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正喝着一口浓茶。妈妈拿过收音机,换了别的频道,唱戏的曲儿出来。秦怀秀知道她丈夫是喜欢听戏看戏的,于是放了这个给他听。果然没有一会儿周天雄就附和起来,嘴巴跟着收音机里唱戏的节拍也咿咿呀呀。妈妈一看她丈夫这般模样就偷笑,摇摇头继续织毛衣。可是织着织着就看到了惜文的那个破书包和很脏的风衣,她走过去拿了风衣和书包。
“谁给他这衣服穿的?”迷惑着,把衣服扔到洗衣桶里去,拿书包又坐到沙发上。细细观察惜文的书包,真是又脏又破,不像个书包倒像个麻袋。
倒出惜文的书和日记本以及那支钢笔。那本书她是知道的,虽然她没有看过《瓦尔登湖》,但知道有这么一本书,书的扉页写着惜文的名字。那支钢笔和日记本她倒是没注意,便拿起钢笔在灯光下仔细瞧着,崭新的挺漂亮,虽然没墨了,又拿起那本厚厚的日记本,真是沉,她一只手都拿不起。书也是非常新的,惜文之前两个月的流浪生活并没有让这日记本有什么褶皱。秦怀秀打开一看,见到的全是惜文一篇篇字数不多的日记。她很好奇,想翻阅,见四周没人,爸爸也在看报纸,她便从头开始一篇一篇地看过去。这不看还行,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哭,继续看之后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只是听惜文说了一下他之前的那些遭遇却从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惜文在林紫山死去后这段时间的辛酸史。
秦怀秀哭得很伤心,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周天雄嘴里还哼着曲儿,但他那声音没妈妈的哭声大,因而察觉到他妻子的哭声,转头一看,妈妈满脸泪痕,惊讶非常。
“呦,你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拿惜文的日记本过来,摊开给他看,“你看看,这是孩子的日记。”
“我知道。”
“你看看再说!”妈妈叫道,他便看起来。妈妈还在一边解释说,“我们只是在医院听惜文说了他的情况,但具体他是怎么过的我们都不清楚,没想到这孩子把这些全写到日记里去了!”她还是揉揉哭红的眼睛,时而呜咽一两声,周天雄看了几篇,放下,“这虽看着难受,不过你也不必这样,别哭了,都三十好几了!”
妈妈却叫起来,“你没看后面,你看他跟狗抢东西吃,他腿上的伤口原来是被狗追跌倒被石头割破的,流了那么多血!”于是翻给他看。周天雄见她这样,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自己的女人就是如此心地善良。把那本子抓过,扔在一边,把妈妈搂在怀里。
“怀秀,别翻了,那孩子日记本里再苦再痛的遭遇我也经历过!要知道,我可是亲眼目睹我的父母惨死在日本兵的血刀之下的!我也流浪过,我也差点饿死。但是天不愿意让我死的,你是知道的,因为我还要遇见你。你的父母起先也不同意让你跟我,直到我当了上校,他们才同意你过来。我那时候发誓一定要好好爱你,保护你的,现在我同样要爱你和小军,不让你们受一点点伤害!当时你是那么好的姑娘,是你救了我的命,你的心肠那么软,遇见什么伤心的事情都难免流泪,到现在十多年了还是这样!我那时候答应不让你流泪的,所以怀秀,你别哭了,惜文那孩子也是命苦,不过至少现在他很好,你不用为他那些过去的遭遇而难过了!”秦怀秀在她丈夫怀中,抬头凝视她男人,楚楚可怜的眼神,
“你说的我怎么又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一直爱我的,我从来不后悔过的。可惜文那孩子,他和你不同,我们小的时候,国家还在到处打战,鸡犬不宁,每一天死很多人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新中国成立了,国内也太平了,可是惜文他还要受那样的苦!”
“你说得对,惜文这孩子是不应该受这样的苦的,”周天雄很无奈地叹一口气,“我能说些什么?这一切全是那些红卫兵造成的,让他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
“我们要好好待他,让他在我们家快快乐乐的。”妈妈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也不早。这边惜文想要睡觉,但觉得有什么事没有做似的,想一下知道是忘记写日记,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自己的书包,想想才知道是放到客厅的凳子上一直没拿上来,于是跑下去拿。跑下楼,搜寻着却不说话,夫妻二人看到他上身只穿着毛衣。
“惜文,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