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醉里挑灯看剑
(一)
马疾驰,尘飞扬。
马上的骑士们伏鞍狂奔,又转过一个山脚,前面已经看到了谷口。
就在大家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谷口马蹄声响,人影晃动,一队金国骑兵出现在谷口狭窄的山崖小道间,阻住了去路。
“大家冲过去!把金狗杀个干干净净!”领头的青年大声呼喝,不但没有收缰,反而在马臀上使劲加了一鞭,青骢马一声长嘶,倏地发力,箭矢般直直向着对面的金兵冲过去。
骑士们放声呐喊,齐齐加鞭,像一阵狂风涌向谷口。
这队金兵长途奔袭,绕道到谷口设伏,本想撒下铁蒺藜,架好拦马障,再上到两边的山崖上设伏,与后方的追兵前后呼应,将对方堵在谷中予以全歼。没想到对方来得好快,眼见得设伏已是来不及,当先的金兵头领一边急忙号令发箭,一边抽箭搭弓,对准冲在最前面的这位青年,“嗖”地一箭就射了过来。
青年并不减速,一边纵马冲锋,一边松开控辔的双手,动作如风,左手摘弓,右手已抽出了鞍旁箭筒中的一支箭,此时金兵头领射来的箭也到了面前,那锋锐的箭头几乎已触到了他的鼻尖。
青年左手一挥,“啪嚓”一下,竟然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用弓脊将来箭拨落在地,随即将右手的箭搭上弓弦,抬臂、拉满、瞄准,瞬间完成,手指一松,弓弦响处,厉风破空,箭头已经不偏不倚地没入了金兵头领的咽喉。
那头领的尸体跌落在地,但又有几名金兵的箭已经射了过来。
此时双方距离已经颇近,青年抛弓伏鞍,拔出腰间长剑,挥手一剑将几支射到的箭齐刷刷地斩为两截,顺势将长剑掷出,白光一闪,穿透了当先一名金兵的前胸。
那金兵晃了几晃,身子一歪就要摔下马去。不想青年的青骢马来得好快,一眨眼已经冲了过来,青年猿臂急舒,一把抓住金兵胸前的剑柄,用力一拽将长剑拔出,金兵胸口鲜血如涌泉喷出,青年已经连人带马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更不稍缓,一剑又将一名金兵劈落尘埃。
前前后后不啻电光石火的间隙,青年已经连杀三人,冲入敌阵,身手矫健,干净利落,金兵骑队阵势当即为之冲乱。
这青年的剑法实是了得,转眼间又将两名金兵从马上砍落,此时其他人也已冲到,在青年的带头冲杀之下,大家斗志高昂,奋力死战,势如破竹般将这一小队金国骑兵悉数歼灭。
青年集合队伍,清点人数,己方虽然多人受伤,竟无一人折损。大家自是欣喜,又见敌人的尸体躺了一地,胸怀大畅,不由放声大笑,笑声在山谷上空回荡,豪气干云。
青年兴奋地对大家说:“诸位,咱们这次代表山东义军到江南觐见朝廷,一路上虽然艰险不断,不过都被咱们闯过来了,金狗的追兵也被咱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再往前不远就是押龙岭,那儿是田老英雄的地盘,再过去可就是长江了,咱们马上就要到了大宋的地界啦!”
众人大喜,一名身形瘦削的年轻人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子,长出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可真是,一场接一场的杀,一关接一关地闯啊,这下可好了,总算要结束了!”
另一名满身血污但精神旺健的汉子却挥舞着手中的宣花斧嚷嚷道:“好什么好,俺还嫌杀的不过瘾呢!最好再来一拨金狗,让俺杀个痛快!”
“杀,杀,杀,就知道杀。”瘦削的年轻人不服气地撇撇嘴:“这回咱们南下是要办正经事儿的,不是为了厮杀来的。”他转头对那位领头的青年说:“辛将军,不过咱们这一路下来,可也真杀了不少金狗,你看你看,你的青钢剑都卷了刃啦!”
青年看了看手中的青钢剑,笑道:“多亏了这把剑,这一路上至少砍下了十几颗狗头!等到了临安,我再找大宋的良工巧匠,好好地打一把上等宝剑!”
在众人的大声欢呼中,辛姓青年策马扬鬃,举鞭南指,意气风发地高喊:“上路!”
年轻的勇士们像一阵不可阻挡的旋风,飞卷而去。
时间,乃是金世宗大定二年,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
勇士们并未发现,在他们舍命厮杀的时候,有人正在山谷的崖顶上注视着他们。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奇怪的是这只可怕的“黄雀”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等勇士们的背影渐渐远去,一个巨兽般魁梧的金国将领从树丛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顺着这一行人离开的方向抬眼望去。
在道路的前方,远处,横亘着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岭。
按脚程计算,天黑之前,他们就会到达山岭脚下。
金将的脸上泛起一丝阴沉的笑意。
一名银甲军官从他身后走上来,疑惑地问道:“将军,您为何将这一伙贼寇放走?刚才咱们居高临下,要剿灭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呵呵……”金将转头看着身后说:“大伙儿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
在他身后,竟赫然排列着一队明枪重甲的金国士兵。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金将在阳光下眯起双眼,眺望着远处那一座绵长的山岭,说:“他们汉人不是经常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么?先等一等吧——放心,不会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