、惆怅，无法形容，只能借酒来浇愁。“芳景三分才过二，便绿荫、门巷杨花落”。既是写春天刚过了三分之二，又道出了为他自己的人生，走完了大半历程而感到忧伤。
就在此时，在外为官的姚訔回宜兴为亡母守孝，常州城的沦亡使他不安，他与无锡的陈炤商量，二人组织两万义军，杀尽常州城中的元军，活捉戴之泰，从此常州又回到了南宋人民的手中。（后来姚訔为常州知州，陈炤为通判。）这时蒋捷才回到自己的家乡，但是他的心中一直抹不去常州沦亡时的阴影。常州前官员的腐败，元军一来，就逃的逃、降的降，内心真不是滋味。那时初夏即将到来，他在《永遇乐•绿荫》中，用“玉子敲枰，香绡落剪，”比喻亡国的残局难以挽回，宋室江山的倒塌已定。可是他仍不甘心，祈望元军能早日退出中原大地，使宋室江山重现。《燕梁归•风莲》，这是他又写荷花的一首词曲，和前面的《蝶恋花•风莲》大不相同，心情沉闷，你看：“我梦唐宫春昼迟。正舞到、曳裾时。翠云队仗绛霞衣。慢腾腾、手双垂。 忽然急鼓催将起，似彩凤、乱惊飞。梦回不见万琼妃。见荷花、被风吹。”上阕，他把梦境中繁华的唐宫比作宋室皇宫，好似南宋王朝昔日的辉煌再现，实现了他在王宫为官的梦想。下阙用“急鼓”将他吵醒，原来这是南柯惊梦。“见荷花、被风吹。”这是一个双关语，既写美丽的荷花被恶风吹残的实景，又喻元军的铁蹄，如摧残荷花的恶风，将他数十年来含辛茹苦，求得功名后，可以荣宗耀祖的仕途阻断了。表达他对元人残害无辜百姓的痛恨与愤慨。自喻为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誓不与元人同污合流，在国破家亡之际，取号竹山，以竹可焚，其节不可灭，志坚如山的决心，寓绝不动摇之意。从此以号为名，人称他为竹山先生。这在他后来的作为中得到见证。

避兵难，浪迹天涯期间的作品
1275年八月，伯颜以二十万大军围攻常州，为第一次进驻常州城后遭受惨败的报复。常州又陷入烽火硝烟之中。宋将赵淮，在宜兴屲亭乡的屲山与洮湖（现名长荡湖，已划入金坛、溧阳境内）屯兵，准备抗击元军。在这兵荒马乱期间，常州城外的老百姓，闻风丧胆，为避战乱，再次纷纷逃离家园。武进陶氏有亲戚在吴江，准备到那里去避难，由于蒋捷与他们是世交，因此就结伴同行。晋陵（武进）陶氏，家居在太湖之西北，吴江在太湖的东南，中间隔了个太湖，陆路无法通行，只能以舟代步，趁小舟而行。穿越浩瀚的太湖，困难重重。蒋捷在这期间记录了旅途中经历的、不少耐人寻味的辛酸苦辣，诉说饱经战乱，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之哀叹。所以其作品多数是以悲气概激扬、萧瑟凄清的多侧面的浓重地表达旧巢倾覆、失落之痛、流亡之苦、故国之思、亡国之恨。
九月初，蒋捷与陶氏一行趁夜晚出发，所趁的舟船并不大，无法直接穿越太湖，只能从北往南，然后由西向东，沿着太湖岸边航行。吃、住全在船上，路途遥远，舟船昼夜兼程。惆怅失落的心情使他彻夜难眠。这是他人生中无奈的转折，要远离温馨的家园，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漂泊流浪。天刚微明，舟船已从内河进入太湖。马迹山的倩影出现在眼前，站在船头，他无心观看湖光山色，联想自己的处境，美丽的秋景在他的眼中黯然失色，他作《贺新郎•秋晓》：“渺渺啼鸦了。亘鱼天、寒生晓屿，五湖秋晓。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起搔首、窥星多少。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秋太深，添红枣。 愁痕依赖西风扫。被西风、翻催鬒鬓，与秋俱老。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计无此、中年怀抱。万里江南吹箫恨，恨参差、白雁横天杪。烟未敛、楚山杳。”这是《竹山词》的首篇，也是他背井离乡的开始。许多学者都从文学的角度来欣赏这首《秋晓》，却不知他内心是何等的心酸与痛苦。他已无心像往日那样用笔墨来赞赏大自然秋日的美景。在上阕，用乌鸦啼叫的凄凉声来代替公鸡报晓时的动听晨鸣；用早晨阴霾的景色烘托万物的萧条；用渺小的红枣来形容初升的太阳。这么暗淡的阳光，怎能把笼罩在心头的雾霾驱赶干净呢！下阕，本想让秋风扫去内心的忧愁，却被“秋风”吹白了鬓发。因为元蒙统治者的到来，使他的精神受到无情的折磨，使他失去了“金粉屏边醉倒”的“中年怀抱”，流露出彻底失望的心情。“万里江南吹箫恨”的伍子胥，能到江南吹箫诉家恨，报家仇。而自己，国破家亡时，只能寄人篱下，毫无栖身之处。白雁还有自由翱翔的空间，而今的他，已流离失所，有家难归，只能在外漂泊流浪，无处容身。人连鸟类中的白雁也不如了，可叹可悲，前途一片渺茫。楚山，指家乡的山。这里指荆南山，因位在荆溪之南而得名。后称铜官山。又因汉县令袁玘墓葬于此，后人称铜棺山、桐棺山、铜冠山。蒋捷曾作《铜官山》诗一首，为该山正名。后人认为他言之有理，现已称铜官山了，这山也是宜兴的象征。那时，湖面上的雾霭尚未散去，而家乡的山已渺无影踪。言尽意犹在，其耐人寻味的痛苦在这不言中。
这次出行并不顺利，艰苦的行程，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好像是在考验他的意志是否坚强。船沿着太湖西岸向南行驶，刚过江浙交界父子岭，天公不作美，东南风大作，掀起滔天的波浪，那时，船夫们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是倦篙慵橹，不能前进半尺，无奈之下，只能在金村的芦苇丛中暂时停靠【文后附宜兴地图】。《喜迁莺•金港阻风》，（《唐》版为《金村阻风》）就记录了当时的困境。“风涛如此，被闲鸥诮我，君行良苦。槲叶深湾，芦窠窄港，小憩倦篙慵橹。壮年夜吹笛去，惊得鱼龙嚎舞。怅今老，但蓬窗紧掩，荒凉愁愫。 别浦。云断处。低雁一绳，拦断家山路。佩玉无诗，飞霞乏序，满席快飚谁付。醉中几番重九，今度芳尊孤负。便晴否。怕明朝蝶冷，黄花秋圃。” 金村，在浙江省长兴县东北端的太湖西岸边上，离江苏省宜兴县界不足十里。从宜兴到吴江，金村是趁小船的必经之地。词中我们看出，这时已是九月九日重阳节的那天，风浪滔天，小船无法前进，被迫躲在芦窠窄港里。那时的蒋捷，毕竟人已老了，已无往年“吹笛去，惊得鱼龙嗥舞”的豪情壮志，只得把篷窗紧掩，躲在船舱里。如果是一帆风顺的话，何必要忍受闲鸥 “君行良苦”的讥诮。在这风浪颠簸的船上，他思念起家乡，担心着家人的安危，站在船头上遥望故乡，又被成队的秋雁挡住了视线。以往的重阳，都要与好友相聚，喝得一醉方休，而今却是如此尴尬的困境。他多么希望天赶快晴起来，风浪快些停息下来，这样可以早日到达目的地，但又不知那里的情况如何，怕像秋蝶那样，遭遇寒流被“冻死”在这黄花秋圃之中。这时，他把自己比作寒风袭来时的秋蝶，为未来的命运担忧起来。
吴江并不是避难者的天堂。1275年十月，平江府（今苏州）降元，吴江城离平江不远，原属平江府管辖。没有多久，吴江城比宜兴城提前失陷了。陶氏落脚安身的地方已不安宁。当地百姓四处逃生，蒋捷他们只能跟着当地村民一起避难。《贺新郎•兵后寓吴》（在家谱中也收录）。是记述他失去了温馨家园后，无家可归，颠沛流离，艰辛又狼狈的经历。“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影厮伴、东奔西走。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著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 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尝村酒。醉探枵囊毛椎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
这是记述蒋捷他们在吴江时，与当地乡亲们躲避战乱的实况。上阕首写昔日在家，有笑涡红透的娇妻，软语哝哝地在灯边陪伴，过上安居幸福的舒心生活。而今元蒙铁骑的突然到来，使他被迫背井离乡。在怨声载道的异乡忙于逃命。孤苦伶仃的他，毫无目的地东奔西走，只有影子相伴，真是可怜、可叹、可悲。他再次用鸟与人进行对比，人不如寒鸦。到了黄昏后，寒鸦还有杨柳树可以栖身，而自己寄人篱下，已完全没有立锥之地了。下阕写的是：除了青山依旧没有变化外，连白云也成了黑狗，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着。诉述国事全非、乡村冷落、满目疮痍的现状，记述逃难途中的生活艰苦，只能用干枯的荷叶包的冷饭充饥。在尚未出发之前，去尝尝村酒，用手摸摸口袋，准备去付酒资时，发现口袋里面，除了毛笔之外，已是空无一文，其尴尬的窘境难以形容。作为一个进士，怎能白吃人家的酒菜呢？为了想帮人家写些东西，争点报酬来偿付酒资，他以为过去农民都要写的“牛经”，是祝愿农家耕牛兴旺的颂词，料想那里的农民也需要。就去问身旁的老人，是否要写“牛经”？那时亡国的苦难已经降临，农民为了生存而逃命，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耕牛的安危？老翁只能摇摇手，不作声，表示拒绝。农民无心耕耘的现状，也历历在目。词中，把他当时穷困潦倒的狼狈窘境，完全暴露无遗，可怜、可悲、可叹的形象毫不掩饰地跃写在纸上，这是他无声的哭诉。是元蒙的侵略者，使他失去了温馨的家园，丧失了当官为民的仕途；是侵略者的来到，使他寄人篱下，浪迹天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字里行间，都浸透了他对故国的怀念和对元蒙侵略者的愤恨。
这期间，他写《声声慢•秋声》：“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丽醮门、不锁更声。古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词人用九种不同的声音，由远及近组成秋声的交响曲。其中雨声、风声、更声、铃声、砧声、蛩声、雁声，这七种声音是人们日常生活中能常听见的，而另外的“彩角声”和“笳声”是少数民族的乐器声，这里作者用作对元人的贬称，实指胡人元军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你看，“彩角声”把月亮都吓得堕下去了，营房马动，”笳声”四起，说明元军又要出发扰民了。正是这彩角声和笳声，让人听了撕心裂肺，心惊肉跳，魂不附体，彻夜难眠。是这揪心的声音，让他有家难归，取得功名后，仍然丧失仕途。因此他对故国更加怀念，对胡人也更切齿痛恨。有人说这是词人由夕到晓、辗转难眠之际的凄凉、愁苦的心声，我认为更是词人发泄内心愤怒的痛恨声。

他继续南漂，由于他《易》学水平的高超，经常受到主人的热情款待，经济宽余了，生活也有了好转，但挡不住游子每时每刻思念家人安危的心。从词集中《一剪梅•宿龙游朱氏楼》可以得知，他曾经到过浙江金华的龙游，得到朱氏主人以贵宾的规格接待，让他住宿在高楼上。“小巧楼台眼界宽。朝卷帘看。暮卷帘看。故乡一望一心酸。云又迷漫。水又迷漫。 天不教人客梦安。昨夜春寒。今又春寒。梨花月底两眉攒。敲偏阑干拍偏阑干。”那是又一个春天来临之际，二月之初，思乡之情，又涌现在他心头。从中可以看出，在千里迢迢远方的他思念家乡的心情。隔山涉水，谈何容易？但是他毅然决定北归返里的决心不变。
《虞美人•梳楼》写作时间应比上一首要晚一些，“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濛处。楼儿忒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 。 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海棠红近绿阑干。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词中用“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借与花消遣”来表达内心充满着客居他乡、思念亲人、归心似箭的无奈和忧伤。
转眼已是寒冬，思乡情切、归心如箭的他，历尽千辛万苦，不顾道路的坎坷，行程的艰辛，仍然以舟代步，趁船穿越太湖，踏上返乡之路。但这也并非易事，天公更不作美，好像故意对他戏弄和刁难，考验着他的意志和决心。因此他再次吃尽了旅途的苦头。《南乡子》：“泊雁小汀洲。冷淡湔裙水漫秋 。裙上唾花无觅处，重游。隔柳惟存半月钩。 准拟架层楼。望得伊家见始休。还怕粉云天末起，悠悠。化作相思一片愁。” 上阕以小舟停泊在小汀洲，见裙上唾花到处都是，只能用秋水来湔洗它。这是用来衬托返里途中生活的艰辛。“重游”二字，说明他在回家的途中重新经过此地。下阕“准拟架层楼，望得伊家见始休”是写思乡的情切。“还怕粉云天末起，化作相思一片愁，” 内心充满着焦虑和矛盾，是既急于回家看个究竟，又怕回家后可能会遭遇意料之外的不测而担忧。
旅途中的无数艰难险阻，始终未能阻挡他思念家人、迫切返家的渴望。好事多磨，行程真不一帆风顺，那年的冬天，天寒地冻，气温骤降，湖中舟楫难行。在《木兰花慢•又再赋》中写道：“渺琉璃万顷，冷光射、夕阳洲。见败柳漂枝，残芦泛叶，欲去仍留。” 多么寒冷的天气啊，万顷的太湖水面上都结成了冰 ，像琉璃那样放射出冷光来。“谁念衰翁自老 断髭冻成虯。”既写出了天气的寒冷，胡须上都结了冰，又道出了在这舟船中的无奈，有谁能来可怜于他？他只能用血泪书写行程的艰辛，思乡的情切。
归舟在太湖中见到马迹山时，词人思绪万千，他想到了居住在此山的东轩翁，想起了曾在那里游览过秦始皇东巡时留在岩石上的马迹印，想起了自己曾写的《玉楼春•桃花湾马迹》：“秦人占得桃源地。说道花深能避世。桃花湾内岂无无花。吕政马来拦不住。 明朝与子穿花去。去看霜蹄剜石处。茫茫秦事是耶非。万一问花花解语。”这是一首痛斥秦赢政暴行的词章。用“吕政”这个词来揭赢政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引用陶潜的《桃花源记》中的桃花深处是避世者之天堂，但是桃花湾的桃花阻拦不住恶魔吕政与其战马的践踏和蹂躏，人民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接着用“去看霜蹄剜石处”来进一步说明无辜的岩石，也被吕政御马剜成深深的蹄痕。这虽没有直接揭露赢政对人民的残暴，却通过他的战马的残忍无比，连无辜的岩石也不放过，硬要在上面剜出几个马蹄印来。间接地抒发了他对统治暴君的憎恨，也表达了他的爱国赤子之心。联想当今元统治者对汉人无情的摧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愤恨之心油然升起。词人《阮郎归•客中思马迹山》，中写道：“新揾泪，旧题诗”这个“旧题诗。”就是指痛恨赢政的《桃花湾马迹》，表达他对当今统治者的不满。又用“琼萧夜夜挟愁吹”，再次以伍员喻己，诉说亡国后的内心悲愤。
好不容易船行到了宜兴城，眼看离家近在咫尺，可天公作难，桧雪纷飞，小舟无法继续航行前进，被迫在岸边停靠。他写《梅花引•荆溪阻雪》（家谱中收集）：“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绵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宜兴，原名荆溪、阳羡，古称会稽。词人家就在城西的屲亭，今官杨地区。归心似箭的他，不是直白，而是用紧锁着双眉与白鸥的对话来诉说内心的忧虑。离家这么多年了，一直让他担心的是家人的安康，能留下来吗？久久地站在船头看望凝思，衣服都被雪水淋湿透了，眼前已面目全非，故土的一切都变了。原来熟悉的“花外楼，柳下舟”的繁华景象完全消失，连做梦也梦不见了。这更增加了他的忧虑。用“今夜雪”这个“雪”字来点明“都道无人似我愁。”一个“愁”字，表达了他心情的复杂与沉重。这个无情的雪，阻断了他的回家路，又暗示改朝换代后，元人似摧残万物的“雪”， 又会是如何对他和家人进行迫害？他既担心家人的处境，急需回家看个究竟；又担心自己回家后，生命能否得到保障。没有回家时想家，即将到家时却又怕回家，矛盾的心情在交错着折磨他。雪在摧残着梅花，也在摧残着他的心灵，他再以梅花自喻：“有梅花，似我愁。”把这个“愁”字突显出来，留给人们去仔细回味。
好不容易回到家乡，见到亲人，悲喜交集，共诉离别之痛。当他得知离家后，元军为了攻城，强迫老百姓运土为垒，土至后就连人带土推入坑里，以人当土一起活埋；还把活人熬油做火炮用来攻城，手段的残忍无法形容。常州失陷后，元军再次屠城，数万居民，包括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幼，被杀得所剩无几，尸积成山，血流成河，真是惨无人道，罄竹难书。常州屠城惨案，对一个历代受宋室皇恩的蒋氏后裔来说，心如刀绞，令他寝食难安，这更增强了他对元人的仇恨，也增添了他不与元人为伍的决心。草原民族的元人，是些目不识丁的粗人。他们把民族分为四等，这里称为南人，是最下一等的被奴役者。他们把职业分为十等，就是八娼九儒十丐，读书人还不如娼妓，仅比乞丐好一些。那时他应蒋正夫作春、夏、秋、冬的《秋夜雨》词各一首：“金衣露湿莺喉噎。春晴不解分雪。宝筝弦断尽，但万缕、闲愁难撅。 长红小白谁亭馆，过禁烟、弹指方歇。今夜休要别。且醉宿缃桃花月。”（春）。 “髹车转急风如噎。冰丝松藕新雪。有人凉满袖，怕汗湿、红绡犹撅。 二更梦断敲荷雨，细听来、疏点还歇。茉莉标志别。占断了、纱厨窗月。”（夏）。 “黄云水驿秋笳噎。吹人双鬓如雪。愁多无奈处，谩碎把、寒花轻撅。红衣转人香心里，夜渐深、人语初歇。此际愁更别。雁落影、西窗斜月。”（秋）。 “红鳞不暖瓶笙噎。炉灰一片晴雪。醉无香嗅醒，但手把、新橙闲撅。 更深冻损梅花也，听画堂、萧鼓方歇。想是天气别。豫借与、春风三月。”（冬）。在词中，诉不尽他心中的愁与恨。
乡士的无故遭羁押，使他愤怒到了极点，写下了《贺新郎•乡士以狂得罪，赋此饯行》：(此词收在家谱中)“甚狂矣。想胸中、些儿磊块，酒浇不去。据我看来何所似。一似韩家五鬼。又一似、杨家风子。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这一错，铁难铸。 濯溪雨涨荆溪水。送君归、斩蛟桥外水光清处。世上恨无楼百尺，装着许多俊气。做弄得栖栖如此。临别赠言朋友事，有殷勤、六字君听取。节饮食，慎言语。”文中不难看出他心中激情的怒火在燃烧，他痛骂这些统治者是韩家五鬼，用韩愈《送穷文》的典故，称他们为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者。同时用“濯溪雨涨荆溪水”这一幽默语言来对他们进行挖苦。濯溪河是宜兴城东南、溪隐村旁的一条小河，长不足一公里，引龙背山部分的水入东氿。解放后兴修水利拓阔河道后并入城南河。荆溪河在宜兴城之西，引溧阳、金坛及铜官山的水入西氿，然后分流穿城入东氿。其意思是：城东面濯溪河地区在下雨，城西面荆溪河里的水就涨了起来。这分明是说东水西流，和《狼和小羊》的寓言故事同出一辙，讽刺那些倒行逆施、蛮不讲理者，可谓用词犀利，惟妙惟肖。野蛮的血腥统治者，对文人的迫害在不断地加剧，词人在家坐立不安，担心乡士的遭遇随时都会落到他的头上。他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与统治者武力抗争，为了个人的安危，只能选择远离家乡躲避。这是他第二次挥泪告别亲人，开始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流浪。

再次流亡期间的作品
上次他与陶氏家族南漂，吃尽了苦头，这次他要往何方？他要淡出南宋遗民、词人的群体，寻访志同道合者。他先来到江阴，找同届进士陆垕，未遇，写下了《高阳台·江阴道中有怀》。他又选择到与自己号相同的地方去，这样人名、地名可以进行混淆，便于隐匿。他来到和桥云阳柯桥的竹山，那是云阳亭乡侯蒋默的封地。可惜仍没有找到知音。又到无锡雪浪太湖之滨的竹山，那里风景秀丽，有庵庙可以栖身，但还是因为知音不多，没有多久就无奈离开。他路过阖闾城遗址，站在山上观望，不胜感叹万千，写下了《忆秦娥·阖闾》，“山无限。登山试望吴宫殿。吴宫殿。是藏深坞，是临清浅。”（遗憾的是只有上阙，下阙缺）阖闾城遗址在太湖的西岸边，无锡市与常州市的交界处，附近有个村庄叫闾江，有阖闾城遗址的碑记，是无锡市的文物保护单位，现在历经变迁，已是一个仅存一米多高的荒凉的土丘。上阕描写登高眺望吴王宫殿遗址的情况。下阙虽佚，按照规律，应该是抒发感叹吴王阖闾霸业成败、兴盛衰亡之叹。这也应该是他发自内心的亡国之叹。最后他来到了周铁镇沙塘港的竹山。此山不高，孤单单地矗立在太湖西北岸边上。明朝史懋锦的《竹山诗》自注：“竹山，一名竺山，以其似天竺也；或曰足山，山之奇在足矣”。山上有座古庙，传说刘秀落水遇难时，被当地村民黄二郎救起，刘秀登基后，不忘救命之恩，为了彰显救命的恩人，敇封已故的黄二郎为黄二（在宜兴，二和泥的音相同）相公，建庙祈祭。后来此山更名竺山。现在此庙更名为福善寺，该寺虽然地处荒野，因为僧人和霭大度，可容他暂住栖身。山下村庄的村民，犹如黄二郎那样纯朴，助人为乐蔚然成风；又有蒋默后裔聚居，蒋默是蒋澄的兄长，虽然他们不是属于同一个支系，但也都是蒋横的后裔，可称得上同祖同宗。有利的是，隐瞒身世，和他们搞好关系后，称兄道弟，一旦有难，就能获得他们的帮助。更可喜的是站在山顶，向东望，雁门东轩翁家的亭台楼阁全收眼底；往西远眺，唐门岳氏的粉墙黛瓦历历在目，都可时相过从。有了知音，他甘当老九，以教书为业，用儒家的学说传授给他们，使当地的孩童能认字明理。由于他对教育潜心研究，教育有方，著有《小学详断》传世。为此，村民们在山上建起书院，让他安心教书育人。有意思的是书院的命名，他不用自己的祖先屲亭二字，而用云阳题名，曰：“云阳书院”，这样，人们都以为他是云阳亭乡侯的后裔。这是他为了便于隐匿身世，而挖空心思玩弄的小小伎俩。从此，当地的人们，真的把他当成是云阳侯蒋默的后裔看待。他也把竹山当作是自己的第二故乡，长期居住下去。
孤苦伶仃的他，身在异乡，感到孤单寂寞，特别到了夜晚，家人的安危，令他揪心。《瑞鹤仙·乡城见月》：“绀烟迷雁迹。渐断鼓零钟，街喧初息。风檠背寒壁。放冰蜍飞到，丝丝帘隙。琼瑰暗泣。念乡关、霜芜似织。漫将身、化鹤归来，忘却旧游端的。 欢极。蓬壶榘浸，花院梨溶。樱桃在，梦难觅。劝清光，乍可幽窗相伴，休照红楼夜笛。怕人间、换谱伊凉，素娥未识。”
《少年游》：“红鳞不暖瓶笙噎。炉灰一片晴雪。醉无香嗅醒，但手把、新橙闲撅。 更深冻损梅花也，听画堂、萧鼓方歇。想是天气别。豫借与、春风三月。”每逢节日来临，更想与亲朋好友们相聚，可是他逃亡在外，不能做到，所以也驱散不了这孤独的阴影。
《金蕉叶·秋夜不寐》：“云褰翠幕。满天星碎珠并素。孤蟾阑外，照我看过转角。 酒醒寒砧正作，待眠来、梦魂怕恶。枕屏那更，画了平沙断雁落。”都是诉不尽在这荒郊野地的孤单、寂寞与凄凉。
《步蟾宫·中秋》：“去年云掩冰轮皎。喜今岁、微阴俱扫。乾坤一片玉琉璃，怎算得、清光多少。 无歌无酒痴顽老。对愁影、翻嫌分晓。天公元不负中秋，我自把中秋误了。”在中秋佳节，孤苦伶仃的他，把自己比作痴顽老，无歌、无酒、无伴，为观赏美好的皎月而发愁，内心的悲痛是常人难以知晓的。
《满江红》：“秋本无愁，奈客里、秋偏岑寂。身老大、杴敲秦缶，懒移陶甓。 万误曾因疏处起，一闲且向贫中觅。笑新来征鸿，声嘹呖。”
“新来征鸿，声嘹呖”。隐喻统治者的野蛮声音，令人胆颤心惊。“万误曾因疏处起”，是他后悔不该刻意求取功名，否则不会落得如此的狼狈地步。
《 步蟾宫·木犀》：“绿华剪碎娇云瘦，剩妆点、菊前蓉后。娟娟月也染成香，又何况、纤罗襟袖。 秋窗一夜西风骤。翠奁锁、琼珠花镂。人间富贵总腥膻，且与露、攀花三嗅。”他开始看破红尘，悟出“人间富贵总腥膻”的禅意来。
《浪淘沙·重九》：“明露浴疏桐。秋满帘栊。掩琴无语意忡忡。掐破东窗窥浩月，早上芙蓉。 前事渺茫中。烟水孤鸿。一尊重九又成空。不解吹愁吹帽落，恨杀西风。”这是他在重阳节时备感孤独的写照。“恨杀西风”，“西风”所指是谁，大家一定心知肚明。
《尾犯·寒夜》：“夜倚读书床，敲碎唾壶，灯晕明灭。多事西风把斋铃频挚。人共语、温温芋火，雁孤飞、萧萧桧雪。遍阑干外，万顷鱼天，未了予愁绝。 鸡边长剑舞，念不到、此样豪杰。瘦骨棱棱，但凄其衾铁。是非梦、无痕堪记，似双瞳、缤纷翠缬。浩然心在，我逢着、梅花便说。”在屋外，孤雁在飞，桧雪在下，阑干外，万顷鱼天，气候是如此的寒冷，我们可以看出两个知己好友在其简陋的卧室、昏暗的灯光下，以炉火取暖，亲密交谈着，粟离之悲的浩然之心，是其共同语言。虽然他们的交谈，时受西风频频用斋铃声进行干扰，但敲碎唾壶，可大有倾吐心声的快感。饿了，在火炉里温温芋艿充饥。生活虽然是如此的艰苦，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风采仍然不减。
《水龙吟·效稼轩体招落梅之魂》：“醉兮琼瀣浮殇些。招兮遣巫阳些。君毋去此、飓风将起，天微黄些。野马尘埃污君楚楚，白霓裳些。驾空兮云浪，茫茫东下，流君往、他方些。月满兮西厢些。叫云兮、笛凄凉些。归来为我，重倚蛟背，寒鳞蒼些。俯视春红，浩然一笑，吐山香些。翠禽兮弄晓，招君未至，我心伤心些。”这是他效仿辛弃疾，为落梅招魂，全用“些”字作住句，为不畏严寒、傲霜斗雪的梅花而作，也是他为阵亡的爱国将士招魂，匠心独具。可与《寿东轩》一文的住句“也”媲美，但是写作的心情大不一样。
《沁园春·次强云卿韵》(此词收在家谱中)：“结算平生，风流债务，请一笔勾。盖攻性之兵，花围锦阵，毒身之鸩，笑齿歌喉。岂识吾儒，道中乐地，绝胜珠帘十里楼。迷因底，叹晴干不去，待雨浇头。 休休。著甚来由。硬铁汉从来气吞牛。但只有千篇好诗好曲，都无半点，闲闷闲愁。自古娇波，溺人多矣，试问还能溺我不。高抬眼，看牵丝傀儡，谁弄谁收。”“结算平生，风流债务，请一笔勾。” 这是词人用很大的勇气，彻底看破红尘，来和过去的自我进行决裂。正因有了勇气，所以不惧怕“花围锦阵、毒身之鸩、笑齿歌喉”的侵袭。用“晴干不去，待雨浇头”的禅语，来诠释“绝胜珠帘十里楼”的“道中乐地”。用“硬铁汉从来气吞牛”的勇气来进行表白。阐明自己已把心思都放在文学研究上面，认为“只有千篇好诗好曲”，才“没有半点闲忧闲愁”。表明他已看穿了一切，不怕被水溺死，而是倒要看看那些被人利用的牵丝傀儡们，这些助纣为虐者今后的下场。这又好像是对劝他降元人的回应，也显示他不仕二主的勇气和决心。
《沁园春·为老人书南堂壁》：“老子平生，辛勤几年，始有此庐。也学那陶潜，篱栽些菊，依他杜甫，园种些蔬。除了雕梁，肯容紫燕，谁管门前长者车。怪近日，把一庭明月，却借伊渠。鬓边白发纷如，又何苦招宾约客欤。但夏榻 晓眠，而风欹枕，冬檐昼短，背日观书。若有人寻，只叫童道，这屋主人今自居。休羡彼，有摇金宝辔，织翠华裾。”这是他为隐居不仕的老人所作的书写于壁上的寿词，称赞他是具有陶潜、杜甫那样不羡权贵的高尚人品，也是词人对这种隐居的舒适生活的向往，流露出羡慕之心。流浪在外，多么需要有这么舒心的生存环境啊！
《念奴娇·寿薛稼堂》：“稼翁居士，有几多抱负，几多声价。玉立绣衣霄汉表，曾览八州风化。进退行藏，此时正要，一著高天下。黄埃扑面，不成也控羸马。 人道云出无心，才离山后，岂是无心者。自古达官酣富贵，往往遭人描画。只有青门，种瓜闲客，千载传佳话。稼翁一笑，吾今亦爱吾稼。”上阕赞扬他在朝时的高贵身价，下阙则用“自古达官酣富贵，往往遭人描画。只有青门种瓜闲客，千载传佳话。”对稼翁选择归隐生活的高度评价。在词中“吾今亦爱吾稼”，再次流露出对稼翁归隐生活的羡慕情感。
《玉漏迟·寿东轩》：“客窗空翠杪，前身饮惯，长生琼醥。回首红尘，换了□花櫶草。隔水神仙洞府，但只有、飞霞能到。谁信道。西风送我，还陪清啸。 缥缈。柳侧双楼，正绣幕围春，露深烟悄。鱼尾停时，雪上鬒云犹少。醉旁芙蓉自语，愿来此，年年簪帽。青屿小。鹤立淡烟秋晓。”这是他第三次为东轩作寿词。东轩家在太湖之中马迹山的西岸雁门，词人在太湖西岸的竹山，两山隔湖相对，没有陆路可行，那时正是秋冬季节，湖水清澈，趁着渔舟，西风鼓起渔帆，自西向东，乘风破浪而行，还有嘘嘘的清脆的浪啸声陪伴着，就这样似飞霞般的来到了东家。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画卷。词中用“隔水神仙洞府，但只有飞霞能到。谁信道，西风送我，还陪清啸”，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这是他寓居在竹山趁船前往马山去参加东轩翁寿宴时场景的写照。“愿来此，年年簪帽”是表白对他归隐生活的向往，也是记述他那时寓居竹山的佐证。
《如梦令》(收在家谱中)：“夜月溪篁鸾影。晓露岩花鹤顶。半世踏红尘，到底输他村景。 村景。村景。樵斧耕蓑渔艇。”这更是他由衷羡慕归隐生活的露骨表白。樵夫、农夫和渔夫，劳作虽然艰苦，而生活自由自在。作为一个进士，却不能过平常人的生活，仍然提心吊胆地流落他乡，内心的痛苦却无法诉说，这也是他产生归隐念头的重要因素。
《少年游》(收在家谱中)：“枫林红透晚烟青。客思满鸥汀。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 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词人流落他乡，仍然居住在太湖西岸边满鸥汀的竹山，为二十年来没有安身之处而叹息。他多么需要有一个能在自己的土地上进行种竹的家，这样，好有一个与号相符的竹山。“老去万缘轻”，表明他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唯一的愿望是把他闲吟闲咏的作品，能像船歌那样永远流传下去。

迁家晋陵
1294年忽必烈崩驾，成宗铁木耳继位，实行大赦。蒋捷才摆脱忧虑，安心地回到了故乡。而漂泊在外十几年的他，家乡的知己与故友，已难觅踪影。心有余悸的他，担心乡士的遭遇会在他身上重演，他只能无奈地选择远离血土迁徙他乡。在离老家不远的晋陵，那里是他外婆家和岳母家的所在地，更有陶氏家可以过从。因此举家从宜兴迁徙到晋陵，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从无锡《锡山蒋氏宗谱》中得之，九十七世“献明，捷长子，字余睿，举茂才。伟明，捷次子，字余智，举茂才。元贞二（1296）年，兄弟分迁于傅村之南北居焉。时以二余称之，因名其地，曰前余、后余。舆地址云：原系赵氏之墟，复为蒋氏宅之。”又从谱中得之，“捷父亲惟晃，配晋陵赵公虞仲女。”可能赵氏之宅就是他外婆家的遗产，让他们继承，否则赵氏之宅怎能让蒋氏去居住呢。谱中还载：“三儿子陟明字余圣，徙居延政乡，地名丁堰，后改蒋渡，即今蒋沙滩。”这真正成了狡兔的三窟，这样隐居，确保了万无一失。从此，他成了那里蒋氏的始迁祖。据《陶氏菊逸序》载，蒋捷仍以教书为业。由于他的教育造诣很深，许多人慕名前来求学。甚至元朝官员的孩子马祖常也成了他在陶氏家的学子。他在当地名声鹊起。这看似好事，而实质为他后来的遭遇埋下了隐患。
他在前余买田种竹，取名竹山，实现了《少年游》中要有自己的竹山的愿望。为此，他作《竹山东坡田》诗一首：“老去红灰酒瓮前，向来青草瘴江边；卜居自为溪山好，不是区区为买田。”(有人认为此诗指在宜兴卖田种竹的，误。因为在前余的确有竹山存在过，前余现名花溪。此诗在其家谱中也收集在内。)从此，他有一个与号相同的归隐之所。解脱了“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的遗憾。从题面上就可以知道，他要效苏轼归隐在这块土地上了。
他太羡慕能当一名为民办事的好官了。这时，常州路通判袁德麟的爱民、为民的事迹在街头巷尾传扬，蒋捷为他写下了功德碑，记述了在大德三年到六年间赈灾爱民的事迹。由于他是元官，所以通篇没有用元朝的年号，而是以干支来替代，真是用心良苦，显示他永不仕元的决心。可是命运仍然在戏弄他，铁木耳为了巩固他的政权，收买民心，大量启用前朝的文人墨客，那时的许多进士，都已降元，连宋室的赵孟頫也为元政权所收买。大德六年（1302），他的同届进士臧梦解、陆垕降元为官后，为了讨好朝廷，得知他的住址，奉旨前来荐官，来者是好意，他也完全可以降元后，脱离贫穷困苦，去享受珠帘十里楼的荣华富贵和有摇金宝辔、织翠华裾的糜烂生活。可是他永不仕元、抱节终身已矢志不移，宁可在荒郊之野，忍受饥寒交迫，以芋火充饥度日。所以至死也没有肯答应。这是一个抗旨的行为，有欺君妄上之罪的麻烦，这可害苦了词人。狡兔的三窟，竟无他的藏身之所，天地之大，也无他的立椎之地。为了不连累子孙后代，无奈的他，只能选择在人间蒸发，远离这是非之地。

第三次离家出走
为了思念亲人，他出走时带着祖传的凤缸(缸的外侧是龙的图案叫龙缸，是凤凰的图案叫凤缸、是荷花的叫荷花缸)，再次来到沙塘港竹山——这个第二故乡，潜居在古庙中苦度晚年。
《竹山词》里至少有两篇作品，能证实那时他寓居在竹山。《摸鱼子•寿东轩》：“亸吟鞭、雁峰高处。曾游长寿仙府。年年长见瑶簪会，霞杪盖之轻度。开绣户。笑万朵香红，剩染秋光素。 清箫丽鼓。任滟玉杯深，鸾酣凤醉，犹未洞天暮。 尘缘误。迷却桃园旧步。飞琼芳梦同赋。朝来闻道仙童宴，翘首翠房玄圃。云又雾。身恍到微茫，认得胎禽舞。遥汀近浦。便一苇渔航，撑烟载雨，归去伴寒鹭。”前阕是描述寿宴的盛况。犹未洞天暮，是指宴会在白天进行，结束时太阳还没有落山，说明东轩翁年岁已长，所以缩短了寿宴的时间。后阕则是感想。他再次道出羡慕东轩老人“朝来闻道仙童宴，翘首翠房玄圃”的归隐生活。“尘缘误，迷却桃园旧步，飞琼芳，梦同赋。”是他再次后悔没有及早隐退，否则就可以和东轩翁一样过上美满的隐退生活了。云又雾。身恍到微茫，认得胎禽舞。他恨，用“胎禽”二字来比作臧、陆二人，称他们为没有骨气降元的衣冠**。恨这荐官之举，害得他落得个只能用“一苇渔航，撑烟载雨，归去伴寒鹭”，过着那悲惨孤独凄凉的生活。这完全可以说明，他仍然生活在竹山无疑。
《虞美人•听雨》(在家谱中有记载)：“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下阙中，””“鬓已星星也，”表明他已老了，他用无情的悲欢离合来总结自己的一生。“僧庐下”，说明他在庵庙之中。这是他对自己命运的写照，也是人对老珠黄的哭泣与呐喊。今天的竹山福善寺，仍然保存着他的那只荷花凤缸，被誉为仙水缸，作为镇寺之宝珍藏。

蒋捷是南宋遗民中唯一的守节者
蒋捷是生于宋末，卒于元初的一个不得志进士。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南宋末的四大词家之一，著有《竹山词》一卷收录在《四库全书》。可是他怀才不遇，直到56岁才考中进士，尚未为官，国家就被元朝吞没。他虽胸怀大志，却报国无门。以竹为号，立下“竹可焚，其节不灭”的誓不降元之志。一生坎坷铸就了他铿锵硬骨，铸就他那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宁愿在穷乡僻壤作臭老九教书育人，而不去羡摇金宝辔，织翠华裾，过荣华富贵而鱼肉人民的生活。他是宋末元初诸多进士中斑白自己誓不降元的决心。他高尚的守节精神成为清代文人的楷模，并被奉为阳羡词派的鼻祖。
《竹山词》虽然篇幅不多，却是一部难能可贵的巨著，有其不可磨灭的贡献。如《大圣乐·寿陶成之生日》中“千年鼻祖事业，曾趁雷声飞快梭”被国际公认陶成之是原始火箭的发明者，列入世界之最，蒋捷是我国原始火箭升空的见证者，其作品填补了我国科技发明史上文字记载的空白。这是其他人的作品不可能获得如此荣耀的。
他生活在宋末和平时期时，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故国沦亡后，而又耳闻目睹元军的野蛮与残忍，他们对汉人歧视和欺凌，使城乡变得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的的社会惨状历历在目。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更激发他誓不仕元的决心。他的词作中多篇是通过梦境中的昔日繁华与现实中的萧条进行对比，言语婉转却充满着一股永不屈服的奇气。它能激起人们对外来民族的愤恨与反抗。
从《沁园春·次强云卿韵》一文中，他以结算平生风流债务,请一笔勾。又用岂识吾儒，道中乐地，绝胜珠帘十里楼。这是誓不降元的宣言书。也是表白自己与过去的人生观、世界观进行彻底的决裂。为避元人的迫害，一度隐匿在荒郊僻野的沙塘港竹山，甘愿清贫，以教书为生，饥饿时以芋充饥。在《为老人书南堂壁》、《寿薛稼堂》中，佐证他甘愿过种菊的陶潜、栽蔬的杜甫与归隐青门的种瓜闲客稼堂的清贫生活。他是敢于直接表现亡国遗民，对异族统治者不满情绪的爱国者。他不臣二姓，言行一致，遵守诺言，当宋室成员赵孟頫也降元为官时，大德六年，同届进士臧梦解、陆垕前来劝降时，他决不就。为了子孙不受连累，宁愿离家出走，躲入空门，客死他乡，成为南宋进士中唯一没有降元的守节者。他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他的人品更是民族的楷模。
武进蠡河桥《蒋氏家乘》卷之二，在遗像后的赞语为“前余晦迹，荐札扬名；不事二主，永矢一贞。竹方节劲，山寓清风；抑兹遗像，卓哉如生。”他似高山，坚不可摧，巍然不动；他自喻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他以梅花为榜样，在残酷的环境里坚贞不屈，不为高官厚禄所利诱，甘愿清贫，绽放着他那灿烂的人生观。他的爱国主义精神，永远在鼓励着后人奋发向上。

《竹山词》中的精粹语言
嘶马谁行古道
古道，古老的道路 这里指岳飞为了抵抗金兀术，在城南连夜建筑的大堤。后人称它为岳堤。近年来因城市建设需要，岳堤消失，现在宜城镇城南锦绣菜场旁的城南河上，仍然保留岳堤桥的桥名。岳飞与金兀术大战百个回合，金兀术大败，退出江南大地，从此江南人民过上一百多年没有战争的安康日子。梦境中的古道指岳堤。战马的嘶叫声隐指岳家军的存在。如果岳家军的存在，外来侵略者就不会如此猖狂，他也不要如此匆忙外出避难。
濯溪雨涨荆溪水
荆溪是在宜城西北，集金坛、溧阳的洮湖（长荡湖）、北溪河、西溪河、中溪河、南溪河之水入西氿，穿城而过入东氿，然后流入太湖。濯溪河是在宜城东南角，溪隐村西南的龙背山脚下的一条小河，全长不满一公里。引龙背山的水入东氿。寓意是城东南濯溪河那边在下雨，城西的荆溪河里的水就会涨起来，呈现东水西流的迹象。讽刺元统治者的倒行逆驶。
韩家五鬼，
五鬼,是唐韩愈《送穷人》一文中，将“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称为五种穷鬼。这是讽刺元统治者缺乏文化知识的小人，不得人心。
斗大印黄金，狂周顗
“斗大黄金印”源于《晋书·列传三十九》中：王导告诸子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这是一个典故。首先认识周顗这个人物。周顗字伯仁，晋朝人士，自幼聪颖，态度和悦，受人尊敬。二十岁袭父爵武域侯，后官礼部尚书，因醉酒后，门生犯罪而被解除官职。所以后人都误认为他嗜酒误事。后来他在大兴初年，又任太子少傅，依旧担任尚书职务。
周顗与王导是好友，王敦作乱，其弟王导及家属怕受牵连，为了请罪，率领王氏子孙百余人跪在宫殿前等候请罪发落。这时周顗路过，王导见周顗后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打招呼，希望周能够为他在皇上面前求情，免除对他们的惩罚。可是，周假装没有听见，理都不理，直向皇宫走去。周顗在宫里见了明帝，大赞王导有功于皇上，不杀王导的理由。明帝大悦，留周在宫中喝酒。周喝得醉醺醺地从宫中出来，王导又上前打招呼，周又假装理都不理。嘴里还自言自语：“杀尽那些叛军，可以把斗大的黄金印挂在身上。”嘀咕着往家走去。王导见好友如此傲慢无情，话中好似也要把他杀掉，因此怀恨在心。他哪里知道，周回家后就又立即书写奏折给皇上，为王导求情，词语恳切。下午皇上立即赦免了王导一家，王导不知这是周的功劳。
王敦占领南京，抢夺了政权后，问王导说：“周顗和戴渊（芳思）两人都是晋朝才子，有名望的大臣，相比之下，哪个可以留用？”王导不答。又问：“那么，可以做什么官？”王导不说话。再问：“做个下官可以吗？”王导还不说话。王敦认为不表态就是不反对，因此叫人把周顗杀了。
周顗为了保护王导，在暗中帮忙，不被人发觉，佯装不理不睬，冷酷无情，却被王导误解为无情无义，怀恨在心。后来王导在翻阅档案时，才发现周顗写给皇上的奏折，上面写了不少为王导求情的好话，这时王导才明白周顗的确是自己的知己朋友，知道周对他的不理不睬其用心良苦，是为了保护自己与他人。过去错怪了他因而被杀，感到愧疚，负罪感涌上心头。回到家中，他对家人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为吾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这里的斗大黄金印，是周顗在这特殊环境下，为了保护自己的违心语言。流水青山屋上下，束书壶酒船头尾。也是蒋捷违心的表现。从中也反映出蒋捷爱国的内心。
秦人占得桃源地，说道花深堪避世。桃花湾内岂无花？
是蒋捷《桃花湾马迹》的前3句。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是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洞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作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并怡然自乐。”“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逐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两文的人物、时间、地点都好相似，而其寓意大相径庭。陶潜作的《桃花源记》中是描述秦人避乱在一个与世隔绝、安居乐业的地方，《桃花源记》被后人以“世外桃源”进行赞誉。而蒋捷的《桃花湾马迹》：秦人占得桃源地，说道花中堪避世。桃花湾内岂无花？同样写秦人为避战乱来到桃花盛开的地方，不同的是，前者在大山中，由洞口而入；后者在太湖之中，是隔水神仙洞府，只有飞霞能到，应乘坐舟楫才能到达。桃花湾避世条件比桃源地更为优越。蒋捷的花中堪避世是说避世在花中，他特别强调这里也是桃花盛开的地方，也是与世隔绝之处。但其结果大不一样。一个几百年没有人去进行干扰，一个是岩石也被马蹄剜成坑坑洼洼，伤痕累累。这是在诉述吕政暴行的狠毒。
身恍到微茫，认得胎禽舞。
这是摘自《竹山词》中的《摸鱼子·寿东轩》词中的，重点是胎禽两个字。有人认为胎禽是指鹤，其实不然。胎是指哺乳动物，禽是指卵生的鸟类，实在是借喻为**穿着人的衣服在那里舞蹈。原意是身体感到模模糊糊的时候，认得了这些为他荐官的人，原来是衣冠**的真面目。
借与花消遣。
这是《竹山词》中《虞美人·梳楼》中的一句。人们一般是以观赏花卉来进行消遣。这里词人成了被花卉观赏消遣的对象，位子的颠倒，表达词人游子望归的迫切心情。由于天气的原因，词人无法出行，通过一个借字来表明留在主人家内心的无奈。
芸边事切，花中情浅。
在《竹山词》中的《珍珠帘·寿岳君选》中。芸边事切，花中情浅它们都是对称的词。芸和花、边和中、事于情、切与浅。芸是菜蔬，一般油菜的花蕾叫芸薹，都堪称为花卉一类。边和中都是方位词，也是反义词，边应该离开中远些。事与情都是名词，切与浅都是表示程度。合起来是外面发生了比家庭寿宴还重要的事。比家事大的事就是国事，作者没有说明，而是重点交代时间，让读者自己去探索。
扰扰匆匆尘土面，看歌莺舞燕逢春乐。人共物，知谁错。
这是竹山词的第二篇《贺新郎·约友三月旦谈》中的一句。前句是元军的到来，人们为了避难忧心忡忡，匆匆逃离家园时，地面上引起尘土飞扬的场面；另一面是在空中的鸟类，利用春天的大好时光，莺歌燕舞的欢乐景象。后一句是承上句发出的感叹：人与鸟类都是物种，同样是在明媚的春光下，一个为了避难，惊慌失措地匆匆逃离家园的无奈；一个是在兴高采烈地寻欢作乐，这是谁的过错？表现出词人对元军的入侵极大反感。
隔水神仙洞府，但只有飞霞能到，谁信道，西风送我，还陪清啸。
这是《玉漏迟·寿东轩》中的一句，犹如一幅风景画。作者把东轩翁的寓居地在马迹山的西南端，四面环水，陆路无法进入，只有云霞从空中能够到达，描绘成隔水神仙洞府，。词人居住在太湖的西北岸，宜兴周铁沙塘港的竹山，隔湖相对。词人趁坐渔舟，西风鼓起篷帆，渔舟乘风破浪向太湖中马迹山的雁门进发，破浪的嘘嘘声犹如清脆的乐声。生动形象的描述出行的实况。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在蒋捷《竹山词》中多次应用的词语。所以后人称他为樱桃进士，而曲解了他内心的痛苦。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是通过樱桃、芭蕉颜色的变化表示时间在推移，也是蒋捷躲避兵乱。流落他乡，思乡情切的言语。

贺新郎·兵后寓吴
“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影厮伴、东奔西走。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著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 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尝村酒。醉探枵囊毛椎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
这是蒋捷记述在吴江，与当地乡亲们一起躲避战乱的实况。上片首写三句“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是记昔日冬天来临，在深阁闺房里，放下绣帘，有笑涡红透的娇妻，软语哝哝地陪伴在灯边，过着美满幸福的舒心生活。下面两句“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是由于元蒙铁骑的到来，国破家亡，在怨声载道的异乡，孤苦伶仃地夜以继日地忙于逃命，寒冷的冬天，以袖拭泪，泪水浸湿的双袖结满了霜花，被风吹落满地。影厮伴、东奔西走。毫无目的地东奔西走，到处都是陌路人，只能和影子相伴，显示生存条件的恶劣，真是可怜、可悲。“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著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 思念故乡的他，对着故乡遥望，看不见家园在何处。而在茫茫暮色中，那些乌鸦们却都能飞到杨柳树的巣穴里去休息。寒鸦还有杨柳树可以栖身，而自己寄人篱下，已完全没有立锥之地了。无家可归的词人感慨万千，因此用人与乌鸦来进行对比，为人不如寒鸦进行叹息。上阙记录亡国后流落他乡，对生活无着的艰辛进行感叹。
“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亡国后的所见所闻，除了青山依旧没有变化外，连可怜的白云，也被染成了黑色，整个世界都被这黑暗笼罩着。这是词人的诉述。亡国后国事全非，乡村冷落，满目疮痍的现状。“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尝村酒。醉探枵囊毛椎在。”一是讲述逃难途中的生活艰苦，你看，饥饿时，只能用干枯荷叶包的冷饭进行充饥。二是诉述穷困潦倒。趁尚未出发之前，到前头的小山坡，去尝尝山脚下酒店的酒，喝完后准备和店主结帐，用手摸摸口袋，发现口袋里面，除了毛笔之外，已是空无一文，其尴尬的窘境难以形容。“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作为一个进士，怎能白吃人家的酒菜不付钱？因此想帮别人写些东西，争点报酬来偿付酒资。他认为“牛经”是祝愿农家耕牛兴旺的颂词，过去家乡的农民都要写，料想这里的农民也需要。就去问身旁的老人，是否要写“牛经”？那时亡国的苦难已经降临，农民为了生存而逃命，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田间的生产与耕牛的安危？老翁只能不作声，摇摇手，表示拒绝。农民无心耕耘的现状，也历历在目。词中充满反映了亡国奴逃难旅途的艰辛。
难能可贵的是：词人毫不掩饰地把他当时穷困潦倒的狼狈窘境，完全暴露无遗，可怜、可悲、可叹的形象跃写在纸上，这是他在无声的哭诉。是元蒙的侵略者，使他失去了温馨的家园，丧失了当官为民的仕途；是侵略者的来到，使他寄人篱下，浪迹天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字里行间，都浸透了他对故国的怀念和对元蒙侵略者的愤恨。
声声慢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 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
自从苏州府十月降元，元军直逼吴江，吴江沦亡。蒋捷在这期间写下了许多作品，反映流亡在外的悲惨生活。如《贺新郎·吴江》中的彩虹桥遭破坏的现状。《一剪梅·舟过吴江》在舟船上飘泊流浪，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涯。这一首是元军初到吴江时，词人夜不能寐的哀歌。
首句“黄花深巷，红叶低窗”是交代时间，这是深秋初冬的景象，也符合他远离家乡的时间和苏州降元的时间。“凄凉一片秋声”用秋声的凄凉进行点题。接着是描写夜间的几种凄凉的秋声。“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这是对雨声、风声、更声的描述。“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以“故人”来勾引其思乡情怀，亲情、友情、乡情交织在一起，以“远”来表示阔别，用“谁摇玉佩”象征故人的前来。通过“檐底铃声”道明原来是风吹檐底铃儿发出如此清脆的声音。雨声、风声、更声、檐铃声都是人们经常能够听到的声音。接着用“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这是词中的主题。彩角和笳是胡人的乐器，也是对元人的贬称。它吹奏出来的声音能够使月亮吓到堕落下去，通过“月堕”的借代，来说明当时人们的担心。“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来说明胡人已经起床，月又是表示夜里，他们夜里出来干什么。除了烧杀淫掠，还能干什么好事吗？他们连夜出来扰民，人民夜里都无法休息，怎能安居乐业。这声音的出现，是让人们听了撕心裂肺、心惊肉跳、魂不附体、彻夜难眠，这是在诉述亡国后之苦，身在异乡失去自由之痛。词人在灯前无法入睡，“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在邻居家闪烁的灯光下，砧板上发出敲打的声音，这是什么声音，没有说明，只能让大家进行联想。“知它诉愁到天明，碎哝哝，多少蛩声。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这是倒装句，描写蟋蟀和大雁的鸣叫，象征深秋，蟋蟀即将断粮、大雁北方也无食物可觅，他们发出面临饥饿的凄凉悲叫声，前面的秋声是由远到近，而这里是由近到远的描述夜不成寐的痛苦。秋声是词人发泄背井离乡的无奈，更是发泄亡国后内心愤怒与痛恨。
注3：蒋捷中进之年部分家谱与文献误为德佑二年，而德佑二年【1276年】南宋谢太后已投降，南宋亡，所以那时没有进行科考。因此说蒋捷德佑二年中进是误。据杨海明教授考证为咸淳十（1274）年中进。

两 阻
《竹山词》《喜迁莺·金港（注1）阻风》：风涛如此，被闲鸥诮我，君行良苦。槲叶深湾，芦窠窄港，小憩倦篙慵橹。壮年夜吹笛去，惊得鱼龙嚎舞。怅今老，但蓬窗紧掩，荒凉愁愫。
别浦。云断处。低雁一绳，拦断家山路。佩玉无诗，飞霞乏序，满席快飚谁付。醉中几番重九，今度芳尊孤负。便晴否。怕明朝蝶冷，黄花秋圃。”
《梅花引·荆溪阻雪（注2）》：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绵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这两首词虽然都是蒋捷记述出行——外出避难和返归故里途中，舟船航行的途中遭遇风、雪受阻之事，简称“两阻”。但是在表达内心的忧愁与痛苦，手法却大不相同。值得大家进行赏阅。
诠析此词，离开了当时所处的社会背景，就不能确切地把词人的内心思想准确地表达出来。要确切地了解作者的写作背景，首先是确定其写作的时间。本人经多年研究，《喜迁莺·金港阻风》的写作时间应该是在《秋晓》之后，大约是在1275年的农历九月上旬，自家乡出行前往吴江避难的途中。《梅花引·荆溪阻雪》就应该稍后几年，是在流落他乡亡国后，重返故里的途中。
咸淳十年（1274年），是南宋最后的一场科举，也是蒋捷参加大比中进之年（注3）。那年七月，宋度宗病故，立4岁的赵显为帝。忽必烈乘机南下，南宋江山开始摇摇欲坠。德佑元年（1275年）正月，贾似道抗元大败而归。二月，元军将领伯颜趁胜追击，占领建康（今南京）后，向常州进发，常州知事赵汝鉴闻风弃城而逃，安抚戴之泰献城投降，元军如入无人之境，没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常州城。那时，在福建为官、回宜兴为母守孝的姚訔，眼见国破家亡，与无锡的陈炤等组织2万义军，一鼓作气，夺回了常州城。朝廷命姚訔为知事、陈炤为都统。八月，伯颜因常州城的失陷而恼羞成怒。他组织20万大军再次攻打仅有2万未经训练守城战士的常州，虽然这是一场看似不费吹灰之力的争战，但是却是经过几个月的血腥拼杀，这是历史上有名的“纸城铁人”的抗争，演变为历史上惨无人道的常州大屠杀。元军伯颜攻打不下常州城时，强拉城外的民夫用人体去当炮灰，填城壕，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因此，城外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开始大逃亡。宜兴的宋将赵淮，在蒋捷家乡屲山与洮湖（原属宜兴，今为金坛、溧阳间的长荡湖）间屯兵，准备抗击元军。尚未为官的蒋捷，无奈地与晋陵的陶氏家族，一起融入逃亡的行列而奔走异乡。在《竹山词》的首篇《贺新郎·秋晓》，就是记述当时出行的心情：天刚微明，舟船进入太湖，在他眼里的秋色秋景，已是满目凄凉，故作此词，发泄着满腹的惆怅。船在沿太湖西岸向南航行，按常规，在秋冬季节多西北风，如果天公，一帆风顺的话，不要一天时间，就能把他们吹到太湖彼岸吴江的陶氏亲戚家去进行避难了。可天公不肯帮忙，偏要与他们作对，舟船刚离开宜兴境界，东南风骤起，湖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使小船无法向前挪动，这时的词人写下了《喜迁莺·金港阻风》。上阙记录了当时遇险的情景。下阙是诉说内心对前程悲观的忧伤。
这是首急于逃离虎口，却因风受阻于金村的词章。他心情不好，用“风涛如此”开门见山地道出了受阻于令人讨厌的恶风之下。然后铺开情节。通过闲鸥以“君行良苦”的讥讽语言来自我调侃，烘托当时风涛的大。他用身高体壮的船夫在与这风浪搏斗中，只能倦篙慵橹，无奈停靠在“荒凉愁愫”的“斛叶深湾，芦窠窄港”里，躲在船舱里进行小憩时的他，还要把“篷窗紧掩”。用这个形象来与在风浪中自由翱翔、胜似闲庭信步的小小鸥鸟进行对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显示出自己与船夫（人类）的渺小与不作为，变成无能为力的失败者；所以只能忍受闲鸥以“君行良苦”的挖苦讥讽。烘托词人迫切希望能早些逃离元军魔掌，内心感到的诅丧。用“倦篙慵橹”进行补写当时舟行的困境。通过“槲叶深湾，芦窠窄港”来诉说当时处境的恶劣，悲愤满腔，心绪难平。接着通过回忆，壮年时，夜晚吹奏笛子的声音能穿云裂石，使水中的鱼龙害怕得嗥叫舞动；转而再写当今，因为年纪大了，已无当年的英姿无敌之勇，只得躲在这“荒凉愁愫”的船舱里，把蓬窗紧紧地遮掩起来。显得非常渺小与无奈。诉说着自己在这陌生地方的忧伤。
下阙，抒发佳节思乡之情。“别浦。云断处。低雁一绳拦断家山路。”别，离别。浦，指当时所处的芦窠窄港的水边。开始离别这地方时，词人回眸家乡的山和水，可是秋雁一字排列，像一道绳索挡住了遥望家乡的视线，内心感到无限的忧伤。佩玉无诗，飞霞乏序，满席快飚谁付。这是补白诉说着内心对这次出行的无奈与失望。在往年的太平年景，重阳那天，好友们一起饮酒登高，其乐无穷。而今为避战乱而离别家乡，为不能与好友欢聚在一起而感到愧疚。也是词人在倾吐着思念家人、亲人、友人的心声，虽是借用王勃《滕王阁序》的典故，只是引用了出行的时间——重阳的前夜。不是写他急于回家与亲人团聚，恰恰相反，而是为避兵乱远离家乡。由于元军的入侵，家乡烽火弥漫，佩玉沉默发不出声音；云彩也乱套了，在空中完全没有次序地飘动着。醉中几番重九，今度芳尊孤负。回顾过去，每当重阳时节，都要与好友聚在一起，喝得大醉方休，而今在逃难途中，不能与他们在一起，内心蕴含着无限的懊恼。这个重阳日，与常州屠城前夕的时间相吻合。便晴否。怕明朝蝶冷，黄花秋圃。便晴否。是词人迫切希望天赶快晴起来吧，烘托作者焦急地要离别此地的心情。接着话锋一转，又怕像平白无辜的秋蝶，遭遇严寒，会冻死在这秋菊的花圃之中。他把自己比作遭遇寒流来临的无辜秋蝶，字里行间，忧心忡忡，道出了远离家乡后，对自己命运如何进行担忧。
流落他乡期间的蒋捷，在其作品中，时刻流露着对家乡的眷恋与思念。如《贺新郎·兵后寓吴》中的“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窝红透。”《一剪梅·舟过吴江》：“何日归家洗客袍【另一版本是何日云帆卸浦桥】。”《一剪梅·宿龙游朱氏楼》“早卷帘看，暮卷帘看，故乡一望一心酸。”《虞美人·梳楼》：“楼儿忒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都是诉说游子的思乡情切。当南宋彻底灭亡，宋室复活无望，已身陷入元人的统治下的蒋捷，历尽了千辛万苦，开始踏上归乡路。
他写下了《梅花引·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索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绵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这是第二阻。
梅花引，词牌名。荆溪，实指的是荆南山北麓的的一条河流，在今宜兴城的西面。古宜兴原名荆溪、阳羡。这里指词人为避兵难离家，先到吴江，然后飘泊到浙江，几经曲折，才有机会返归故里。他家在宜兴城西的屲亭，今官杨地区。就在满怀喜悦、即将与家人团聚之际，他的舟船又被大雪阻在返乡的途中，只得停靠下来。把他迫切返里这火热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
两阻虽然都是借用鸥鸟的语言来展开情节的，同样是内心充满无奈与忧愁。但是含义却大不相同。后一首与前一首的启句不同，归心似箭的他，因雪受阻在离家近在咫尺之处，心情是何等焦虑与惆怅，没有直接描写雨雪的大与受阻的原因，也没有选用如上篇鸥鸟的讥笑语言，而是设计了鸥鸟亲切的、关怀的问话：“白鸥问我泊孤舟”，通过“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然后逐渐展开。一个孤舟的“孤”字说明在这风雪天，河里已没有船只航行，只有他们为了赶路，实在无法前进时才被迫停下来的。这个“孤”字，突出他急于归家的心情。心留是长久地居住在此，是自愿的；身留是无奈的、被迫的。这是心留与身留的界别。紧锁双眉是思念家人安危的内心焦虑，也是面部表情，是心不能留下来的真正原因。词人没有直接来回答鸥鸟何事锁眉头的提问，文中先用“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来说明时间已经是夜晚时分，他孤单的的一人在船舱里冷清清地对着影子进行回忆。通过“忆旧游”，走出船舱来进行观望，由于改朝换代后，国破家亡，原来这里往日熟悉的“花外楼，柳下舟”的繁华景象，已经消失得连做“梦也梦不到”了，只有河水还在那里和以往一样地流淌着，这里已今不是昔，用来间接回应鸥鸟的提问，道出了身不能留、心更不能留的原因。用“漠漠黄云、湿透木绵裘”的“漠漠黄云”的景象来暗示雪下得很大进行点题。“湿透木绵裘”的湿透，说明他在船头站立之久，用来进一层表达思念家乡、迫切与家人团聚的心情。用“今夜雪”这个“雪”字来点明“都道无人似我愁，”的“愁”，表达他心情的复杂与沉重，这个无情的雪，阻断了他的回家路，又影射改朝换代后，元人似摧残万物的“雪”， 又将是如何对他和家人的迫害？他既担心家人的处境，急需回家看个究竟；又担心自己回家后，生命能否得到保障。没有回家时想家，即将到家时却又怕回家，矛盾的心情在交错着折磨他。雪在摧残着梅花，也在摧残着他的心灵，他再以高洁的梅花自喻：“有梅花，似我愁。”把这个雪压梅花的“愁”字突显出来，又显示梅花傲霜雪的坚强。留个悬念，给人们去仔细回味。
两阻中虽然都有面对前途命运未卜的担愁，但是态度也完全不同。选用的对比物也各不相同。
前首 “怕明朝蝶冷，（冻死在）黄花秋圃”。他选用怕冷的“秋蝶”，把自己比作“秋蝶”对寒冷束手无策，寒风一来就会被冻死在花圃之中。成为无谓的牺牲品，隐喻他为未来命运的担忧和悲观的复杂矛盾心情。后一首用“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通过雪压梅花来突显一个愁字。梅花虽在承受大雪的压迫与摧残，但是它能坚强、挺住，不屈不挠，雪后仍然能绽放灿烂的花朵，显示出大无畏的勇气。借用雪压梅花之事，来表明他虽然对自己的前途命运难卜，但为了能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他能像梅花那样勇敢面对，衬托他归家决心的坚强。所以在记述担心个人安危的手法上也就各不相同。
注1：《四库全书》文渊阁版影印本题为《金港阻风》，唐圭璋的《全宋词》题为《金村阻风》，两文内容相同。金村，地名，金港是金村通往太湖的一条河流。座落在浙江省长兴县东北端太湖西岸边上，是夹浦之北的一个小村庄，离江苏省宜兴大港（凰川）毗邻，离省界也仅数里之遥。因高速公路的建设，村子拆迁后，金村的村名在新版地图上已经消失。
注2：荆溪，地名，是宜兴的古称。在常州的东南方，太湖的西岸，南与浙江省长兴金村毗邻，古属常州府管辖，现属江苏省无锡市。蒋捷家在荆溪【宜兴城】西面的屲亭，离城仅数十里。这里可以作为地名，也可以作为河流的名称。

寿东轩四首
——记述蒋捷与东轩的交往
曾晞颜，山东人士，据《山东武城曾氏族谱》载：“晞颜生于宝庆三(1227)年，字达圣，号东轩，卒年失考。景定三（1262）年进士。历任连州教授、兵部侍郎，湖南道儒提举……”《全宋词》第五册92章载：“东轩翁原名曾晞颜，字达圣，号东轩。宋景定三年进士。官知县除御史。”从中看出，这些记载基本相同。曾晞颜的年纪比蒋捷小，而比蒋捷中进得早。四首寿词中，前两首应该是在南宋灭亡前夕的作品，可能在蒋捷尚未中进期间。一个尚未中进的文人与进士如此密切的交往，可见他们友谊的真挚深厚程度。
糖多令·寿东轩
秋碧泻晴湾。楼台云影间。记仙家、元在蓬山。飞到雁峰尘更少，三万顷、玉无边。 金盏倒垂莲。歌摇香雾鬟。任芙蓉、月转朱阑。天气已凉犹未冷、重九后，小春前。仅用60字作成，此文也是《竹山词》寿词中用字最少的一首。正如毛晋所言：“语语纤巧，字字妍倩。”上阙首句交代寿宴的时间、地点。在一个秋高气爽、碧空万里，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湛蓝的湖湾的水面上，主人高耸的楼房，隐现在云彩之间。从中可以看出其新居优美的环境，描写得像仙人居住的地方。紧接着用“记仙家、元在蓬山，飞到雁峰尘更少。”来描写他家乡的迁徙。曾晞颜祖籍山东，用山东境内相传八仙居住过的仙岛蓬（莱）山，替代东轩的原籍山东。雁峰（雁门旁的山峰，）是太湖中第二大岛夫椒山（今马山）南端，东麓是桃花湾，相传秦王吕政东巡时从此山东麓跃马到会嵇（古时宜兴也称会嵇，是哪个会稽待商榷考证）。其坐骑神马在岩石上就留下四个马蹄印，从此夫椒山更名为马迹山，解放后该地划入无锡市,六十年代围湖造田后成为半岛,更名马山。现在这四个马迹印还依稀可见。西麓是雁门村，与宜兴周铁的沙塘港竹山福善寺隔湖相对（详见上页宜兴市地图）。这里的雁峰指代主人的新居。词人用仙家来赞颂主人。进行点题，落实在寿字上，又赞美主人新居的选址美好，因为在湖中，陆路无法到达，一个飞字，把主人从山东乔迁到太湖中马迹山雁门，交代得清清楚楚。再用三万顷来形容太湖的水面面积之大“尘更少”、“玉无边”来加深描写这里的天空洁净无瑕，湛蓝的太湖水犹如辽阔无边的碧玉呈现在眼前。一步一步地把东轩翁新居环境描述得美貌无比，胜似人间天堂。
下阙转写祝寿的场景。通过“金琖倒垂莲”，描写祝寿宴席上宾主倾倒金荷，开怀畅饮的场面。“歌摇香雾鬟”，描写寿宴上歌儿舞女在席间殷勤献技，助兴的阵容庞大。“任芙蓉、月转朱阑”，芙蓉是九月开放的花卉，用它来照应寿宴的时间，芙蓉也是月亮的代词。月转朱阑是形容月光的移动而使被照耀物的变换，实在是描写时间在向深夜推移。说明寿宴从白天一直进行到了深夜，突显出席间欢乐的场面，宾主兴致的高涨。“天气已凉犹未冷，重九后，小春前。”前句一个凉字表示冬天还没有来到，重九指重阳日，小春，农历十月亦称小阳春。后两句进一步点明东轩翁的生辰是不冷不热的深秋宜人季节。
上阙把东轩翁的新居环境层层深入地进行描述。证实东轩从山东迁徙到太湖中的马迹山。下阙描绘祝寿的热烈场景，最后通过主人生辰的时间是在已凉未冷的美好时光，也含有对主人寿辰的恭贺之寓意。显示其才华的出类拔萃。
瑞鹤仙·寿东轩——立冬前一日
这是蒋捷作第二首寿东轩的寿词。“玉霜生穗也。渺洲云彩痕、雁绳低也。层楼四垂也。锦堂寒早近，开炉时也。香风递也。是东篱、花深处也。料此花、伴我仙翁、未肯放秋归也。 嬉也。缯波稳舫，镜月危楼，（酉爵）琼（酉也）也。笼鸟睡也。红妆旋、舞衣也。待纱灯客散，纱窗月上，便是凝序也。换青毡、小帐围春，又还醉也。”
前一首写主人的寿辰在重九后，小春前，没用具体确切的时间告知，这里在题面上就明确表明东轩的寿辰为立冬的前夜。上篇以文字的简洁明快为特征，这里是通篇用13个也字作住句收笔，真是别具匠心，不愧为宋代文学史的奇葩。
上阙扣准题面，从主人的寿辰——立冬前一日，以深秋景物展开描述。浓霜把草木的叶面染成银白色的穗子，远处的树木的叶子经过浓霜的洗礼，变得绚丽多彩、五彩缤纷，犹似天上的彩霞。大雁从北方飞来，低低的排成一字掠过湖面，这是外景。接着描写主人的住处。窗户上都挂起了层层的帘子，暗示气温已经下降，屋里开始升起火炉。接着通过香风递也，把话题一转，又从室内转到室外。香风从何而来，追根溯源，原来是东面的篱笆旁的花圃里还在盛开着秋菊。是这些花卉为了能够多陪伴仙翁（主人）而不忍离开这秋天。通过冬天来临，花卉却未凋谢，既扣准题面立冬前一日的季节气候，又从鲜花的盛开寓意主人的长生不老，落实题面的寿字，真是别劈蹊径。
下阙没有直接进行寿宴的描述。而是通过一个嬉字，道出了欢快热闹的气氛。有的宾客趁坐着游船，平稳地在三万顷玉无边的湛蓝色的湖面上蹭波荡漾，有的登上高楼远眺湖光山色、游赏欢饮，其乐融融。一直到笼莺睡了。而红妆旋、舞衣也，寓意是歌舞还没有停止，祝寿活动一直持续着。待纱灯客散，纱窗月上，便是凝序也。到贺客的离去，寿宴真正结束，宴罢休息时，月亮已经照到纱窗上。换青毡、小帐围春，又还醉也。更换衣衫，上床休息，人还酒醉未醒，显示主人的好客大度。
这是别具匠心的高作，除了通篇用13个也字作煞尾住句外，虽然没有提及寿宴的款待，却从侧面把其盛况描写得淋漓尽致。词人的心情如此良好，应该是亡国前期的作品。同时再次证实东轩寓居在马山的雁门
玉漏迟·寿东轩
客窗空翠杪，前身饮惯，长生琼醥。回首红尘，换了□櫶花草。隔水神仙洞府，但只有、飞霞能到。谁信道。西风送我，还陪清啸。 缥缈。柳侧双楼，正绣幕围春，露深烟悄。鱼尾停时，雪上鬓云犹少。醉旁芙蓉自语，愿来此，年年簪帽。青屿小。鹤立淡烟秋晓。”
这是他到第三次为东家作的寿词，上阙回首红尘，换了□櫶花草，应该是宋亡后不久，蒋捷客居在周铁沙塘港竹山时，应东轩翁邀请去做客时的作品，记述东轩翁家在太湖中马迹山西南的雁门，词人客居在宜兴周铁沙塘港太湖西岸的竹山福善寺，两山隔湖相对，没有陆路可行，词中用隔水神仙洞府，但只有飞霞能到进行连接。那时正是秋冬季节，湖水清澈，趁着渔舟，秋风鼓起渔帆，自西向东，乘风破浪而行，清脆的嘘嘘浪啸声陪伴着，多么动人形象。就这样似飞霞般的来到了东家。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谁信道，西风送我，还陪清啸。这是他客居在竹山，趁船前往马迹山去参加东轩翁寿宴时场景的写照。雪上鬓云犹少是指东轩虽已年老，头上的白发不多，是对他的夸奖。“愿来此，年年簪帽”与前两首不同的是：表白对东轩归隐生活的羡慕心情。青屿小。鹤立淡烟秋晓。是方位词，也是他们居家的定位词，与西风送我，还陪清啸相呼应，说明蒋捷第二次离家出走后，那时寓居在竹山无疑。
摸鱼子·寿东轩
这是蒋捷第四次为东轩书写寿词。全文如下：亸吟鞭、雁峰高处。曾游长寿仙府。年年长见瑶簪会，霞杪盖之轻度。开绣户。笑万朵香红，剩染秋光素。清箫丽鼓。任滟玉杯深，鸾酣凤醉，犹未洞天暮。 尘缘误。迷却桃园旧步。飞琼芳梦同赋。朝来闻道仙童宴，翘首翠房玄圃。云又雾。身恍到微茫，认得胎禽舞。遥汀近浦。便一苇渔航，撑烟载雨，归去伴寒鹭。上阕是描述寿宴的盛况。不同的是犹未洞天暮，指宴会在白天进行，结束时太阳还没有落山。这里透露出一个信息，寿宴的时间不长，大概是因为他们都老了，同时也证实这应该是蒋捷第三次离家出走后隐居在竹山后再次到东轩家做客。下阙则是感想。他不仅是羡慕东轩老人的年年簪帽，更是羡慕那“朝来闻道仙童宴，翘首翠房玄圃”的归隐生活。“尘缘误，迷却桃园旧步，飞琼芳，梦同赋。”是他再次后悔没有及早隐退，否则就可以和东轩翁一样过上飞琼芳、梦同赋的美满隐退生活了。身恍到微茫，认得胎禽舞。他恨，用“胎禽”二字来比作臧、陆二人，称他们为没有骨气降元的衣冠**。恨这荐官之举，害得他狡兔三窟也无容身之地，耄耋之人还要流落他乡，只能用“一苇渔航，撑烟载雨，归去伴寒鹭”，再次道出他从马迹山，趁着渔舟、冒着秋雨、穿过湖面上的雾霾，回到孤零零的竹山庵庙那边去与寒鹭陪伴，过着那悲惨、孤独、凄凉的生活。这篇的记述，证实他迁徙晋陵后再次回到竹山寓居后，去东轩家作客时写下的寿词。
总的来说，四首寿词，各有特色。第一首介绍东轩从山东迁徙到江苏无锡马山的雁门；第二首交代东轩寿辰的确切时间——立冬前一日，又进一步交代新居的地理位置。第三首介绍他第二次离家出走后，已经寓居在竹山。第四首用归去伴寒露来说明他第三次离家出走后仍然寓居在竹山，并且前往东轩家做客。寓居在竹山苦度晚年。

贺新郎·乡士以狂得罪，赋此饯行
题面的乡士是手无寸铁的同乡文人。犯罪发配他乡是因为言辞激烈的“狂”。自从元政权统治神州大地以后，草原民族重武轻文，知识分子受到歧视迫害，有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之说。这是词人与他告别的词章，是蒋捷南漂回家后，见到元统治者对知识分子迫害时所发泄的愤懑。也是他再次离家出走的根因。
上阙词人称乡士为君，表示对乡士的尊重。说明乡士的所谓犯罪，实在是对他的迫害。首句用甚矣，君狂矣。突出其狂。接着道出狂的起因，是酒浇不去的胸中磊磈，也反映出元统治者对文人迫害的深重，乡士才被迫发出的狂言。下面是对元统治者的调侃，既是称他们为韩愈笔下——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的五鬼，对文人进行着迫害。同时批评乡士不识时务、说话不注意场合，像怪鸟啾啾地乱叫，话还没有完，就被天公（统治者）抓去关在牢房里了。词人对乡士这一粗鲁的举动以“铁难铸”来形容，道出其错误之大。
下阙是对乡士的得罪发表感想。濯溪雨涨荆溪水。这是词中的关键词。我们应该了解濯溪与荆溪这两条河的地理位置。宜兴西部有北溪、西溪、南溪等等溪水汇入西氿形成荆溪，然后穿城而过入东氿后入太湖。濯溪是城东南角靠溪隐村的一条集龙背山北麓之水入荆溪的一条小溪流。意思是东面濯溪河周围下的雨，使西面荆溪河里的水涨了起来。言下之意是东水逆行西流，和伊索寓言的《狼和小羊》同一寓意。是在痛斥草牧民族的倒行逆驶。所以乡士要去受牢狱之苦。这也是在为乡士进行鸣冤叫屈。接着是回忆以往的一段友情，词人突出斩蛟桥下，引用周处斩蛟为民除害这个典故，暗示乡士有周处斩蛟的勇气，进行褒扬。接着进行感慨，引用三国百尺楼的典故，揭露元统治者缺少惜才之心、容人之量，才导致乡士如此的不幸遭遇，流露出对乡士生不逢时的深切同情。最后是临别的赠言：节饮食、慎言语。劝告乡士今后应该吸取“祸从口出”的教训。
乡士的遭遇让蒋捷对自己命运的担忧，这也是导致他无奈再次离家出走的原因。
满江红
一椈乡心，付杳杳、露莎烟苇。来相伴、凄然客影，谢他穷鬼。新绿旧红春又老，少玄老白人生几。况无情、世故荡摩中。凋英豪。 词场笔，行群蚁。战场胄、藏群虮。问何如清昼，倚藤凭棐。流水青山屋上下，束书壶酒船头尾。任垂涎，斗大印黄金，狂周顗。
这应该是蒋捷在吴江避难期间，吴江沦亡后的作品。前两句一椈乡心，付杳杳、露沙烟苇。来相伴、凄然客影，谢他穷鬼。在吴江被元军占领后，大家担心元军的骚扰，纷纷逃离家园，无奈的蒋捷他们，只能生活在这小船上，躲进在没有人烟出没的莎草、芦苇丛中，来这里作客的那些蠓蜱蚊牤吸血的昆虫，驱赶都驱赶不掉，谢谢它们不怀好意的关怀。这是描写避难期间生存环境的恶劣与艰辛。一颗当官为民的心，被这残酷的生活条件折磨得毫无踪影。新绿旧红春又老，少玄老白人生几。是讲述光阴似箭，时间在飞驰，外界的树木花草不断地随着季节在变化。人也是如此，在不断地衰老，短暂的生命到底能有多长？况无情、世故荡摩中。凋英豪。在这改朝换代时期，无情的人生、世事都在不确定的变故中，这改朝换代、政权交替的无情变故，更是凋谢英雄豪杰的时候。上阙讲述短暂的生命随着时间在推移，万物在不断地凋零。
词场笔，行群蚁。战场胄、藏群虮。问何如清昼，倚藤凭棐。下阙是回忆过去，讲述在科考场上，为争取功名而舞文弄墨，洋洋万言，犹如一群群蚂蚁在爬行；练兵场上，战士的头盔和战衣内全部躲满了虱子，忍受着这衣帽无法更换的痛苦。人们在为了追名逐利，不知白天黑夜、不知疲倦休息地忙碌着，结果还是国破家亡一场空。流水青山屋上下，束书壶酒船头尾。任垂涎，斗大印黄金，狂周顗[注]。这是在进行自我调侃，而今的我，可以在这青山绿水环绕的地方欣赏自然景色的美，也可以在船头或者船尾，随心所欲地拿着书本或是捧着酒壶，逍遥自在。随你们眼红到口水都流了出来我都不管。为了获取斗大黄金印，扮演狂徒周顗的角色。这里既是蒋捷在自我调侃，也是既诉述沦亡的无奈，同时表达为要杀尽叛徒卖国贼，而获得斗大黄金印的炽热爱国心，永不改变。
贺新郎·吴江
——控诉元军入侵的野蛮破坏行径
浪涌孤亭起。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斗吐出、寒烟寒雨。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但留得绛虹在。五湖有客扁舟艤。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手拍栏干呼白鹭，为我殷勤寄语。奈鹭也、惊飞沙渚。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鼓双楫、豪歌去。
此词是蒋捷避难吴江时，吴江沦陷后所作，记录元军侵占吴江时的残暴行径。吴江是在江苏的最东南方，与上海青浦、浙江嘉兴、嘉善毗邻。吴江既是城市的域名，也作河流的名称。这里作为河流的名称，它西临太湖，是泄太湖水的通道之一，其下游又名吴淞江、黄浦江。江上曾有一桥建于北宋，名叫垂虹桥。桥上有一亭叫垂虹亭。此桥很长，据说有72个桥孔，非常宏伟。现在河道北迁，那时是苏州到吴江陆地的必经通道。元军入侵就是从苏州经过此桥到吴江城的。
浪涌孤亭起。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斗吐出、寒烟寒雨。词人首先介绍此桥上的亭子，蓬莱是传说中仙人居住的地方。根据传说，此亭子是从天上被海风吹下来的。玉皇大帝还派遣天上管理江河的神仙对它进行看守管理。亭子的八根柱子上都有蛟龙缠绕，它们喷洒出寒烟寒雨撒在江面上，烟雾飘渺，犹如天堂那么美妙。把亭子描绘得美轮美奂，让人见了流连忘返。
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但留得绛虹在。这里交待了发生的时间是在昨天夜里，鲸翻，古人认为大地为巨鲸所载，鲸的翻动暗示江山的更迭，意味着宋王朝因鲸翻坤轴动后，被元王朝替代。雕翚，古称野鸟翅膀上的彩色羽毛，这里指亭子上的彩色飞檐。因为地动，亭子上的飞檐都扔向天空，不知去向了。虹这里指垂虹桥，桥虽然没有被毁坏还存在，但是突出一个绛字，绛指深红色，这里应是代替鲜血凝固后的颜色。说明昨夜桥上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鲜血把桥梁染成了绛色。上阙以垂虹桥被毁，来喻元人入侵，吴江城陷。而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元军野蛮、残暴行径的痛恨。
五湖有客扁舟艤。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手拍栏干呼白鹭，为我殷勤寄语。奈鹭也、惊飞沙渚。这里的五湖泛指太湖。客指人，实指自己。扁舟是指小船。艤指船停靠。意为我在船上见到原来仙境般的垂虹桥，变得如此狼狈模样，恐怕天上那些仙人们下次来到此地游玩时，连安放五彩旗帜的地方都没有了。所以急忙把船停靠在岸边，准备把这里刚发生的事情告诉天庭。看到天空一群白鹭在飞翔。为此，我用手拍拍栏杆，和白鹭打招呼，希望它们飞向天堂，殷勤地代我去把这里的现状转告神仙，下次到人间来玩的时候要当心了。无奈鹭鸟听了我的请求，不但不理我，它们见此桥梁被破坏的现状后也感到恐怖，都吓得飞到沙滩上去躲避起来。词人通过鹭鸟的躲避来显示桥梁的破坏程度,发泄对元军破坏行为的愤恨。
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鼓双楫、豪歌去。星月是表示时间，说明夜深了，为了躲避元军的骚扰，扁舟仍然停留在这辽阔旷野的地方，不敢动弹。茫茫的宇宙，云空万壑，虽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竟无安身之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无法的词人，只能鼓起双桨，唱着歌儿到别的地方去寻找安身之处。这是词人幽默的自我调侃。
下阙是诉述江山易主，无处容身的隐痛。全文没有提及江山易主之事，作者巧妙地引用垂虹亭传说，来代替宋室的江山，又替代天庭之物，通过垂虹亭的被毁，来形容元军不仅抢夺了宋室的江山，还损坏天庭之物，既描述元军无法无天的野蛮与残暴；再通过白鹭到沙滩去躲避，不敢为词人捎信，来进一步加深对元军残暴的形容，字里行间充满着亡国之痛，发泄内心对入侵元军的切齿的痛恨。

沁园春·次强韵卿韵
————公开阐明不仕二主的檄文
结算平生风流债务，请一笔勾。盖攻性之兵，花围锦阵，毒身之鸩，笑齿歌喉。岂识吾儒道中乐地绝胜珠帘十里楼。迷因底，叹晴干不去，待雨浇头。 休休。着甚来由。硬铁汉从来气吞牛。但只有千篇好诗好曲都无半点闲闷闲愁。自古娇波，溺人多矣，试问还能溺我不。高抬眼，看牵丝傀儡，谁弄谁收。
首句结算平生风流债务，请一笔勾，是表白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与过去的一切不良的风流行为进行彻底决裂。并且已经看穿了那些所谓的花围锦阵、毒身之鸩、笑齿歌喉,都是腐蚀人们灵魂攻性之兵的伎俩。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作用。
下面用岂识吾儒，道中乐地来表明自己的观点。这个道中的乐地，就是对祖国的赤胆忠诚、遵守民族气节的处所，表白自己的一腔热血、一副傲骨的人生观、世界观。绝胜珠帘十里楼。表明自己不是丧失良知、追求金钱、名利、荒淫享乐、毫无廉耻的卖国求荣者。末尾三句迷因底，叹晴干不去，待雨浇头。运用禅语来进一步说明自己有这个决心的迷因。在历史上有几个文人敢如此直白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再看下阙，继续表达自己的决心。以休休作起句，好似说给劝他降元的人听的。下面讲出其原因：以气吞牛的勇气，来表明自己硬铁汉的誓不仕元的决心。同时说出自己把心安放在文学的研究上去了。因为只有千篇好诗好曲，才能消除他内心的烦恼，用来继续表明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再用自古娇波溺人多矣，试问还能溺我不来反问那些劝降者。高抬眼的意思是应该把目光放得远一些，并且把那些劝降的人称为牵丝傀儡，被人背后操纵利用的木偶。蒋捷对劝降者除这里用牵丝傀儡外，在《摸鱼子·寿东轩》中也曾用胎禽舞比拟劝降者臧梦解、陆垕为衣冠**，可谓语言犀利。谁弄谁收是对那些降元者、劝降者的卖国行为，其最终下场作出评估。
沁园春是蒋捷的一篇毫不含糊地公开表达誓不降元的檄文，所以这是一首体现南宋遗民对故国忠贞的好词章。
水吟龙·效稼轩体招落梅之魂
——为抗元英烈招魂
醉兮琼瀣浮觞些。招兮遣巫阳些。君毋去此、飓风将起，天微黄些。野马尘埃污君楚楚，白霓裳些。驾空兮云浪，茫茫东下，流君往、他方些。月满兮西厢些。叫云兮、笛凄凉些。归来为我，重倚蛟背寒鳞苍些。俯视春红，浩然一笑，吐山香些。翠禽兮弄晓，招君未至，我心伤些。
古人认为人生病、受惊或死亡，是灵魂离体而去，需要巫师通过招魂的巫术，才能呼唤灵魂归来。东汉王逸作《楚辞·章句》，称巫阳为屈原招魂的作者，哀怜屈原魂魄放佚，因作以招其生魂。辛弃疾曾效《楚辞·招魂》格式作《水龙吟》，用些字作每句的煞尾。这是蒋捷匠心独俱，效其体，也全用“些”字作住句，为不畏严寒、能傲风雪、却遭飓风吹落地的落梅，进行招魂的篇章，而其实质是为抗元而献身的英烈招魂。此词可与《瑞鹤仙·寿东轩——立冬前一日》一文的住句用“也”相媲美，梅是纯洁无暇不畏强暴的象征。但是这两篇的写作的心情就有天壤之别。
启句“醉兮琼瀣浮觞些。”是写此次招魂，选用上等的美酒，盈满酒杯。招兮遣巫阳些。祭奠的招魂仪式是请为楚怀王招魂的巫阳来亲自主持，显示规格的隆重。君毋去此、飓风将起，天微黄些。野马尘埃，污君楚楚，白霓裳些。驾空兮云浪，茫茫东下，流君往、他方些。可是就在招魂祭奠仪式开始那刻，老天开始发难，云层发黄，飓风到来时犹如野马奔腾，扬起弥漫的尘埃，恶风掀起的云浪，正向梅魂回来的方向袭去，弄脏梅魂整齐洁白的衣衫。飓风的来势凶猛，梅魂不但无法前进，反而被吹得离这里更远了些，逼得梅魂无法归来。上阙梅魂因为飓风的阻拦没有回来，为梅花招魂失败。
月满兮西厢些。叫云兮、笛凄凉些。下阙首写招魂的时间与地点。招魂是选在满月夜西厢房进行的，巫阳的笛声既能穿云裂石般的高亢，又显得悲惨而凄凉。归来为我，重倚蛟背，寒鳞苍些。蛟背，这里是指古老的梅树弯弯曲曲犹如蛟龙盘绕，寒鳞是老梅的树皮，苍是青黑色，形容老梅树皮的颜色。巫阳不停地呼唤着归来的梅魂，希望梅魂回来后重新驾驭在这老梅树上。俯视春红，浩然一笑，吐山香些。这是承上文，归来的梅魂，希望能继续绽放灿烂的花朵，俯视下方，驱赶寒冬，迎接山花烂漫、四处飘逸着幽香的春天到来。到那时，我要为你高兴而欢笑。翠禽兮弄晓，招君未至，我心伤些。可是为你招魂一直到天明，公鸡报晓高歌了还没见你回来，那时我感到伤心。下阙描写招魂到天明，没有见梅魂回来而感到伤心。
从现象上看，因为飓风扰乱巫阳的招魂。“招君未至，我心伤些，”实质是蒋捷选用招梅魂作题材，悼念抗元的英烈将士，是以梅花的坚贞来表达他们对故国的忠诚；实是控诉元军的暴行。他为什么伤心？从中我们可以仔细品味。
玉楼春·桃花湾马迹
秦人占得桃源地，说道花深堪避世。桃花湾内岂无花，吕政马来拦不住。 明朝与子穿花去。去看霜蹄剜石处。
茫茫秦事是也非。万一问花花解语。
这虽是平淡的像诗一般的词，同样是蒋捷的高作。他巧妙地引用秦始皇东巡到马迹山的传说，结合众所周知陶渊明描写《桃花源记》故事，赞扬桃花盛开的地方是理想天堂的。从侧面来痛斥吕政的暴行。我们可以领略他造语的奇巧，用字的精深。
上阙的前三句秦人占得桃源地，说道花深堪避世。桃花湾内岂无花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的“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洞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作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并怡然自乐。”“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逐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两文的人物、时间、地点都好相似，而其寓意却大相径庭。陶潜作的《桃花源记》是描述秦人避乱在一个与世隔绝、安居乐业的地方——桃花源，所以《桃花源记》被后人以“世外桃源”进行赞誉。而蒋捷的《桃花湾马迹》虽然同样写秦人为避战乱来到桃花盛开的地方，不同的是，一个在山中，由洞口而入；一个在太湖之中，是隔水神仙洞府，只有飞霞能到，应乘坐舟楫才能到达。都是与世隔绝之处，桃花湾避世的条件比陶潜的“桃源地”更为优越。蒋捷特别强调都是桃花盛开的地方，都能避世在花中，而遭遇却大不相同。用桃花湾点题一半，选用吕政马来拦不住，上阙就此结束。
吕政，有三个说法：一曰嬴政，即秦始皇；二曰赵政，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幸姬于邯郸在正月所生子名为政，姓赵氏。三曰吕政。相传其母原为吕不韦之幸姬，有娠后献给庄襄王后所生；也有因为其为政残暴狠毒，所以人们对他痛恨而藐视他，以吕姓丑化他为吕不韦的私生子的贬称。上阙桃花湾为什么抵挡不住吕政的马来？吕政是暴君，其马又是如何？
下阙明朝与子穿花去。去看霜蹄剜石处。首句告诉友人，明天一起到桃花湾这个桃花盛开的地方穿花去，突出一个花字，强调其地理位置是避世的好去处。下句是到桃花湾去做什么？去看霜蹄剜石处。霜蹄剜石有一个典故。马迹山原名夫椒山，隶属常州府。相传昔日秦始皇东巡，在南麓跃马会嵇（会嵇，古宜兴也名会嵇，现浙江绍兴有会嵇山，也有会嵇的地名。待考）时，其御马踏在岩石上，石上被挖出四个坑，形似马迹印。后来夫椒山更名为马迹山。其山石为马迹石，现在作为一个景点供游人观赏。桃花湾，现名桃花，在无锡马山龙头渚公园内。
词里虽然没半个字有涉及吕政如何残暴的语言，蒋捷巧妙引用传说典故，选用霜蹄二字，霜蹄原来认为是马蹄毛的颜色，经过仔细推敲，这个霜是有讲究的。霜是冷酷无情，它是摧残植物的杀手，它能够使植物枯黄、落叶直至死亡。这个蹄就是冷酷无情的蹄。它能把无辜的岩石剜、刨成坑，使其伤痕累累，行为的残暴令人发指。御马如此，其主子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从侧面来描写吕政的残暴。最后以茫茫秦事是也非，万一问花花解语作结语。因为这是传说，如果对此传说的是非判断感到迷茫、困惑，要知真相如何，只有去问花，因为花是长期生长在这里的见证人，万一花能进行回答，真相就一清二楚了。语言的婉转，是他造语的奇巧。同样是一个花，能不能避世，是遭遇的同不同。桃花源里，吕政没去，几百年来，安居乐业，誉为世外桃源。桃花湾里同样桃花盛开，避难条件比桃源地优越，虽然没有写吕政如何残暴，只写吕政马来，霜蹄剜石，连无辜的岩石也被剜成坑，伤痕累累，坐骑如此，其主子的残忍就可想而知了。人们在这暴力无敌，避世无地的环境里，生存之艰辛就不言而喻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他对暴君的刻骨痛恨，这里也可以显示出他用字的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