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关于五时之景及小短篇

第七章 晴天霹雳
展昭的亲事办的声势浩大，基本上只要和展昭关系不错的，哪怕人没到都带了礼，马帮来的是第三把交椅白长河，也带来了欧阳春和白小双的贺礼，特地还给公孙先生带了一份礼物。罗北也赶了过来，道齐英如今身怀六甲，不方便过来，慕容松林更是亲自过来了，不过也是一般说法，冯琪陪着紫云安胎呢，竟连盐帮也有一位长老赶来，但是只是送了礼，宴席却没参加。饕香楼承包了当天的宴席，林川和巧儿更是亲自下厨，宝琳叽叽喳喳的说怎么没见到艾虎，湘湘在一边也奇怪，但是碍于展昭今日是新郎，公孙先生又忙的不行，邓秋拉着两人不准去添乱，一直到宴席结束便拉着两个妹妹回去了。
展昭和丁月华拜过天地高堂，展云兴奋地拉着公孙策的手笑，展昭的伯父也是老怀安慰，热热闹闹的成亲礼一过，展昭就被拉着去喝酒，喝的有些走路打圈的时候，陷空岛的五位到了。
“展大侠，恭喜恭喜啊。”卢方带头进来，身后其他人皆是带了礼物，白玉堂把贺礼一放，便走过去拍拍展昭的肩，“猫儿，恭喜啊！”
“玉堂兄……”展昭醉眼朦胧的，有些大舌头，白玉堂笑道，“这可不能在大喜的日子灌醉了新郎，后面再有敬酒的，我便替了！”
“多……”
“少来了，兄弟我这般帮你，别忘了过几日与我打过一场才是，不准躲！”
“好！”展昭笑开了眼，“不躲，能与玉堂兄切磋，我开心的很！”
白玉堂从来只是小酌，今日拼着大醉保住了展昭，饶是如此，宴席结束之时展昭和白玉堂也都是醉的不轻。丁兆兰扶着展昭，卢方扶着白玉堂，宾客由公孙策和展家招待着散去了，最后一个人送走了，展云笑道：“公孙先生，你快去休息吧。”
“没事，你这几日辛苦了。”
“哪里有公孙先生辛苦啊，这是我大哥成亲，我再累都好，大哥可算是安定下来了，我爹不知道在家里笑了多久呢，今天坐上去的时候都快哭啦。”
公孙策被展云推出了院子让他去休息，他却转身去帮着展安清点贺礼，展安一个个的把贺礼单子过了一遍，公孙策在一边念他一边找，欧阳春的贺礼在一众贺礼之中不突出，却也是实打实的诚意，轻灵锋利的霁月剑，适合女子使用，展安嘟囔道：“这剑现在送来不是让人不开心吗。”
公孙策心有不快却不能多言，只道：“丁姑娘……，展夫人会好的。”
公孙策帮着清点完才慢慢踱步会开封府，一进门就看见张龙站在廊下，“公孙先生，你回来了！”
“回来了。”
“包大人还在等你呢。”
“我这就去。”
烛光摇曳，包拯依然端坐于案前看着手中文书，见他过来了，道：“公孙先生辛苦了，本府却还要你过来劳累。”
“不妨事，左右我也睡不着。”
“本府也睡不着，所以想着不如约公孙先生秉烛夜谈。”
“好啊，好久没和大人一起好好聊聊了，公事多，都没那个时间。”
“是啊。”
赵虎关上了门，包拯放下手中文书，起身拉着公孙策坐在了内室茶案边，公孙策沏好了茶，两人缓缓啜饮。
“今日展护卫的亲事如何？”
“很热闹，很好，好多江湖人都过来了，也遇见了好多认识的人，罗北，慕容松林，都来了。”
“欧阳大侠可来了？”
“没有，只是遣人送了一份贺礼，是给丁……展夫人的。”
“以后是要改口了，公孙先生可是觉得不习惯。”
“大人当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啊，艾虎没来，对吧。”
“这件事情开始虽没有公开，但是这个月也算是人尽皆知，艾虎行走江湖，又和欧阳春一起，想必是知道的，但是欧阳春没来，艾虎也不出现。”
“艾虎怕来了尴尬。”
“大人是不是还在责怪艾虎？”
“没有，艾虎还小，就算一时冲动了些，我还能跟孩子生气多久，就是担心这样的性子，以后只怕会惹出更大的祸端，且他根本不和我们商量，擅自做主杀死重要人证，已经有违律法，当然不能继续留下，不然该是罚他判他，还是放他姑息他？”
“艾虎，应该是有难言之隐的。”
“可惜他不愿意说。”
“大人，今天宾客都走了，我那个时候，很想念艾虎，以前有这样热闹的事情，他总是最后一个走的，总是一直陪着我，要听我讲故事，要我给他泡茶，要撒娇，要给我吃点心，要带我出去走走，还要让我赶紧睡觉。”可那个时候的院子那么安静，回来了再听不到一声欢快的“公孙先生”，书房里再没有叽叽喳喳的喧闹，安静的让人无法专心，桌子上没有点心，没有人会拉着他逼他按时吃饭睡觉，不会有人在万籁俱寂的时候等着他，送他走过寂静的街道，“我以前总想着艾虎还小，从来不愿意多想他其实早就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出去闯天下，我还想着总要有几年的，他惯常闲不住，但是出去再久总是会回家的，置气了糖葫芦可以哄，不喝药可以哄，他才十七岁，总要等几年才……”公孙策面前茶水泛起涟漪，“现在一跑都不知道回个信儿了。”
包拯无法言语，只能沉默陪伴。

展昭的亲事之后，展家的人过了几天便回去了，丁兆兰和丁兆惠因为担心丁月华伤势多留了些日子，见展昭对丁月华无微不至，照顾的很好，开封府当中也只有包拯不大爱说话，公孙策却是极好相处，便放下了心。丁月华闲来无事整理贺礼，翻出了霁月剑，想耍两招却手腕酸疼，被丁兆兰劝着放下了。丁兆惠脸带愠色问道：“这是谁送的？”
一查礼单，欧阳春。丁兆惠是个火爆脾气，怒道：“这欧阳春几个意思，拿着这个添堵吗！”
“二弟！欧阳大侠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呀，那艾虎不就是他的宝贝义子吗！自己儿子闯的祸他会不知道？”眼角余光看见展昭过来，立刻冲展昭道：“妹夫，这艾虎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二哥，艾虎没做错什么。”
“什么没做错，妹子，这件事情要不是他知情不报，你至于伤成这样吗？展昭，你既然是我妹夫，就是一家人，你且说，如何处理？”
“艾虎已离开开封府。”
“离开开封府算是什么惩罚？我看他在江湖上过得好得很，你莫非还要袒护他，好，你护着他，我不，我会替我妹子讨回这个公道！”
“二哥容禀，艾虎还小，当时事出情急，也是逼于无奈，艾虎的错我会承担。”
“好啊，赶出开封府？你不是还一样护着，他是个什么人，你不护着你自己妻子，却护着他！”
“他和展云一样，对我而言，是我的弟弟，是家人，逐出开封府对于艾虎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
“展昭！……”丁兆惠拔了剑，丁月华一把拉住他，“二哥，我也没怪艾虎啊！二哥！”
“展大人！展大人！”马汉一脸喜色冲过来，“好消息啊，展大人，刚才门房上来了一个人，说是艾虎的朋友，说……”
“展昭，你还和艾虎有联系，这就是你说的逐出！”
“够了，二弟，你给我收起你的剑！自家人闹到拔剑，你像话吗！如此不顾三妹的脸面吗！”
丁兆兰一把按着丁兆惠，不让他闹，却也转过头来道：“妹夫，这件事情二弟冲动的很，但是确实我们需要一个答案。”
展昭问道：“是什么人，什么信？”
马汉收了喜色，道：“来人说，是送药，说是可以医治展夫人的药。”
纵然是不满艾虎，但是牵涉丁月华，公孙策被簇拥着验过了药，道：“不错，是好药，难得的好药。”
“那我妹妹，能恢复吗？”
“若是按着这个信上说的，大概三个多月就有起色，好好养一年就能恢复如初。”
“好，好，妹子，这下好了！”两兄弟喜形于色，丁月华也几乎哭出来，展昭轻声安慰着，公孙策在一边道：“听说这是艾虎送的？”
“是，公孙先生，我去把那个人叫过来。”马汉立刻出去了，不过多久奔回来，道：“公孙先生，那人不见了！”
丁月华开始用药，展昭碍着丁家兄弟，无法大张旗鼓的去找艾虎，虽然艾虎送药，但是效果没出来，对艾虎还是有气，期间艾虎又来了一次信，展昭无奈之下也没办法接，这信便被扔到杂物房去了。展昭本来要拜托公孙策去看看，谁知道第二日便被公孙策告知丁月华后面的治疗需要展昭以内力引导，药浴和内服的药材十分难找，展昭和丁家兄弟都有些疲于奔命，竟将这件事情一时没想起来。丁月华的伤势稳定的好起来了，拿起剑来也能耍几下，展昭开心之余便听展云来信中的法子，去买了许多小玩意，并这应季的鲜花送来，丁月华开心的几天都没落下笑容来，精神更是好了。丁家兄弟看她确实好转，展昭也可靠，便准备告辞离开。虽然对艾虎还有些微词，但是因着这药，也放下成见，告知展昭下次见面虽然不会找麻烦，这件事情他们不会再追究，艾虎所犯的错也不会向他人告知，但是他也该好好过来道歉才是。展昭应允，才终于在公孙策面前表示自己总算是能松口气。这口气顺了，展昭忽然想起来艾虎那封信来，赶紧拽着公孙策去找，叨叨道：“准是写信过来说知错了，能不能赶紧回来一类的话，公孙先生，这几日花生糖卖的正好，过些日子桂花糖也该出来了，我专门去给艾虎订一些，对了，他不是最喜欢糖葫芦吗，我打算专门要个桂花糖味的糖葫芦，这么久没给回信，还不知道多少糖葫芦才能哄开心。”
公孙策不停地笑，道：“艾虎向来不记气的，不过这次确实要好好想想，不如我去请巧儿姑娘给艾虎做些吃的，艾虎最喜欢他们家的小点心了。什么荷花酥啊，芙蓉糕啊，一看见便什么都忘了。”
“好，好，我今天就去。”
说话间两人翻着杂物间的东西，总算是找到了那封艾虎送来的信，展昭记得信封上“展大哥启”，下面坠了个小小的老虎简笔画，这是艾虎惯常联系的方式。积极地拆开信，公孙策急忙探头去读，这一看两人大惊失色。

展昭策马赶路，风从他耳边刮过，一匹马累死，立刻换一匹，不眠不休的四天之后，他终于到了目的地，可这里只剩下一片焦土。官府的封条还围在外面，却无人看守，展昭挥开封条走进去，依稀可见焦土里人的的骨肉，难闻的气味没有散去，每一步踩下去都能感觉到，这以前也许是一个人，还有散落的铁锅烧的焦黑，不成样子的也许是房梁的木头，什么都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这场大火成了周围人谈之色变的事情，也因此展昭很快在打探到了消息，十里铺的火是一个杀人犯放得，火起来的时候里面没人逃出来，好多人说那恶人杀了人才放的火，就是个疯子，也有人说当晚火光冲天，好多衙役赶到了去救还赔了进去，也有人说那是冤魂作祟，也有说那是老天爷给的惩罚，但都说，没有人活着，没人活着。
展昭马不停蹄的赶往马帮，来的路上他已经发了信，料想如今欧阳春应该也知道的。谁知道到了马帮最近的分舵，被告知欧阳春早就来过了，他又急急的朝马帮总舵那里赶，据说欧阳春在那边。沿路补充干粮的时候，偶然听见一边的谈话。
“前几日欧阳大侠发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现在谁不知道啊。”
“诶，真是，真是可惜啊。”
“谁说不是呢，谁想到那么年轻的人就忽然走了，这欧阳大侠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还就这么死了。”
“据说那小侠艾虎武功很高啊，怎么就这么给没了？”
“还不是因为惹了暗堂和画堂春，你没听说吗，暗堂高价买高霆的人头，画堂春的何遇也一路追杀，对上了艾虎，愣是失败了，能不恼羞成怒吗，两个杀手组织杀一个人，怎么都杀死了。”
“刚才两位所说，是怎么回事？”两人转头，展昭满身风尘，唯独一身气度不变，眼神锐利，湛卢剑挂在身侧，一眼便能认出来。
公孙策在开封府中等了十几天，张龙等人早就在外面打探消息，奈何消息网不如展昭，但是也隐隐听说，有小侠艾虎身死的传闻。这样的消息张龙除了怒气冲冲的让人别乱传也不敢告诉公孙先生和包大人，因此动手惹出了事端，赵虎倒是想起了曾经的案件里，邓秋也算的上是半个江湖人，因为艾虎长期不在，邓秋待嫁，湘湘年岁不小了，拘着男女大防不好多与开封府来往，只能请巧儿带话。心急如焚的等了几天，湘湘的叫喊打破了开封府的宁静，“公孙先生！公孙先生！”
张龙喊道：“湘湘郡主！”湘湘拉着还在哭的宝琳冲过来，急道：“公孙先生呢？展大人呢？在哪里，快，快说呀！”
“湘湘姑娘，你且稍等，是不是艾虎有消息了，你先告诉我，我……”
“我等不了，到底怎么回事，艾虎，为什么都说艾虎死了呢？你快点叫公孙先生出来，艾虎又在玩笑是不是，艾虎才不会死呢！”她边说边流下泪，声音嘶哑，“艾虎才不会死呢，都在骗我们玩，你让艾虎出来，公孙先生出来，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生气啦，我真的很生气！”
一边有护卫想过来阻止，被张龙的眼神吓退，想去通报，又被喝止，只能看着湘湘说着哭着蹲下来，宝琳哭喊着：“二姐，二姐，快让艾虎出来，张龙大哥，快让艾虎出来，他再开玩笑，我以后都不理他了！”
张龙僵硬的站在旁边，开封府的其他护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上去阻止他们喧哗，还是去叫人。有人转头看见后院门前站着的那个人，如蒙大赦的跑过去道：“公孙先生，你看这……”
张龙急转身，便看见青衣书生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展昭跳下马，扔掉缰绳，直直的冲着马帮总舵的大门而去，门前一片白色，他顾不上，有人伸手要拦，他一把挥开，身边的人聚集的多了，展昭眼前都是人，他谁也不理，只是一味的躲开或打退，一直到被人牢牢的抓住了双手，“猫儿！展昭！你做什么！”
被这声熟悉的呼唤一喊，展昭停下挣扎，“白玉堂？”
“猫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欧阳春，我要找他，我有事情问他。”
“猫儿，不管什么事情要问，总要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你总不想，不想艾虎最后一段路，也走的不安吧。”
“什么最后一段路？”展昭冷笑，“艾虎没死呢，什么最后一段……”白玉堂趁他分神，在他后颈一捏，展昭晕了过去。
欧阳春一身素衣，捧着灵位，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孝衣的少年捧着一个乌木盒子，再有八个人稳稳抬着棺椁，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色，卢方看着欧阳春一脸平静，悲从中来。
白玉堂守在床边，一杯茶在他手中渐渐变凉，他只是无言的看着展昭，叹了口气。
卢方进门的时候白玉堂微微转身，看见是他又转了回去，卢方轻声道：“还是没醒吗？”
“我有想办法让他继续睡了，不然，今天若是他在这里闹事，只怕以后很难在江湖上好好行走了。”
“你担心欧阳春？”
“艾虎是他义子，展昭是他兄弟，人有亲疏远近，自己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的，死之前还被赶出了开封府，即使艾虎做错了一些事情，但是在江湖人的眼里，那算不得大事，何况还是自己孩子，今天是艾虎丧仪，展昭如果妄动，欧阳春必然与他撕破脸皮，从今而后，马帮就成了他的敌人，欧阳春的至交好友也会是他的敌人，不管如何，不能是今天，至少，过了欧阳春最伤心愤怒的时候。”
“是啊，五弟你如今也如此思虑周全了，我还担心你一时冲动，会跟着展昭闹起来呢。”
“若是我一个人，闹便闹了，展昭不行。”
卢方看了看白玉堂，道：“那后面如何做？”
“先劝着展昭，然后去冀州，如果能查出来什么事情最好，起码也不该让暗堂好过。”
“欧阳春和冯渊刚才在灵前说要为艾虎报仇。”
“我就不与他们一道了，我先安抚展昭，再送他回开封府。”
“展昭只怕也会去冀州。”
“去也不能和欧阳春撞上，何况他现在算是半个朝廷的人，江湖厮杀已经不再适合，还是送回去，让开封府劝好了，只要和包大人晓以利害，他应该是能劝得住展昭的。”
“你还是很关心展大侠对的，居然会考虑他在朝廷的处境。”
“他现在新婚燕尔呢，身为好友就该帮衬着，何况那个孩子我也见过，是个好孩子，就算没有展昭，我也会去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第八章 皆为过往
十月的开封城开始冷起来了，公孙策自从入秋以来身体就不太好，赵虎早早的把厚实衣服找出来，一件件叠好，看柜子里还有个大布包，他摸了摸那个大包，小心的捧出来拆开，看里面的虎皮还是一样光亮，又仔细的包好放回去。因为生病，包拯勒令在大好之前不准让公孙策再干什么公事，丁月华这几年煲汤熬粥的手艺愈发好了，按着展昭的嘱托，仔细弄了些药材放进粥里，口味既不苦也补身子，马汉早早的就去买了点心，预备着一会儿喝药的时候拿过去。今日风大，展昭看着公孙策不准出门，在院子里散步也要裹上厚厚的袍子，就是这样，公孙策依旧不停咳个几声，说话都哑了，只能闷在屋子里面看书。喝了粥吃了药用了点心，公孙策有些昏昏欲睡，展昭赶紧催着去睡了。房间门一关，外间的所有嘈杂全部都是另一个天地，公孙策闭上眼，坠入昏沉的梦里。
丁月华给展昭端了汤，热乎乎的汤水带来了浓浓暖意，展昭轻柔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别老是这样客气，夫妻是一体，公孙先生病了，你和我照顾是应该的。”
“这几年公孙先生的身体看着还好，这次居然病的这么久，大人担心的不行。”
“年纪大了，天气反复，最近注意些，少出门会好的快点。”
“若是心情能再好一点，只怕好的也能快点，可惜……”
“我听说有个戏班子最近可热闹，还有个说书的听的人也多，不如我去找找。”
“不用了，公孙先生的心病我们都知道，这些不太顶用的，上次我托人打听的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回应。”
“我也请大哥二哥他们帮着了，应该快了，我明天再去个信儿。”
“还是不要麻烦了，你也别给哥哥们写信催了，这件事情不好请他们帮手。”
“好。”
“对了，我看你最近剑法似乎有所变化，可是有了新的想法。”
“是，以前我剑法后续不足，这几年静下心来好好打基础，再练基本，觉得以前有些地方可以改进。”
“好，那就好，过几日咱们来试试，看我能不能也出出主意。”
“好。”
“腾香斋出了新的胭脂水粉，明日若是天气好，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官人真费心了。”
马汉守在公孙策的门前，确保没什么人在周围喧闹，也防着公孙策醒来有什么需要，忽听得门内呼声阵阵，急忙去推门，一进门那声音清晰起来，一声声皆为“艾虎，别怕，艾虎，快过来！”
马汉咬着牙，轻缓的摇着公孙策，“公孙先生，快起来，公孙先生，这是梦，快醒来啊。”
公孙策满头冷汗，霍然睁开了眼，“艾虎，艾虎呢？”
“公孙先生，都是梦，都是做梦。”
公孙策茫然的看了他一下，皱起了眉头，“马汉啊。”
“公孙先生，是我。”
公孙策坐起身，马汉赶紧扶着， “公孙先生，你可醒了？”
“醒了，我可是吓到你了？”
“没事，您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梦见艾虎了，梦见他一个劲儿的叫我，还在哭，还跟我说他很害怕，他站在大火前，说他疼，问我为什么不来救他，我动不了，就让他过来，可他不理我，走到火里去了。”
“公孙先生……”马汉哽咽住了，“都过去了，已经，已经过去了。”
公孙策轻轻扶着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三年都过去了，我很少梦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艾虎从来不会和您生气的，您知道的。”
“是啊，他从来不和我生气。”
马汉端了药，公孙策喝了之后，又昏沉的睡下了，他小心的关上门，看看院中一如既往的风景，却觉得安静的过了，安静的让人哭。他不敢出声，只能压着声音流泪，王朝过来换他，看他这样，一把拉住问道：“怎么了？”
“小声，公孙先生才睡下。”
王朝拉着马汉回了房间，道：“怎么回事，可是公孙先生的病……？”
“公孙先生没事，就是，他梦见艾虎了。”
这话一出，王朝也不说话了。马汉继续道：“公孙先生说梦见艾虎被火……，还梦见他叫人去救他，说他害怕。”
“那不是艾虎，艾虎从来不说怕的！”
“艾虎说过的，他走的那天，他说了的，他说他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马汉！这话只能在这里说说，绝对不能在公孙先生和包大人面前提起一句，知道吗！展大人也不行，这事情只能我们四个人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要痛死的！”
“我知道，我没说过，我就是想，怎么我们就没人梦见艾虎呢？是不是那天咱们做错了？”
王朝眼眶也湿了，“咱们当然有错，当时要不是艾虎为了不连累我们，也不会那么……，可你记着，艾虎最后说过的话，好好记着！”
——四位大哥，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们了，若不想让包大人牵连进来，你们就要按着我说的，把所有责任推在我身上，一定要记着，今天你们被我打伤了，你们武功不如我，你们看押罪犯，我和犯人吵起来了，然后一时激愤杀了他，而后打伤了你们逃走了，记住了吗！谁问你们都要是这句话，记住了吗！
“记住的，我一直都记着的，我不会忘的。”
“对，我们要记着，永远记着，这就是真相，这就是真相，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都不行！”
张龙一回屋就看见王朝正安慰着马汉，马汉泪痕未干，他叹气道：“马汉，别哭了。”
这样的事情在这三年里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从最开始四人抱头痛哭，到后来时不时一人伤心，到现在张龙能够随时安抚下其他人，三年里伤心，后悔，自责都太多了，多的让人有时睁开眼都在想，能不能就是做了一场梦。
“公孙先生梦见艾虎了，睡不好。”
“大概是太安静了吧，以前公孙先生生病了，艾虎总是一直跟着的，生怕他无聊了闷了，不像现在，死气沉沉的。”
“咱们要想个办法转开公孙先生的注意才好，不然这么郁结着，病怎么好的了。”
“去打听些欧阳春的消息吧，或者紫云的，或者让宝琳郡主，算了，估计来不了，实在不行写信给展云，她最有办法，过来了也能哄着公孙先生开心，还能多讲些江湖事。”
“这一讲公孙先生不会又想到艾虎吧。”
“左右都会想到，还不如让他光明正大的想，最好，能有人和他聊聊，公孙先生不是懦弱的人，只有说开了，他心里才能好受些。”
“那我去请展大人过来聊聊。”
“展大人不行，公孙先生还要担心展大人的感受，根本不会多说的。”
“哦，那，展云过来也要好久的，说不定都过不来，不是说她也好事将近吗。”
“也是，我也是糊涂了。”
张龙沉默许久，轻笑道：“你们说好不好笑，以前艾虎在的时候，感觉可天经地义了，有时候还担心他闯祸，总想着他最好乖一些，现在他不在，我们竟然连哄哄公孙先生的人都找不到。”
没人回答这句话，他也没有等人回答，“我记得听展大人提过，公孙先生被下药失忆的时候，艾虎一见到公孙先生就抱着他哭，也不管人家现在不认识他，可公孙先生就是没把他当成怪人，他也不管不顾，只管跟着公孙先生，法场上也不走，你说当时在场那么多人，谁能拦得住小侠艾虎呢？可包大人说不走，不要救，他就真的一起赴死了，真是，不知道自己才十五岁吗，那么小呢。”
身后呜咽声又起，张龙腿上几点深色痕迹晕开，他继续道：“刚才我走在路上，看老陈家又有新的糕点出来了，我还想，要是艾虎在，肯定第一个跑过去，一点大侠样子都没有的抢着买。”
“别说了，张龙，我们应该听艾虎的，他说了的，别多想，别多想他，他不会回来的。”
“公孙先生梦的见，咱们却一个都梦不见，果真是让咱们别想了。”
既然当年已经选择，既然那个时候没有拦得住他，眼睁睁看他走上截然不同的路，为什么那个时候就听了他的话，放弃了呢？谁也不知道走到后面是个什么结局，为什么那个时候就一时慌乱，就那么放弃了呢。
既然选了，便是做梦，都不敢奢望相见了，只怕故人相见，连道歉都无力。
公孙先生染病一个多月，展昭心急如焚，只恨不得把好药材都拿来，但这次病去如抽丝，纵然是包拯请来了御医，也得了句“郁结于心，气血难行”，谁都知道为什么，却谁都不知道怎么去开解，无奈之下，展昭发出了两封信，一封给欧阳春，一封给白玉堂。
白五侠在开封附近游玩，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正当展昭愁眉不展，白衣俊朗的青年轻飘飘的落在他身旁，道：“猫儿，何事啊？若是称我一声白哥哥，便是刀山火海，哥哥也替你闯一闯。”
展昭不由得笑开了，“你可比我小几岁的。”
“那有什么的？你既然请我帮忙，总要给些好处。”
“好，白哥哥。”展昭语调轻柔，本来是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在开封呆的久了，有些京城的腔调，讨好一般的叫出一声，竟像是服软的猫，让白玉堂怔愣之余心虚的摸了下鼻子，“好了，说吧，不管什么事都行。”
“请白哥哥去做个好人，陪公孙先生说说话。”

白玉堂是个风雅的人，喝茶饮酒用餐都讲究，不是好的看不上，公孙先生是个懂风雅的人，白玉堂见他总是觉如春风拂面，分外可亲，可如今看他病的颧骨突出，一双眼也黯淡了，虽然书卷清幽的气质还在，总觉得如当年欧阳春一般，有些超于俗世之外的平静。
白玉堂笑道：“听说公孙先生爱茶，我呢，最近新得了些好茶，我那几位哥哥都不爱品茶，只好来叨扰公孙先生了。”
“白大侠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呀，猫儿无趣，不愿意和我打一场，过来与公孙先生说说话，总有些意思，不管如何，公孙先生起码还能好好听我说说话呢。”
“求之不得。”
“公孙先生不在江湖上，只怕这几年江湖传闻听得不多，前两年欧阳大侠遁入空门，不问世事好一段时间，也亏得他的好徒弟冯渊喜欢在江湖上行走，去年惹了个大乱子，欧阳大侠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他捞回来。”
“冯少侠遇到危险了？”
“是啊，得罪了毕云山庄和秦狼帮，欧阳大侠出面把人救了回来。”
“倒是胆子大。”
“是啊，年轻气盛啊。”
“我是说那个山庄和帮派。”
白玉堂轻笑道：“也是，不过乌合之众罢了，欧阳大侠不喜杀生，又不愿意冯少侠以后乱来，若是小爷我，一人便也废了他们。”
“为了何事结怨？”
白玉堂端起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道：“当众说了一句‘何遇不愧是第一杀手，便是当年的小侠艾虎不也是死在他手下吗’，刚好，冯少侠听见了。”
公孙策手捏的死紧，青筋突在细瘦的手上，白玉堂望着房中书架上一把被摆的端正的扇子，道：“说来这冯渊武功现在虽然还差了些，不过这性子倒是十分对人胃口，嫉恶如仇，行事果敢，虽然年轻，但是人还没年轻气盛的时候啊，我记得那次我来，还是给阿娇脱罪来的，年轻真好啊。”
“白大侠来，是来告诉我什么呢？”
“我知道欧阳春曾经带着艾虎的绝笔来过开封府，信中内容我略有所知，艾虎离开之时曾发出求救信，不止一封，虽然开封府没有及时赶去，但是同样的其他的人也没有及时赶去，但凡有一拨到了，也许艾虎还是能够活下来，但是没有人去就是没有人去，即使是欧阳春，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责怪你们，谁也不知道人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料不到艾虎当时会遇到什么，包括他自己，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他想好了，做出了选择，不然不会留下一封信，他所希望的，难道不是你好好活下去吗？”
“那又如何，没有去就是没有去，没放在心上就是没放在心上，当年，当年但凡我们任何一个人坚持，坚持不要让艾虎走，或者，愿意和他多说说话，没有什么都瞒着他，把他当成个孩子，后面事情怎么会走到那个地步！谁都没问过他，你遇到了哪些事情，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们都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一时愤怒，哪里是什么一时愤怒！连他最后的求救我们都没有理会，我们，我们在干什么你知道吗！我们在大办喜事，在艾虎死的时候，我们在道贺，在笑！你说，你说我怎么释怀！”
温文尔雅的公孙先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大声吼叫，张龙他们听见响动都要过来，被展昭拦在院子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咳嗽，展昭寸步不让，张龙红着眼睛，跪了下去。其余三人都一样跪下，“展大人，公孙先生身子还不好呢，不能这样激动啊。”
“不把这创伤揭开，一辈子都要病下去的。”
“可……起码，等公孙先生好一些……”
“就依展护卫的意思，你们不要过去了。”包拯走来，拍了拍张龙，“相信展护卫吧。”
“大人……”五个人都望向他，包拯道：“我信展护卫，也相信公孙先生。”
白玉堂扶着公孙策，道：“公孙先生慢些，是我不好，是我说的话不对，你别生气 。”
公孙策颓然坐下，苦笑道：“你没有不对，这些话每天他们都想跟我说，我也是这么劝他们的，可谁都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艾虎走了三年，谁都不敢多说他，谁都怕提起来伤心，就好像他没来过开封府一样，明明以前他天天在这里，他一走好像什么都带走了。”
“谁说没人提，我就在和你说啊。我遇见艾虎的时候，那个时候特别有意思，他在树下面打架，我在上面看，他刚开始还防备来着，一看到我就完全没戒心了，我还在想难道本大侠长得这么好，谁知道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还有啊，明明自己中毒了，偏偏还分心担心我，我那个时候想这个孩子可真是个好孩子，以后但凡谁欺负他，我一定给他撑场子去。”
公孙策道：“艾虎是个好孩子，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是啊，可惜天不假年，公孙先生，我跟你说了我知道的艾虎，你能和我说说我不知道的艾虎吗？”
“好。”
包拯展昭四位护卫全部站在门外不远处，公孙先生温和带着沙哑的嗓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朦胧而轻缓，说着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们遇见艾虎的时候他凶得很，但是还是很听话，知道他不好留在那里打草惊蛇，就真的愿意走，其实心里可别扭了，那个时候我才刚认识他，可就是觉得，这个小孩子真可爱，很想他开心的跳来跳去。案子结束之后其实我知道艾虎很伤心，可还是笑着跟我们告别，送姐姐回家，其实那段时间我还老是想起他，后来他非要跟着我们办案，虽然大人老是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准，展护卫总是约束着他，但是我们其实都很愿意他留下的。江湖上好多人说他杀人如虎，可是对着我们的时候他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区别，我生病的时候他红着眼照顾我，让他去睡他也不肯，非要我睡着了才肯走，怕我喝药苦，还去买糖买点心，还跟我说，要是我好好喝药病好了，他就带我去吃好吃的，还给我找奇怪的石头，我还问他，你难道还把我当小孩子哄吗，他跟我说，他虽然记不清小时候太多事情，但是记得以前他的娘在他生病的时候就是这样哄着他的。”
“艾虎在这里没过一个生辰，但是他给我们每个人都过了生辰，那一年，赵虎生辰的时候，他说他们都带虎字，有缘，所以就跑去打老虎，说要给我们缝个虎皮袄，张龙跟他开玩笑，说既然是给赵虎的生辰礼，所有人都有那不就没意义了，他愁眉苦脸了好久，跑出去给赵虎买礼物，我记得他那天回来可不高兴了，因为没有找到独一无二的东西，我跟他说你的心意就是最好的礼物，张龙还吓着了，跟他说都是他不好，不该这样开玩笑，赵虎还拿糖葫芦哄她，说他们四人便是一起过生日了，还更好些，结果没过多久，艾虎就拉着他们练刀，毫不藏私，那么小个人，偏偏严肃的不行，说要练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张龙他们都叫苦，却也感动的很。”
“艾虎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也没人记得了，说好像在十月，他说隐约记得小时候他娘会给他做好吃的，还会给他做衣服，他爹举着他到寺庙里，带着他跳火盆，求驱邪避灾。可这些年我们都没放在心上，倒是展护卫有次出门，求了一个平安符给他，说是反正是十月，只当做生辰礼物了，艾虎开心的很，那一次我给他做饭，做了一碗面，可是做的不好，但是他吃的很开心，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公孙先生给我讲一个月的故事，还要公孙先生教我写字，还要公孙先生哄我睡觉，他们都在笑，说艾虎还和几岁孩子一样，晚上他都瞌睡了，还扒着我说要听故事。”
宁静的夜晚里，艾虎就那样睡在他腿上，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他抚摸着艾虎的头，艾虎迷瞪瞪的嘟囔，他拆了艾虎的发带，小心的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乱发略过了艾虎的脖子，他给他捋好铺在枕上，江湖人从来小心自己的后脑的脖子，但是艾虎对他没有半分防备，反倒是呼呼的睡过去了，那一刻他在想，是不是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抱着年幼的艾虎，哄着他睡，然而江湖厮杀的刀光剑影，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一点点磨掉了曾经爱笑的稚童，逼出了一个杀人如虎的小侠，他有没有期盼过有谁像爹娘一样，轻柔的哼着摇篮曲，或是讲一段睡前的小故事，拍着他的脑袋，让他快快入睡，梦里尽是安宁祥和，未曾血雨腥风。
“他每次去看姐姐的时候，我都不怕他不回来，因为我知道，艾虎和他的姐姐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生活，每次我说起他的姐姐，他有那么一下子都会难过，哪怕他竭力不想让我看出来，他那么喜欢呆在这里，不过是我们已经是他最后的家了，智化骗了他，他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江湖很大，可他没有可去的归处，只有这里，他就算跑的再远，都会回来的，有时候我会很恨智化，为什么要利用艾虎呢，让他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难道不好吗，可又想，艾虎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自己也不会忘记父母的仇，他会一辈子都去找寻一个答案，这些时候我又有些感激智化，至少那些年，他一直陪在艾虎身边，给他一个能遮挡些风雨的家，哪怕有些利用，也是真心关心他的，没有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流落在江湖上。”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艾虎会找到他心之所向，会出现一个或者几个人，愿意给艾虎一个家，什么事情都依着他，不管如何都护着他，艾虎很需要这样一个人在他身边，可我们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道理，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谁也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只为了他，我希望他活的自由，活的开心的像个孩子，最好永远也不要去沾染这世间那些他不需要去沾染的东西，就干干净净的活，好好的就行了，我怕他走错，怕他总有一天闯出我们也不能替他回转的祸事，可现在，现在他确实活的无愧于心，可他不在了，早知道这样，那个时候他喜欢闹就由着他不就好了，左右我都会陪着他一起承担的，干嘛最后的日子里居然，他最后一面，居然……，是赶他走……”
公孙策泣不成声，展昭闭上眼，眼泪划过脸庞，包拯不言不语，四个侍卫压不住哭声，白玉堂叹息，道：“这些都过去了好久了，你该知道艾虎最后的心愿是你们都可以好好活着，每个人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总要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情，然后一个人走最后一段，如果你不好好的，他日黄泉相见，又怎么告诉他，你一直好好记着他的所有事情，好好的带着他的期望活下去呢。公孙先生，我知道你们平时都压着，好好哭一场吧，好好哭他的离开，哭完了，还要记得他的好，不然以后相见，说不出那么多开心的事情，难道不是对他另外一种打击吗？”

白玉堂坐在屋檐的暗影出对月饮酒，三年以前，他在这里目睹了艾虎智化跟着丁谭走过，后来看着艾虎与展昭决绝的割袍断义，看着艾虎威胁开封府，看着艾虎一步步走出开封城，他手中的刀还滴着血，他背着人，见到他也没有任何犹疑，只是坚定的将背后的人托了托，道：“白大侠。”
那个时候的艾虎是什么表情，好像没有表情，他只是看着，半寸不让。一声声“不交”让白玉堂那一刻无法苛责，后来他也做出了现在他为之后悔的选择，他转过身，道：“你自己选的路，你自己想好，展昭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他不知道那是最后一面，谁也不知道艾虎那一日背着智化走出开封城，便再没有然后了。
欧阳春仔仔细细的将一封封信从木匣中拿出来，慢慢默读了几遍，又放了回去。信纸铺的都平平展展的，厚重的木匣裹着艾虎曾经的只言片语，被他背的烂熟，一闭眼都是纸上字句。
义父，见信如晤：
义父身体安好？分别不过半月，甚是想念义父。近日已到江南，此处风光秀美，前几日义父让孩儿读的书孩儿都读了，曾经还说这样子的东西就是下辈子都看不进去，好在智化也陪着一起，读完倒是另有所想，孩儿前些年居然如此愚钝，不怪公孙先生和展大哥总担心我闯祸，好在曾经包大人管束甚严，如今再忆大人所为所言，无愧义父为国为民，持身中正之语。记得当年为公孙先生出走开封府之事，在包大人面前放肆称其“老顽固”，当真不懂事。义父曾说孩儿天资颇高，但心性需磨练，眼光需长远，孩儿深以为然。会谨遵义父教诲，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义父教我的点穴、内功运行之法孩儿又有所心得，下次必要请义父指点。这边一切安好，还请义父放心，请义父务必保重身体。另请告诉冯渊，下次见面，必要好好比试一番，若是谁输了，便不准抢义父的烤鸡和菩提豆腐，粥也不行。
义父安好：
请义父莫要责怪孩儿擅作主张，孩儿回来后再向义父领罚。此行凶险，郑登为人不知如何，如若义父因此受伤，只怕艾虎一生内心难安。丁姑娘受伤之事为我所累，当时一时冲动，未曾细想，义父为孩儿罪过到处寻药，更要身犯险境，我绝不许此事发生，因此欺瞒义父，回去后必向义父告罪，江南风光不差，请义父在那里暂且休息，听闻冯渊遇见麻烦，请义父先去看顾，孩儿后面便来汇合。
义父：
展信安。此行遇见高叶二人，暗堂如此狠毒，竟连身怀六甲的孕妇亦不放过，丧心病狂，前日遇画堂春杀手何遇，何遇不敌，已经败走。郑登消息确实，孩儿会继续按此追查，必定拿到药物为丁姑娘治伤。前几日曾听叶姐姐说起与高大哥相识旧事，极为有趣。叶姐姐告诉孩儿如今虽然危机四伏，但她二人情比金坚，生死无惧，唯独放心不下腹中孩儿，问及孩儿是否有心上之人，是否有愿意携手一生之人，孩儿疑惑，何为心上之人？忆起孩儿曾经数次为他人牵红线，竟自己也不知何为情爱，岂非可笑，更因此误了狄婷一生，想起便是后悔，好在紫云与冯琪，齐英与罗北尚好。义父，您曾言待何日卸下一身重担，便要出家，寻自在清净，义父若是出家，也必然是僧中大侠。孩儿年纪尚小，必要在江湖上创一番天地，不负义父教诲。义父教导，一生要光明磊落，锄奸惩恶，无愧于心，有如当头棒喝，让孩儿受益匪浅，孩儿此行必会找到所需，他日展大侠丁姑娘但有差遣，必为他二人排忧解难，若不能了结此事，他日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义父:
望义父安好。情势紧急，近日追杀之人数量猛增，步步杀机，凶险异常，恐不能全身而退，但来之时已知事情棘手，如今丁姑娘所需药物将有眉目，我绝不后退半分。我与智化一路护持高叶二人，如今只怕力有不逮，今已决定声东击西，希望能保住即将出生的孩子。智化行事多有不符世人眼光之处，但他善念未泯，希望义父以后能够看顾一二。前日出走之时打伤展大哥及四位哥哥，说话也多有伤公孙先生之处，与白大侠动手，所行之事连累他人，若不能回转，这歉意还请义父冯渊代为转达。艾虎曾想此事了结便承欢义父膝下，与义父冯渊一路或在马帮，或行侠仗义，能够余生尽孝，孩儿如今一生所盼唯此而已。算算日子姐姐再有几月将要生产，已嘱托智化看顾，若义父有闲暇，请时不时去看看，艾虎当时所做虽情非得已，但终其一生也不能再分说明白，只让姐姐如此认知，平安度日便是。义父，艾虎此生能够与义父有父子父女之缘，平生幸事，请义父勿要伤心太久，务必保重自身，期盼切切。以后艾虎若不能尽孝身前，便是魂魄也护着义父，冯渊心性纯良，赤子之心，有他在艾虎放心许多。
义父，艾虎拜别。
冀州十里铺，救我们 ——艾虎
谁也没来救你，我的孩子，艾虎，你当时，怕吗？怨吗？欧阳春面对青灯古佛，始终不知道最后的日子里，艾虎，到底想过什么，遇见了什么，就算他带着冯渊，挑战暗堂，杀死了那么多人，可逝去的人不会因为报仇回来，经书也好，念佛也罢，其实都知道，离开的人其实从来听不到。

卷二 夏无霜 秋萧瑟 叹兮叹兮候归人
第一章 过往为过往
白玉堂最近有些焦躁，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杀手何遇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之后全身而退，补充，在满是江湖人的宴席上杀人之后全身而退，白玉堂在事发之后立刻到了那里，但是几乎毫无线索，一同跟过来的蒋平啧啧称奇，道：“有这般本事的只怕江湖里不会有十个吧。不过五弟，这件事情你怎么感兴趣了？是想和何遇打一架？”
“当年艾虎在冀州遇害，何遇当时正在追杀艾虎，也许 艾虎到底是怎么死的何遇会清楚。”
“艾虎？那个时候不是说暗堂和画堂春杀了艾虎？”
“为什么放了火？艾虎的求救在十里铺，一场大火所有线索都没了，怎么会那么巧，就有逃犯出来刚好烧死了艾虎！一定是另有隐情的，这些年何遇一直是暗中行事，这次好不容易这么大张旗鼓的，居然半点线索都没有，哼，我就不信，找不出人来！”
“暗杀者都精通销声匿迹，咱们这么找不是办法，诶，要不让展昭过来帮帮忙，他不是在开封府吗，那肯定会查案子啊。”
“这件事我会一个人查，不需要他插手。四哥，你先回去，我再有几天就回。”白玉堂目送蒋平离开，嘟囔了句“再牵起他伤心事何必呢。”
此处地处南方，烟雨朦胧的季节里，江面行过的小船依稀可见，白玉堂站在江边，手中油纸伞上绽开了一朵秀美的莲花，伞下白衣俊秀的青年长身玉立，白衣之上泼墨荷花栩栩如生，周围一众姑娘都悄悄瞧他，白玉堂望着江面上行过来的一叶扁舟，即使雾气缭绕，船头上蓝衣身影依旧醒目，便如划开烟幕的亮剑，白玉堂只诧异了一下，便微微一笑，脚下轻点，莲花划过江面，稳稳停在扁舟之上。
“猫儿，你怎么来了？”
“听说何遇在这边出现，过来看看，你呢？”
“过来玩的，这个季节，这里的景色不错。”
“既然如此，等我办好了事情，可要和白兄一起看看去。”
“看你也是不懂得风雅的，好吧，到时候我就勉为其难的带着你吧。诶，你过来找何遇，未免你打不过，小爷也和你一起吧。”
在白玉堂和展昭没注意的柳树下，带着斗笠的人隔着江上水雾看了他们一阵，走了。
即使是展昭，依然无法在现场找到更多线索了，且不说何遇本身的本事，就是后来这几天，早就把事发现场破坏的差不多了，展昭虽然遗憾，却没多沮丧，白玉堂在他身边基本就没停下介绍各处景色和小吃，展昭连遗憾的时间都没分出多少来，只能哭笑不得的被白玉堂拉着到处走。这么一趟下来，倒真像出来游玩似的，回了开封府，公孙先生倒是夸了几句，展护卫气色好像好多了，展昭一边接过丁月华递来的茶，一边道：“这次去遇见了白兄，办了事情白兄拉着我去了好多地方，我倒是才知道白兄原来也能那么话多的。”
丁月华道：“江湖传言白大侠为人高傲，怎么，竟原来是爱说话的吗？”
“倒也不是，我看平时他也不太爱说话，这次也许是看风景好，才心情好的吧。”
公孙先生轻轻笑了一声，道：“那展护卫，这次去看的风景真的那么好？”
“我看不出什么，觉得也没什么，我哪里懂得白兄的风雅啊。诶，我刚才看好多人在府衙，出事了吗？”
“不是，是前几年办了五等簿的人，这不又是三年了吗，大人的意思是这次再好好核实一下，所以前几年迁入开封的需要重新核查身份的都过来了。”
“那这几天你们可辛苦了。”
“嗨，没事，多亏了有人过来帮忙。”
“谁啊？”
“是宝琳，最近她经常过来帮手，本来是她朋友也要过来办五等簿的，所以她知道我们忙，后来湘湘都过来了。”
展昭沉吟道：“公孙先生，可是宝琳也好，湘湘也好，年岁都大了，姑娘家的这样过来不太好吧。”
“是啊，所以她们女扮男装了。”
展昭噎了一下，道：“即使这样……”
公孙策抿口茶淡淡道，“不过是个念想罢了。”
展昭不再说话。
开封府里甚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刻，展昭看着穿着男装的宝琳和湘湘忙活的到处跑，清脆的声音洒满了府里，张龙一边小心的端着文书，一边不忘叮嘱着宝琳别乱跑，赵虎耐心的做着登记，恍然间，有人喊：“展大哥，快来帮忙！”
展昭惯性答道：“别吵着大人，艾……”
阳光照过开封府葱葱郁郁的槐树，哪里有什么人站在前面再喊一句“展大哥”呢。

没呀，那不就大结局了

等最近忙成狗的日子结束

🤗🤗🤗🤗🤗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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