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漫，天光正好，将窗半阖，信手取了将读来一半的书卷。】
【书中讲世间有一地曰青丘，是灵狐一族世居之地，读来颇有意趣，只初读的那篇中的小灵狐，懵懂可爱，初涉世间的模样，似稚童，可字里行间又讲，她的行为举止都带着魅惑，引人心魄。这样极致的两面，竟一同出现在一人身上，实是奇怪的很，十分好奇，急急读下去。】
【山间水色，本是大好的风光，不想笔者添了一根筋儿的道士，破坏了山光风景，偏细数起灵狐的调皮，言之凿凿，誓不罢休的样子。正恨恨的想，这人怎么这般不知变通。】
【手中又翻了一页，竟是二人大打出手，小灵狐渐渐不敌，飞身而出。一颗心也让这几行字提了起来，生怕那一根筋儿的道士伤狠了着小灵狐。从天而来的飞石，不仅伤了小灵狐，也伤了人间女子，睁大的乌珠，又为这人间女子担忧起来，神仙精怪的话本里，世人总是最柔弱的那个。】
【正读到关键处，闻启门声儿，循声而望，一时脱口。】阿绣——

【琼枝露花蕊，招蜂引蝶，直取玉浆。点臻首，煦日和风渡我，馈赠梢上落花。不枉费苍穹好意，踮脚尖，夺高处杏花三支、山茶两支。学着花市上的小娘子，手挎竹篮，踱步江遇。】
【今朝突发奇想，打发人寻大差不差的南北朝服饰。袿衣绣白鹤，更有刚竹、腊梅、群山流水相衬，原是简约大气的花样，不知怎的偏瞧出三分繁琐来。侧颈相询，竟是忘了魏晋奢靡之风何等咂舌。若非只是兴起，真仿造一件怕得画上好些功夫。】
【单环髻少珠翠环佩，格外轻巧。屏声门外，裙裾着地，教看不见的飞尘碎草翻滚了身，再沉沉落入泥土里。轻轻推开门，未料愫姐竟外厅念书，着实不在计划中。一声“阿绣”叫的不知所措，旋身探后，不见人影，糊涂上前。】愫姐，什么阿绣？

【小禾着了别样的衣裳，一时恍然以为置身书中去了，笑着将手中书卷一递。】是书里的一位姑娘，你今日着的衣裳，与她有七分像——好看极了，要把春花比下去了
【又指着身上一袭青白相间的衣裳，言语间竟催着小禾去看。】你快看看
【说来也巧，书中小灵狐花月，于阿绣家中醒来时，正着了一身青白相间的衣裳，冥冥之间，竟和小禾效仿了书中二人。一时淘气起来，拢着小禾臂弯，微微侧首抵在小禾肩上。】
【隐隐有几分故事中，花月得救于阿绣。】

【汗父通融，这十天半个月允宫中贵女随意着装，图个新鲜，更教沉寂无声的四九城博来青阳的欣喜。】愫姐你瞧瞧，我今日穿的可有意思？
嗯？
【聆声，两弯眉如远山，粉面上一抹困惑，待见簪花小楷间，尚只到阿绣与花月初遇。是冥冥之中的缘，偏让灵狐与凡人做的好姊妹。不知前因后果，竟分外好奇起带一灵狐回府会是何等的热闹。俗世凡尘的条条框框，约束的人难以挣扎来，只得寄托于神妖灵怪，将恣意妄为的事一做再做。】
【竹篮并着鲜花搁桌边，另寻宫人摆上几盏纸花灯装模作样。先前的推门寻找，好似在不经意间模仿了去，顺着话本子上所言，将山茶把玩手中，露三分忧虑，实乃不知她真身为何，怪异事罕见，左右不过绕道走，可怜悯之心又在另一侧摇摆，许是相信了人本善，而妖自然也分好坏。】
那，你究竟是神，还是妖啊？

【近来宫中盛汉风，新鲜极了，身上这套还是让人放着画中仕女所制，多是轻盈之感，与素日截然不同，自然应了小禾的这句有意思。当下便点了点头，就近手处的花，簪入小禾发间。再稍稍往后一仰，只觉得人比花娇。笑盈盈的又理了理袖口，复又抬首看向小禾时，正逢她问。】
嗯？【先是一愣，后始觉她是问文间的花月的。】
我呀，是来自青丘的灵狐花月【世人多爱赋予妖一说，妖多妖艳魅惑，我倒觉得花月性情率真，初涉世间懵懂极了。除去那张分外好看的面容，大抵与世人口中的妖无关的。】
【信手将花灯托于掌心，心想若是花月见得精美花灯，可会新奇。】

【神、妖、灵的区别，好比迁客骚人笔下的正邪，承载的普陀大众眼中的善与恶，以至于闻声色变。然，出没在志怪小说里的一方天地，断然无法在我跟前显形。略蹙眉，素指一点，低声询问。】为什么她在知道花月否认不是神的时候，神色惊慌呢？
【耳坠圆润的锢着软肉，时日并未教我习以为常，未等愫姐应答，紧接着话儿徐徐渡出。鲜花在她的手中如同温顺的绵羊，又从她的手悬至我耳畔，贴合的与髻共同孕育出仕女图般的风华。自然，我是看不见的。】
花月——【字流连于唇齿间，鹂音娇娇，明眸对上她。】可是春江花月夜的花月？
【互通姓名，是为礼数往来。而对于阿绣来说，更好似交友的第一步。书中寥寥几笔，难知主人家曾经的经历，困惑于为何从不见亲朋好友，短暂的人生仅数人相伴。难以想象，搁在自己身上，当是怎番光景。倏地，凑近愫姐，清晰可见她面上薄薄的一层香粉，莞尔。】
我叫阿绣，那你真的是狐狸精啊？

【小禾一问时，分明又是以小禾在问我，而非花月。】
【压低了声儿，就着世人常对妖类的害怕恐惧，一猜。】世人对妖多惧或厌恶，好在阿绣心底良善，即便起先害怕，也不曾伤害她，或是赶她走
【又或许她们的缘分就在这儿，阿绣虽怕，却仍以温善相待，这才使得二人情似姊妹。世间奇妙莫过于此，分明众人眼里，妖是决计不能接近的。沉浸在这则故事中，若不是小禾再一问，怕仍未回神。】春江花月夜——【若是初涉世间的花月，她可会知道这句诗词，又可会知道其意。】
【只笑着跟着念了一遍，并未作答，嘴角微微扬起，端是笑盈盈的模样。】阿绣【从善如流的唤她一声儿，又叫她随后的一句话，笑弯了腰。】狐狸精？这是你们的惯喜欢称呼的
【猛地凑近，又问。】那阿绣怕不怕，狐狸精可是吃人的

【书中故事千百种，才是初遇，连遭遇的人物寥寥，云淡风轻下必有端倪。故事之所以是故事，自然多源于猝不及防的变故，只是我着实羡慕现在的阿绣与花月。明明二人初见，隔着人妖之别，却能互相和善为友，纵然自身也断没有这般本事的。】
【揣度着阿绣的想法，又以舜禾的身份审视二人，一来一回，哪知脑中早已是两个小人打架，不亦乐乎。】
若非人与灵狐之别，她俩可真像并蒂莲~
【两般的脾性，偏又是一般的可爱自然。貌美如花的女子，多被冠以红颜祸水；而花月的美貌自然比凡人的倾国更上一层楼。柔而刚，可是阿绣的心性使然，诓哄的话从愫姐口中吐露出，反而落的温温和和的笑。】
我可不怕。你我互相有恩，你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怎会吃我？

【并蒂莲，回忆方才字里行间的缘分，颇赞同小禾此言，说不准前世她们就是同胞的姊妹呢。书卷里故事，总能惹人挂心，随着情节紧张，起起伏伏，流连于此。】
【小禾一言出，七分像是阿绣，三分像是她本人，眼前分明坐着小禾，却又像是能看到书里的阿绣，虽二人天差地别，相隔数百年。不过当下的缘分，也十分难说的。】
阿绣果真看的透彻【耸了耸肩，乌珠一眨，倘使是花月，大抵也会心生欢喜。可惜我并非书中灵狐，并非花月，佛则学着书中一样，略施小法，将桌上盏盏花灯，依次点燃，定是好看极了，也一定比街市上的灯火好看，说着指尖一点灯面，可当下啊，并无分毫异动。】

【不过须臾，看尽她二人的初识，直到刘子固这个名号的提起。我想，这才是篇章中至关重要的人物。阿绣灯市候情郎，心心念念的神色想来一睹便知，后头的跌宕起伏反倒没心思再观，姊妹情至此已然很好。又一转念，彼时的阿绣尚还只是个凡尘普通姑娘家，灯火再好，也难夺她的姝色。】
【灵识清醒，澄亮的眸中不染半分虚假。蓦地，书卷阖上，碰的一声反吓人一跳。】
后头的故事，还不如这段姐妹情。作者可真坏，非得把好端端的人与事破坏掉。
【玉面浮现的恼怒，竟直指写书的人，诚然蒲氏名声大噪，也难掩心中郁闷。无处闪躲的视线落在桌上的花灯，空无一字，抚掌道。】
不如，我们待夜里去放花灯吧。

【小禾将书一阖，又言往后的故事，并不如这段姐妹情。信手接了过来，略略翻了一两页，尽都是刘子固、阿绣等字眼，情意二字不难看出，似又变成了个极常见的故事。】
笔者最喜欢这样的不圆满了，便是后头圆满了，也不是味儿
【顺着小禾的话讲下去，之前看得几册书卷也尽都如此，大悲之下，毫无预兆的圆满了，直让人摸不着头脑。甚有阵子，还执起笔来，也想写一卷书，把那个笔者比下去。】
夜里？【望了望此刻天光，离入夜还需很久，再一观素白的灯面，忽有了主意。】咱们绘个阿绣、绘个花月好不好——绘好了，入夜了，咱们就去放
【而后，与小禾消磨大半日，方绘成。夜里点灯而放，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