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交往一周年的时候,灰原笑着问江户川:“当时你那通蹩脚的告白,是不是赤井先生教你的。”
江户川一怔,瞥了撇嘴角:“喂喂,灰原。”
“看来真是这样啊。”灰原抱着手笑着,“你啊,对于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开窍嘛。”
“反正我还是成功了。”大侦探又扬起了他那自信的微笑。
灰原也笑了笑,却在想,虽然那时候他表达得蹩脚,但是她听明白了他的真心,这就足够了。
“对了大侦探,”灰原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这是要带我去那儿呀?”
每次江户川约灰原出去,总是不提前告知她要去哪儿,她也一向懒得过问,只管跟在大侦探身边,反正很安全,去哪儿都一样。
“怎么,”江户川偏过头去悄悄看了一眼灰原,“忽然关心起去哪儿了?”
“会经过化学院的楼吗?”灰原问,“我有个东西放在那里,想顺道去拿一下。”
“会的。”江户川好奇起来了,“有什么东西非拿不可吗?”
“这就不是大侦探你的管辖领域了。”
“诶诶?那好吧。”江户川一副吃瘪的样子,“说起来,今天我们是要去见一个故人。”
灰原并不关心这个事情,见谁不都是见么,只要是江户川陪着,那便没什么不愉快。
到化学院大楼的时候,江户川就在楼下等着。等着的时候,他看着那空空的楼道,心里总是会默默地回忆起第一次对灰原告白时的情景,但是现在回忆起,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苦涩了,更多的是一种看过去自己傻样子的乐趣。想起灰原那一句“回去记得要卧床休息,多喝水,不要吃油腻食物,最好给额头敷上冰袋”不禁笑了起来,就连拒绝他的样子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灰原下楼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沓纸,她神秘地一笑,将那沓纸递给江户川:“这些实验报告,是送你的礼物——交往一周年纪念。”
“啊啊?”江户川有些不明所以。
灰原不多解释,只说:“好啦,继续上路吧!”
江户川一边走一边翻看着那些实验报告,仅仅翻一下每页的标题他就服了灰原。
什么“探究确认交往关系时大侦探的紧张程度”、“探究大侦探探案表情与探案进度的关系”、“探究大侦探的心理年龄”、“探究大侦探读劣质侦探小说的情感变化”、“探究大侦探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探究大侦探在音乐课上如何打发时间”……简直就像两年前灰原和赤井联手设计的“失忆部分测试题”一样,把他这个人的方方面面都像是彻底看穿了一样。
“灰原,谢谢你。”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嘴角便扬了起来。
今天来见他们的是岸谷先生。
灰原一惊,忙和岸谷先生打招呼。
岸谷先生衣衫齐整,头发也好好理过了,整个人看上去气场不凡。
“好久不见。”
“你能从悲痛中走出来,真是太好了。”
岸谷先生笑了笑:“想起她还会感到令人窒息的悲怆,但是,我不想让她失望。”
这一年来,岸谷先生慢慢地从伤痛中走出,他卖力工作,并且开始从事慈善事业,去帮助那些心中藏有童话但现实太过悲哀的小孩子们。他听说江户川和灰原现在正式交往了,若有所思:“那时候就觉得你们像是在交往。”
“那时候没有的事吧!”灰原忙否认。
江户川却笑了笑:“说不定就是这样啊……就是那时候你表现得十分别扭罢了。”
岸谷先生笑了笑,看向正想开口反驳的灰原:“灰原,谢谢你。”
江户川一脸惊诧,也看向灰原。
灰原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十分相似。”
岸谷先生向江户川解释,灰原在过去的一年里一直和他保持着信件上的联系,她向他讲述她和江户川的往事,告诉他虽然这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了,但是至少他知道她深切地、热烈地爱过他,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愿意看到他失落、悲怆、颓废的样子,所以要振作起来,还有那么多可爱的小孩子喜欢他,还有那么多的童话故事可以书写。
岸谷先生笑着说:“你们能够这样圆满,没有就这样擦肩而过,真是非常幸福。”
江户川伸出手,拍了拍岸谷先生的肩:“你能从那件事情中走出,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这里面灰原的功劳可大了。”岸谷先生又看向了灰原。
灰原笑了笑,对他说:“彼此彼此。也是你让我明白了,两年前赤井先生对我说的那句‘不要放手。属于你的谁也夺它不走。’究竟是什么意思了。说起来,今天不去看看星野么?”
岸谷先生沉默了一下,缓缓说:“清晨的时候,我去看过她了。我时不时会去看望她。忙的时候,要是去不了了,我就会看看天上的星星,想着她是其中的哪一颗,在对我眨眼对我微笑。”
“我们一起去看看星野吧。”
星野的小墓上立着一个小石碑,上面刻着“坚强温柔善良勇敢的公主殿下”。
墓碑的四周杂草都被岸谷细细地清理过,墓前放着几束灼灼然开放着的妖艳的玫瑰。
“我时常想如果我当初不曾推开她的情形。”他缓缓地说道,“她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我那时候可真傻啊……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还看不到。”
灰原望着岸谷先生坚毅的侧脸,安慰他道:“正因为你心里是温柔善良的,所以你才会犹豫,星野喜欢的正是这样温柔善良的你。”
“十四年前的那起案子……我那么做,是因为我想为我死去的、无法伸冤的父母报仇,那时候我的内心充满了仇恨。”岸谷先生好像深深地陷入了回忆,“但是下手的那一天,那户人家的窗外路过了一个小女孩,她甜甜的笑着,对正要去杀人的我笑着说,早上好大叔叔,我的力气太小,用钥匙打不开自家的大门。我不忍丢下她一个人站在外边,于是我帮她打开了她家的门。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她对我说,谢谢你,你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善良的大哥哥。我当时心内一颤,想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就发凉。但是那时候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想,就算拖了这一点时间,也被小女孩记住了面容,这起密室杀人本身策划的意义消失了,我还是要去杀他。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因为心绪繁杂,我最终失手了……”
岸谷先生顿了顿:“但是最终让我放弃仇恨的,是星野。她在初中时代就喜欢我,我那时候总以为她更喜欢川岛一些。她时常来狱中看我,和我讲外边的世界,讲她心中的童话,也听我讲述我心中的仇恨。她用她的方式慢慢地化解我的仇恨,她对我说,没有必要,冤冤相报,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她又编了好多好多童话故事给我听。我那时候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但我一直觉得,她不会属于我。直到看了最后的日记和童话……”
岸谷先生苍凉地笑了笑,深邃地望着那方小小墓碑。
灰原和江户川站在他的身后。岸谷先生说,他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懂得他的心境的人。
他们告别的时候,岸谷先生笑着说,你们要幸福啊。
江户川和灰原也对他说,请多保重。
回到东京大学的时候,暮色已沉。他们的身侧尽是枯木,看上去有些萧索。风呼啦啦地吹着,将灰原和江户川的脸颊都冻得通红。他们一路沉默着走,想着岸谷先生和星野女士之间令人嗟叹的爱情故事。
也许是月光柔和了这一切,又或者……谁知道呢。沉默被打破了。
江户川轻轻对灰原说:“灰原,谢谢你的礼物。原谅我,我……无以为报。”
灰原笑了笑:“谁要你的礼物了。”
江户川转向灰原,温柔地拉过她来,轻柔地环着她。灰原一愣,大侦探的唇已温柔地贴上了她的唇,好像轻羽般,轻轻地吻着她。月光沉静地环在他们四周,好像在营造一个旖旎的梦境。
“灰原。”
“嗯?”
“我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