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06：08AM
第三天清晨。
克里斯蒂亚诺瘫在房檐上，在东方天际泛起鱼背青的那一刻, 精疲力尽地呼了口白气。
子弹还剩最后二十一发, 手圌榴圌弹四枚，战术刀、匕圌首各一把, 突击步一挺，□□一支。
食水全部耗尽。
虽然已至强弩之末, 但他竟然在丧尸之城中度过了整整两个漫漫长夜，连克里斯蒂亚诺都觉得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在庇佑着自己。
但里卡多还活着吗？
放眼望去茫茫尸海, 他到底躲在城市的哪个缝隙角落？
克里斯蒂亚诺看了眼表, 距离里卡多失踪已经过去了三十六个小时。
——他是否已经心灰意冷，放弃希望, 甚至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克里斯蒂亚诺莫名就是觉得里卡多不会这么轻易被杀死。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手无寸铁，无法突围，又对118小队折返回来接他逐渐丧失了信心，正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抹眼泪；要不就是正收拾收拾，准备强行出发步行去城郊的直升机场。
再坚持一下，克里斯蒂亚诺咬紧后槽牙, 强迫自己坐起身。
搜索满48个小时还没结果的话，就赌一把出发去机场, 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守株待兔，还是开装甲车回城继续搜索。
“坚持住。”他喃喃着道，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虚空中那个对他微笑着招手的里卡多。
“只要坚持住, 总能再见的。”
克里斯蒂亚诺紧紧左大圌腿上的绷带，被丧尸潮围追堵截到无路可逃只能跳树，结果被树枝刺出的那个比巴掌还大的伤口现在已经不流圌血了。又脏又黄的绷带上只留下深色凝固的血迹，乍看上去有点吓人，幸好不太影响行动。
克里斯蒂亚诺拎着扩音器跳下屋瓦，无视了咫尺之外正聚拢过来的丧尸，纵身从树梢跃向大街，正准备继续放声大吼，突然脚步一顿。
——远处街角，有个人背对着他，正走进一家五金器材店，将店铺里觅声而出的丧尸一一击毙。
那人穿着兜帽衫，背影极其雄壮，克里斯蒂亚诺打量了下，觉得可能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而且那人姚明般的身高竟然还配了泰森般的肌肉，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让人油然产生一种望着岩山在平地上移动的感觉。
竟然还有活人？
　　克里斯蒂亚诺沉吟片刻，没有暴露自己，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啊……！”
罗缪尔翻身压住里卡多：“——简！”
女Alpha快步冲进房里，把里卡多一条腿压住，整个人按在地上，左手铐在床沿，整系列动作熟练无比，仿佛在过去的一天一夜里已经重复过了很多次。
里卡多眉心紧锁，竭力蜷缩身体，发出痛苦的咆哮。罗缪尔示意那个叫简的女Apha出去，然后跨圌坐在里卡多身上，压制住他所有挣扎，捏着他下巴吼道：“Kaka！看着我！”
里卡多充耳不闻。
“Kaka！”
罗缪尔贴着他耳朵，不断反复喝令，那音量简直连死人都能被震醒。足足好几分钟后，里卡多浑不似人的嘶声喘息才渐渐停止，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
“看着我！”罗缪尔吼道。
“……”
“你想起了什么？”罗缪尔强行注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顿问：“你在白鹰基地的时候是怎么跟C国军方接上头的？终极抗体在哪里？告诉我！”
里卡多动了动嘴唇。但连续十多个小时食水未进，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审问让他极度疲惫，连声音都很难发出来了。
罗缪尔用枫糖冲了杯糖水，回来半跪在他身侧，居高临下道：“喝了。”
里卡多别过头。
“喝了！”
没有回答。
“跟巧克力一样，是么？”罗缪尔终于放弃了努力，冷冷地问。
里卡多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闭上了眼睛。
这铜墙铁壁般的无声的拒绝让罗缪尔无计可施，他狠狠摔碎枫糖水杯，玻璃渣溅了满地。
陋室中一时十分安静，寒风呼呼漏过窗缝，除此之外只听见罗缪尔强行压抑愤怒的喘息声。
令人窒息的僵持延续了足足好几分钟。
“……好吧，我承认。”罗缪尔再次开口道，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大为光火，尾音甚至称得上是冷静自制。他说：“OK，我承认，巧克力的事情是我做错了。”
——在罗缪尔一生中，说出“我错了”三个字的时候屈指可数，甚至连他亲爹都未必听过两次。
但里卡多无动于衷。
“我不该在你极度虚弱的时候，为了惩罚你，让你自己开电击器，并把巧克力作为诱导手段。”
“——但你知道，”罗缪尔顿了顿，紧接着又冷硬地道：“在试验场景中被丧尸咬伤本来就是会被惩罚的，作为受到特训的战士，你我都经历过。虽然你接受的模拟强度确实大于白鹰部队内的任何人，而且你认为用食物作为诱导手段是一种侮辱……”
里卡多毫无反应。
“你到底在听我说么？”
“……”
罗缪尔深深吸了口气，藉此控制住情绪：“你这种幼稚的坚持毫无意义，Kaka。假设一下如果你现在饿得快死了，面前只有一块巧克力，不吃就会死，你还会不会对我坚持这种苍白可笑的个性？”
他没有想到的是里卡多竟然睁开眼睛，偏回头来，微笑道：“不会啊。”
——短短三个字沙哑变调得几乎听不出来，但那个嘴角略微弯起的弧度是真的，罗缪尔都看呆了。
“我早就开始吃巧克力了。”里卡多说，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前两天有人给我的，吃了一大块呢。”
罗缪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了那里。
里卡多坐在地面上，再次把头颈枕在床沿边，似乎那两句话已经耗光了全身的力气。
Kaka的真实性格中，有着极度偏激和令人费解的一面，罗缪尔一直都知道。如果硬要和正常人做个对比的话，他某些方面其实很像孩子，还是特别幼稚和记仇的那种。
他仇恨别人，也仇恨自己。
他会在饥饿难忍时，因为对诱导物——巧克力产生极其强烈的需求，而愿意接受罗缪尔的条件，自己按下电击器，承受生理痛苦和精神侮辱这双重的折磨。
但他也会在之后产生应激障碍，从此彻底拒绝巧克力，甚至每当吃到这种食物就会条件反射性呕吐。
罗缪尔观察过，他的呕吐和某些厌食症一样，在最初阶段是他出于自我惩罚和厌弃而强迫自己进行的。但随后不久就演变成了真正的应激反应，一度甚至完全不能碰任何巧克力味的东西。
——偏执，自控，钻牛角尖。一旦认定什么东西，就会不断进行自我意识强化，从而深深烙进脑海里，催化为行圌事本能的一部分。
这种个性通常是不会改的。
罗缪尔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位所谓的弟弟还有能推圌翻自我意识的一天——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
罗缪尔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动了动，似乎想做某种尝试，欲言又止。
半晌他含义复杂地咳了一声，拉下冲锋衣拉链，露出内侧围巾的一角：“……Kaka。”
“看这个，Kaka。”他捏着里卡多的下巴令他望向自己，只是这次手劲特意柔和了很多：“你还记得么？”
那是一条很普通的深灰色羊绒围巾，没有花纹，质地很薄，因为陈旧的关系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其实跟罗缪尔通身的上等社会精英气质并不太配。
里卡多瞥了眼。
“我母亲去世那一年，我从纽约飞赴洛杉矶参加她的葬礼，当时你也在。”罗缪尔缓缓道：“葬礼后我一个人走进树林，天下着雨，突然你走过来，给了我这条围巾……”
“ ‘这么待着不冷么？’当时你这样问我。而我的回应是挥手把围巾甩了，怒斥着让你滚。你没有再说话，看了我一会，转身走出了树林。”

里卡多颓然跪了下去，费力向后挪动，自己都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
但那环绕不走的丧尸却不会因此放过他，抓圌住他肩膀，低下了头。
里卡多恍惚知道自己要被咬了。他会被腐烂的利齿活生生撕裂，看着自己皮开肉绽，鲜血迸溅，肌腱和血管像烂肉被扒圌开，甚至可以看见自己血红的骨髓从断口中爆裂出来。
接下来他会被电击，或者会死。
他会掠过教堂坍塌的尖顶，在阴灰天空下升上永远不再有饥饿、孤独和痛苦的天堂。
里卡多全身痉圌挛，蜷缩起身体，丧尸已经凑到了他耳边。然而预期中鲜血流出身体的温暖和寒冷都没有来临，意识混乱中，那个飘摇渺茫的声音渐渐清晰：
“看着……看着我……”
“里奇，你不认识罗哥了吗？……”
罗哥。
里卡多眼中所有东西都是重影，变异扭曲的线条和杂乱无章的黑影互相切换，就像海洛|因刺圌激脑干中枢，将一切景物化作跳动的光点。
然而在濒死的喧嚣中，有什么东西像水落石出般，渐渐清晰起来。
罗哥。
克里斯蒂亚诺。
“……罗哥没丢下你……”
“你看看我……”
——朦胧间里卡多感觉到手上一热。
仿佛是滚烫的水珠打在他掌心，痛得他一缩。
“……罗哥来接你了，看看我里奇……”
丛林静谧的深夜里，篝火燃烧闪烁着微光，有人在他耳边轻轻道：“叫一声罗哥，多远都去救你。”
“我叫克里斯蒂亚诺，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里——卡——多——！罗哥接你们来了！”
“对不起，罗哥不该吼你……喏，给你带了巧克力。”
无数场景和画面在脑海中纷纷扬扬，如大雪般盘旋而落，将癫狂圌抽圌搐的精神世界温柔抚平。
里卡多疲惫喘息着，目光散乱空白，望着那个“丧尸”跪在了自己面前。
两人相距得这么近，近到足以看清彼此的脸。
“……”里卡多呢喃道：“罗哥。”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认不出面前这张流着泪的熟悉的面孔。
但他从这短短两个字的音节中，获得了某种温暖强大的抚圌慰，和平静下来的力量。
“罗哥，”他小声重复道。
所有难以置信的注视中，里卡多伸出手，完全展露出柔软不设防的掌心，被克里斯蒂亚诺紧紧抓在了手中。
　　下一刻里卡多埋下头，就像躲进梦中安全的洞窟，伤痕累累的身体偎进了克里斯蒂亚诺怀里。
罗缪尔瞳孔急速放大，难以置信，脸色足以用灰败来形容——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Kaka进入条件反射的精神幻象后只会把周遭一切移动物品当做丧尸，进行无差别攻击，直到你死我活为止。这是他从六岁起就通过成千上万次电击培养出的本能，忘了呼吸都不会忘了它，就算是亲妈死在眼前，他这种本能都不可能被打破！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他不攻击？！
难道在他的精神幻象中，他愿意被这姓周的“丧尸”咬死？！
罗缪尔悚然摇头，眼睁睁看着克里斯蒂亚诺把里卡多紧搂在怀里，在他因为沾满了血迹和灰尘而脏兮兮的额角不住亲吻，抚摸圌他瘦骨支楞的背，低声安慰什么。片刻后里卡多的痉圌挛和震颤逐渐停止，克里斯蒂亚诺亲圌亲他的耳朵，单手把他抱了起来。
罗缪尔捂着腹部枪伤，另一手发着抖死死攥紧。
但克里斯蒂亚诺不再看他们一眼，走出小院，一脚踹飞了正觅声而来的丧尸，把里卡多抱进蓝白色相间SUV的副驾座，转而想从另一侧登上驾驶室。
里卡多不愿离开克里斯蒂亚诺，紧抓着他的袖口不松手。克里斯蒂亚诺低声哄劝了几句，见里卡多摇头不听，也就放弃了，把他从副驾驶抱了出来，这么抱在怀里一同钻进了驾驶室。
丧尸正缓慢向这边聚集，远远望去，巷头巷尾鬼影耸动，全是密密麻麻的活死人。SUV调了个头驶到小院中，车窗降下，克里斯蒂亚诺居高临下盯着罗缪尔，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罗缪尔阴冷地道：“你叫克里斯蒂亚诺，是不是？”
“哟，哥什么时候这么红了。”克里斯蒂亚诺漫不经心地嗤笑了一声：“怎么，想要签名吗？”
丧尸特有的拖沓脚步声渐渐清晰，但罗缪尔却没有丝毫死到临头的恐惧。他满身是血地靠在砖堆里，透过车窗缝隙，可以看见里卡多依偎在克里斯蒂亚诺身侧，头埋在克里斯蒂亚诺臂膀中。
就像一头杀气未褪又满身鲜血，在精疲力尽之际，终于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了窝的小兽。
罗缪尔心脏仿佛浸满了酸热的恨意，微微冷笑起来。
“不，克里斯蒂亚诺。”他淡淡道，“见到你还活着真让人高兴，好好留着自己这条小命吧……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
“是么？”克里斯蒂亚诺戏谑道，“我不这么认为。”
丧尸越聚越多，渐渐堵塞了小巷。克里斯蒂亚诺不再跟将死之人啰嗦，SUV退后、打转，车轮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最后丢了句：“多谢你们的物资！”旋即踩下油门，在引擎轰响中飞驰而去。
罗缪尔注视着SUV车后扬起的尘烟，微微眯起眼睛。
他眉骨高眼窝深，鼻骨挺拔，是典型的雅利安白种人长相。因为常年受到军队式精英训练的缘故，体型也精悍强硬，这种外形的Alpha在欧美其实是非常受欢迎的。
但此刻他的神情，却诡谲得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丧尸们蜂拥而来，已经渐渐逼近了小院。罗缪尔咳了口血，从胸前抽圌出一支密封针剂，用牙撕开，将浅红色液体全数注射圌进了自己的手臂。
随即他扬手一扔。
　　注射针筒划出弧线，摔碎在了挤进院门的第一只丧尸脚前。
车厢随前进不断颠簸，一路将丧尸碾进车底，终于在手圌榴圌弹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冲出硝烟，顺着一望无际的公路飞驰而去。
克里斯蒂亚诺一手把控方向盘，一手抱着里卡多昏昏沉沉的身躯，温柔地拍拍他肩头：“里奇？”
里卡多蜷缩着不吭声。
克里斯蒂亚诺踩下刹车，反身在后座上翻了翻，随手把那三个Alpha杂七杂八的个人物品扔出车窗，看见角落里塞着个枫糖瓶子。
后车厢里应该有更多医药物资，但这时没法去仔细整理。克里斯蒂亚诺拧开枫糖罐，用大拇指腹揉圌捏里卡多苍白的脸，低声问：“喝两口，嗯？”
里卡多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嗅到了枫糖的气味，勉强偏过头。
他沉默的拒绝十分明显，但克里斯蒂亚诺不能在这时纵容他莫名其妙的挑食，便亲了亲他的头发，哄骗道：“乖。”
然后克里斯蒂亚诺自己喝了口枫糖浆，嘴对嘴喂过去，带着劝诱舔shì他紧抿的唇角。
不知何故里卡多对枫糖浆的味道非常抗拒，但片刻后，他冰凉的唇圌舌似乎被克里斯蒂亚诺的气息渐渐温暖过来，牙关略微松动，张开了细微柔软的缝隙。
陷落丧尸之城的第48个小时。
克里斯蒂亚诺眼眶略微发红，注视着里卡多平静昏睡的侧脸，再次印下了一个温柔缱绻的，蜜糖味的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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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5
克里斯蒂亚诺站在高架桥上，一手抱着里卡多, 一手架着望远镜, 嘴角微微抽圌搐。
通向机场的高速公路一夜之间变得熙熙攘攘，漫山遍野全是南下的丧尸潮, 连绵延续到远处的民用机场，数量足以用十万计。
除非长翅膀, 否则绝无可能越过这触目惊心的丧尸潮，再去偷一架直升机。
“我们得开车南下了。”克里斯蒂亚诺蹭了蹭里卡多的脸, 十分绅士地征求意见：“里奇同志有异圌议吗？”
里卡多始终处在半昏睡状态, 浑浑噩噩环着克里斯蒂亚诺的脖颈。
克里斯蒂亚诺满意道：“很好，行动计划全票通过……罗哥很民圌主的。”
SUV上物资比克里斯蒂亚诺想象得还多, 多到让他有点吃惊的地步。如果他们以正常速度南下的话，这车上的食物足够他们吃到抵达南海，甚至连挑食的里奇同志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克里斯蒂亚诺放下车后座，用毛毯铺成一个窝，把里卡多小心平放在上面，解下衣服查看他的伤口。
里卡多全身满是细小的伤痕，多到几乎数不过来，腹部和四肢上有些软组织创伤, 分不清是暴力拷问还是格斗所致。他的手腕、手肘更是惨不忍睹，克里斯蒂亚诺认出了那是电击形成的跳跃损伤, 一时愤怒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要凌虐他？
什么人会在这种末世里随身携带电击器？
克里斯蒂亚诺把毛巾打湿，用自己的体温捂暖，再一点点擦拭里卡多全身, 动作轻柔得犹如抚摸一块丝绒。里卡多在半梦半醒间十分温顺，他太疲惫了，甚至在毛巾经过咽喉、心脏等致命部位时，也只是象征性地躲避了两下，旋即被克里斯蒂亚诺搂在怀里，便不吭声了。
天色渐渐暗沉，昏暗的车厢中，他全身有种象牙般细腻的雪白，因为连续两天脱水脱盐的原因，本来单薄而悍利的身体线条显得愈发瘦削。克里斯蒂亚诺比划了下，觉得自己现在一条手臂就能把他腰围满环过来，心底不由微微有些发热。
“里奇小同学……”克里斯蒂亚诺嘴里哼哼着，换了块干净毛巾，把里卡多的脸和头发也仔细擦拭干净，满意地亲圌亲他眉心：“嗯，我们里奇是个爱干净的好同学，是不是？”
里卡多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克里斯蒂亚诺毕竟是个年轻力壮的、雄性荷尔蒙爆棚的Alpha，这要是搁平常，头天训练少了，第二天早上醒来顶着床板都想日。虽然病毒爆发后每天都在疲于奔命，但只要闲下来，晚上肯定做春梦。
更要命的是里奇同志非常非常黏人，即便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都不肯放开拉着克里斯蒂亚诺的手，克里斯蒂亚诺去换毛巾那几秒钟空隙，他还会不满意地小声哼，哼得克里斯蒂亚诺一股热血往头顶上冲。
“想罗哥不？”
里卡多：“嗯。”
“罗哥帅不？”
里卡多又：“嗯。”
克里斯蒂亚诺反复亲他唇角，满意得不行，赞许道：“乖，我们里奇同志也很帅……只要别再玩失踪就更帅了。”
温暖的车厢里，Omega信息素甜美芬芳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刺圌激得克里斯蒂亚诺一会硬一下一会硬一下，简直恨不得犯错误。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了咬里卡多后颈那一小块鲜嫩甜软无比的肉，却没敢真咬破皮，然后拉起毛毯狠狠心把里卡多裹成一个卷，觉得自己此刻高尚得都能吊打柳下惠了。
但昏昏沉沉的里卡多并不感激周下惠，被裹起来的时候甚至挣扎了一下，闭着眼睛，有点不满意的模样。
克里斯蒂亚诺探身去后车厢翻了翻，想找点容易消化的东西来投喂里卡多，突然在角落缝隙里看见了一个登山包。
他没开车内灯，怕光线引来丧尸群，咬着手电打开了登山包，只见里面是两把拆成零件的枪圌械和子弹，匕圌首、电池、手套等，另外还有些证件，名字生日等不用说是假的。
克里斯蒂亚诺目光触及证件上那张白人的脸，隐约眼熟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拿手电照着仔细端详了片刻。
突然他脑海恍然一下，意识到了那熟悉感从何而来——确实以前见过极度相似的面孔。
A国前任副总统！
他还没下放去118保密部队的时候，这人随使团来访过！
世上相似面孔的人太多，再加上几年记忆冲刷，克里斯蒂亚诺一时也不敢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但电光石火间他联想起了更多的东西，B军区通讯处里那封来自A国的密函，最后签发署名的，其姓氏就和A国前副总统一模一样。
寻找丢失的军方要人， Omega，切忌用刺圌激手段令其恢复神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克里斯蒂亚诺悚然看向里卡多，后者正蜷缩在毛毯里，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眉心细细皱着。
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但如果他们要找里卡多……
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末世处处险象环生，里卡多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拼死也要追索的？
克里斯蒂亚诺找到几包高蛋白巧克力粉，是军用的野外高能量食物，便用水冲成糊糊，把里卡多的头枕在自己大圌腿上，一勺勺小心喂给他。
里卡多对糊状的食物非常抗拒，吃得十分痛苦，几乎每口都要用各种手段哄骗半天才能咽下去，喂了几勺就不肯再吃了。克里斯蒂亚诺没办法，只得把他抱起来，往屁圌股上拍了一下作为惩罚，然后自己把甜腻腻的巧克力糊吃了。
后车厢里还有各种压缩饼干，克里斯蒂亚诺叼着手电翻了半天，对A国军方在食品设计上缺少创新精神这点深深不满，最终总算翻出半箱带肉松的饼干，如获至宝。
“很好，里奇同志，以后这就是你的专用零食箱了。”克里斯蒂亚诺喃喃道，把一路翻出来的枫糖罐、巧克力、奶粉等都丢进饼干箱里去，掏出马克笔，在纸箱上写了“里卡多专属”四个字。
所幸里卡多对加了枫糖的奶糊糊接受度比较高，断断续续吃了半碗。克里斯蒂亚诺又从单兵口粮中拆出了脱水耐贮蛋糕，豆腐干大一小块，全喂给里卡多吃了，看着他吃得微微发红的嘴唇，心里十分满意。
“喜欢吗？”他隔着毛毯把里卡多卷儿抱在怀里，小声问。
里卡多似乎有一丁点意识，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
“你是A国人吗？”
“……嗯。”
克里斯蒂亚诺想了想，斟酌片刻，问：“他们……那三个人，为什么要抓你？”
里卡多眉毛拧了起来，潜意识仿佛经历了某些非常痛苦的回忆，发出微弱的挣扎。
“为什么抓你？是不是你带了什么东西？”
里卡多用力别过头，扭动的频率越来越大。克里斯蒂亚诺一手抱不住了，双臂把他扣紧在自己大圌腿上，却见他神情越来越焦躁，胸腔也急促起伏，继而发出细微而尖锐的声响，那是在倒气！
“没事、没事了……”克里斯蒂亚诺见状不对，立刻把他紧紧按在怀里，用力抚摸圌他的头发和脊背，在耳边不断重复：“别怕，是罗哥的错，不问你了……没事了，别怕……”
好半天里卡多的挣扎才渐渐平复，伏在他臂弯里，眉心还紧紧锁着。
“罗哥错了，不问了好吗？”
克里斯蒂亚诺用胡渣蹭他冰凉的脸，蹭得里卡多不乐意地躲闪。
他呼了口气，不敢再问相关问题。
然而温暖的身体还紧贴在自己怀中，静谧的车厢里，甚至连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过了片刻，克里斯蒂亚诺心又有些痒痒的，忍不住咳了一声：
“里奇？”
里卡多昏昏欲睡。
“你喜欢罗哥吗？”
“嗯。”
克里斯蒂亚诺还没来得及七上八下，就被这清晰肯定、毫不犹豫的嗯字给打蒙了，半晌愉悦地“嘶”了一声，又不怀好意问：“你喜欢托雷斯嘛？”
简直太乘人之危了，要是托雷斯在的话估计得冲上来揍他。
这回里卡多迟疑了好几秒，“……嗯。”
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心念电转，问：“你喜欢琳娜吗？”
“嗯。”
“……伊瓜因呢？”
“嗯。”
“本泽马呢？！”
“嗯。”
克里斯蒂亚诺悲愤道：“不要那么多‘嗯’！具体说说！”
里卡多发出了抗拒的“唔唔”声，大概意思是不想具体说说。
克里斯蒂亚诺像头吃食吃到一半被人强行夺走了的狼，坐在那抓了抓耳朵，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换了个方式问：
“那么在所有人中，你最喜欢的是不是罗哥？”
里卡多扭了下，看起来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小小声地：“嗯。”
百花齐放，礼炮齐响。
克里斯蒂亚诺志得意满，觉得人生正在自己眼前徐徐铺开一条金光大道，眼见就要走到办喜事收礼钱、喝交杯酒送入洞房的巅峰上去了。
他仰天长笑数声，捏捏里卡多削瘦的脸颊：“很好，罗哥也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说着他在里卡多额角上亲了口，踩着油门发动汽车，在夜幕降临的旷野中驶向下一座城镇。
腊月底，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克里斯蒂亚诺夜晚开车，白天才敢稍微睡会儿。他仔细辨别丧尸大潮的行迹，尽量捡荒野无人、地势高陡的路线，缓慢而安全地一路南下。
沿途所有城镇和村庄，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
天高地远，北风呼啸。脚下遥远的村落寂静空旷，田野里的荒草随风压向一边，隐约可见蚂蚁般的渺小的人影在田埂上缓缓移动。
那是丧尸。
某个阴天的中午，克里斯蒂亚诺把车停在半山腰，前后设置好路障后，锁好了车门，把昏睡不醒的里卡多裹成卷儿枕在自己大圌腿上，俯在方向盘上小睡了片刻。
不多会他便被悉悉索索的动静所惊醒，睁眼一看，只见里卡多竟然醒了，维持着枕在他大圌腿上的姿势不断挣扎，仿佛非常的不舒服。
这几天克里斯蒂亚诺亲圌亲抱抱蹭蹭都已经很习惯了，顺嘴就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怎么了？”
里卡多立刻抬眼望向他，眼睫张开非常明显的扇形，瞳孔里明明白白写着困惑，仿佛在问你为什么随随便便亲我？
“！！”克里斯蒂亚诺立刻反应过来，心道不好。
但他没表露出丝毫心虚，而是坦坦荡荡迎向里卡多的目光，神情充满了春天般的温暖和慈爱：“醒了？哪里不舒服？”
“……”里卡多脑子还很迷糊，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带着倦意沙哑道：“……热……”
克里斯蒂亚诺摸圌摸圌他的手心，确实很热，就把毛毯稍微松开些许：“现在呢？”
里卡多往上挣了挣，头颈更舒服地靠在克里斯蒂亚诺结实的腿上，又吐出一个字：
“水。”
克里斯蒂亚诺：“……”
罗纳尔多队长感到非常痛苦。因为姿势略微变化的关系，现在里卡多的脸几乎贴在了他大圌腿中间，Alpha沸腾的雄性热血又一股脑向下冲去了。
“里奇同志，”克里斯蒂亚诺喂了两口水，见里卡多扭头不要了，才语重心长地低头问：“咱俩能就目前的姿势问题严肃认真地谈一谈吗？”
里卡多闭上眼睛，发出轻微稳定的鼻息。
里奇同志显然不想谈。
克里斯蒂亚诺又陷入了这几天不断循环的硬——消停下去——又硬——消停下去——再硬的轮回。他瘫坐在驾驶席上，感觉那个部位的敏感度瞬间提高了几百倍，隔着厚厚的迷彩裤，都能感觉到Omega温热的鼻息一下下喷在上面。
让我犯错误吧，他绝望地想。
里奇同志很喜欢我的，说不定我犯过错误以后他就更喜欢了呢？
那天中午短暂又突如其来的清醒之后，里卡多醒来的预兆逐渐变多。第二天克里斯蒂亚诺喂他脱水蔬菜拌午餐肉时，他甚至朦朦胧胧地叫了声“罗哥”；第三天早上他正靠着克里斯蒂亚诺的肩膀睡觉，突然在车辆前行的颠簸中醒了，软圌绵绵地问：“……我们要上哪去？”
克里斯蒂亚诺叼着烟，悲哀道：“开房。”
汉语博大精深，里卡多的理解水平显然没到那个层次，迷迷瞪瞪地“哦”了一声。
然而克里斯蒂亚诺确实是奔着开房去的。晚上天黑之前，他找到山野间一栋护林队的二层水泥房，宿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但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周遭落满了灰尘，厨房里还有半罐煤气和锅碗瓢盆。
他把车巧妙地堵在大门处，成为严严实实的屏障，车门正对楼道出口以随时应付突发圌情况。然后花了半天时间清扫卫生，整理床铺，烧开热水，小火上慢慢炖煮着一锅温暖喷香的菜肉粥。
“里奇？”克里斯蒂亚诺蹲在床边，捏捏里卡多熟睡的脸，温柔而严肃地教训：“今晚辞旧迎新，听话，咱俩都必须洗个澡，不然不能去晦气。”
里卡多发出平稳有规律的鼻息。
“你再不醒的话，罗哥就帮你洗了哦。”
克里斯蒂亚诺等了片刻，自言自语道：“看来确实是想让罗哥帮你洗……好吧。”
他小心翼翼把毛毯打开，脱下里卡多的外套和衬衣，又把鞋脱了。然后他做了会心理建设，反复默念社会主义八圌荣圌八圌耻和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才脱下里卡多的长裤，尽量不去看怀里光圌裸的身体，把里卡多抱进浴圌室，放进了热气腾腾的浴缸。
这一路来颠沛流离，如今能洗到一个热水澡，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里卡多刚躺进浴缸，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朦朦胧胧抱住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手臂。
“别乱动，水洒出来了，嘶……”
克里斯蒂亚诺坐在浴缸边，捡了块肥皂头，胡乱在里卡多浸透了水的身上抹了几把。这对他来说确实非常困难，倒不仅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问题，而是里卡多本人非常不配合，半梦半醒间似乎对克里斯蒂亚诺的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总是挣扎着想抱住，弄得水花到处都是。
克里斯蒂亚诺上半身被溅满了水，军装衬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让他颇有些烦躁。
“里奇同志，请配合一点。”克里斯蒂亚诺点着他鼻尖认真说：“再这样打你屁圌股了哦。”
里奇同志鼻腔中发出模糊的呢喃，沾满水汽的头发湿漉漉贴在修长的脖颈上。
克里斯蒂亚诺不敢细看，赶紧别过头去喃喃道：“待会再打。穿上衣服了再打。”
Omega信息素混杂着温热的水蒸气，让克里斯蒂亚诺的心脏无端跳得厉害。他屏住呼吸，出去喝了几大口冰水，沸腾的热血终于稍微冷静下来。
赶紧一鼓作气把澡洗完，煎熬过去就没事了。
克里斯蒂亚诺这么下定决心，随手把湿漉漉的衬衣脱了，赤|裸上身只穿长裤，推门走进浴圌室，然后当头一愣。
——就他出去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卡多竟然醒了。
里卡多坐在热水里，刚清醒有些懵懂，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正露出健美彪悍肌肉的克里斯蒂亚诺，愣着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