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选民
烈日如火，干裂的黄泥大地有袅袅白烟升腾，远山的轮廓扭曲变幻。
两只浑身长满烂肉的活尸正为了争夺一块腐肉而厮打不休，略微强壮的那只穿着破烂成布条的园丁服，血盆大口几乎裂到耳根，满嘴枯黄色的尖牙，利剑一般横生倒长。皮肤是诡异的深青色，破烂的脓疱往外流淌着腥臭的浓汁。腹部被掏出一个可怖的血洞，流出花花绿绿的肠子。
它的对手要瘦小得多，同时也更灵活，左眼掉出眼眶，仅有一缕血丝和身体相连，脑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生生咬去一半，露出惨灰色缓缓蠕动的大脑，它应该是鼻子的部位此刻只剩下两个黑洞，没有嘴唇，露出两排残破的门牙。它的四肢和躯干因为脱水而干瘪，隐隐能看出骨骼的轮廓，看起来它在旧世纪曾经是一个摇滚青年，这从它梳成莫西干的血红头发和身上缀满的铁环钢片可以看得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两只活尸竟然同时停下了攻击对方的动作，仰头，贪婪地抽动着鼻子，通红的眼睛流露出嗜血的渴望。豁然间，它们的目光齐齐投向一个方向！
迎面拂过的风带起蒙蒙尘埃，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鬓发斑白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面，身穿一件肮脏的衬衣，外面罩着破烂的棕黄夹克。黝黑的面孔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浑浊的眼睛仿佛两口即将干涸的水井。
他一手拉着一个小男孩，一手提着一只灰黑色的合金箱，箱子略有些旧，但绝不破烂，相反，构成箱子的不知名金属材料在日光下闪烁着冰冷的毫光，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它的坚固程度。
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脸上带着还未褪尽的稚气，一身衣服同样又脏又破，紧紧跟随在父亲的身后。
两只活尸嗅到了新鲜的血肉气息，因兴奋而浑身战栗，再也不顾其他，闪电一般扑出，向两个活人一左一右夹逼而来。
“砰！”沉闷的轰鸣声远远传荡，中年男人的枪口冒出一缕细烟，身穿园丁服的强壮活尸头颅崩裂，倒地而死。
就在刚才间不容发的刹那，中年男人以惊人的速度松开小男孩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支填满子弹的伯莱塔手枪，一枪正中活尸的脑门。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一秒。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活尸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扑到，它的目标是中年人身后的小男孩，它速度奇快，哪怕这个时候中年人再次瞄准开枪也已经来不及，它兴奋无比，仿佛已经尝到了那甘甜的血液和喷香的肉脏，绿色的口涎从齿间滴落如雨。
中年人回过目光的刹那，活尸正好从他身侧掠过，身体快得拖出一道残影，刺向小男孩胸膛的手爪上，尖锐的指甲仿佛冷冽刀锋。
生死悬于一线，小男孩表现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镇定和沉稳，没有哭叫，没有逃跑，没有惊慌。
“砰！”又是一声低沉闷响，活尸的身体倒飞而出，砸落在地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关键时刻，中年男人挥动了左手，坚硬沉重的合金箱仿佛巨锤重击在活尸的脑门，一击就将它远远打飞。
活尸不知疼痛，翻身一跃而起，发出疯狂凄厉的啸叫，恶狼一般再次扑来。可是这一回中年人没有给它机会，伯莱塔一声枪响，同样击碎了它的脑袋。
中年人将手枪收好，再一次牵起小男孩的手，低头问道：“没事吧？”
小男孩摇了摇头：“没事。”
两人再一次出发，向着大地的另一端走去，直到漫漫风沙彻底掩没了他们的身影。原地，除了两具活尸的尸体，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太阳落下的时候，中年人和小男孩终于找到一处地图上标注的人类聚居点，那是绵延数百米的一片棚屋。
作为人类曾经文明中心的都市，在天启病毒引发的“活尸灾变”过后，全部成为了活尸聚集的天堂。幸存的人类逃到荒野，凭借有限的资源建立起星罗棋布的聚居地，生命的火种得以延续。
眼前这片聚居地没有名字，在中年男人高价换来的手绘地图上只有“034”这么一个编号。走在狭小泥泞的道路上，到处可见肮脏的垃圾**，甚至是尿液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气，相比起来，活尸身上的尸臭反而不那么刺鼻了。
道路两旁的棚屋大多是木板和塑料拼凑而成，残缺破烂，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有些什么，小男孩看到两个人影为了半碗食物拼死争夺，看到一对男女旁若无人地媾和，看到一个手持利斧的壮汉怒吼着劈开另一人的头颅。
谩骂声，惨叫声，呻吟声，咆哮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纷乱回响，令人脑子一阵阵地发蒙。
小男孩忽然踩到一条排水沟，溅起的污水染湿鞋袜，臭不可闻，他连忙移开脚步，结果又踩到一只死老鼠，挪开脚印，却发现它浑身的肉都已经被剔得干干净净。
聚居地里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外来者，望向他们的目光要么饱含警惕，要么带着深深的贪婪。两人身上没有什么财物，但是枪支就是万金难求的宝物，这个聚居地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是因为保护聚居地的“自卫队”成员每人都拥有一把制式步枪。
小男孩下意识地往父亲背后缩了缩，避开其他人的注视。就在这个时候，中年男人停在了聚居地里唯一的一间酒馆门前。
推开一块烂木板走进酒馆，灰暗的空间里十几个人影三三两两地聚坐在木头墩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烟味和汗味。
看到中年男人推门而入，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有意无意地靠近过来，火热的目光紧盯着男人左手沉甸甸的合金箱。中年男人似乎不经意地挥了挥手，敞开的夹克衫里，手枪枪柄若隐若现。两个壮汉立即知趣地走开。
“来点吃的。”中年男人带着小男孩在吧台前一屁股坐下。
吧台后的老人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动作。中年男人从兜里掏出两枚子弹放在吧台上，老人这才为他们端上一份烤肉。旧世纪的货币在今时今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人类的贸易模式似乎一夜之间退化到了以物换物的方式，相比起来，子弹和食物几乎相当于旧世纪的黄金，属于硬通货。
小男孩取过一块早就凉了的烤肉努力撕咬起来，经验告诉他，肉只要能吃就行，如果不想破坏胃口，就千万不要追究它是哪里来的。中年男人同样狼吞虎咽。
啃了两口肉，小男孩抬起头，开口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不知道。”男人摇了摇头，“把所有的肉都吃光，我们没有多少子弹可以交换食物了，剩下的都要用来对付选民。”
“选民？”小男孩喃喃重复，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父亲指的是野外的活尸，“你怎么管它们叫这个？”
“习惯，习惯而已。”男人扯动嘴角笑了笑。
“哦，这两位新来的朋友，介意我坐在旁边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小男孩抬起头，看到一张挂满肥肉的笑脸。
中年男人还没有说话，这搭话的胖子就自顾自坐在了旁边的位置，笑呵呵地伸出手来：“本·福勒亚，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胖子的笑容很灿烂，让人很难生出厌恶，中年男子只好伸出右手和他握了握：“阿尔伯特·威尔，这是我的儿子，约恩·威尔。”
小男孩约恩好奇地看了胖子一眼。

第二章：生命之果
胖子是个自来熟，哪怕眼前的父子两人都没有太多说话的兴趣，他也能自己一个人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他先是抱怨如今世道的艰难，又说到自己这些年来打拼的经历，小男孩约恩这才吃惊地发现，这其貌不扬的胖子居然是一个长年往返于好几个聚居地之间的商人。
如今这个年代，荒野上暗藏的危险数不胜数，如果没有装备大威力的枪械，一只强壮的活尸就能撕碎五六个成年男人。比活尸更危险的，是不怀好意的活人，这是一个文明堕落，道德崩坏的年代，生存的压力将人类的行为模式逼到了接近野兽的边缘。
这胖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态度和和气气，可是约恩清楚，能在荒野上活着走过几个来回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胖子唾沫飞溅说了一大通，忽然把脸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能够在数以千计的活尸的层层包围下，来到这个034聚居地，我相信老兄你一定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可即便如此，老兄你也要当心了。”他朝阿尔伯特手中的合金箱子努了努嘴，“虽然不知道老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可是暗地里觊觎它的人可不少啊。”
阿尔伯特笑了笑：“谢谢老弟的提醒，不过这箱子里的东西对我而言是无价之宝，对于不相干的人却是一文不值。”
“原来是这样。”胖子点了点头，“看起来老兄并不想要在这个聚居地多留，不知道老兄是要去什么地方？正好，我最近要组织人手将一批货物运到西边的022聚居地，如果顺路的话，老兄完全可以加入我们，酬劳方面一切好说……”
小男孩约恩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死胖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说了半天，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阿尔伯特摇了摇头：“恐怕要让老弟失望了，我们的目标不是西边，而是北方。”
“北方！”胖子极其失态地大叫一声，吸引了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他连连鞠躬赔罪，这才重新看向阿尔伯特父子，“老兄，我奉劝你一句，别再往北走了，听说那里是天启病毒爆发的源头，到处都是活尸，太危险了……”
“对不起，我恐怕非去不可。”阿尔伯特毫不动容。
“老兄你听我说，前些年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北方有什么了不起？这该死的世界难道还能更糟吗？可是当我带着人，开着越野车往北走了几百里，立刻就后悔了。你见过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成千上万的活尸向潮水一样向你涌来的场面吗？我见到了！更可怕的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活尸生吞了另一只活尸，然后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异，硬生生从肩膀上再长出一颗脑袋，身躯膨胀，变得有三个人那么高，一脚踩下，大地都在颤抖，就是这只变异活尸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其余的人拼了老命，开车逃了回来，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敢往北方走了。”说到最后，胖子的小眼睛里满是惊惶恐惧。
阿尔伯特却并不动容，只是淡淡道：“你说的那是选民……不，活尸的第一阶进化体。”
“还有那么专业的称呼？”胖子吃了一惊，随即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老兄，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普通人哪会对活尸那么了解？哪会一门心思地往北走？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北边去打算做些什么？”
阿尔伯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目标是一直往北，渡过英吉利海峡。”
胖子闻言沉默无语。
“我告诉你，其实北方没那么危险，那里聚集了无数活尸，却也有着人类文明硕果仅存的几座堡垒之一。”阿尔伯特道。
“堡垒？”胖子反问。

“并没有被活尸占据的人类城市，驻扎着数万现代化军队，还有设施齐全的科技实验室负责研究如何破解天启病毒。但同时那里也是活尸聚集最为稠密的地区，以至于对外交通基本阻塞。如果不是这座现代化堡垒坐落在北方挡住了活尸大潮，南方这些简陋的聚居地根本不可能存在。”
“还有这种事情？”胖子大吃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苦笑道，“老兄，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知道那么多事情。”
天色完全黑了，聚居地里没有电灯，只有中心广场上燃起了一堆篝火。没有棚屋，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们聚集在此，围坐取暖。
胖子向阿尔伯特父子告辞，离开酒馆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阿尔伯特带着约恩，来到中心广场，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阿尔伯特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睡吧，我来守夜。”
“不！前半夜我睡，后半夜你睡！”小男孩倔强道。
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阿尔伯特点了点头。约恩这才躺下，疲惫的身躯几乎刚一接触地面就彻底放松下来，意识飞快地沉入无边黑暗……
天光微亮的时候，父子二人就离开了034聚居地，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不怀好意者偷偷缀在背后，可是当他们发现约恩二人一直在往北方行进，立刻打消了其他念头，垂头丧气地回到聚居地。
约恩非常懊恼，昨天晚上他睡得太沉了，父亲也没有叫他，一直到凌晨三四点他才朦朦胧胧地醒来，接替父亲守夜。也就是说，昨天晚上父亲总共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大路漫漫无边，向前，一直向前，太阳从山脊的夹缝中越升越高，悬在头顶，黄沙漫漫的荒原一片焦热。空气中仿佛掺着火星，吸入肺中都是烫的。
父子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埋头走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正午，约恩终于坚持不住，汗如雨下的他不得不向父亲提出稍作休息，父子俩找了一处荫凉之地，约恩打开水袋却倒不出一滴水，而且他最后一次进食是在034聚居地的酒馆里，那盘难吃的烤肉现在想来简直是人间美味。
约恩又饿又渴，嘴唇干裂，脸色惨白。阿尔伯特发现了这一点，嘶声道：“我去找点吃的。”
父亲起身走远，背影消失在炽烈的阳光中，约恩根本不指望他能带回什么吃的，荒野上游荡的活尸早就将所有能找到的食物全都吞进了肚子。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父亲真的为他带回了食物：一颗红艳艳的大苹果。鲜红的表皮通透如玉，毫无瑕疵，果肉饱满浑圆，在炽烈的阳光下散发着诱惑的光泽。
约恩双手接过苹果，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体内躁动的饥渴，狠狠一口拼命咬下，甘冽清甜的汁液仿佛春日山泉，顺着咽喉汩汩而下，流入腹中，清香满怀。
约恩用力嚼动着嘴里的果肉，还没吞入腹中，就忍不住去咬第二口，短短片刻，硕大的苹果已经被他啃掉一大半。
“爸爸，你也吃吧。”约恩略有不舍，但还是将苹果向父亲递去。
阿尔伯特摇了摇头：“都给你吧，这颗果子我不能吃。”
“为什么？”约恩不解地问。
父亲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苹果，这是生命之果。”
约恩听不明白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父亲确实不想吃这颗苹果，于是不再客气，将果子放到嘴边咔嚓咔嚓一通大嚼，连皮带核，吃了个干干净净，流淌到手上的汁液也被他吐出舌头全部舔光。

第三章：生离死别
越往北走，活尸出现的频率越高，有时候甚至是成群结队。阿尔伯特父子不得不放慢赶路的速度，挑选荒僻的小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大群活尸的活动范围。
可是到了今天，他们的好运似乎到了头。约恩被父亲护在背后，探出脑袋，苦笑看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正是日落黄昏，夕阳残辉为荒原平添几分寂寥，阿尔伯特父子面对的敌人是十多只双眼通红，利齿如剑的活尸犬，
作为引发几十年前“活尸灾变”的罪魁祸首，天启病毒将人类文明在一夜之间打回了原始社会。可是绝大多数人类对于这种未知病毒的了解却极其有限。
人们唯一的共识是，天启病毒具有强烈的生命力和侵略性，被感染的生物细胞会在短短时间内急速变异增殖，扼杀周围健康细胞的活性，掠夺它们的养分，然后扩散到全身，直到病毒感染宿主的大脑，完全破坏其神经系统，最可怕的是，宿主的活动能力，还有生命体最基本的进食本能都会保留，于是被病毒完全感染的活尸只剩下基本的掠食本能，凡是具有营养的有机物都会被它们吞吃入腹。
人类并不是天启病毒唯一的受害者，绝大多数的哺乳类，鸟类，爬行类，两栖类，鱼类动物，甚至某些特殊植物，都能成为天启病毒的宿主，被病毒感染的生物无一例外都凶暴残忍，极具侵略性。
眼前的活尸犬应该是旧世纪游荡在城市边缘的一群流浪狗被病毒感染变异而来，相比于旧世纪娇生惯养的人类，由动物变异而成的活尸无疑在战斗力，身体强度等各个方面完全超越。这是一群最难缠的对手。
十几只血目通红的活尸犬游弋在阿尔伯特周围，蓄势待发，来回磨砺牙齿，仿佛刽子手打磨手中的屠刀。没有一只活尸犬拥有完好的身体，它们要么没了皮毛，露出猩红的肌肉组织，要么身上布满可怕的伤口，腐败的烂肉里爬满蛆虫，要么残肢断体，伤口内露出森白的骨茬。活尸生性好斗，对于血肉更是具有出奇旺盛的欲望，成群结队的活尸一旦找不到猎物，必然会自相残杀。
阿尔伯特一手提着合金箱子，一手紧握伯莱塔手枪，眼观六路，与来回游走的活尸犬无声对峙。
然而活尸嗜血，这样的对峙注定不可能持久，不知道哪一只活尸犬率先发出凄厉的嘶嚎，刹那间所有活尸犬全都厉啸着狂扑而来，上下左右，堵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阿尔伯特目光坚毅，双臂乱舞，手枪接连击发，每一声凄厉的枪响必然伴随着一只活尸犬头崩脑流，就连左手的合金箱子都拍飞了好几只扑来的活尸犬。
然而他毕竟是普通人，面对眼前超乎想象的对手还是表现出了深深的无力，一只活尸犬穿越弹雨突近身旁，血盆大口豁然裂张，狠狠一口在阿尔伯特小腿上撕咬下一大块血肉，阿尔伯特剧痛锥心，却强撑不倒，全力挥动左臂，用合金箱子将这只活尸犬远远击飞。
可是周围的活尸犬嗅到鲜血的气息，凶狂更甚，不顾枪林弹雨，悍不畏死地向前猛扑，很快，阿尔伯特有了第二处血淋淋的伤势，然后是第三处，第四处……
前仆后继的活尸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阿尔伯特枪无虚发，呼啸的子弹将它们的脑袋一一打碎。当阿尔伯特重伤不支，无力倒地的时候，这群活尸犬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只。
血腥的味道早就将这只活尸犬刺激得狂性大发，几乎毫不犹豫，它一个起跃就扑上了阿尔伯特的胸口，尖锐的利齿往他脖颈咬去。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刻淋漓喷薄的热血就将洗遍它的全身，它兴奋得战栗不止！
砰！响彻云霄的枪声，活尸犬倒飞而出，血水飙洒。
小男孩约恩双手握着父亲的手枪，眼中喷薄着仇恨的烈焰，枪口硝烟未散。
阿尔伯特欣慰地看着儿子，想要和往常一样摸摸他的脑袋，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约恩……”阿尔伯特目光涣散，喃喃呼唤着。
“爸爸。”小男孩丢下手枪，忙不迭地扑上前去。

“对不起，爸爸这些年一直忙着工作，都没有好好地陪你……”阿尔伯特一边说话，一边从喉咙里往外涌血。
约恩双眼涌出泪光：“爸爸，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的研究工作是为全人类谋福祉，我以你为荣！”
“全人类？呵呵……”阿尔伯特凄凉一笑，“约恩，爸爸亏欠你很多，而且恐怕再也弥补不了了，你能再答应爸爸最后一个请求吗？”
“爸爸你说，我一定会做到的！”约恩坚定道。
阿尔伯特将手上提着的合金箱推到约恩面前：“这件东西，或许关系到全人类的未来和命运，答应爸爸，无论如何，都要将它送到英国伦敦的巴克莱实验室。”
约恩双手接过箱子，重重点头道：“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只要一找到合适的船，我立刻就渡海北上！”
“不，不。”阿尔伯特连连摇头，“大不列颠岛是天启病毒爆发的源头，那里的危险难以想象。你还小，不用急着去那个地方。听我说，你继续往北方走，注意自己的安全，先去找到末日人类最后的文明堡垒，那个城市在旧世纪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不过现在，我们一般称它为‘诺亚城’，名字来源于圣经中‘诺亚方舟’的传说。”
阿尔伯特从怀里掏出染满鲜血的手绘地图，递给自己的儿子，“地图上标注着诺亚城的位置，你先找到那里，他们应该会收留你的。等你长大成人，拥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再来决定是不是要横渡英吉利海峡。无论那个时候你如何选择，爸爸都不会怪你。”
“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小男孩含泪点头。
阿尔伯特长呼一口气，交代完一切，他的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好了，现在，给我来一枪吧，我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天启病毒，我不想死后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不！爸爸，这怎么可以？我……”约恩慌不择言。
阿尔伯特骤然板起脸来：“别说傻话！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再任性！难道你希望我死后变成活尸吗？快，往我脑袋上来一枪！”
“不！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快点！”
……
夕阳彻底沉没在远山背后的时候，萧瑟的荒野上，传来一声震天如雷的枪响。
月光拉长了约恩背后的影子，他一手提着巨大的合金箱，一手紧握手枪，默然无声地行走在夜色中的荒野，这一刻的他脸上再也没有半点孩童的稚嫩，举手投足之间和他的父亲一般无二。

“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荒野，巨人活尸的胸口炸起一团橘红色绚烂火光，滚滚热风甚至将它脚下的约恩吹得站立不稳，滚倒在地。巨人活尸如遭重击，庞大的身躯瞬间双脚离地倒飞而出，划过一道弧线摔落在地，余势不减，后背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沟壑。
弥漫的烟尘灰土渐渐散去，巨人活尸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它的胸口几乎被完全炸烂，模糊血肉中嵌着无数锋利弹片，隐约可见森然断骨，五脏六腑更是全都成了肉渣。可是巨人活尸毫不在意，只是将愤怒嗜血的目光投向攻击袭来的方向。约恩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反应和巨人活尸完全一样，瞬间将目光投注在天际远方。
地平线上腾起滚滚烟云，一辆军绿色的勒克莱尔主战坦克发出轰隆低鸣，巨兽一般奔驰在辽阔的旷野。紧接着又是一辆一模一样的坦克冲出地平线，然后是第三辆，第四辆……转眼间，一支成建制的现代化坦克部队冲入了约恩的视野。
但震憾远远没有结束，规模庞大的坦克部队像是卫兵一般分列在左右两侧，一具银白色的机动战甲在群星拱月般的簇拥下行驶而来。
这是一具高达十米的战斗机器，在它面前巨人活尸都成了小不点，银白色的机身棱角刚硬，金属外壳流转着狰狞的冷光，它的造型凝聚了力量，威严和美感，仿佛天神一般不可逼视。它的大体形状像是一个机械巨人，掌心，肩部，膝部，腹部还有头颅两侧都排布着黝黑锃亮的炮口，背负一柄深青色的合金巨剑，有一股旧世纪电影里的带刀侠客的味道。
机动战甲的形象在旧世纪的漫画、电影里普遍可见，其中不乏脍炙人口的经典，比如说《高达》、《EVA》、《反叛的鲁路修》。但是直到活尸灾变爆发的前夕，仍然没有哪个国家将这种战斗机器的制造提上日程，想不到活尸带来的生存威胁竟然加速了幸存人类的技术进步，将这种极具科幻色彩的战斗兵器变成了现实。
机动战甲右臂平举，掌心的炮口还在冒着滚滚热烟，不用说，刚才就是它发射的炮弹击退巨人活尸，救了约恩一命。
面对这群不速之客，巨人活尸暴怒狂啸，迈着地动山摇的步子向它们狂奔而去。十多辆主战坦克炮口高抬，轰鸣之声片刻不停，巨人活尸躲避不及，顷刻间已经身中数炮，绝大多数炮弹都集中轰击在它的两颗头颅，可是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巨人活尸两颗脑袋被炸得血肉模糊，可是裸露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头骨竟然毫发无伤。
众所周知，活尸的唯一弱点在于脑部，其他身体部位的伤势再重也无法夺走他们的生命，可是这只活尸进化体的头骨竟然已经坚固到了这等地步。

第五章：高周波武器
没有时间惊讶，巨人活尸奔行的速度快到惊人，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接近了战斗机甲和坦克部队，就在这个时候，那具银白色战斗机甲从背后拔出了巨大的合金长剑，剑身修长挺直，华光流转，峥嵘而美丽。
远处的约恩看得目瞪口呆，连坦克炮弹都消灭不了的活尸进化体，这具机动战甲的驾驶员竟然想要使用冷兵器？若不是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一命，他简直想要骂人。
银白外壳的机械巨人轻轻一抖手中长剑，似乎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合金巨剑刹那间光芒迸放，炽烈夺目，机甲巨人双手握剑，仿佛从天而降的战神，剑刃破天而过，带着燃烧的光芒重重击砍在巨人活尸的头顶。约恩看得清清楚楚，当巨剑剑刃砍在活尸颅骨上的时候，接触点竟然迸射出无数刺眼的火星。
他先是一愣，这是合金剑，又不是电锯，怎么会迸出火星来？怔楞仅仅持续了片刻，他脑中猛然浮起一个惊人的猜测。
高周波武器！这一定是高周波武器！与机动战甲一样，高周波武器同样是存在于旧世纪科幻作品中的传说物品。不管什么材料，本身都是不均匀的。因此将数千赫兹的高频振动递加在材料上，不均匀的地方振动幅度会有很细微的差别。由于震动频率相当高，能瞬间使这些微小的不均匀振动迅速累积起来达到疲劳，再加上武器本体的切割作用，便可以很轻松的切开材料。高周波武器的作用原理便是这样，《合金装备》中的“电频刀”，《EVA》中的“高振动粒子刀”，《全金属狂潮》中的“单分子切割刀”，《高达》中的“破甲短刀”全都属于高周波武器的范畴。
现在想来，那柄合金巨剑使用的时候之所以光芒夺目，一定是因为贯注了巨大能量的缘故。
仿佛是为了印证约恩的猜测，远处的机甲战士手握巨剑当头劈下，火星怒溅，活尸进化体坚不可摧的头骨仿佛豆腐一般被生生切开，雪白的脑浆飚射向天。机甲战士双手起落，又是一剑，巨人活尸的另一颗脑袋同样裂成了两半。
机动战甲的驾驶员出手实在太快，以至于巨人活尸仍旧保持着怒目圆瞪，仰天吼啸的凶狂之态，直到它残缺的尸体软倒在地，发出轰隆巨响，远处的约恩才猛然回过神来。
在约恩心怀忐忑的注视下，坦克车队和机动战甲绕过巨人活尸的残骸，一齐开到了他的面前。为首一辆坦克顶盖打开，从里面跳出一名身穿军装的黑人大汉。看了看约恩，刚硬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小家伙，你一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约恩低下头：“我原本和我爸爸在一起，可是他死在了活尸手上。”
“真是遗憾。”黑人大汉叹了口气，随即介绍道，“我是摩森上尉，我们全都是诺亚城守护军第二军团的士兵，侦测雷达显示城外出现了高度变异的活尸，元帅大人给出的命令是歼灭，想不到我们赶到的时机正好，救下了你这个小家伙。”
说到这里，摩森上尉蹲下身子看着约恩：“小家伙，你还有别的亲人吗？你有地方去吗？”
约恩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其他坦克的顶盖也纷纷打开，从里面跳出许多强壮彪悍的士兵，摩森上尉笑了笑：“没关系，跟我们回诺亚城吧，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这些士兵一合计，立刻犯了难，一名下士向摩森上尉敬礼，无奈道：“长官，我们的坦克没有多余的位置了，您看该怎么办？”
摩森上尉犹豫片刻，来到机甲战士脚下，抬头喊了一声：“希莱雅，你的战斗机甲还有位置，让这孩子坐你旁边吧。”

从战斗机甲口部的扩音喇叭中传来一个女孩子的稚嫩声音：“不要！不要！摩森叔叔别开玩笑了！我不要别人坐我的加百列！”
坦克下面十几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苦笑不停。约恩也是一脸尴尬，加百列，这应该就是眼前天神一般的战斗机甲的名字。
摩森上尉为难道：“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行动会有额外人员加入，坦克群里根本挤不下人，希莱雅听话，回头叔叔请你吃大餐。”
……
十分钟后，驾驶机甲的小女孩终于被说服，于是，约恩生平第一次坐上了格斗机甲。
驾驶舱位于战斗机甲的胸口位置，是一个两三平米的小空间，这里仿佛是整具机甲的心脏，各色各样的管道缆线百川归海一般汇集一处，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身穿白色战斗服坐在驾驶椅上，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结成辫子甩在背后，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小脸上，细长的眉毛轻轻皱着，看向约恩的眼光满含挑剔。
小女孩身上系着安全带，头顶套着一个铁箍一般的精密装置，一条蓝色漆装的电线从驾驶椅的靠枕部位探出，与铁箍装置紧密连结。约恩猜测，战斗机甲加百列应该是凭借脑波指挥驾驶，头顶套上形似铁箍的装置只是为了更好地收集信号。不过越是精密的装置越是容易发生故障，考虑到这个问题，驾驶椅前面设有简单的操纵平台，各色各样的按钮和操纵杆足以在脑波收集装置损坏的情况下，让驾驶员随时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
驾驶舱的前方和左右两侧各自悬着巨大的高清显示屏幕，一眼看去几乎令人产生错觉，仿佛驾驶舱被切开了三个方形的窟窿，外面的景象历历在目。
小女孩示威一般瞪了约恩一眼：“坐到后面去，把安全带系好，不要乱碰东西，否则饶不了你！”
约恩乖乖照做，小女孩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回头向他露出一个笑脸：“很好，姐姐最喜欢听话的乖孩子。”
约恩偷偷翻了个白眼：你可不一定比我大。
这时候，显示屏里传来摩森上尉的连番喝令，众多士兵接到命令，有条不紊地回归岗位，坦克车队调转车头，往来时的方向返回。
希莱雅闭上双眼，专心集中意念，机动战甲加百列抬起脚步，踏着地动山摇的步子跟随在坦克群的背后。
“希莱雅好厉害啊，年纪那么小就能成为战斗机甲的驾驶员。”约恩道。
听了这番恭维，希莱雅心情大好，笑嘻嘻道：“那是当然。”
“该不会所有驾驶机甲的人都和你年纪一样吧？”约恩问出了憋在心头的问题。
希莱雅摇头道：“当然不是，机动战甲对驾驶员的要求极为苛刻，所以整个诺亚城不论年龄大小，只要具有驾驶天赋就有义务到军队服务。”
约恩好奇地问：“具体是什么要求？”
希莱雅不答反问：“你有没有看过旧世纪的一部电影，名字叫做《环太平洋》？”看到约恩茫然的模样她不满地娇哼一声，“这部电影里面出现了超级巨大的战斗机甲，体积远远超过了我所驾驶的加百列，但是选择驾驶员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因为机器太过巨大，以至于普通人的大脑无法负荷，最终科学家们想到了一个办法，远古时期体型巨大的恐龙具有两个神经中枢用来协调身体动作，所以，只要使用高科技手段将两个驾驶员的思维连结，让他们的意识合二为一，就能完美控制这种超大型的战斗机器。”
“这和我们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难道……”约恩隐隐猜到了什么。
希莱雅认真道：“没错，现代科技人员研制机动战甲的时候遇到了和电影里同样的问题，超大型的机器需要两个人以上同时操作。最尴尬的是，人脑的结构实在太精密了，诺亚城的科学家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像电影里一样将两个驾驶员意识连结的办法，所以，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普通人根本不具备驾驶战斗机甲的能力，只有剩下不到百分之一的人，他们的大脑结构具有更强的适应性，才能一个人完成两个人的工作，用仅仅一具大脑驾驶如此巨大的战争机器。”

希莱雅翻了个白眼：“就算把它们杀光，第二天又会聚集起来一大批，根本没有用，只是浪费弹药而已，活人的味道实在太吸引它们了。”
“可是它们越聚越多，小小几道铁丝网真的保险吗？”约恩已经看见有好几只活尸踩着同伴的脑袋往前走，一旦它们叠罗汉越爬越高，低矮的铁丝网很可能会挡不住。
“看见了吗？”希莱雅指着最里面一层铁丝网，上面挂着一个禁止靠近的图标，“最里面这一道铁丝网通上了高压电，足够把靠近的普通活尸烤熟。”
约恩想了想，又问：“大部分鸟类都能够成为天启病毒的宿主，该怎么拦住它们？”
希莱雅撇了撇嘴：“诺亚城里至少设立了八十处机枪台，整个城市的领空都处于火力笼罩范围之内，如果有活尸鸟来袭，第一时间就能狙杀。”
铁丝网的中间竖立着一道钢铁大门，门外同样围着密密麻麻的活尸，坦克车队一路开到大门前，一炮将门外聚集的活尸炸成碎肉，这个时候从大门外的扫描仪器上射出一道光束，将坦克车队和机动战甲从前到后扫了个遍。
一个机械合成音在空中回荡：“通行许可验证完毕，大门将在五秒后开放，5、4、3……”

液压传动装置自动运转，钢铁大门缓缓打开，旁边几只活尸想要趁虚而入，谁知道从大门后探出好几具携带摄像头的高射机枪，自动瞄准目标，哒哒哒一阵连射，高速呼啸的弹头顷刻间撕裂活尸的身体，画面一片血腥。
又是那个平淡无波的机械合成音：“未具通行许可的变异生物清理完毕，大门将在三十秒后关闭，30，29，28……”
加百列的驾驶舱里，约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威力这么巨大的枪械竟然交给电脑控制，就不怕误伤吗？”
“这你完全是多虑了。”希莱雅嘻嘻一笑，“Lilith是诺亚城无数专家合力研发的超级电脑，代表了人类最高水平的信息技术，走在街上被花盆砸死的概率也远远大于被Lilith误伤的概率。”
“可是，正因为超级电脑功能太完美，所以才更不能把武器控制权交给它们，在旧世纪的某些科幻电影里，人工智能引发的危害绝不逊色于活尸灾变。”约恩提醒道。

希莱雅板起小脸，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语重心长道：“电脑是人类制造的，人工智能绝不可能危害到人类，正如人类永远无法挑战上帝。”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这句话是菲利普先生在演讲的时候说的，他就是Lilith的首席设计师。”
闻言，约恩若有所思。
大门开启的时间只有短短30秒，摩森上尉根本不敢拖拉，指挥着坦克车队以最快速度进入城市，战斗机甲加百列紧随其后。在一望无际的活尸大潮涌上来之前，钢铁大门重新闭合严密。
而这个时候，约恩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眼前的城市。诺亚城的面积其实只占了这座旧世纪城市的四分之一不到，其他地区尚未开发，完全是一片废墟，倾倒的大厦仿佛巨人的骸骨，断裂的钢梁像是垂死之人拼命伸向天空的手掌，地面蒙着厚厚泥尘，到处都是顽强生长的绿色植物。
城市废墟的挖掘工作直到今天都没有停止，来来回回的挖掘工人和轰鸣的吊机为这片荒芜之地增添了一点生气。挖掘的重点对象主要是旧世纪的商店，工厂和医院。破碎的瓦砾下埋藏着昔日人类的荣光，诺亚城的人们正在努力让它重见天日。

第七章：贡献
诺亚城已经开发的地区和废墟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边界线，在这里约恩终于看到了旧世纪人类文明的影子。拔地而起的楼房并不十分高大气派，但是崭新完好，没有一丝破败痕迹。锃亮的玻璃反射阳光，几乎有些刺眼。街道整洁干净，人行道上栽着两排高大松柏。四周可以看见停放的汽车，偶然也会有几辆从路边呼啸而过，轰隆的引擎声令约恩感觉恍然如梦。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他们的衣服整洁如新，脸庞红光满面，行走举止之间悠然自得，不紧不慢，看得约恩羡慕不已。
只有约恩这样从南方来的人，才能体会到，眼前这幅在旧世纪随处可见的画面，放在今时今日究竟有多么宝贵。不知怎么，看着眼前的文明都市，约恩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南方地区那些简陋的聚居地，那随地流淌的废水，那堆积如山的垃圾，那简陋破败，摇摇欲坠的棚屋，那些面黄肌瘦，神情麻木的人们……也许，失去了文明的人类，只能算是聪明一些的野兽吧？
坦克车队轰鸣着开过街道，其他车辆行人纷纷避让，同时投来尊敬仰慕的目光。
“诺亚城的文明水平几乎比得上旧世纪的人类，难道统治者就从来没有想过救济一下其他地方吗？”约恩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希莱雅叹了口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旧世纪留下的有用物资，包括食物，武器，药品和工具，绝大多数都埋藏在城市的废墟之中，而城市是最最危险的地方，光是为了扫灭盘踞诺亚城的活尸，我们的部队便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直到今天都没有恢复元气，就我所知道的，诺亚城如今拥有的机动战甲应该不超过十台，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攻陷一座城市。仅凭现有的资源，我们无力承担更多人口。”
“举个例子吧，诺亚城里没有合适的能量来源，城中十多万居民之所以能够过上现代化生活，全都归功于十多年前建造的那座核电站。”顺着希莱雅的手指，约恩一眼就看到了那座灰黑色的建筑，为了保证城市安全，这座核电站建立在远离人烟的废墟之中，鹤立鸡群，非常醒目。
“可是核燃料终究是有限的，发电厂每天提供的电力大约有一半要提供给军方，作为机动战甲还有一些高科技武器的能源。城市外面看见的高压电网也是消耗能量的无底洞。剩下的电力要分配给几万户家庭，完全捉襟见肘，如果诺亚城的人口再增加一倍，毫无疑问会面临入不敷出的尴尬。”
约恩垂下眼皮，叹息道：“末日已至，能够登上方舟活下去的，终究只是少数人啊。”
“好了。”希莱雅拍了拍手掌，“摩森大叔应该已经向上级报告了你地来历，很快你就能得到政府分配下来的住处，准备好开始新生活吧。”
“嗯。”约恩点头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统治诺亚城的政府是什么来历？”
“呀，这你可难倒我了。”希莱雅颦起眉头苦思，“我只知道政府高层来自于旧世纪欧盟国家的领导阶层，其他的不太清楚，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约恩哦了一声，又问：“对了，在诺亚城居住需要履行什么义务？我可不相信在如今这个世道会容许吃闲饭的人存在。”
“小弟，你很上道啊！”希莱雅冲着他挤眉弄眼，“你猜得对，诺亚城的每一个居民都必须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价值，否则日子不会好过。”
“具体一点。”约恩道。
希莱雅掰着手指道：“所有城市居民每个月都要向政府上交500贡献点，贡献点顾名思义就是你对城市发展做出的贡献，拿军人来说，杀死一只普通活尸可以得到1点贡献点，杀死一只变异活尸可以得到100点贡献点，杀死一只一阶进化体则能得到1000点贡献点……”
“希莱雅你刚才不就杀死了一只一阶进化体？所谓的贡献点也可以看成是货币，你应该很富有吧？”约恩问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希莱雅垂头丧气道，“普通活尸虽然力气大，速度快，但身体强度和正常人类相差不大，照你这么说，随便一个人拿着冲锋枪跑到城外一通扫射，岂不是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可是诺亚城政府肯定不会容许这种浪费弹药的行为存在。你也看到了，成群结队的活尸被拦在铁丝网外面无人猎杀。”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约恩好奇地问。

闻言，约恩心中一凛，思索着以后是不是应该把箱子藏得严实一点。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猛地跳到了约恩两人面前，他手里提着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外形奇特的动物，乍一看像是猫，可是它的脊背上长满了漆黑坚硬的骨刺，一双眼睛更是诡异，竟然黑漆漆没有一丝眼白。
“这是什么东西？”约恩大吃一惊。
摩森大叔一脸淡定地为他解释：“感染天启病毒之后发生身体变异的生物，你要是喜欢，可以买下来当宠物。”
约恩更加惊讶：“宠物？万一它体内的病毒感染到主人怎么办？”
摩森上尉耐心解释道：“诺亚城的科学家们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天启病毒的本质，但事实就是，这种诡异的病毒具有强烈活性，感染生物体之后会诱发宿主的身体发生恐怖的变异，而且变异的方向通常不太一样，比如说人类感染病毒之后会变成活尸，大约百分之五十的活尸的第一阶进化体，是我们见过的那种双头巨人的形态，但是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则是其他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比如说肩膀上长出四条手臂，比如说背上长满含有毒液的浆泡，比如说下颚长满胡须一般的触手……至于活尸的第二阶进化体，形态就更多了，基本上没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第三阶进化体我们了解有限，只在当初攻占诺亚城一战中碰到过几只。”
“绝大多数活尸身上的天启病毒都具有感染性，普通人如果被活尸抓伤或者咬伤，8小时内没有进行处理一定会感染天启病毒变成新的活尸。但是就像我刚才说过的，天启病毒的感染者身体发生变异的方向往往有很大区别，其中存在一些很极端的特例，比如根据研究调查，大约有千分之二的生物个体，当它们感染天启病毒变成活尸之后，体内病毒会进入潜伏期，不会随着肢体接触和唾液，血液等途径传播给其他人。这种变异生物只要经过严格驯化，完全可以当成特殊的宠物来饲养。当然了，它们的性格比较暴躁，食量是普通宠物的三倍以上，而且最爱吃血淋淋的生肉。”
看着笼子里那只外形狰狞的活尸猫，约恩只感觉脊背一阵发寒：“还是算了，我可没有这么重口味的爱好。”
两人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一座大型建筑面前，摩森大叔介绍道：“水晶商场是全城规模最大的家居用品商店，你可以在里面找到各种家具，价格公道，而且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
约恩在摩森上尉的陪伴下走进商场，四处逛了逛，随便挑选了几样家具，花费了大约300贡献点。约恩报出自己的地址，商场工作人员保证会在天黑之前将货物送到。
走出水晶商场，摩森上尉揉了揉约恩的头发：“小家伙，在城市里生活到处都要用钱，你最好早点为自己打算，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约恩对一片热心的摩森大叔很有好感，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要参军。”
摩森大叔一愣：“别开玩笑了，你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