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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白莲教余孽,大岳山道人。
龙蛰于渊,趁风雨而行。
这三名年轻道人使出的正是九宫游龙剑中的“蛰龙出渊”。
白玉京不敢让姚明月出手,怕再伤了这群道人,那真的是惹上大麻烦。腰间剑光一起,借着老和尚教的那一招剑式,剑光一转,如圆圈般,凭空生出无尽吸力,将那数名道人的长剑吸附在一起。
那三名年轻道人只觉虎口一震,手中长剑纷纷脱手,不由都发出一声惊呼!
“好剑法,让贫道来见识见识你的手段。”黄师琮神色一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玉京这么一位年轻道人,竟然有如此精妙的剑术。资言,资辉,资寅三人剑法在武当第三代弟子中虽然算不上名列前茅,但放到江湖上也是三流高手。
不想,竟被这年轻道人一剑卸了兵器,这说出去有几人能信?
白玉京见黄师琮要出手,不由急道:“黄师兄慢动手,且听我一言。”黄师琮听白玉京这么一说,才缓缓道:“你这道士是何门何派,为何要护着这妖女?”
姚明月脸色微变:“你这臭道士,谁是妖女?”说完,朝白玉京说道:“小道士,你不用挡在我前面,我倒要看看这臭道士有何本事?”
黄师琮顿时怒气上涌,面如枣赤。白玉京苦笑一声,说道:“黄师兄,贫道乃全清子真人门下,还曾在贵观中待过数月,承蒙张松溪真人看顾。”
白玉京这话不说还好,黄师琮听白玉京说到张松溪,哪顾得上白玉京说的全清子,顿时惊道:“原来你还和魔教贼子有关,怪不得处处维护这妖女!”白玉京哪里晓得,黄师琮最要好的师兄张师重就是在那一晚上参与了围攻张松溪妻女,被张松溪妻子重伤而亡。
黄师琮愤怒之下,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剑已经到了白玉京身前。白玉京顿觉右手腕一寒,此人所刺得正是他的神门穴。换了其他人绝对躲不过这一剑,毕竟武当派的神门十三剑闻名天下,剑如浪潮,一剑快过一剑,剑剑不离神门穴。
但白玉京已经贯通任督二脉,算得上半个真气大成的人物。虽然来不及扬剑招架,但真气之雄浑远超黄师琮想象。只见他手腕一转,屈指一弹,正中剑尖一侧。
“叮”得一声,半截剑尖闻声而断,弹飞了出去。
这一幕落在那三名年轻道人眼中,不由都倒吸一口寒气。纵然是黄师琮也被吓了一跳:“此子好精湛的真气!”
姚明月倒是淡然,早在白玉京与那巨鳄争斗时她就看出白玉京真气之雄浑,不逊于她,能施展出这等屈指断剑的功夫也不足为奇。
这一下黄师琮是进退两难,白玉京刚才施展那一手显然是想让他退去。但他若真因为白玉京武功高深而退去,那岂不是落了武当派面子。
就在这时,姚明月突然看向远方。
“万超生,你哪里逃!”一声叱咤如惊雷,伴随着一道身影朝这边掠来。这是一个身披麻衣的老和尚,面容悲悯,在其身后还有一道身影,身穿灰色道袍,手持长剑,杀气腾腾!
万超生三字一出,姚明月神色一变,她总算是明白这海龙王祭祀为什么要处子女儿身。
白玉京是不知道万超生大名,但江湖上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此人乃是白莲教余孽,修行赤日宝典。只是这门功法至刚至阳,容易走火入魔,必须采取女子之纯阴,方能调理阴阳。所以这门功法也被江湖人视为邪功,凡修行此法的人必定是歪魔邪道。
黄师琮突觉手腕一疼,手中长剑已经被人夺去。再定睛看去,一抹火红色掠起。璀璨的剑光仿佛天河决口一般贯通长空,昏黄的夜色也瞬间一白。
剑光之中一道怒喝传来,又听的一声惨叫。
一只血淋淋的手臂跌落,那麻衣老和尚以极快的速度朝另一旁飞去。但他被姚明月这一剑斩断手臂,身形不稳,轻功明显没有先前迅疾,随之被他身后赶来的老道一剑洞穿后心,毙命当场!
而姚明月又折身回来,长剑弃置一旁,仿佛怕那剑上鲜血染了衣衫。
黄师琮此时却是冒了一身冷汗,这妖女之武功竟然比那年轻道人还要高上几分。而且出手之狠辣,更是犹有过之而不及。若刚才资言他们三人的长剑不是被那年轻道人挡下,怕是已经成了三具尸体。
不过,看到那灰衣老道,他又稳住心神。有王师叔在此,也不必惧怕这二人。
“那万超生是何人?”白玉京本来想问姚明月,却见那灰衣老道徐徐走近,在他身后一群龙祝也被一群武当道人赶了出来。
姚明月谨慎地看着那灰衣老道,灰衣老道也略有警惕地看着姚明月。姚明月刚才那璀璨的一剑,纵然是他也心有余悸。老道还未开口询问,就听一道声音传来:“可是王道长,小道见过道长。”
那灰衣老道正是白玉京当初上武当时见过的王友仁道长。
王友仁不由仔细打量白玉京一番,只觉得眼前这道士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毕竟,时间隔得有些长,白玉京这两三年也长高不少,竟没有认出来。
“王道长,小道白玉京……”
白玉京的话还没有说完,刚说出白玉京三个字时,王友仁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是白玉京,当初那个小叫花子?可算把你找到了,全清子那老秀才为了你都差点和我翻脸。对了,你去过葛皂山没有?他这几年一直在找你,还深入湘西苗疆。”
这王友仁的性子倒是和先前一样,白玉京都还没回话,他就说了好多句。
白玉京听他这么一说,想到那个考校他道经的老道士,不由鼻子一酸,原来他还一直在找自己。而在白玉京一旁的姚明月听王友仁说到小叫花时也是神色一怔,偷偷看了白玉京一眼。
“是我对不起恩师,一直未能去葛皂山看他。”白玉京说道,“恩师他还好吧!”
王友仁却是笑了:“老秀才身体好着呢,你没事就好。掌门师兄当时也是疏忽,怎么能让魔门的人把张师兄的女儿掠走呢。”
白玉京听了他的话不由一惊,难道当初那魔道中人上山时那位齐掌门都看在眼中?
“师叔。”黄师琮却是连忙提醒了王友仁一句,王友仁自觉失言,不由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本来是来铲除这些伤天害理的龙祝,没想到道长你们先我们一步。”白玉京笑道。
王友仁脸色一沉,“可惜钟师弟,我说区区一**怎么能奈何得了钟师弟,谁能想到这么一群龙祝里竟然隐藏着白莲教余孽。那万超生武功之高,若不是这位姑娘相助,老道我也奈何不了他。”
说到这,不由道:“老道待钟师弟谢过姑娘。”
姚明月却是一脸不领情,冷笑一声。王友仁不由有些尴尬,黄师琮连忙将他拉到一旁,将姚明月害了李资赢的事情说了。
那其他武当弟子听黄师琮说姚明月害了李资赢,都纷纷围了上来,暗暗拦住了白玉京二人去路。
“你们都在此作甚,还不把那些龙祝一一绑了,待会送到官府衙门去。”王友仁叫道,“姑娘,你和我们武当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玉京也连忙道:“姚姑娘,这位王道长是个好人。”
姚明月这才淡淡说道:“那李资赢霸占了人家闺女,又不给人家名分,还敢调戏本姑娘,本是自找苦吃!”
“李师弟不是这样的人。”突然一名年轻道人反驳道。
王友仁冷哼一声,看了看黄师琮,说道:“你去把这事搞清楚了,我和白玉京有些话要说。”黄师琮听了,点头称是。他又朝姚明月说道:“这位姑娘,若真是我们武当弟子的过错,老道定会给你个交代。”
“那大可不必,我已经惩戒过他了。”
白玉京见姚明月的话让王友仁有些下不来台,连忙道:“道长,姚姑娘说话一直这样,你不要介意!”
姚明月白了他一眼,说道:“这儿的事既然了了,小道士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
白玉京看了看王友仁,又看了看姚明月。他还没有说话,王友仁却是说道:“姚姑娘,你还不能走。事情还没有搞清楚,老道劝你还是暂留一会儿。”
姚明月哈哈大笑,没有看王友仁,反而看向白玉京:“你不走是吧?”
话毕,身影顿时如升腾而起的火焰,没入密林中。王友仁连忙起身追去,白玉京连忙紧跟其后:“道长……”
王友仁这一追就发觉他的轻功远远比不上姚明月,姚明月每一步落下,就如那盛开的莲花一般,惊艳不可方物。明明看起来就近在咫尺,却又瞬息数丈开外。
这让他想到江湖中失传的一门绝世轻功,不由轻叹一口气,暗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小姑娘也不知是何人传人。”
白玉京见王友仁突然停了下来,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若王友仁和姚明月争执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相帮。两人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面面相觑。
王友仁不由道:“你这几年都在哪儿,可把老秀才给急死了。”
白玉京这才将他那晚被人掳去的事情说了,王友仁听他说道那人黝黑,顿时惊道:“原来是魔门的黑无常乌鳢,那你怎么从他手上逃脱的?”
白玉京又将后面的事情说了,听到白玉京双目失明王友仁不由暗暗伤神,所幸如今白玉京已经双目痊愈。而听到是老和尚从乌鳢手上救下他更是惊叹:“原来是他搭救了你,这也算是你的造化。”
三痴和尚,诗书剑三绝,三十年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友仁也没有想到,这位偌大声名的三痴和尚会一直流浪塞外,终生不踏入中原。
等白玉京将他这些年的所有事情讲完,那黄师琮也弄清楚了事情真相。
李资赢在襄阳城中喜欢上一位姑娘,后来两人好上了。他又生性多情,习惯性沾花惹草,所以不想早早与那女子结婚。这事也不知怎么被姚明月知道后,姚明月存心去找李资赢麻烦,李资赢那性子,见姚明月长得美貌,不由花嘴了些,所以就被姚明月伤了。
“纵然是李资赢有错,她也不必割断他手筋吧!”黄师琮恨恨道。
白玉京虽然觉得姚明月有些过了,又想到李资赢还敢调戏姚明月,反而觉得有些解气。
王友仁虽然恼恨姚明月伤人太重,但在白玉京这外人面前,不由骂道:“他李资赢若不是仗着武当弟子身份,哪里敢到处花心。你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说到这又想到李资赢还在养伤,继续道:“虽然手筋断了,接起来怕也拿不起剑,但笔还是能拿的,让他抄写道德经三百遍。”


37楼2019-04-02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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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19-04-11 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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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功法入常境,先天须养神。
          “他还没有醒吗?”
          “公子,西华苑的李大夫都看过了,说他的伤恢复地很好,但这都七天了,还一直昏迷不醒。”答话的是一名很耐看的北方女子,身材高大,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袄,也遮掩不了她那丰盈的身姿。
          问话的是一名英俊的青年,青年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如大鹏展翅欲飞,正是叶希鹏。
          “带我去看看。”
          那女子点了点头,带着叶希鹏来到一间偏房,火炕上躺着的赫然是白玉京。在那女子看来是昏迷不醒,但叶希鹏却能感受到白玉京绵绵悠长的气息。
          这好像就是在睡觉一般,那怎么会一直不醒?突然,叶希鹏看了看窗外,不由开口道:“你先下去吧。”那女子轻轻地出门,又听叶希鹏的声音传来:“把门带上,去把我收藏的杜康酒温上一温。”
          那女子走后,一道身影从窗户口飘了进来。
          “叶兄,小道士还没有醒吗?”竟然是贾宝玉。
          叶希鹏看着贾宝玉嘴角噙笑,缓缓道:“若不是前两天听佘石明那老道说刺杀小阁老的人当中有一人剑法高明,竟然是传说中的太白剑法,叶某真心不敢想象,贾兄竟然是太白剑客。”
          贾宝玉听了,丝毫没有震惊的神色,看着昏迷不醒的白玉京,淡笑一声。
          “叶兄会陆炳的大禹开山式,难道叶兄就是陆炳不成?”
          叶希鹏摇了摇头,神色一正,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冰冷:“那么,贾兄,你告诉叶某,眼下有一个加官进爵的机会叶某要不要把握住。”
          “加官进爵?眼下还有这等机会,叶兄已经是锦衣卫百户,不如让给贾某。贾某一介白身,正想着当一当朝廷鹰犬的滋味。”贾宝玉的声音始终不变。
          “一个是刺杀小阁老的刺客,一个与太白剑客有关,贾兄你说拿住这二人是不是天大的功劳,既勾搭上了小阁老,又讨好了陆都督,加官进爵还不是小事一桩。”
          “哦……”贾宝玉似乎才反应过来,声音拉得很长。“原来要恩将仇报,卖友求荣才能当朝廷鹰犬呀?”
          “哈哈哈……”
          突然,叶希鹏一阵长笑。
          “只可惜叶某也厌那小阁老的嘴脸,这桩美事叶某是无福消受。贾兄既然来了,不如尝一尝我珍藏的杜康酒,皇宫大内流出来的好东西。”
          “恭敬不如从命,也省的恼了某人,某人又得说什么加官进爵的事情了。”
          “贾兄多虑了,刚才叶某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贾兄可知道白道兄修行的是什么功法,这都七天了,竟然还没有苏醒。”
          贾宝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公子,酒温好了。”
          等叶希鹏和贾宝玉二人走后,谁也没注意到白玉京原本平躺着的身子,突然侧了过来,逐渐头脚相连在胸前,仿佛在母体胎中一般。他的气息越来越淡,呼吸似乎慢慢停止。
          大约半刻时间后,那女子来到房中时愕然发现白玉京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不知道的是白玉京修行的胎息经无意中达到了常境,自身如胎儿,天地为母体,周身亿万毛孔皆为呼吸之门。想当初,全真教王重阳步入先天时候就是这等情形,江湖人称“活死人”。
          当然,这不是说白玉京达到了先天之境,只是他的身体因为修行胎息经有了部分先天之象。而欲要步入先天,白玉京还差一步,就是养神。
          天有三宝,曰日月星;人有三宝,曰精气神。
          道经有言:是皆不外神气精三物,是以三物相感,顺则成人,逆则成丹。何为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何谓逆?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金丹乃成。
          这话讲得正是人如何由先天形成,又如何才能返回先天。
          它说天地虚空产生神念,神念落入母胎之中演化生命之气,气生而凝结精血,精血铸就胎儿,这就是人如何形成。而如果想要步入先天,则必须逆向而行,打磨身体积累精血,精血壮大才能生出真气,而真气孕养出神才能成就先天。
          至于炼神还虚,成就金丹,也只存在传说之中,江湖上未尝有此等真人。
          江湖鱼龙混杂,那些不入流的基本都在打磨身体阶段,只会些拳脚功夫。而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往往能登堂入室,体内生出真气。至于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二三流高手,就关乎真气浑厚和功法高明与否。
          若能真气孕养出神那都是先天高人,这等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白玉京自昏迷后,身体自然而然运行胎息经,因为白玉京的意识昏沉,所以更贴近胎息经的“心不动念,无来无去”,竟然让他因祸得福步入了胎息经常境之境。
          所谓常境,太上有言:知常曰明。入得常境,就是彻彻底底明悟胎息经。
          若说以前白玉京运行胎息经时都要保持一念不起,而如今就无所谓有无杂念。就如此刻,他似乎已经死去,没有呼吸,没有意识,但胎息经却自发运行。
          而他的意识却仿佛被剥离出来,沉浸在一个虚幻而又玄妙的世界,恍如梦境。
          在梦境中,佘石明那一招“水善利万物,不争而争”一遍一遍袭来,那一挂碧川逆势而上,绝云气,破九霄,化作天河,席卷万物。在这道剑光面前,一切都被破灭。
          白玉京依旧是施展“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每一回都被无情击碎。他又换了龟蛇剑法,也不知多少次尝试,都一一败下阵来。
          防御终究是挡不住这一剑,不由改变剑法,以攻代守,以攻对攻。
          “盘蛇出洞” “巴蛇吞象”
          他换了数种剑式最终都被那一挂天河摧毁殆尽,但他的意识似乎陷入某种执念,誓要破掉这一剑。最后他的剑法似乎没有了剑招,如老和尚所说“所谓招无常式,双方招手无非攻与守”。
          他的剑击出,似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震荡,如一重重波浪一般。江湖上曾经有人创出一门掌法名唤长江三叠浪,劲气就如浪潮三叠,一叠强过一叠。而白玉京这一剑较之长江三叠浪十分相似,但不重气劲,而重叠数,如数剑叠加一般,产生一种极强的震荡之力。
          这一剑落在佘石明的剑光上,顿时将那道剑光震荡开来。
          佘石明一剑被荡开,空门大露,瞬间被白玉京一剑洞穿咽喉。
          “公子,公子,他好像是死了。”
          一阵焦急的步伐声传入耳中,白玉京悠悠中醒来。他睁开眼的刹那就看见了脸露急色的贾宝玉和叶希鹏,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女子。
          “叶兄,贾兄,你们怎么在此?”
          白玉京又看了看周边环境,不由有些疑惑。他隐隐记得那戴斗笠之人救了自己,却听贾宝玉笑道:“小道士,还没死吧,刚好叶兄把美酒都拿出来了,一起喝酒。”
          白玉京听了顾不得多问,正欲起身,结果遍体疼痛,不由哎呀一声。
          “叶兄,你看小道士那猴急样,伤势没好就想喝酒。”贾宝玉笑道,叶希鹏也笑了,朝那女子说道:“你去把那温好的酒带过来一坛。”
          “是你们救了我?”白玉京苦笑一声,当没听见贾宝玉的调侃。只是那戴斗笠之人,白玉京脑海深处却是闪过一道红裙。
          叶希鹏正欲说话,贾宝玉抢先道:“小道士,这次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叶兄,这天子脚下,也只有他这个锦衣卫百户才有本事将你救下。你说你一个小道士竟然去刺杀严世蕃,你真当你功夫江湖第一?”
          “还好这次那阴阳老叟没有出现,不然你哪还有命逃出来。”
          白玉京不由想到那个丁姓汉子,摇了摇头,朝叶希鹏说道:“这次麻烦叶兄了。”
          叶希鹏笑道:“白道兄你就在此好好养伤,东城兵马司的人虽然按照你的长相画了通缉令,但我已经暗中说通了画师。等你伤好了,只要你不穿道袍出去,一般不会有人查你。”
          贾宝玉听到这儿不由哈哈大笑。
          “我说那通缉画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像呢,原来这是叶兄你破费了的结果。”
          “那画师哪敢让我破费,你真当我锦衣卫百户是假的,他老婆孩子我们都一清二楚。”叶希鹏笑道,“现在人都是惧威不惧德,钱财虽好,不如吓唬吓唬他。”
          这时,那女子也将杜康酒带了过来。
          顿时,整个房间酒香四溢,白玉京不由道:“这是何等美酒,竟然如此香浓。”
          “这是叶兄从皇宫大内弄来的,可不多就几坛而已,今日我们定要将它全喝光了不可。”
          “那可不行,白道兄伤势未愈还是少喝点为妙,怎么也得给叶某我留一坛做收藏。”
          接下来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白玉京将近两个多月都在养伤。等伤好了后原本还想去严府守着,他不指望能刺杀严世蕃,但还想着帮丁茂春报仇,将韩少君擒住。但听叶希鹏说,那韩少君自受了伤后就偷偷溜出了京城,一时难知去向,也只好作罢。


          47楼2019-04-13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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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19-04-16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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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昔年曾抱恨,今夜了私仇。
              “玉成子,你可还记得五指山?”
              白玉京这话一出,玉成子脸色微变,他仔细打量白玉京一番,疑道:“此人提起五指山,莫不是……”想想那陈遇仙的徒弟此时应该与白玉京年龄相仿,不禁心中暗喜:“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自己寻上门来,这不是老天假他之手为贫道送来胎息经吗?”
              朝厄师太反而脸露狐疑,五指山她当然知道,她还记得五指山上有一座小小的道观。但是那座山早在五年前就因为地震而成为荒土,她那徒儿八苦就是那时候在五指山附近遇到的。
              玉成子暗喜之余,又心中微微担忧,怕白玉京将那夜之事吐露出来坏了他名声,心道早知道就不该邀请这朝厄师妹过来。他怕白玉京说出更多的话不由叱喝道:“阁下说什么五指山,与我华山派何干?你将我门中其他弟子如何了,还不老实交代清楚。”
              话才说完,道袍随着真气涌动,如鼓风一般膨胀起来,宽大的长袖中一只森冷惨白的手探出,抓向白玉京右手臂臑侠白二穴。在他想来,区区五年时间,白玉京纵然修行了胎息经,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现下最好的办法先将白玉京擒下来,等寻个机会将朝厄师太支开,单独审问白玉京。
              朝厄师太见玉成子突然动手心中疑惑更甚,不过她也不便说什么。毕竟玉成子救徒心切,先擒下眼前青年也没有错。
              白玉京见玉成子才听他说一句就动手,心中冷笑一声,一边抓住永福的肩膀,将他提起,一边开口说道:“玉成子,你是不是怕我说出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急着抓我?”
              玉成子的动作虽然快,但白玉京的反应也不慢。在他刚出手时,他就提起永福倒飞上院中的梧桐树上。
              “永福,你师父不想听,不如你说给他听听,地震来临的那个晚上,他带着你到五指山上都做了些什么?”白玉京真气透过永福的肩井穴进入其体内,又倒施逆行,顿让永福感觉千刀万剐般疼痛。
              疼痛之余,永福总算是明白了白玉京为何而来。
              “师……师父……救……”我字还没出口,一阵掌风袭来,玉成子一击不中,自觉在朝厄师太眼中落了面子,又怕白玉京真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便急忙全力攻了上去。
              掌风袭来,顿时风声大作,原本就萧条无比的梧桐树那所剩不多的叶子也随之哗啦啦掉落。
              “好呀,你这徒儿你都不想要了,看不出来玉成子你如此狠毒,怕你徒儿说出你伪善的一面竟然想要把自己亲徒儿都一并杀死。”白玉京一边说着一边将永福往玉成子身前一推。
              玉成子见此连忙收回真气,但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道亮光。
              那亮光就如风雨中的闪电,让原本昏暗的院落,刹那间为之一白。快,说不出的快,玉成子的手还没有接过永福,冰冷的剑尖就来到他身前。
              刹那,玉成子脸色大变!
              整个人突然朝下一落,宽大的道袍从身上飞出。那道袍在真气灌注下,宛如游龙一般,竟然绕过永福朝白玉京罩去。
              白玉京心中暗叹:“这玉成子能成为华山派的长老果真是名不虚传。”他原本见多了一个朝厄师太,就想着引诱玉成子出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伤或擒住玉成子。
              但显然他高估了自身,玉成子刚才在虚空中无力借力时不仅躲避过了白玉京的一剑,还做出这等绝妙反击,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位老江湖。他可能武功比不上白玉京,但在应对某些危险时远比白玉京有经验。
              白玉京不知道的是,华山在五岳之中以险字著称,而华山剑法之妙亦在于这一“险”字。刚才那一招正是华山剑法第二十七式:“解衣抱火”。
              等白玉京刷刷数剑将那道袍击碎之时,玉成子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剑光顿起,朝着白玉京刺来。白玉京和玉成子这一交手,就发现玉成子这一剑极其古怪。
              一开始明明刺向他手腕列缺穴,但下一刻又变道刺向他腰腹天枢穴,等白玉京格挡时又转向他右腿髀关穴,正是华山派第十五式“一波三折”。
              剑法多变虽然令对手难以捉摸,但变化越多,对于自身也越危险。因为你剑法变化越多,空门就越多。若你能始终求变下去,让人跟不上你的变化,那还好说,否之则不然。
              所以这一波三折若对于剑法不精的人肯定是无往不利,但若是遇到剑法高明的人就相当危险。
              玉成子一开始惊讶白玉京那一剑之迅速,但见自己一招“解衣抱火”就脱了身,打心眼就认为白玉京不过如此。毕竟,五年前,白玉京连永福都敌不过,胎息经据说能使人内力大增,但予剑法一途却无任何益处。五年来,白玉京最多也就真气强人一等,剑法只怕未必。
              玉成子这般一想,又怕事情多变,不由行此险招,想早早将白玉京制住。
              但玉成子没有料到的是他剑法一变再变都被白玉京躲过,最后再刺向白玉京大腿时,白玉京却是看出他这一剑变化,手中长剑也凑了上去。玉成子顿觉虎口一疼,手中长剑竟然脱手而出。
              按理说双剑相碰,白玉京真气纵然强过玉成子也不可能瞬间震开他的长剑。但白玉京在修行胎息经时进入常境,而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意识如梦中一般为了破解佘石明的那一剑他演变了无数剑式,最后创出一招“荡剑式”。
              长剑如浪潮一般,一波连着一波,以无数叠劲相加在剑身,与对手的剑一碰,就仿佛瞬间荡出无数剑。任何人在不经意间根本反应不过来,手中长剑就会被震荡开来,甚至脱手而出。
              玉成子就没有意料到这一点,长剑脱手,下一刻,剑光没入他右肩。又觉浑身一麻,被白玉京制住了身体穴道。
              此时,那朝厄师太才反应过来,拔出了手中利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玉成子会这般轻易败在白玉京手上。“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少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快快放了玉成子师兄,有什么恩怨尽可慢慢商量。”
              白玉京哈哈长笑,说道:“师太客气,少侠不敢当,贫道白玉京。我从来没想过和这玉成子结什么冤家,是玉成子先找上贫道的,这是私人恩怨,还请师太不要插手。”擒住了玉成子,他心情略佳,面对朝厄师太说话也客气了起来。
              那八苦听他说起白玉京时不由神色微变,又听朝厄师太叹了一口气,说道:“贫尼刚才还和玉成子师兄说守望相助,眼下这等情形还恕贫尼无礼,只能用手中剑来领教少侠高招。”她不由连忙出口道:“师父,等等。”又朝白玉京说道:“玉京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这话说的白玉京和朝厄师太都为之一愣。
              白玉京这才仔细打量起那小尼姑来,只见她长相清秀,嘴角微微倾斜,似乎带着笑容一般,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身影,不由惊道:“你是笑笑,怎么去当了尼姑。”
              听见笑笑这个名字八苦心中一喜,又听白玉京说怎么当了尼姑,不由想起她那被活埋的的爹娘和三儿。尽管心中悲起,但她嘴角依然噙着笑容。原来,她也是华县人,父亲是山中猎户,就住在五指山下附近。只因天生嘴角倾斜,仿佛含笑一般,白玉京小时候喜欢称呼她为笑笑。
              “玉京哥哥,我现在法名八苦。”八苦说完,又朝朝厄师太说道:“师父,他就是五指山道观里的小道士。”
              朝厄师太点了点头,说道:“小道长你和玉成子师兄同是道门中人,又曾共居华山,何必闹成这般。”
              白玉京听到八苦这名字不由暗暗摇头,心道这小姑娘也长大了,只是明明含着笑,却叫什么八苦,哪儿来的苦?又听了朝厄师太说的话,缓缓说道:“师太,若有人趁人之危,暗中下毒手伤害你师父,这仇要不要报!”
              朝厄师太一怔,她看了看被制住穴道不能言语的玉成子,玉成子一脸羞色,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永福,永福神色沮丧,心中不禁信了几分,暗道:“这玉成子师兄何故这般糊涂,做出这等事来。”
              她虽然听八苦说起过五指山曾经有座道观,但也不认识陈遇仙,自不知道胎息经的事。虽然暗中信了几分,但还是说道:“贫尼心想玉成子师兄不至于做出这等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不如你解开他穴道,你们之间先把话讲清楚了,贫尼自不会过问。”
              八苦听师父这话顿知她师父只是想找个借口不再过问,不由跟着说道:“玉京哥哥,你就解开玉成子道长穴道,反正他也逃不掉,在这把事情说清楚了,也省的日后华山派找你麻烦。”
              朝厄师太看了看八苦,这小妮子倒是看得透,竟然还拉师父下水,但八苦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道:“若真如你所说,你既然为师父报仇,那华山派也无话可说,贫尼自当为你作证。”
              白玉京听她这么说,若没有八苦,他倒是不在乎,但既然是八苦师父也不好动手,只好解了玉成子说话的穴道。却不料那玉成子第一句话就是:“想不到老道一世英名竟毁在你这个小道士手上,老道没有什么话可说,你尽管杀了我吧,反正我死了,你也别想知道你师父在哪?”


              52楼2019-04-19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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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世上一分别,人间八苦多。
                “玉京哥哥,玉京哥哥……”
                出了院落,八苦跟在朝厄师太身后才走了几步,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才重逢就不见了。突然想到小时候白玉京带她去抓鸟的情景,她想要在食饵旁边看着那些鸟儿怎么上当的,白玉京却躲在一旁荆棘丛中暗骂:“还不快过来,那些鸟儿都被吓跑了。”
                那鸟儿若感觉到危险怎么可能出来呢?
                八苦想到这不由朝无人处叫喊着白玉京的名字,朝厄师太微微皱眉,叱道:“八苦,你这又是发什么疯?”八苦尽管看起来嘴角还噙着笑容,但眼神中流露出满是酸楚。
                突然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笑笑,你又调皮了,你把我叫唤出来,不就让那玉成子知道我守在门外吗?”
                八苦这次是真笑了。
                “那你干嘛还要出来,你不出来他不就不知道了吗?”
                白玉京没有回话,反而朝朝厄师太说道:“师太,你们在京城可有落脚之处,若没有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儿暂住。”
                “好啊。”
                八苦连忙笑道,朝厄师太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多谢白施主美意,只是贫尼和八苦都是方外之人,多有不便,还是不叨唠白施主。”朝厄师太的话让八苦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偷偷地瞧了一眼师父,见师父里脸上没有不愉神色,才稍微放下心来。
                又听朝厄师太说道:“白施主在京城可有熟悉之旅店,不妨告知。”
                白玉京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由有些尴尬,他虽然来京城已经有大半年,但对于京城旅店确实不熟悉。不过,也不便推辞,不由道:“这一带小道也不是很熟,不过若师太不嫌弃,我带你们去西市街上看一看,那儿多有旅店酒楼。”
                “那就多谢白施主。”朝厄师太低颂一声佛号。
                白玉京悄悄给八苦使了个眼神,八苦心中顿时明了,心中暗喜:“原来他也有话想要和我讲。”不过碍于朝厄师太在,两人不便多聊。
                三人一路朝西市街走去,途中还经过白玉京擒住永福等人的地方,却愕然发现那些个被他制住的道人纷纷被人扒光了衣服,披头散发,看不出一点道士模样,又兼则月色不明朗,朝厄师太和八苦二人都没有认出这些人乃是华山弟子。
                朝厄师太口中喃喃几句人心不古,竟然没敢发慈悲去瞧瞧。
                就这样,几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到了西市街。其他城府或有行宵禁,但作为大明京都,除了鞑靼来犯,基本未有行过宵禁。所以,此时街头多有张灯结彩,行人亦有不少。
                一些酒楼远远传来靡靡歌声,又有琴瑟相合,箫鼓齐鸣。游人多一掷千金,醉生梦死。
                朝厄师太和八苦经过一家酒楼时,看见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邀客,不由都面色微红。朝厄师太暗诵佛号,而八苦偷偷看了看自己灰白僧衣,不禁黯然,又偷偷看了一眼白玉京,见白玉京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被那些姑娘们吸引,又不由暗暗庆幸。
                白玉京挑了一家规模中等的酒楼,朝厄师太听说一晚要三两银子就摇摇头,最后找来找去总算在一条巷子深处找到一家略显寒酸的旅店。这旅店本来已经客满,那老板却是个信佛之人,见朝厄师太两位尼姑,竟然将自家卧房给空了出来,自己在柜台凑合凑合。
                八苦给朝厄师太铺好床被就溜了出来,说是送送白玉京。朝厄师太虽然心中不喜,但也不便多说。
                她走出旅店的时候,就见白玉京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榕树下。那弯弯的月儿刚好悬挂在树梢,将白玉京的影子拉的很长。
                “五指山还在吗?”
                白玉京隐隐记得那晚天塌地陷般,整座五指山都裂开了。
                八苦听他提起五指山双眼不由一红,她的家也在五指山。只是白玉京在山顶上,而她家在山脚下。
                “五指山没了,我爹,我娘,还有三儿他们都没了。”八苦很想哭,若是小时候她肯定会哇哇哭出声来,但现在长大了,她看着白玉京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却不敢哭,怕他笑话。
                果然是没了,白玉京心中一阵沮丧,师父肯定是死了,虽然知道玉成子在骗他,但他心中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又听八苦继续说道:“那么一座大山一夜间就成了平地,我以为你和道长爷爷都死了。”
                “那时候只剩我一个人,爹,娘,三儿他们都被埋在了废墟中,我找不到他们又去找你们,但什么都没有,道观都不见了。后来又冷又饿,便四处找吃的,还好遇上了师父……”
                白玉京看着强忍着泪光的八苦,想上前安慰安慰她,两只脚却好像粘在地上一般,怎么也动弹不了,最后只能缓缓说道:“笑笑,一切都过去了,等我报仇后,我就回去。”
                “前些年下山的时候我给你和道长爷爷都起了坟……”又想到白玉京没有死,不由有些尴尬,“你回去莫忘了拜上一拜,”
                白玉京笑道:“没事,谢谢你,笑笑。”
                八苦突然觉得这时候再说这些话有些太沉重,不由强笑道:“谢我什么,玉京哥哥,你这些年都跑哪儿去了,还有真是那那玉成子害死了道长爷爷?”
                白玉京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的八苦讲,但还是将那晚上玉成子突然来道观的事情说了。
                八苦不由满脸不可思议:“我一直听师父说那玉成子如何高风亮节,原来全是骗人的,他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这次我一定会给师父报仇。”白玉京说道。
                “玉京哥哥,你千万要小心,听你这么说,那玉成子阴险狡诈,他武功敌不过你,肯定会想其他办法害你。”
                白玉京听八苦这么一说,顿觉八苦这姑娘真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跟在他身后听故事的小姑娘。“放心好了,那老者虽然厉害,但也不可能天天护着玉成子,等他二人分开,我就去为师父报仇。对了,你和你师父怎么来京城了?”
                “师父说天下第一高手在此决战,就带我出来见见世面。玉京哥哥,你从山上逃出来肯定受了很多苦吧,不像我。除了刚和师父上山那会,一开始听她说要剃掉头发我可不乐意了,后来想想你们都不在了,也就不再执拗,现在是不是好丑呀。”
                白玉京听她突然这么一问也为之一愣,借着月色看着八苦那张有些微圆的脸庞,笑道:“不丑不丑,笑笑还和以前那般可爱。”
                “哼,你还和以前一样就知道骗我。”八苦说完别过头去,似乎有些生气。
                白玉京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卖冰糖葫芦了……”
                这时刚好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头经过,白玉京不由道:“笑笑,我请你吃冰糖葫芦,这玩意酸酸甜甜的,味道可好了。”不等八苦回答,他就跑到那老头跟前,取下了一串冰糖葫芦。
                “三文钱一串。”
                白玉京摸了摸空空的口袋,顿时脸色微微一红。平时出来不是贾宝玉付钱就是叶希鹏请客,他身上早就没有钱这玩意。八苦原本等着白玉京拿冰糖葫芦过来,却见身后没有动静。回过头来正好看见白玉京那尴尬神情,顿知他身上没钱,不由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找出三文钱付给了那老头。
                “还愣着干嘛,你不是请我吃冰糖葫芦吗。”
                白玉京这才想起来把冰糖葫芦递给八苦,八苦接过冰糖葫芦,一边吃了一颗一边说道:“刚上山时,山上就我和师父两个人,师父每天就只知道让我念经,抄写经书,她从不会讲故事给我听。有时候我总会偷偷溜到山崖边,望着五指山那边大哭。其实我知道,每次师父都跟在后面,她不擅言辞,我也不好意思跟她说我想爹和娘,想三儿和你。”
                “后来小白来了,小白是一只猴子,特别调皮。它刚来的时候就抓坏了师父的蒲团,又打翻了长明灯,还好师父仁慈,没有惩戒它。”八苦说到这,眼神里逐渐有了笑容:“玉京哥哥,等你去莲花峰,见了它肯定会非常喜欢。对了,它现在还学会了剑法,师父说它练的比我还好。”
                “这倒是一件奇事,等我回去定要见上一见。”白玉京笑道,又看了看树梢的弯月,已经悄悄地爬上了高空,不由道:“笑笑,我得走了。”
                八苦看了他一眼,喃喃道:“玉京哥哥,你还是不要叫我笑笑的好,我现在是八苦。师傅说人生来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蕴炽盛苦,以前还不甚明白,现在倒有些清楚。”
                白玉京听了原本想说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何来人生八苦,却听八苦继续道:“笑笑有着长长的头发,有着爹和娘,有三儿,有人给她讲故事。”他说到嘴边的话瞬间噎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八苦的声音再次响起:“玉京哥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师父得说我了。”
                白玉京默然,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玉京哥哥。”
                她转身离去,白玉京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见她才走了几步用手擦拭了下脸,又突然回过头来,脸上满是灿烂笑容:“玉京哥哥,回五指山记得来看我。”
                “好!”白玉京也笑了。
                八苦见白玉京答应了才朝那旅店跑去。
                白玉京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莫名地叹了一口气。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八苦的情形,那是八苦还不叫八苦,叫笑笑。她爹带着她上山来想让她当个女冠,但猎户家都没粮,道观更是清贫,师父根本不敢收。
                白玉京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眼下还是为师父报仇要紧。只身朝原路而返,街道两旁的酒楼依然高挂着彩灯,歌声遥遥传来:“晚风低咽,又是千山别。一望江天枯寂,云如雾、霜如雪。恨绝,谁与说?哪堪楼外月。天上人间共此,才圆了、又成缺。”
                才圆了,又成缺。
                白玉京脑中出现八苦的影子,一闪而逝。更多的却是那一抹红裙,如晚霞一般绚丽。


                54楼2019-04-22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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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欲立英雄榜,网罗天下人。
                  素霓生与陆炳二人立于白云观钟鼓二楼顶上,一者乃是在江湖享誉八百年的太白剑客,一者隐隐有着天下第一高手的锦衣卫指挥使。最为奇妙的二人一者用剑,一者用刀。
                  不论其他,单以剑法素霓生是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剑客,而以刀法而论,陆炳更是刀道巅峰第一人。
                  白玉京此时站在不远处的丘祖殿房顶,他身旁也有不少江湖中人,其中华山派的人就在他不远处。但让他奇怪地是,那玉成子进了白云观就好像失踪了一般。
                  他看了看素霓生又看了看陆炳,心中不由想起贾宝玉和叶希鹏。只是他扫视了一遍又一遍,这两人竟然都没出现在白云观。
                  “蜀中天国,太白剑客,陆某自习武以来,这八个字常被人提起。有时也不得不感叹,八百年前,奇女子明月奴是何等风采,传下太白剑宗一脉,竟立足江湖八百年,经唐宋至本朝而不衰,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
                  陆炳说到这儿突然叹了口气,缓缓道:“只可惜金无足赤,每一代太白剑客就如最绚丽的流星。素霓生,你的传人可否出师?陆某不希望此战过后,太白剑客顿如广陵散一般成为绝响。”
                  他先是将太白剑客夸了一顿,又异常自信地认为素霓生此战必败,而败了的太白剑客也只有死路一条。
                  “承蒙陆指挥使挂念我那徒儿,陆指挥使尽管放心,纵然素某今日折剑于此,来日太白剑客依然屹立江湖之巅。陆指挥使可谓有史以来最强的锦衣卫指挥使,让昔日横行霸道的东厂只能苟延残喘,素某也十分敬佩。只是陆指挥使如今可有憾事?素某怕陆指挥使这一战过后,东厂又卷土重来。”
                  陆炳听了哈哈长笑。
                  “有意思,有意思,陆某如你这般年龄之时还未有任何声名,只可惜你们太白剑客成也太玄经,亡也太玄经。”陆炳说到这朝众人望去:“枯巢道长可来了?”
                  只见一名背着书篓的老头飘然而起,他看起来不像是个道士,反像是学富五车的老夫子。不知道是不是看书过多,得了眼疾,竟然还佩戴着域外传进来的水晶眼镜。
                  “小老儿在此。”
                  众多江湖中人见了,纷纷侧目。有见识的已经说出了此人来历,正是昔年铁冠真人的传人,天机阁的现任掌门人。
                  只听那枯巢道人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奇人异士之多,谁也不敢自认天下第一。昔年祖师爷正当本朝崛起之时,江湖战乱不堪,故虽编制了天机谱,却只收录剑器,门派,奇珍三大榜单,今日老道承蒙指挥使看重,欲编制江湖英雄榜。俗话说德无贵贱,武有高低,本榜单不论正邪,在朝或在野,以武功高低而论,收录江湖一百零八位英雄,分以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名。”
                  这话一出,整个白云观都喧哗一片。
                  有人暗中赞叹陆炳好大的气魄,好大的手段,也有人认为枯巢道人此举无异是挑起江湖纷争。历来名声害人,若有这么一个江湖英雄榜在,是人都得争上一争。
                  当然也有暗暗欣喜的,心想着自己能排上第几名,若不能上榜,正好去寻榜单中人为自己扬名。
                  “枯巢道人,你这江湖英雄榜可出来,试问江湖第一谁属?”有人叫道。
                  这人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根本听不出是谁说的,足见此人之手段高明。
                  枯巢道人哈哈一笑:“原来是祁连山九变神君,世人都道你死在尚道人剑下,却不知尚道人奉承剑下留人一命,只是伤你二指,未要你性命,如今怕是神行九变大成,才重出江湖吧。老道这卷江湖英雄榜还未完成,暂时只制订了江湖前十名高手。”
                  那暗中之人被枯巢道人一言道破身份,不由微微惊骇。而其他人听到九变神君的名头,也暗暗心惊。这九变神君可不是个善茬,当年因为一起义气之争,竟然连杀江州田家满门,所幸被路过的尚道人击败,便销声匿迹。
                  “那你倒是说说前十都有哪些人?”又一道声音响起,说话的却是青城派长老王佑真人。
                  枯巢道人笑道:“虽然大家肯定都想知道英雄榜都有哪些人,但今天毕竟是指挥使大人和太白剑客的决战之日,老道不便喧宾夺主,还是等下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炳却是淡淡说道:“枯巢道长,其实陆某也很想知道,我想素霓生也不会介意你耽搁些时辰。”
                  “道长且讲来听听。”素霓生缓缓说道。
                  枯巢道人见陆炳和素霓生都同意了,自然开口说道:“这天下第一暂且不说,第十的乃是域外大梦尊主,此人在江湖上稍有薄名,但其大梦千秋之法着实让人惊骇,善于摄人心魄,纵然是当今一流高手,稍有不慎都会受其所制,昔年少林寺三痴和尚就是因此人而叛出少林。”
                  白玉京原本还只是好奇枯巢道人说的这些高手,却没想到三痴和尚当年叛出少林竟然还是因为有人暗中插手。现在想想,当初老和尚讲到叛出少林时不清不楚,或许还真如这枯巢道人所说,大梦尊主正是幕后黑手。
                  又听枯巢道人继续道:“第九正是南海紫衣龙王,此人一手紫微天罗真气冠绝江湖,昔年崆峒派第一高手杨子河在其手上竟未能撑过三招。第八乃是乌思藏金刚法王,据说一身金刚不坏之躯涉水不坠,入火不燃。”
                  白玉京听他娓娓道来,不禁一时入迷。
                  “少林方丈无相大师可居第七,昆仑派吕万仙可居第六,青城山潜龙子可居第五,这三位都出自名门大派,享誉江湖老道就不多说。第四乃是魔门白骨夫人,其一身魔功犹胜当年魔门教主燕行天,第三则是崂山尚道人,尚道人云龙变幻七十二剑老道自问除却太白剑法,无人比肩。”
                  “那第一第二呢?”听到这儿不由有人叫道。
                  枯巢道人笑了。
                  他看向钟鼓楼的二人缓缓道:“这第一第二不就在大家面前。”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有些人顿时不乐意了,叫道:“那究竟谁是第一?”
                  枯巢道人摇摇头,说道:“老道若知道第一谁属,就不会亲自来此。”说完朝陆炳与素霓生施了一礼。
                  “还得劳烦道人记录今日一战。”陆炳拱手回礼道。
                  枯巢道人高声道:“理应如此,我天机阁记载江湖奇人异事,如指挥使大人和太白剑客这等巅峰之战,本朝以来也未尝有几次。”
                  陆炳一拍腰间长刀,一抹幽黑映入众人眼中。
                  这是近百年来最出名的一把刀,也是天下最厉害的一把刀,名曰惊鸿。据说成刀之时,刀煞之气冲天而起,南飞的大雁竟然无疾而坠落长空。白玉京定睛看去,那把刀与普通雁翎刀无异,只是通体如墨玉,似乎如九幽深渊一般摄人心魂,白玉京才看了几眼就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不禁大骇。
                  这把刀没有想象中的霸气与王气,它只有漆黑如墨的刀身。其锋芒如无尽深渊,足以吞噬日月之光。刀之道,从来都不是什么王道霸道。曹植曾有言:历刀不见贵,杂糅刀刃间。刀自诞生以来就是为了宰杀动物,而逐渐演变成战争之刃,其利在刀刃之锋。
                  而惊鸿刀之刃,足以惊艳天下!
                  陆炳拔刀,众人的目光也瞬间落到素霓生身上。
                  因为素霓生背负的正是天机谱上千年来江湖第一名剑青莲剑,青莲剑器就如太白剑客一般出名。
                  剑啸如龙,天青如水。
                  那剑身如同一泓清泉般,流入众人心中。这仿佛是世间最美妙的艺术品。明明是一把凶器,但白玉京却觉得它无比纯净。尽管八百年来染尽鲜血,却如青莲出淤泥而不染。
                  两人都互相道了一声请,便都不再出声。
                  这一瞬,白玉京隐隐觉得两人间的虚空都凝滞了一般。忽然,一道钟声和一道鼓声同时响起,他们身上真气流动间竟然影响到楼中钟鼓,使其自鸣。
                  钟鼓声响,就是两人出手之际,可见下一刻定然石破天惊!
                  与此同时,城东严府外,那道人影喃喃道:“素霓生肯定和陆炳交上手了。”一念至此,他闪身入了严府。
                  但就在他落入严府之中,一道凛然刀光亮起。
                  “何心隐,陆某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这人正是何心隐,按正常计划他现在应该赶去白云观,等素霓生与陆炳一战后以心真经助太白剑客恢复真气。但他见严府上的高手都被大战吸引而去,不由动了趁机刺杀严嵩父子的念头。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陆炳竟然早已经在此安排好陷阱。眼前这个向他出刀的人他认识,正是陆炳之子陆绎。若只是陆绎一人还好说,何心隐自认为胜他一筹。
                  但除了陆绎,他还看到了另外三人。
                  锦衣卫南北镇抚使杨超,鲁向平,最后那人身穿绯红长袍,正是东城兵马司第一捕快万正森。
                  刹那,何心隐的心跌到谷底,有这四人在此,莫说刺杀严嵩父子,纵然是想要逃出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56楼2019-04-24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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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生死关乎气,存亡只在心。
                    那人熟悉的脸孔让白玉京双眉微凝,他抱着长刀孑然而立,一对长眉微微上扬,正是叶希鹏。
                    杨天正远远地看见白玉京停了下来,也看见了叶希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他认识叶希鹏。整个京都武功稍微过得去的都知道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四年前收了一位关门弟子。
                    虽然没有见过叶希鹏出手,但作为陆炳的关门弟子,足以高看三分。
                    不过,他见叶希鹏只是拦下了二人,没有动手也不便立刻动手,只是和樱花姥姥围住了白玉京的后路,笑道:“跑得倒是挺快,这下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说完,又朝叶希鹏施了一礼,说道:“还得多谢叶百户拦住这两个贼子。”
                    白玉京没有说话,他看着叶希鹏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没有外人在场,他或许还会开口让叶希鹏放他们过去。但显然因为陆炳和素霓生一战,让叶希鹏和贾宝玉二人间有了不可解的深仇。
                    炎炎烈日下,白玉京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腹部的伤口早就麻木不疼了,但依然潺潺淌血。
                    叶希鹏没有搭理杨天正,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白玉京和白玉京背着的贾宝玉。贾宝玉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衫,整个人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当!——”
                    他突然拔刀而出,银白的刀身倒映着烈日,熠熠刺目。白玉京看着那刺眼的刀光,顿觉头晕眼花,似乎要昏迷过去。又觉遍体生寒,背后两道凛然气机笼罩周身,不由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原来杨天正二人见叶希鹏拔刀,便同时出手。
                    好在叶希鹏只是拔刀在手,没有攻上前来。白玉京借着清醒的瞬间起身躲过杨天正的千钧一棒,强提真气,以荡剑式击向樱花姥姥的双刀。
                    樱花姥姥的双刀顿时被弹开,但她整个人也如惊鸿一般跃到一旁。让白玉京奇怪地是,她竟然没有再攻上来而是突然转身就走,丝毫不敢停留。
                    一旁,叶希鹏的声音传来。
                    “白道兄,这一刀算我还你传易筋经之恩。”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没有杂糅任何感情。“太白剑客在前面五里店。”
                    而他手中的刀正缓缓从杨天正胸口抽出,嘭地一声杨天正重重摔倒在地,他的双眼睁得浑圆,似乎不敢相信叶希鹏会突然朝他挥刀。
                    白玉京微微愣神,他看着叶希鹏从他身旁走过,决然而然。
                    等叶希鹏走远了,白玉京才回过神来,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粒小还丹,也顾不上贾宝玉是内伤外伤,先给他强喂了一颗。他看了看地上的杨天正,突然连刺三剑,将他透胸而过的伤口刺得稀巴烂。
                    五里店不是店名,而是村庄。白玉京强撑着身子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那匹长毛瘦马不白。此时的不白浑身早无异象,看起来有些疲乏,但素霓生并没有在。
                    那不白见了白玉京似乎认出了他背上的贾宝玉,一路小跑过来撕咬着贾宝玉的衣角。
                    见贾宝玉没反应,又长嘶一声,用头碰了碰白玉京。白玉京心中一机灵,爬上了马背。不白便拔腿向西南林子里而去,大约跑了两里许地就远远看见一座破旧的祠庙。
                    不白载着二人直接踏入了祠庙当中。
                    白玉京不知道的是他进入祠庙的那一刻,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那盯着,那人见白玉京二人骑马进了祠庙中连忙将讯息传给了另外一人。很快,就有人传回讯息:“继续等……”
                    这祠庙也不知荒废多久,四面透风,楼顶还破了个大窟窿,阳光照耀下倒也挺干燥。进入祠庙中,白玉京第一眼就看见了素霓生,还有他手中那把断剑。
                    尽管他依然盘膝而坐,但白玉京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上任何生机,怪不得叶希鹏会告诉他素霓生在此。他还想着上前看一看,只是等他下马时,浑身一阵无力不禁瘫倒在地。贾宝玉也随之在地上滚了一滚。
                    眼皮似乎越来越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耳畔隐隐有马嘶声。这般迷迷糊糊欲要昏迷过去时,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下一刻,就彻底昏睡过去。
                    这时,门外跌跌撞撞也走进来三人,其中一人正是江西大侠何心隐。此时的何心隐看起来很是狼狈,或者说凄惨。整个人披头散发,衣衫染血,都凝结在一起,被两名老道士搀扶着走了进来。
                    “我来晚了。”
                    何心隐一脸愧疚地跌坐到素霓生面前,素霓生彷如泥塑一般已经没有任何呼吸。但何心隐脑海中满是一道伟岸的身影,那道身影的声音也在他脑海回响:“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刹那,何心隐整个人的衣衫无风自起,突然一掌按在素霓生祖庭穴。此时此刻,他施展的正是阳明公传下的心真经。
                    ——万事万物,存在与否,皆在乎心。
                    与此同时,和何心隐一起步入祠庙中的两名道人中一人也看见了白玉京,不由惊呼道:“白玉京……”
                    另外一人也跟着惊呼:“白玉京?”不同于第一人是惊讶,此人的声音除了惊讶更透露着惊喜。
                    而祠庙外,伴随着一阵冷笑声,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给我将这儿团团围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话毕,嗖嗖嗖无数只利箭如暴雨一般覆天而下!
                    不白发出一阵嘶鸣,不安地踏着前蹄。两名道人正欲舞动长剑,将一支支利箭挡下。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站了起来。刹那,璀璨的剑光席卷着漫天箭影折射回去。
                    祠庙外的人见了那道身影,惊呼道:“怎么可能,你还活着!”
                    ……
                    东风临大地,春草又发荣。
                    人身一岁岁,却似寄旅中。
                    莫道春草恁无情,秋去春来总常青。
                    哪堪人死如灯烬,年年肠断在清明。
                    呼不应,唤不醒,天地同悲几泪零。
                    至此相见梦不成,梦里杜鹃一声声。
                    声声呜咽如啼血,安知死后有来生?
                    嘉靖四十年春,时隔五年,白玉京终于回到了五指山。昔年高耸如天人五指的山峰如今已经成了一片荒丘,平坦的土地上杂草丛生。正值三月清明,极目望去,一片翠绿中夹杂着各种山花,生机昂然。
                    白玉京站在长满青草的坟冢前,述说着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身后,是一名身穿绯红道袍的老道士,正是葛皂山全清子。
                    全清子自收到白玉京让王友仁道长带的信后,立即下了葛皂山,赶到了武当。那王友仁也听闻了太白剑客将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一战的消息,两人便一起北上。
                    只是全清子误以为白玉京从少林寺出来后会先回华山,所以先去了关中,没有找到白玉京才赶到北京。而王友仁在北京时也撞上了何心隐,等全清子回到北京,三人也有一番密谋。若不是如此,何心隐暗中去刺杀严嵩父子怕根本没命出严府。
                    五里店一战后,白玉京养好伤才和全清子一起来了华山。一则祭奠师父陈遇仙,二则找华山派玉成子报仇。
                    这日,从早晨到黄昏,白玉京喋喋不休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八苦和朝厄师太来了。
                    全清子看着还在喃喃自语的白玉京,不由先迎了上去。几人早就见过面,朝厄师太的第一句话就让全清子皱了皱眉,只听她说道:“玉成子一直没有返回华山。不过,宁道长已经发出江湖通告,将玉成子逐出华山派。”
                    她口中说的宁道长正是华山派现任掌门人宁飞鹤。
                    “这该如何是好?”全清子暗道,他和白玉京一起来华山,就是希望白玉京能为师父报了仇,了却心愿后,肯定会和他回葛皂山静心修行。眼下玉成子找不到,也不可能去华山派兴师问罪。
                    这般下来,难道还要整个江湖去寻找玉成子?不说江湖多大,玉成子这种老江湖肯定会找个藏身之地,一年半载都不可能现身。
                    朝厄师太见全清子皱眉,不由道:“宁道长也还说了,他已经吩咐派中执剑长老,率领一些弟子下山,全江湖缉拿玉成子。等抓到了玉成子,会通知道长你。”
                    全清子点了点头。
                    一旁的八苦看了看白玉京,略显担忧道:“道长,玉京哥哥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全清子还没说话,白玉京回过头来,说道:“我没事。”说完又朝全清子道:“师父,明天我们就回葛皂山吧。”


                    59楼2019-04-2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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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书,有没有书友群


                      来自Android客户端61楼2019-04-30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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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奇人托后事,美酒溢醇香。
                        “哪里来的臭小子……”
                        “爷爷们正嫌乐子不够,这行侠仗义的竟然送上门来了……”
                        “竟然敢管我们太湖水寨的事……”
                        “原来是个醉道人。”
                        白玉京说话的时候已经出现在这群人面前,顿时喧哗一片。
                        “好了!”王大麻子毕竟多了些心眼,白玉京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江湖上厉害的年轻人如过江之鲫。更何况,还穿着一身道袍,黄山道士最出名的莫过于黄山派。他心中顿生一个疙瘩,这儿离黄山派可不远,若伤了这黄山派的小道士,惹来一群老道士可不妙。
                        “这位小道长,我们是太湖云水寨方二哥的人。”王大麻子缓缓说道,又指着中年剑客道:“这位偷了我们方二哥的宝贝,还请小道长莫要多管闲事。”
                        “……”那中年剑客似乎要说话,但不知是中毒太深还是伤势太重,嘴张开却没有话传出来。
                        王大麻子见此心中更是冷笑,看着白玉京,暗道:“我都这般说了,你还是不给面子,别说你是黄山派的,就算你是武当山的小牛鼻子,说不得也得斗上一斗了。”
                        “果然是强匪一类,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白玉京的话让王大麻子瞬间变了脸色。
                        顿时,两个汉子拔刀而上。
                        “当!”
                        两名大汉同时出刀,分别从白玉京两旁袭杀而来。
                        白玉京似乎被吓醒了,顿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让人更诧异的是,白玉京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但就在两把柳叶刀即将斩在白玉京身上时,白玉京突然消失了。两把柳叶刀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当然,这是对于那两名大汉而言。
                        而在其他人看来,白玉京似乎只是轻轻往前踏了一步,就轻易躲开了长刀。
                        下一刻,没等其他大汉反应过来,白玉京似乎瞬息间直行数丈,从数名大汉面前掠过来到了那王大麻子跟前。
                        王大麻子虽然也被白玉京的速度吓了一跳,但本能地感觉到威胁,手中九环刀如打铁的锤子一般疯狂抡动起来。刀光闪耀,风声咧咧。
                        但让王大麻子绝望的是,在他眼中,那年轻道士仅仅是伸出右手,屈指一弹。
                        凛然的气劲落在九环大刀上。
                        “叮——”
                        一声脆响,又发出“当”得一声,半截刀刃落在官道上数块青石间。
                        王大麻子愕然地看着手中半截长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行走江湖数十年,他的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乃至在二流高手中也只能垫底。但见识方面却一点不差,能单纯以真气击断他手中长刀的人不是没有,比如他们云水寨头头方二哥就能做到。
                        可是能如白玉京这般轻松写意地又有几人?
                        想到这一点,王大麻子心中惧意陡增。他和兄弟们死在此地不算什么,若是祸事引上云水寨,那罪过就大了!毕竟,这等厉害的年轻道士,怕不是黄山派的,而是武当山的。武当派可是江湖正道魁首,岂是他云水寨能惹得起的?若让方二哥知道了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啪”得一声,在白玉京略微惊讶的目光中,王大麻子突然跪倒在他面前,“这位道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等人。”
                        这一幕落在其他汉子眼中,一个一个目瞪口呆,一些反应过来的人血气直涌上天台,叫道:“五爷,这小牛鼻子道士再厉害,我们兄弟也不怕,大不了一死而已!”顿时,群情激奋,胆大的已经拔刀而起。
                        王大麻子心中既喜又怒,但没等他有何动作,白玉京一挥长袖。磅礴的真气涌动,不仅那些扑杀向白玉京的汉子,就连王大麻子也被扫飞丈余远。
                        “滚吧!”
                        王大麻子顾不上身上伤势,连忙制止了冲动的众人,大喝道:“走……”带着一群汉子狼狈而去。
                        白玉京见这些人离去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来到那中年剑客面前将他扶起,暗运青木真气输送到他体内。淳淳的真气经过他体内各个经络如春雨滋润万物,那中年剑客原本暗淡的目光慢慢有了起色。
                        “……道长……去南京……秦淮河畔找……找剑公子……”
                        中年剑客勉强清醒过来,也能开口说话了,虽然断断续续,声音也含糊不清,但白玉京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先不要……。”说话二字白玉京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也感觉出来了,这中年剑客虽然看起来年纪并不衰老,但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仿佛生机将尽的老者一般。无论他的青木真气如何补充进他体内,都无济于事。
                        “将我……我……锦囊里的异铁……转交给他……”
                        “告诉他……他我找到……桃花源……”
                        中年剑客说到桃花源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显得很开心。而等他说完这三个字,也就再也没了声音。
                        白玉京能清晰地感觉到中年剑客的气息在瞬间衰弱,直至消失无踪。
                        他抱起了中年剑客,走到一旁山林间,挖了一个坑将他放入其中。想了想,又跑到官道上,寻到被王大麻子打飞的那把剑。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这把剑既是你生前所用,或许死后亦可凭此称雄。”说完,白玉京将长剑轻轻地放在他右手边,目光不由自主地看见了他腰间的橘黄色锦囊。想到他所说的异铁转交给剑公子,白玉京不由将它扯了下来。
                        入手时微微一沉,竟然异常地沉重。
                        白玉京将锦囊打开,入目的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大约婴儿拳头大小,却足有二十余斤重量。
                        “这就是他那所谓的异铁?”白玉京疑道,他虽然没有答应此人,但此人既然临终托付于他,他自然要办到。只有等胡总督事了,再去南京寻找那剑公子。
                        将中年剑客掩埋之后,白玉京继续上路。
                        是夜,白玉京并没有赶到城中住宿,只好在山林间一颗大榕树上暂时歇息。将马系好,人躺在树梢,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夜色暗淡,耳畔隐隐几声寒蝉凄切。
                        但还没有到天明,他就醒了,因为远远地有一股酒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白玉京寻香而去,没多远就看到了片桃林,不禁意外,这荒山野岭竟然还有人载种的桃林。桃林中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篝火旁一名老叫花正低吟着歌声,声音又轻又急,还夹杂着安庆这一带口音,白玉京根本听不清他在唱些什么。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白玉京的目光已经被他手中那满是黄泥的酒坛给吸引住了。
                        那老叫花见了白玉京也不惊讶,一双昏黄的眼睛盯着白玉京瞧了瞧,笑道:“小道士,想喝酒?”
                        白玉京点了点头,这五年来在葛皂山喝得最多的就是江西的米酒,浑浊浑浊的,没多少酒味。虽然也有香客偶尔会送些好酒来,但也只能满足他那一时口欲。
                        而眼前这坛酒酒香浓郁,借着秋风,他在几百丈外的树上都能闻着,定然是绝顶美酒。
                        老叫花笑道:“给你尝一尝也不是不可,你先猜一猜这是何等酒?”
                        白玉京沉吟一会,笑道:“此地虽地处安庆,但也近宁国府。久闻宣酒醇厚芳香,莫不是昔年盛行一时的纪叟老春?”
                        老叫花听了不置可否,反而低吟道:“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纪叟老春确实是一种好酒,但八百年来,早已失传。小道士你能说出这名字,也算是好酒之人。”
                        他说到这又不继续说了。
                        白玉京听他说到那两句李太白的诗,不由灵机一动,说道:“老丈这酒莫不是桃花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据传汪伦在黄山下酿酒,苦于山深埋没酒名,便曾宴请李太白品酒,而一时名声大噪!”
                        老叫花哈哈大笑,一拍满是黄泥的酒坛,就轻飘飘地飞向白玉京。白玉京也不在乎那酒坛上满是黄泥,咕噜喝了一大口。只觉口味净爽,酒入肚肠,余香绵绵绕于唇齿间不散。
                        不由大赞一声“好酒!”
                        老叫花笑道:“当然是好酒,这坛桃花春老叫花二十年前就深埋此桃林中。不想,才开坛这酒香就把小道士你给引来了。”
                        白玉京虽然想再多尝一口,但听他这般说,不由将酒坛递还老叫花。
                        老叫花接过酒坛,诧异道:“这酒不好喝?”
                        白玉京摇摇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贫道虽不是君子,但老丈能让贫道尝得一口此酒,就已经心满意足,哪敢贪图整坛美酒。”
                        老叫花笑了,他拧起酒坛也猛灌了一口酒,又扔给了白玉京:“昔年李太白喝酒说对影成三人,但此时无花无月,若无小道士陪老叫花喝酒,岂不浪费了这一坛好酒。”
                        白玉京笑了,恭敬不如从命。
                        不知是白玉京多年未尝得此等好酒,还是这坛桃花春后劲足,白玉京才喝了几口,就昏沉醉去。等醒来时,已经是日过中天,那老叫花早已不知去向。若不是酒香依稀,白玉京还以为是一场梦。
                        待回到系马之地,好在那马儿还在,不由上马朝安庆府城而去。


                        62楼2019-05-03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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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19-05-04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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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行程千百里,酒醉两三回。
                            安庆府东门外,长江浩荡,百舸争流,看滚滚东去,浪花胜雪,不禁感叹: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
                            而白玉京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切,因为他遇到了一件怪事。本来他想的是找个地打个尖,而后继续赶路。不想才走到长江畔,万佛寺附近,一家迎江楼门前,就被人唤住了去路。
                            “可是白道长当面?”
                            白玉京定睛一看,是一名秀才打扮的中年男子。
                            又听他缓缓说道:“倪某在此恭候多时,还请白道长移驾,品一品倪某珍藏数十年的美酒。”
                            若没有最后二字,白玉京怕不会搭理此人。但美酒二字却让白玉京来了兴趣,连忙施礼道:“先生客气,贫道白玉京,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又如何在此等候贫道。”
                            那人淡淡一笑:“在下倪信,至于道长所言不如进屋一叙。”他吩咐小二将白玉京的马牵去喂食。
                            白玉京见此,只好随他进了迎江楼。
                            迎江楼在白玉京看来并没有京城那些酒楼华丽大气,但多了些江南特色。上得三楼,雅座中多竹具,以仕女屏风相隔,隐隐闻得阵阵琴声,清音高雅。
                            黄竹桌上已经摆置了各种精巧的碟盘,盘中分量不多,但菜品之多足有三十八种,例如秋水田螺,脆爽猪耳,秘制鸭舌,酱牛肉干等都是上等的下酒菜。
                            倪信请白玉京坐下,又走出了雅间,不一会儿就抱来了一个酒坛。
                            这酒坛不似平常所见的陶罐,而是长长的大竹筒。他一边递给白玉京一个竹杯,又轻启竹筒,伴随着一股淡淡清香,黄灿灿如碎金一般的美酒溢出落入竹杯中。
                            “道长可知此酒唤何名?”
                            竹杯青翠,美酒金黄,两种颜色虽然不同,但此时看来却相得益彰。
                            白玉京见了此酒,虽然急于品尝,但还是张口问道:“倪先生还未告知贫道,何故在此等候?”
                            那倪信笑道:“道长若能说出此酒的名字,倪某定然如实相告。”
                            这酒香太淡,白玉京不由举起竹杯,放在鼻间一闻,顿觉一股淡淡花香沁入心脾,不由赞道:“香淡如菊,这定然是上等的菊花酒。”
                            倪信哈哈大笑:“道长果然是好酒之人,昔年太白曾言昨日登高罢,今朝更举觞。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说的正是这菊花酒,倪某酿酒多年,以竹具为杯,盛来菊花酒,此两者皆君子也,是故给其取名君子酒。竹青而菊黄,正如君子,当知天青如水,人淡如菊。”
                            说完将竹筒往白玉京身前一放:“道长但请品酒!”
                            白玉京闻此,也忘了先前要问此人何故在此等候他,先干了竹杯中的美酒。这酒不同于昨夜尝到的桃花春,香淡而味淡,但口津生香,如饮甘泉。不禁让人闭目寻思,如置身于菊花丛中,悠然两忘。
                            一时间,竟忘乎所有,等白玉京睁眼时,那倪信竟然已经消失不见。白玉京唤来小二一问,才知此人已经离去。更早早就为白玉京付清酒菜钱,还订了一间上房。
                            见此,白玉京也只好随他,先尝完此酒再说。酒足饭饱后,在此歇息一晚,继续朝徐州而去。
                            翌日,他经过庐州府巢县的时候,又有一名黄发碧眼的佛郎机人以生硬的官话唤住了他。
                            “可是白道长?我是李汉斯,请你喝酒。”
                            白玉京虽心生警觉,但前两次喝到的都是上等美酒,他不禁还是被这外夷说的酒给吸引住了。相比于倪信,这李汉斯是个外夷,就直接多了。他不仅请白玉京喝酒,还唤来不少佛郎机的美女起舞。
                            这些女子都身材高挑,体态丰盈,薄如轻纱的舞衣下,露出的是比羊脂玉还白净的肌肤,让白玉京见了不禁脸红。
                            而李汉斯奉上来的正是鲜红如血,晶莹如琥珀的葡萄酒。
                            葡萄酒白玉京在京城喝过一些,但远没有李汉斯这些葡萄酒口味醇正。辛辣中带着甘甜,甘甜后又异常火辣,就如冰火两重天一般让人陶醉不已。
                            所幸白玉京还保持一份冷静,没有像李太白一般玳瑁宴上怀里醉,芙蓉帐内奈君何。
                            这一醉,又不得不在巢湖歇了一晚上。
                            但白玉京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路每到一城一地,如庐州府,凤阳府等等府县,他都遇到了一位莫名的人。这些人不为其他,只为请他喝酒。这些酒都是上等好酒,而且历史源远流长,最重要的一点都是李太白喝过的酒。
                            比如在巢县喝得是清酒,也就是米酒,李太白曾有诗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而让白玉京记忆尤新的莫过于在凤阳府喝的新丰酒,正是原产自三秦关中盛行于大唐的新丰美酒,今日由凤阳人重新酿造,其中更蕴藏了太祖皇帝当年起于微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般的烈性。正对应了李太白所言的南国新丰酒,不同于李太白是在南国尝此酒。此时此刻,新丰酒,南国酿。劲道更足,让他足足醉了一天两夜。
                            一路美酒相伴,说起来确实令人艳羡,但白玉京也为此耽搁了不少时日,等他赶到徐州府金城客栈之时恰恰与章天辟约定的时日晚了一天。
                            徐州府,金城客栈。
                            一位说书人高坐在大堂之上郎朗说道:“诸位可知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
                            有人说道:“瘸书生,你莫又是说那严嵩大奸臣的儿子严世蕃枭首之事。”
                            那说书先生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严世蕃,我说海外有两个蛮夷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人说道:“不就是佛郎机和蒲丽都家,你前天就说了。”
                            说书先生也不尴尬,只好笑道:“那不说当朝之事,就说江湖上自枯巢道人立下江湖英雄榜这五年来,纷争四起。而东南浙江一带,倭寇虽减,但近两月也不太平。”
                            “处州府飞燕子姚青,轻功盖世,曾只身飞渡半里瓯江,这等高人竟然在一月前在家被人一剑封喉。”
                            “瘸书生,这昨天你就讲了,今天怎么又讲这个。”
                            那说书先生正准备回话,正好见到白玉京走入店中。他见白玉京一身道袍,背负长剑,心中暗道:“这道人莫不是章大人请来的好汉?”
                            但又不敢确定,沉吟一会笑道:“那我就说说昔日总督浙江、南直隶和福建军务的胡宗宪,胡宗宪本是安徽绩溪人士,出身缙绅世家。后来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临行前立下誓言:我这次任职,不擒获汪直、徐海,安定东南,誓不回京。”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看白玉京反应。白玉京进得店中也是心急不已,来晚一日,章天辟等人怕早已走了。果然找小二一打听,前些日子来的江湖人士今早都已经离去。
                            正无奈时却听那说书先生提起胡宗宪,不由看向那说书先生。
                            “怎么不继续讲了?”有人呼道。
                            那说书先生向众人告罪,暂时有事不说了。众人顿觉扫兴,骂骂喋喋离去。而等众人走后,说书先生一瘸一拐地走到白玉京面前,拱手道:“道长可是应邀而来。”
                            白玉京顿时暗喜,正准备说话,那说书先生又摇了摇头,却是说道:“道长这边请。”
                            等带着白玉京来到后院一间偏僻房间时,才缓缓说道:“在下魏营生,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贫道葛皂山白玉京,奉家师全清子道长之命前来相助。”白玉京略有些难为情:“路上一时耽搁,竟错过了约定时日,魏兄可知章大人去哪儿了?”
                            魏营生听白玉京提到葛皂山全清子一名,连忙道:“原来是全清子道长高徒,久仰久仰。”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你先等等。”他小跑着到床头,翻出一顶斗笠和黑纱,说道:“白道长,章大人等人已经前往北边官道埋伏去了。”
                            “我知道地方,我带你去。”魏营生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胡都督虽然曾经投入奸臣严家父子门下,但整个江南若没有胡都督,倭患定然越演越烈。魏某虽一介书生,但若能救得胡都督脱离囚牢,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白玉京瞧了瞧他,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这魏营生分明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有此胆量,足见其心怀大义。也对那个不怎么熟悉的胡总督平添一丝好感。可惜显然此人不会武功,不然章天辟也不会留他在此。
                            白玉京摇了摇头,将他手中斗笠和黑纱夺过,说道:“章大人留你在此,显然还是希望你能接待更多的江湖好汉,贫道这就赶去北边官道。”
                            说完,抱拳告辞!
                            出了徐州府城,白玉京一路快马加鞭,又想到要面对多年不见的叶希鹏,不禁将黑纱蒙面,带上斗笠。
                            开冬十月,徐州府以北,往京师方向的官道上,一大队人马驶来。前后共有数十骑,个个身穿圆领甲,腰跨雁翎刀,赫然是让世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除了这些显眼的锦衣卫外,还有数百步兵押送着一辆囚车,囚车中是一位披头散发的老者。
                            一行人浩浩荡荡,官道上纵有些商贩亦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占道生事,偶尔才有几人在大队人马走后发出一两声长叹。
                            十里坡,名副其实,坡长十里,道路两旁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值此申时,阳光倾斜,竹林间清风徐徐,竟然有股阴冷寒气袭来。
                            “呜呜——”


                            64楼2019-05-05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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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北阙恩情少,南侠义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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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备!”
                              囚车旁,一名年轻的锦衣卫突然大吼一声!只见无数支利箭从竹林间穿梭而出,嗖嗖嗖……络绎不绝。瞬间,人仰马翻,一些运气不好的锦衣卫当场毙命,那护卫囚车的士兵们更是惨叫连连。
                              “当……”雁翎刀出鞘,一些锦衣卫拍马而起,人如飞鸿窜进了竹林之中。
                              竹林间刀剑交织,数十名黑衣蒙面客杀出,一个一个矫健如龙,看来都是江湖好手。
                              起初喊出戒备的那名锦衣卫双眉斜长,正是叶希鹏。五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原本欲展翅高飞的双眉似乎有些微微低垂。此时双目如电,鹰视狼顾一般打量着周边。
                              尽管已经有不少锦衣卫死于非命,他仍然面无表情,腰间长刃都未曾拔出。
                              突然,一道风铃一般的刀声响起。
                              刹那间,刀光一闪,数名锦衣卫闷哼一声,从大马上栽倒在地。那人杀了拦路的锦衣卫后,身轻如燕,几个呼吸间就接近了囚车丈余之地。莫说那些士兵,纵然是锦衣卫都不是他一合之敌,他手中长刀宛如一道鸿光,无孔不入,沾之非死即伤。
                              “啊……”
                              惨叫声连绵,好大几颗脑袋咕噜噜落地。
                              叶希鹏见此,腰间雁翎刀“当”得一声出鞘。
                              常人的刀都白亮如镜,森冷如雪,而叶希鹏他手中那把刀却通体黝黑,甚至刀锋都没有开,简陋的仿佛刚铸造的刀胚。但叶希鹏真气一动,黝黑的刀身上隐隐亮起一道道暗红纹路,如人体一道道血管,遍布刀身。
                              那蒙面刀客见了,惊道:“惊鸿刀?”
                              下一刻,只觉鬼哭神嚎,一把漆黑的魔刃划破长空。
                              “斩!”
                              叶希鹏口中迸出一个极其简单的字。
                              但这一个字落到那蒙面刀客耳中,仿佛天地飘雪,浑身冰寒透骨。他那飞掠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手中长刀发出阵阵轻鸣。
                              如大漠中的风铃,清脆动人。
                              “轰!——”
                              一黑一白,两把长刀交织在一起。
                              两人雄厚的真气也碰撞在一起,气劲翻飞,四周的士兵纷纷被一股大力推开。乃至丈余开外的囚车都往一边倾倒,烈马长嘶,想要狂奔。那御马的锦衣卫想也没想,腰间长刀在手,由上而下,“呲啦”一声,鲜血滚滚,好大一颗马头落到一旁。
                              “哐当”
                              囚车也彻底停滞下来。
                              “快去搭救总督大人!”蒙面刀客大喝一声,他刚才与叶希鹏仅仅是过了一招,却虎口生疼,心知不能力敌。现在他只能拼死拖住叶希鹏,其他人便有机会将胡总督救下来。
                              叶希鹏冷笑一声,似乎对于那囚车一点都不在意。
                              漆黑的刀如同天罚一般,一起一落间隐隐带着风雷声。虽然没有一丝刀锋,却正体现了大巧不工的道理。
                              蒙面刀客的刀虽然比他更快,刀法也更凌厉。但是叶希鹏的刀却重如太山,任你千变万化,巧不可阶,他自一刀落下,无物不可斩。
                              叶希鹏的刀一刀胜过一刀,蒙面刀客一步一步后退,双手已然鲜血模糊,体内更是真气震荡,受了内伤。
                              好在官兵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在武功方面还是比不上他联络的那些江湖好汉,已经有三两成群的人赶了上来,准备将囚车劫走。
                              “咔擦”
                              囚车被一位蒙面人打开,“总督大人,我们来救你了!”
                              那囚车中的老者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看起来异常狼狈不堪。这样一个糟老头整个大明几乎随处可见,若不是被这么多官兵押送,谁能相信他就是当年总督浙江,南直隶和福建军务的胡宗宪。
                              “退下!”
                              老者的声音虽然不够嘹亮,但是异常的有力。这一刻,仿佛当年那个谈笑间,倭寇灰飞烟灭的总督重新归来一般。
                              “总督大人!”
                              那些蒙面人纷纷红了双眼,一人欲要上前将老者抱起带走。但老者只是挥了挥手,散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神异常明亮,“本官……老夫得受皇恩近三十载,今日诸位是要老夫做那乱臣贼子不成?”
                              “大人,朝廷奸臣当道,那道士皇帝这次摆明是要你的命呀!”一人叫道!
                              “住嘴!”老者大怒,“走,你们都走!”
                              “杀!……”
                              蒙面人还在犹豫时,锦衣卫等官兵们却是不管其他,又一次围杀上来。
                              “你们带总督大人走,我来拦住他们。”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纷飞。
                              “当”
                              蒙面刀客的刀被打飞出去,他的心也彻底沉到了谷底,全是冷意。他看到总督大人还没有救走,双方还在纠缠,心越发冷了。
                              这一刻,他想到去寻江西大侠何心隐,结果吃了闭门羹。他想到葛皂山的全清子道长,他那年轻的徒弟却没有在约定的时间赶到……
                              一切都将结束了,死,他不害怕,但是总督大人没有救出去,让他怎能甘心!
                              “斩!——”
                              天地万物,无不可斩!
                              叶希鹏的刀身上,暗红色纹路似乎蒙上了一层血色。
                              说时迟,那时快,长刀即将斩在蒙面刀客身上时,“嗖”地一声,一点寒光重重地撞在叶希鹏的长刀上。
                              “啊——”
                              刀虽然偏了,但还是砍下了蒙面刀客一只胳膊。
                              “留下活口!”
                              这是一名面白无须的锦衣老者,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叶希鹏听到他那异常尖细的声音,面容微微一凝!
                              那锦衣老者也不管叶希鹏答不答应,似乎觉得没必要对一名锦衣卫的千户去解释什么。他尖细的声音再次传递出去:“其他的都杀了!”他话声一落,十几道身影从两旁飞掠而出。
                              清一色身穿褐色衣服,戴着尖帽,脚底一双云靴异常的雪白,正是臭名远扬的东厂番子。他们一个一个手持一把两尺余长的弯刀,身手矫健,似乎比那些锦衣卫还要厉害三分。蒙面人原本还能与官兵们对峙,但这些东厂番子一出手,就损失惨重,瞬间死伤数人。
                              叶希鹏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惊又怒,但对那锦衣老者的态度却越发恭敬起来。
                              锦衣卫已经不是以前的锦衣卫了。
                              “哒哒哒……”
                              一匹马突然从远方奔驰而来,马背上似乎还匍匐着一道人影。
                              叶希鹏与锦衣卫的目光瞬间落到那匹马上,很快,那匹马就来到几丈开外。锦衣老者冷笑一声,正欲上前,突然,一道身影从官道旁窜出。
                              “小心!”
                              锦衣老者反应慢了一步,但叶希鹏却是注意到了,那马匹上根本不是一个人。而突然窜出来的那人目标赫然是锦衣老者,叶希鹏眉头一挑,按理说他可以选择不救,但他却没有犹豫,一步跨出。
                              “嘭——”
                              紧急之下,叶希鹏与那人对了一掌,只觉对方真气之雄浑,如江河大海,汹涌澎湃。
                              “踏踏踏……”他一连退了几步。
                              等锦衣老者反应过来时,那道人影已经来到蒙面刀客身边,一把将他背起。
                              “好一个贼子!”锦衣老者又气又急,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敢偷袭他,若不是叶希鹏相救,怕已经着了道。他随手一抽,腰间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柄软剑。“刷刷刷……”剑光寒彻,如蛇吐信。
                              那道身影低喝一声,一抹寒光迸出。
                              好快的剑!
                              叶希鹏曾经在京城见过“千江断流”江万里的剑,他的剑舞动起来泼水不进,千剑百剑击出能隔断江水。但相比这人的剑,江万里似乎还慢了一筹。
                              只是这剑法他虽然没有见过,但这人的身影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果然,锦衣老者也称得上江湖好手,但只觉遍体生寒,周身各穴隐隐暴露在剑光之下。神色不由大变,急忙后退。
                              那道身影显然也没有过多纠缠的意思,背着蒙面刀客,脚尖一点,人如飞燕,横跨数丈之遥,轻功着实惊人,他手中长剑击出,如雷舞银蛇,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道道惨呼连绵不绝。
                              “快走!”
                              原本所剩无多的蒙面人纷纷紧跟其后,杀出重围,没入一旁山林之中,消失在锦衣老者与叶希鹏面前。
                              “穷寇莫追。”叶希鹏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又看了看囚车,里面的犯人还在,他没必要过多在意那些蒙面客。
                              锦衣老者虽然想抓住那些蒙面客,好查出一些什么线索,但想到那人的剑法,神色戚戚,看着叶希鹏苍白的脸,不由说道:“叶千户,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咱家怕是着了人家的道。”
                              叶希鹏正欲开口,“噗”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才缓缓道:“公公客气了,是叶某自不量力想要与之斗上一斗,若换了公公,那人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锦衣老者听了,哈哈一笑,道:“叶千户过奖了,那人还是有些实力的。”他看了看四周,眼眸突然紧缩。那人刚才一番突围,所经之处,众人哀嚎,却是每一位都被断去右臂,此情此景不得不让锦衣老者心寒。
                              这是何等剑法,那人怕是不愿下杀手,不然这剑伤就不是在胳膊上,而是在脖子上。
                              锦衣老者想到这里也不愿再提那人武功的事情,笑道:“这次叶千户又立下大功,咱家自会向黄公公禀告。”
                              叶希鹏连忙称谢,道:“这一切都全赖公公的帮忙。”
                              “叶千户果然会说话,咱家喜欢。”锦衣老者笑道。“你这次的功劳,咱家是记在心里的,下次若有什么事尽可来劳烦咱家。”
                              叶希鹏连称不敢,心中暗道:“这口血总算没有白吐。”他却是并没有受伤,刚才那一口血不过是故意吐出来给这锦衣老者看的。锦衣卫如今已经受东厂辖制,他虽然贵为千户,但若没有一两位东厂的公公做后台,不仅前途渺茫,更别谈振兴锦衣卫。


                              65楼2019-05-06 23:3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