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昼夜年月。这是第三日。】
断刀流心思有点不在投硬币的结果上。凯撒才刚刚把硬币拍在手背,他就挪开了目光:“啊,那就从前门突围吧。”
像是应了他这句话似的,人像的那一面从凯撒手掌下露出。凯撒也才想起这并不是一枚硬币,而是很久之前在某个商场娱乐区那儿兑换的一把游戏币中落单的某一个。他不大记得当时玩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能在送洗了好几次的大衣口袋里幸存下来,只觉得它的确很旧,而在商场打街机也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与人像对视了短短片刻,凯撒才发觉断刀流是在看到硬币结果前就做了决策。“你果断得太迟了。”他相当不满。毕竟刚刚至少有10分钟让他们给耗在了突围方向的选择上。
前门已经被层层包围,盯着后面的大概是一帮狙击手。被堵在烂尾楼中的两位特工决定拼他个鱼死网破,遂投了个硬币决定从从前门冲出。整个事件的开端和后续明显画风不搭,但断刀流也并没有分出精力吐槽这个决策方式过于随意。
他在想另外的事。
早就训练得闭着眼睛都能迅速上弹的肌肉记忆是不会骗人的,对当下状况的认知也明了得不像是用什么后现代机器给大脑制造出的幻境,但他就是觉得面前的一切过于陌生,仿佛现在正在思考的这个意识仅仅是被塞进某个躯壳的不速之客,并非此间的原住民。
怕不是死到临头开始灵魂出窍了。他啐一口,将手臂上的绷带绑紧以**自己的痛感。这当儿没空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要灵魂出窍那也得等自己真的被打成筛子再说,自己吓自己算个什么事儿。
断刀流做好了一冲出去就送人头的准备。他刚打算挪步,目光扫到了这烂尾楼墙上不知哪个小混混喷上的涂鸦,又猛地顿住了。
那是个相当抽象的时钟,只勉强能辨认出表盘和指针。但这图像还是一下子关联到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条目。他顿了顿,转头问凯撒:“我闹钟今天响了吗?下午一点那个?”
“没。”回答简洁明了。
凯撒并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深意,只当是断刀流紧张过头开始逻辑混乱。那只破手机早就被后者骂过不知道多少次——下午一点的闹钟总是不定期绝赞罢工,仿佛有一个间歇性的虫洞在它的喇叭附近,时不时边张开口子将闹铃的声音吞入异次元。
它早该报废了,跟他俩这东躲西窜的人生一样。
外头敌对组织的喇叭还吼着“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之类的话,吵得断刀流格外烦躁。他暂且放下了灵魂出窍和闹钟的事儿,慢慢挪到布满泥污的玻璃门面前,利索地举枪射击。
脏得不成样子的玻璃瞬间碎裂崩落,子弹轨迹稍偏了些,但仍然准确地击中了近在咫尺的凯撒。
……什么?
视线中的明亮紫色在眨眼睛便无影无踪,站在烂尾楼外面的依旧是那群拿着武器的混球,而自己的搭档安安稳稳地在自己身后准备援助。
但这不对劲,至少断刀流是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不对劲。事情有哪儿出了问题,或者它干脆从一开始就完完全全地错了。他们不该在这个被重重包围的烂尾楼里面,他们甚至并不是什么陷入险境的特工。
违和感一点一点明朗了起来,可身旁的情况却不再容许他细细思考下去。
凯撒忽然闯入了他的视野,捡起那枚没有被他击爆在空中的手榴弹,迅速丢下了一旁的山崖。爆炸声在短短零点几秒后便冲入耳中,断刀流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出神实在不应该。
该死。但这事儿的确有问题。
他接下了凯撒的眼刀,扫一圈四周的敌人,终于开始像个老道的特工一样开始突围的行动。
连开四枪扫清靠得过近的几个家伙后,断刀流忽然觉得眼睛被什么红光闪了一下。狙击手?他立刻转身闪回了楼内,靠着并不坚实的墙体作掩护暂时调整状态。
没能躲开的子弹嵌在伤口中,大脑后知后觉地处理起了大量的疼痛的信号。嘶。他咬了咬牙,抬眼看向在门的另一边躲着的凯撒。后者状况好不了多少,但仍向他投来一个狠厉的眼神,似乎并不打算因为是紧急关头便不追究人刚刚致命的走神。
断刀流撇撇嘴,麻利地给手枪上好新的弹匣,未经多想便又向着外头开始射击。
管他呢,反正今个儿是不太可能活着出去了,留子弹干啥?吞枪?
他正打算把最后几发子弹上膛,忽然听见外头射击的声音诡异地轻了许多。没有留给他分析现状的时间,榴弹在他背后的墙体上炸开,近在咫尺的爆炸忽地掠取了所有的感官。
火花从背后跃到了眼前,灼烧的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断刀流看着火焰像是水流一样缓缓覆上自己的身体,心里浮现的话语并不是“这慢动作怎么回事”而是“又来了”。
又?
他对天发誓自己绝对在哪经历过这种时间逐渐凝固的桥段,但记忆却不容置否地告诉他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混乱的感觉代替疼痛和灼热在脑海中充盈,他很想大叫一声——至少这能让他稍微表达点什么出来,而不是憋着一股子烦躁无从发泄。
***,这都什么事儿。来道落雷劈死我给我个解脱算了。
他有些自暴自弃,目光早就乱了。他看见一颗子弹停在了自己的脑侧,金属外壳的反光上他竟然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胡子拉碴的,脸侧还不知道被哪只子弹的碎片划了条血线。这会留疤的吧。他不知道为何这么想。
但从那条伤口渗出的血珠慢慢变小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