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书房缘何要设在祠堂旁边，一直是自己不解之事。想来想去大抵只有要满门儿郎时时刻刻在先辈眼皮子底下。】
【不过杨家不算诗书传家，大多都从了武。真来这里的寥寥无几，大抵也是设在这里的缘由之一。】
【抱着书被三叔拦下，他接了手，自己也就愣一愣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跟过去喊】
：三叔。
【夫子的确不错。唯一问题是灵修，他天生对此道有灵性，真正问起来问题，能把夫子问得哑口无言。而自己】
：尚可。夫子布置的课业我都完成了。
【只要不和灵修比。】

百度有病，暴躁

【接过茶盏合在手心里，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
：三叔。
【他的身世自己知晓一二，大概是从小知道有大哥，对这种事自己没太多反感。唯一抵触是祖父为什么要维持一个恩爱表象，最终伤害所有。若他对三叔生母生情，明了告诉众人，又该是如何呢？】
【停了一会才重新开口，语速由慢到快，一点点坚定】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谢谢三叔。
：只是您……有些问题我不懂，能问下您吗？
【差点脱口而问的你要去哪被咽回去，他不说大抵是有自己衡量。自己何必多问。】

【雕铭盈阶，群儒恭于己责，诉以坤乾相推日月朗替，诡谲诈变。躬身挽一臂融风唤荷，步以鸣玉错错，置盏于几，霖霖露霜于盏间微漾，碧波安流】你且说，我若不知把你八叔唤来，他趋事缜密，行书韬慧，必定知道。
【忽倾一目】不过你行走中庭，文翰如涛林丛立，多问问他人也好。

【或许是佛寺的安静祥和，抹杀了他身上杨氏血脉带来的杀伐之气。也或许是某种奇怪的变异，让他这一辈的杨家人，从文的更多。】
【但自己奇异得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哪怕只是为了眼下两两相对时，能从对方身上得到的一丝安心。这安心令自己摇一摇头，笑说】
：算了。不过一些课业小题，问不问也没大碍，不急于现在。
：待三叔回来再说也成。
：八叔最近心里有事，还是莫扰他了。
【从八叔给了自己那封信后就一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担心什么简直不言而喻。自己不甚想往他眼前晃，生怕又看见他长吁短叹，连着自己也是难受】
：三叔行李可备好了？莫缺了短了什么，纵路上能买，也是不便。

【乌金薄西远，琉瓦始合冰。风缓渡长河，霜封群阶凉。舜禹仍余荒岁，饥寒阻于寒门，我累阶砌瓦求当世丰年】有人报备齐全，想是妥当了。再来有一事，我看着你岁数也长，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其实自己这样人家收拾东西总不是自己动手，只是自己总觉得不自己过问就不放心。眼下他既然说了没问题，自己也就放一放心，转而去应对后句。】
【那本是自己想问他的话，却终于没能问出口，生生收了回来。眼下被问起，呼吸一窒间便露了真迹。】
【将来。】
【将来如何，自己很少去想。以前是常常想的，想自己做了将军，统领百万兵，该如何在阵上纵横杀敌，如何阻敌于山海关外。】
【都没了】
：我……
【那喉间涩意提醒自己犹未释然，而自己却勉力一笑，去对他说】
：我想，哪怕不能上阵，也并不想无所事事。
：殿下已渐渐不需要伴读，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我不适合做文官，我不似殿下明慧，不似八叔他们一样聪颖。我也似乎并不适合做官，官场上那些纵横往来，我始终下不去手。
：三叔，我该怎么办呢？

【登太阿之极无不望远，凌日升之初观绝上下。囿一方天地，见天光拆云，游清浅缓溪，何以腾碧空而肃起。】上下穷极，没有走投无路的道理。你自己不知如何是好，我也没法指点。不过路有很多条，或是寻迹按轨的走，或是离经叛道的走，也没什么区别。家里，也不只有文官。

【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武官，吗？自己还能有一天走回自己原本的命运之途上吗。】
【我当生于边疆。】
【亦当死于边疆。】
【我当以武立身，也当死于兵刃】
：好。
：离经叛道太累了，我还是走前人走过的路吧。
【笑着重新抬头看他】
：谢谢三叔。

【石泉漱疏影，幽柏弥沉香。院有清莲满缸可濯神思，我原想借青柏寒冽，予他寒冬不凋。】你……好没意思啊。
【伸一指薄秀林兰风，弹其额首，穷乎济济薄叶。】我的意思是，四时合其序，何必纠缠选什么，大不了都试一遍，总有合适的，我先给你找个地方送出去，不行再换。

【受他一指于额，猝然呼痛】
：嘶……
【茫茫然抬眼，伸手揉一揉被他弹过的地方，十分摸不着头脑】
：啊？
【他一言道来却是容易，惹自己苦笑放手，不知该作何答案，心底挣扎两句，只好说一句】
：您这是当我烫手山芋？且先换人拿着再说？

【岑山小而孤险，此去万仞豁谷，不知几何。箭竹猝生于聆风之阿，流水庇于群山环拥之间。揽蹊径长跻，拓八音合鸣。】
这不是你才说要照着前人路子走，我如今把你送出去你又不乐意。难不成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的？

【细想了想，他说的竟也很有道理。便坦然承认】
：是，是我不对。
【含笑应下，却对他后句又思索再三，摇了摇头】
：您先下问我，我却是也不清楚。
：幸而尚有时日，并不急在眼下一时三刻。
：天下好手云集，三叔，且让我凑完这个热闹，再烦这些俗务嘛。

【夜渐沉，风叩群烛频音律，铜漏拍节催月昏。疲侵神乏，应曰】好，我知道了，夜也深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