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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澄·七夕贺文】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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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贺文。七夕快乐啊米娜桑。
·业绩达人伥鬼涣×暴躁老哥家主澄,算是半架空。
·和隔壁于尽的七夕联动,一个故事双视角,为你带来人鬼情未了的凄美爱情故事/告诉你对待混子的正确方法。(呸)
·本篇主蓝曦臣视角,文风可能略微压抑,江澄视角请戳文末链接。
·你们看到的这一万七千多字都是我肝功能衰落的前兆。(´°̥̥̥̥̥̥̥̥ω°̥̥̥̥̥̥̥̥`)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8-07 00:00回复
    二楼文审图。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8-07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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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楼镇楼图授权,来自老福特basis太太。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8-07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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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山野都有雾灯
        你手持火把渡岸而来点亮我孤妄的青春
        此后夜车不再驶往孤站
        风雨漂泊都能归舟
           ——佚名《何时拟归舟》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8-07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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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鬼是不吃人的。伥鬼,即老虎吃掉而变成老虎的仆役的鬼魂,品行卑劣,常引诱人使其被老虎吃掉。
          身形消瘦的少女扒开带刺的荆棘与灌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清冷的月光照在少女血迹斑斑的衣袖上,流转在树木之间,山野寂静无声。
          不知走了,多久,少女已麻木到荆棘刺破皮肤在手上刮出长长一道伤痕都没了知觉,面前终于不是拥挤的灌木丛。无尽深渊之中,白骨累累。
          她要找的人坐在那累累白骨之上,不稳定的魂魄经月光照射几乎是要变得透明,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少女喜出望外,所有的心酸和委屈化作眼泪不断往下掉。“蓝曦臣,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蓝曦臣眼神空洞地摩挲着身下的白骨,喃喃道:“一百七十五。”
          少女诉说着很多她遇到的事与无人陪伴的孤独,声泪俱下。蓝曦臣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地听着,与往常一样。他默然地看了她一眼,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与自己身下的白骨一般,坠落深渊。
          “你真是个好伥鬼。”那个声音对他说。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生恶。像牵线木偶般,蓝曦臣木讷地转过头,空洞的目光朝声音的方向投去,一言不发。
          伥鬼是害人的,它们用尽花言巧语引诱着人们一步步走向老虎的巢穴,沦为与它们一样的败类。他们的故事,被说书人用作吓唬小孩子,教他们莫要利益熏心,应当明辨是非。
          他是伥鬼,但从不用花言巧语引诱他人步入虎穴,甚至没有告诉他们虎穴的方位,不与他们搭话,只是在一个地方缄默地待上七天,听那些无家可归孤苦伶仃或是对人世再无期待一心寻死的人无尽的诉说与控诉,陪伴他们度过最痛苦的时光。
          在这七天里,可怜的人,将伥鬼视为唯一依靠。的七天后,伥鬼在虎的控制下消失,而那些可怜人,便走遍天涯海角寻找他们在世上唯一依赖与倾诉的对象——伥鬼。
          化作伥鬼有何不好?另一缕摇曳不定的魂魄狞笑着,身影被月光穿透,她面部狰狞地控诉着某些富商、世家的丑恶与贪婪,她说,这些人都应该被她送入地狱。随着恶毒的咒骂,她的魂魄烟消云散。
          蓝曦臣自身魂魄不稳定,是因为他自身并不想被人寻到,故作将自身隐藏在月色中。而那女伥鬼,是半年没钓上猎物,被虎反噬而魂飞魄散。
          “看到了?”虎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满是威胁之意。蓝曦臣面上毫无波澜,只是望了望今夜这轮明月。
          他不由得想起一个个丧命虎口的人,为了所谓一个依靠化为白骨,陪伴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竟能让人自甘堕入虎口。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8-07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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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冷潮湿的小巷由于偏僻,一阵风都吹不进来,青苔爬满的老墙上血迹斑斑,墙角下七八个大汉半死不活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形挺拔的少年站在那里,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蓝曦臣念力强悍,即使在白天也能显形加之这又是阴冷小巷,显形毫无压力。他摇摇折扇,半遮着面容姣好的脸,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令人嫌恶。说好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原来白天也有杀人灭口的。
            打人的是个少年,身形略微消瘦,身材高挑,一袭紫衣,盛气凌人,绕是他一介鬼魂都知道这人非富即贵。少年的紫衣样式华贵,略显繁重,但打起人来丝毫不拖泥带水,赤手空拳打得八九个大汉跪地求饶。
            江南的翩翩公子哥何时如此凶残了?
            不想少年利落地整理好衣物后便转过身来,与蓝曦臣着实来了个面对面。
            “同伙?”少年墨紫色的杏目中皆是冷淡,未待蓝曦臣回应,对着蓝曦臣的胸口就是一拳。蓝曦臣反应快些,但忘了先躲过攻击,迅速减弱念力恢复不稳定的半透明状态。
            少年的手径直从蓝曦臣胸口穿了过去,砸在老旧的板砖墙上,疼得少年皱起好看的柳眉。见他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呆滞与惊愕,蓝曦臣心下竟有几分恶作剧的愉快,向少年那边更靠了一些。
            少年似是因一拳穿过他的胸口却不见他任何损伤,又看见他一步步靠的自己更近,几乎是额头贴额头,所以脸上的表情变为恼怒,恶狠狠地将手抽回来。
            蓝曦臣靠他靠的近,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愉悦之情更甚。自从命丧虎口后,好久没有的感觉了。先前空洞的深色眼眸好似增添了光彩的琉璃一般好看。
            少年思索片刻,面色坚定、认认真真地弯腰作揖道:“或许并非我所致,你成这幅模样或许也有我几分责任,但有句话叫做天道好轮回,你生前为地方恶霸,这是应得的报应,趁还没散魂之前快快走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要再祸害人间了。”
            看着少年脸上莫名的诚恳,蓝曦臣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幅模样,怕不是以为自己是刚刚被打趴下的七八个人中的一员化作冤魂找上门来了。
            “那你至少也要陪在下过完头七。在下可是冤魂,你不好好对待,在下怎么投胎转世。”蓝曦臣不知自己哪来的兴趣,竟开口与别人搭上话。许久没有开口的伥鬼嗓音低沉,却是出奇的悦耳。
            反正伥鬼向来只与一个人待过七天,他也好找个地方混过这几天再回去交差。蓝曦臣笑着眯了眯眼,认真等待少年的回复。家境非富即贵、功底深厚的人,定是瞧不起他一介伥鬼。
            少年楞了很久,嘴角勾起,仿佛在自嘲般,笑道:“反正,我也没人陪了……”见少年脸上竟是落寞的神情,蓝曦臣心下不解,却还是快步跟着江澄走出这小巷。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孩童嬉闹着分享自己手中的糖果,修道之人步履轻快、高谈阔论。行人走至少年身边,皆是神色复杂地低头问好。
            “你叫什么名字?”蓝曦臣想他定不是寻常人,便开口问道。
            “江澄。”两人走在外面,江澄似是不想与旁人接触,带着蓝曦臣七拐八拐地走着偏僻的小道,最终绕到江府正门。门童貌似等了很久,恭敬地行礼后打开正门。
            蓝曦臣正纠结于江澄还未主动开口问他姓名,又听到江澄讲:“我知你是谁。李二,家住城北,无父无母,你可以待在我这里,但过了头七必须走。”
            蓝曦臣哭笑不得,道:“谁是李二?”
            “不是李二?”江澄貌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我方才打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就是李二啊。”蓝曦臣略高他一截,从他的角度看,正好能欣赏到少年轻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叫蓝涣,字曦臣。”蓝曦臣继续认真盯着江澄的脸看,直到他墨紫色的杏眸中含上几分恼怒。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过的安稳,虽说江澄总嫌他占位置,可偌大的江府哪里容不下他一只可以实体虚体随意切换的鬼。
            他每日无所事事,便将江家莲花坞逛了个遍。几名浣衣女见蓝曦臣往这边走来,不慌不忙地行礼。“姑娘,需要帮忙吗?”他问道。
            几名浣衣女兴许是见蓝曦臣诚心帮忙,便将一筐衣服予他,认真嘱咐着。“这筐衣服是我家少主不常穿的,这几日拿出来晾洗,你可认真些。”蓝曦臣抱着一筐衣服,颇为自豪地点点头。
            众人在浣衣间内忙着,一名女子将泡过衣皂的一盆水递给蓝曦臣。“公子生的好相貌,又会洗衣,不知哪家姑娘能有福嫁与公子。”浣衣女们哄笑一片,在管事婆婆的警告不久安静下来,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刚刚那句调笑很快就打了众人一记耳光。“刺啦——”一阵衣料撕裂的声音传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诧异地回头,看着面如温玉的公子拿着撕裂的两段袖子,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没有控制好力度。”
            管事婆婆眼前一黑,上前将还抱着一件被洗烂衣服的蓝曦臣请出去。“公子,你可庆幸这是少主不常穿的衣服吧,咱浣衣间装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自个儿想咋整吧。”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8-07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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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曦臣很正经地点点头,笑得人畜无害。“抱歉婆婆,下次我再来浣衣间帮忙。”浣衣女们一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险些绝望得背过气。
              几日之后,各个浣衣女无非是见了蓝曦臣就跑,生怕他跟上来帮忙,还有哭着塞铜板给蓝曦臣叫他空闲时上街去玩玩,不要总往浣衣间跑的。
              看着江澄一件被他不幸扯断了袖子的衣服,蓝曦臣无语。自己总不能帮人缝回去,管事婆婆也说算了,叫他别再招惹事。他在后院刨了个坑,将第五件被扯烂的衣服扔进去。
              手上的铜板有一大串,蓝曦臣掂了掂,往街上走去。再回到正厅时,他手上已多了串冰糖葫芦。“小孩子都喜欢这玩意。”想起卖冰糖葫芦的老翁那信誓旦旦的表情,蓝曦臣走路都有点飘。
              正厅里,江澄面色凝重地对着一处角落,细听可以听见少年正在碎碎念着一些东西。
              “你每天都在念念有词什么?”见江澄又开始窝在角落里面叨叨,蓝曦臣便想凑过去。可惜那人不给,拿着桃木剑抵着他的虚体用眼神警告他不准靠近。
              柳眉杏目,生起气来却吓人得很。
              哪来这种危险物品?蓝曦臣看着也无聊,灵活地避开桃木剑,便开始一下两下地凑过去挨着。
              江澄又抛出不知哪来的一沓驱鬼符纸,一副马上就要将他就地正法的模样。啧,他怎么觉得这江小少爷自从带他回来后人设皆倒,反而越来越暴躁了?
              “我买了冰糖葫芦,你要不要吃?”蓝曦臣变戏法一般将一串冰糖葫芦拿出来,在江澄眼前晃了晃。最后,这串冰糖葫芦碍于桃木剑的威胁,被收入江澄手上。
              江澄笑道,“你也懂得上街买冰糖葫芦?——也亏刘伯没看出来你是鬼——怎么,不够钱吗只买这一串?”蓝曦臣点点头,顺带将自己袖中的一大把铜板拽紧,报以一笑:“一人一半。”
              江澄眸色暗了暗,当着他的面干脆利落的将整一串冰糖葫芦舔了个遍。“还要吗?”他颇为得意地摸了摸蓝曦臣的头。
              蓝曦满脸笑意地表示回绝。脸颊微微泛红,背过身去悄悄数着自己的铜板。满脑子都是方才少年白皙的脸与伸出的一点红舌,挥之不去。噫,自己一定是个变 态吧。
              江澄突然从他背后凑过来,吓得他将铜板收好。“呐,算啦,你明日就要走了,给你。”一串冰糖葫芦亮晶晶地在自己眼前晃。
              明天就要走了。蓝曦臣沉默一会,道,“不要,你有口水在上面。”江澄听了一阵炸毛,气呼呼地将冰糖葫芦收回去。
              晚上,江澄入寝,蓝曦臣便在一侧趴着,不敢上床。江澄本说是蓝曦臣在书房呆着,却经不住蓝曦臣几番闹腾,便叫他在自己寝房安顿下来。之后的几天,蓝曦臣一直这样坐在床沿上。
              反正一只鬼也不会拥有睡眠。
              江澄躺得心安理得,似是感受到蓝曦臣那边传来的凉意,便往那边凑过去。“你一只鬼,哪来的钱?”江澄问他。
              “嗯……天降正义。”想起那几位哭着给他塞钱的小姑娘,蓝曦臣轻笑一声,不顾江澄鄙夷的目光,叫他快点睡下。
              白天江澄许是累了,入睡很快。呼吸安稳的少年睡在床上,不知为何,似是心声歹念一般,蓝曦臣伸手在江澄略微透红的鼻尖上点了点。月色正好,落在少年轻羽一般的睫毛上。蓝曦臣看久了,推开寝房的梨花木门。
              走了也好,江澄本身就不是那些需要陪伴的人,他家境富裕权高势大,又怎么会记挂他一个伥鬼。这七天算是在虎的眼下蒙混过去,但江澄,一定不会来找他。
              月色下的江府却是显得与白日不一般。按理说大家族夜间明灯,好似白昼,而江府内却死寂一片,风掠过凤凰树枝头留下的窸窣声都显得诡异。
              前面一排微弱的灯光逐渐往这边来。
              高墙深院中的侍女们肃穆地排成两列,穿着整齐,有的手执明灯,有的端着瓜果往祠堂方向走去。见到蓝曦臣也没有半点反应,漠然地从他身边过去。
              祠堂方向,众人手执明灯而立,排成长长一队。终归不是江家人,蓝曦臣不好过问,更不能擅闯江家祠堂,思索片刻后翩然而去。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8-07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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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而后的几日,蓝曦臣也不好在虎穴附近逗留,该捡捡业务捡捡业务,虽然态度依旧不积极。闷热了一段日子后,这场雨来得异常大,集市上买不到新鲜蔬菜瓜果,但往街上走的人日益增多。
                他们是在雨中遭难,或是丢失了亲人、住所的可怜人,他们在街上游荡着,祈求施舍。富贵人家此时便会施些粥或饭,他们便在府邸外排成长长一队。
                队伍末尾的一个小姑娘已是瘦骨嶙峋,湿得能拧出水来的破旧衣服挂在她身上。雨从她的头顶落到脸颊上,再滑到她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最后与街道的泥泞交融混杂。有人去抱她,为她遮雨,被她轻轻推开。
                “啧,这姑娘也是可怜,没爹没娘,又招惹上这种事……”不难想象,孤苦伶仃的小姑娘遭受了何等屈辱。那位姑娘冷眼看着说闲话的人群,那边瞬间噤若寒蝉。
                蓝曦臣动作一顿,捻着避水诀的手顿了顿,犹豫了许久后走过去,问道:“小姑娘,要糖吗?”手上唯一一串冰糖葫芦尚且没动,裹着山楂果的红糖好似就要滴下来。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冰糖葫芦。“公子,可是伥鬼?”她伸出自己的手,堪堪抓住蓝曦臣的衣摆,好似觉得自己脏兮兮的手脏了人家干净的袖子,又想撒开。
                “姑娘,我非伥鬼,还请……”蓝曦臣缓缓将小姑娘的手推开,温润一笑。到嘴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身后厉声厉气的叫喊淹了下去。
                那人正是江家那门童。他活生生比蓝曦臣矮了一截,年纪应较江澄小些,挺瘦的,却气势汹汹地插着腰抬头仰视着蓝曦臣。“哼,狗贼,吃我江家的喝我江家的一声不吭跑了,现在跑在这里勾搭小姑娘?丧尽天良!”
                围观群众纷纷咂舌,围上来看着。他可真是倒霉到家,走到哪不好走到了江府门前。蓝曦臣正欲解释,只见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让开一条道来,几声零碎的江少主传开来,蓝曦臣只觉得脊背一凉。
                本是想好不复相见。
                站在那里的紫衣少年柳眉微挑,笑道:“怎么?蓝公子不打算还了?”众人纷纷应和着,建议将这位丧尽天良的衣冠**抓回莲花坞。
                “江少主,我可不记得有这事。”心想着埋在后院的那几套衣服,蓝曦臣嘴角抽搐,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唧唧歪歪的门童见势扑了上来,死死抱住蓝曦臣大腿。“你个道德败坏的混 蛋!我们江家经你的欺辱,已经落到如此田地,你打算怎么赔?!”好一个声泪俱下,若不是他本人并没做出这些事,怕是会跟着围观群众一起控诉混 蛋。门童扯过蓝曦臣雪白的衣摆,抹去脸上一大把鼻涕眼泪。
                “赔,必须得赔!我看你身无分文,就和我回江家做个苦力吧……”江澄发声后,便被收到蓝曦臣的目光。江澄脸颊微微发红,想要偏过脸躲开蓝曦臣的视线,起初义正言辞的底气也慢慢弱下去。
                哄闹的人群中不乏几句:“江家人何时那么穷了?”“我咋知道,小声点,看着就是了。”
                再看江澄刻意躲闪的杏目,蓝曦臣似是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要像将他再强行带回去,便觉得他可爱的紧。“好。我什么时候把欠少主的还清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众人陷入沉默,抱着他大腿的门童都被这一出吓得稍稍松开手。江澄的墨紫色的杏目里三分惊讶,伸出白皙的手拽住他的领口。“进来了就别后悔。”
                “好。”蓝曦臣应下后,原先看热闹的众人都散开来。
                知道这位祖宗是口直心正得很,生怕他炸毛,蓝曦臣也没有多与江澄说几句,径直找管事婆婆领事情做去了。管事婆婆见是蓝曦臣,脸上一黑,强行作出一个憔悴的笑容,道:“公子这般金贵,不求你做其他的,负责整理少主寝房就好。”
                后几日,蓝曦臣便自觉整理起江澄书房的杂物来。说是整理,但江澄的书房何其干净,哪用得着他,也就帮金贵的少主点点香薰,泡泡茶而已。分明干着跑腿小厮的活,怎么像个小妾或是一样?
                准确来说比小妾还过得滋润,用不着洗衣做饭,闲暇时候多了去,蓝曦臣偏偏哪里都不去,在书房内待着。
                江澄坐在文案前浏览,柳眉微皱,似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蓝曦臣坐在一旁,见少年正襟危坐,一副正经样,觉得好看得很,忍住捏一把脸的冲动,将剥好的莲子递到人眼前。
                分明只是少主,怎么要处理这么多事务?
                江澄正想得出神,见眼前有一颗莲子,竟没多想,忘了伸手接直接啃了上来。感受到指尖的湿润,蓝曦臣怔了怔,看江澄似乎还是在思索文案内容,立即抱着自己的手蹿到一尺开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分明感觉到他的脸是冰凉的,可自己竟觉得莫名燥热。如果心还能跳动的话,或许会一直砰砰跳?罢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蓝曦臣推开梨花木门,想要吹些风,让自己更清醒些。偏偏江府夏日的风都带着莲香,缠绕在鼻尖,将自己心里那一点点小心思尽数勾出来。“你干嘛突然开门?”江澄在他背后不悦地问道。
                他偏过脸去看,见江澄貌似处理完方才那文案,杏目圆睁,分明生气得很却让人觉得像小孩子闹脾气一般可爱。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8-07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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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去一下。”蓝曦臣害怕自己再滋生出那些心思来,不敢再看下去,慌慌张张走出去又不忘把门关好。
                  说是出去,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街上太吵闹,经过两天前那一出,他现在出去也不好,在家里闲着也又吓到浣衣女们,只好躲在后院,翻上琉璃瓦叠的屋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着。
                  方才滋生的小心思至今在心中酝酿着,挥之不去。喜欢他?蓝曦臣顿了顿,回忆起指尖触及江澄往日都说不出什么好话的薄唇软软的触感,又一番莫名燥热。
                  他便这么坐着到了黄昏才打算回去。他有些怕江澄了,分明好看的柳眉杏目,似是会吃人一般,一天下来,他的心思尽在江澄那墨紫色的杏目与细长的柳眉上,从飘逸的衣摆至劲瘦的腰肢,江澄就似深潭一般,使人沦陷。
                  直至天色暗下来,才有人来寻。“蓝公子,书房杂物尚且等着你去处理,为何又跑后院闲着。”朝颜端着茶水,立在屋檐下。她便是几日前在江府门前拉住蓝曦臣的姑娘,江家怜她无父无母,便招来作了个侍女。
                  蓝曦臣沉默地点了点头,却没有下来的意思,依旧在上面坐着。
                  “出事了?和少主闹矛盾了?”朝颜毕竟年纪小,话语间的不屑还是有些幼稚。是年纪小小便经历过大风大浪,比同龄的孩子略老成却要装成大人样子的老成。
                  蓝曦臣翻下屋脊,凑到朝颜面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朝颜正要怪他,却见他缓慢而认真地对自己说道:“不是,是我发现我喜欢他。”
                  朝颜惊愕地抬头打量着蓝曦臣,端着茶水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蓝曦臣连忙上前扶好,生怕她摔烂了江家上好的茶壶茶杯。
                  出乎意料的,朝颜的惊愕不是出于对蓝曦臣断袖的诧异,而是没由来的鄙夷。“伥鬼也会喜欢人?”蓝曦臣一顿,正要说什么却被再次打断。“不过就是为了把人勾入虎穴罢了,你想清楚,到底是你自己恨不得少主陪你下水还是所谓的喜欢?”她似是想要狠狠推蓝曦臣一把,碍于手中的茶水只好作罢。
                  “……很认真,是喜欢。”蓝曦臣认真道。能认出伥鬼的,一般是驱鬼世家的儿女,被认出两次,再如何反驳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朝颜气结,颇为不屑地看着他。“每个伥鬼都这般说。”见蓝曦臣没有回应,她又说道:“你知道吗……他们是我的爹娘,他们说不会害我,抱着爱我的名义试图把我拖入深渊。伥鬼皆是败类,如何来的喜欢?”
                  心下最不愿提及的地方被触动,虎穴的森森白骨如鬼魅一般重叠在脑中,似是要将他拖回那滔天的血腥味中。蓝曦臣面色阴暗,只是缓缓道:“会有的。”
                  “他是人,你是鬼。”朝颜咄咄逼人,面色不比蓝曦臣好到哪里去。
                  “我何尝奢求他的喜欢,我喜欢他就够了。”蓝曦臣指了指书房方向示意自己有事还要做,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自行从后院出去。
                  阴暗的回忆被勾起,背后的少女同样不愿回忆的噩梦席卷重来。她似是泣不成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都是这样,拿着沉重的爱感动自己,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抱着半分阴郁走至书房前,却是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只好在门前台阶坐下,眯着眼数着天上的星星,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最后连事都没有了,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坐在这里?”江澄似是早已沐浴完毕在书房等他已久,面色上带着几分责怪。现在天色已晚,蓝曦臣观察过,江家似是有禁令,晚间一定时辰后不得在外游荡。江澄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往寝房走,几名侍女从容提着明角灯引着。蓝曦臣闷声片刻,缓缓跟上。
                  江澄身上似是有着莲花香。
                  洗漱更衣后,江澄淡然入睡,蓝曦臣依旧靠在床沿上,一言不发。因为江小少爷这几日似是受了凉,面色不好,众人嘱咐了几番好好盖被子,江澄也只好顺着他们。
                  裹着被子,江澄似乎也在生闷气,蒙头睡过去,不久后又被热得几次翻身。蓝曦臣尽心尽职地给人蒙好了被子。
                  几次下来,猝不及防地,蓝曦臣被江澄紧紧抓住了手。应该是觉得凉快,江澄抱着一会便开始将蓝曦臣整个人往里拖。蓝曦臣不好叫醒他,怕他起床气上来,便由着他将自己扯入被窝。
                  这下可好,刚被扯进去,江澄便和只考拉一般攀了上来。看这不雅的姿势,蓝曦臣叹了口气,认定江澄就是为了图个凉快。
                  江澄身上有莲香。与江府内杂乱的莲花不同,略带苦味,萦绕在鼻尖片刻后散去,便清香弥漫。
                  出于私心,蓝曦臣戳了戳江澄的脸,未见反应后犹豫几番,用手揽住江澄劲瘦的腰肢,将他搂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心,在清淡的莲香中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自是被江小少爷红着脸踢下了床顺带扔出大门,好似昨夜把别人扯进被窝的不是他一般。蓝曦臣满是委屈,耐心解释后成功赢来江澄的一记暴栗。就跟昨晚动了私心把人搂入怀中顺带抹了把小腰的人不是他似的。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8-07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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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赶出去后蓝曦臣也无别处可去,只好又去后院待着。经上次江澄想进后院被自己死赖着阻止后,江澄很长一段时间没进后院,在这待着也合江澄心意。
                    他进后院不久,便见朝颜在一旁侯着,似是等他等了许久。因昨日之事,他本要回避,却被朝颜赶上来拉住,少女的脸色苍白,似是要说些什么。
                    “蓝公子,昨日之事,实属我逾矩,这一坛梅子酒是在下从外边上好酿坊带回来的,权当赔罪。”她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蓝曦臣略带过意不去地接过酒,笑着表达了谢意。
                    江家家仆近几日似乎忙得很,朝颜不久后便被叫去正厅帮忙。她欠身行礼表示歉意后,犹豫许久,才开口道:“若你是真心喜欢,还是藏着的好。再待几天就回去吧。少主那么好一个人,我怕他……”
                    他也怕,怕江澄像那些孤苦伶仃的人一般自甘踏入虎穴。
                    蓝曦臣颔首,目送少女远去后默默打开那坛梅子酒,略苦的酒味冲入鼻腔。他不知在这后院呆了多久,大脑只是一味地空白,他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想其他的什么。
                    他坐在屋脊上,可以将半个将军府收入眼底,他晕乎乎地看着江家下属家仆们忙里忙外地走动。后院门前又经过几位小厮,蓝曦臣便停了手上的动作。
                    “听闻,这几日主母要回府了?”说话的正是那位名唤庄望的门生。他艰难地抱着一大沓书籍,走在他身侧两袖清清的朝颜嫌弃地帮他搬了一半,轻松地快步到前面。
                    “那可不,咱这几日跟着指示给之前那几位便宜主子收拾这么多烂摊子,费心费力的,可麻烦。现在好了,他们自行跟我们撇清关系了。”另一位小厮抱着半人高的瓷瓶,藏不住笑意轻轻撞了撞摇摇晃晃的庄望,往前跟上朝颜。
                    蓝曦臣无言,他人家事不好过问太多,只是心中略微疑惑,一上午便坐在屋脊上,看着小厮们四处忙活,寻找那抹紫色的身影。只是在祠堂、书房、正厅徘徊的众人来来往往,不知不觉便是一天。
                    “公子为何一人在此处饮酒?”一名身着兽纹灰衣的公子似是自行逛到了后院,看他抱着酒坛子坐在屋脊上,礼貌地含笑问候。蓝曦臣虽是微醉,但看得出他也想爬上屋檐来。
                    那人果然在屋檐与自己脚尖中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无奈一笑。蓝曦臣莫名想伸出手拉他一把,将他拉上屋檐。
                    “多谢,我总觉得公子……分外眼熟。”他被拉上来后轻笑一声。“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地?”
                    蓝曦臣晕乎乎的看了那人一眼。“在下蓝涣,字曦臣。呃……家住姑苏。”他顿了顿,他自己其实很久没想的起来,只记得名字姓氏,难得今天还记得起“家住何地”。蓝曦臣闷闷地说:“我也觉得公子分外眼熟。”
                    “在下清河聂氏聂怀桑,有幸认识公子,竟觉得是老友重逢。”聂怀桑笑着看向蓝曦臣怀里那坛梅子酒,蓝曦臣想两人算是认识,自己喝酒不分人是自己的失礼,要给聂怀桑来上一口时却被聂怀桑摆手阻止。
                    “姑苏?我隐隐记得姑苏人酒量都不大好,劝公子少喝一些。自从很多年前姑苏名门望族北征贼寇后,姑苏死伤惨重,现如今姑苏没有多少人了……”聂怀桑苦笑一下。“世道太乱,妖魔鬼怪皆有。过了几日,就到我们清河走姑苏出征除寇的老路了……若是不测,就又到云梦了。”青天白日,竟像夜半般心凉。
                    北征,除寇,姑苏……他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这坛梅子酒苦涩,只觉得面前的人似曾相识。
                    “我这个人挺垃 圾的,什么都做不好,清河北征也不算稳拿。我跟江澄说的可是十拿九稳……我不想他去。”聂怀桑没喝酒,倒是把所有心里话讲了出来。
                    江澄没给明确说,蓝曦臣也不敢回去,与聂怀桑一直聊到傍晚时分才分别。他将一坛青梅酒倒入口中,闷闷地想着少年身上的莲香。云梦的酒挺烈,喉管处有一种痛快的灼烧感,他浑浑噩噩地想着江澄,想着他有事是多少自己不知道的。
                    再起来时,似是第二日,旭日自东窗照入房内。难得的他躺在床上,江澄坐在一旁。江澄柳眉挑起,不悦之意明显。“哟,起来了,想起自己昨晚干嘛了吗?”
                    蓝曦臣不解,只觉得犯困,晕乎乎地摸了摸江澄的脸:“我干嘛了?”
                    登徒子的手自然被江小少爷一掌拍回。“干嘛?你醉酒后,带我去看你埋的烂衣服,还扯了块布条乱扭着,说要跳舞给我看。你自己想想。”
                    蓝曦臣记不起来,想到被人发现自己埋了江澄衣服的坑,脸上一片燥热。“我跳得可还合你心意?”江澄似是笑了一下,但蓝曦臣再仔细看时还是那一脸不悦的神色。
                    “呵,当然合,我恨不得把你卖给青楼老鸨。”江澄嘲讽能力貌似天生就好,偏偏蓝曦臣也是个脸皮厚的,笑道:“你喜欢就好。”
                    他努力想着昨天醉酒后的事,却无半分记忆。“若你是真心喜欢,还是藏着的好。再待几天就回去吧。少主那么好一个人,我怕他……”脑中好像只剩下朝颜的这句话。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8-07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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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日就回去了。”蓝曦臣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澄。的确,掐指一算,明日正好是他要偿还的七天之限,又是伥鬼收网之日。江澄杏眸中略带几分阴霾,似是被触犯到了底线。
                      “你喜欢便是。”江澄说道。
                      那也行。蓝曦臣下床,自觉地为人整理起寝室来。按理说江澄的寝室向来整洁,可能因为自己昨日醉酒的缘故,竟是杂乱不堪。自己昨夜干了些什么,怕是也只有江澄知道了。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9-08-07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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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说好了第二日要走,却抵不过老天爷百般作弄。“少主病了。你这几日怎么照顾的?”这几日江家管事婆婆本嘱咐好蓝曦臣好好看着江澄,不想江澄还是染上了风寒,感冒发烧,现在江澄病卧在床自然有蓝曦臣几分责任。
                        “抱歉。”蓝曦臣只好放下本要早早离开的想法,认真地向管事婆婆道歉后自行回到寝室照顾生病的江小少主。
                        若不是生病,还真是难见到这样的江澄。这小祖宗昨天还气呼呼地指责他这不是那不是,现在就躺在床上发着烧了。“小祖宗诶,你怎么发烧了。”他觉得江澄迷迷糊糊地烧糊涂了似的,帮人换了冰袋后调笑道。
                        “你从来都不关心我,是不是讨厌我……”江澄黏上来,抱着他的手。软软的,蓝曦臣感受着面前江澄手的触感,点了点他额头,叫他好好躺着。江小少主病了以后怎么一副粘人样。
                        蓝曦臣只好温声应道:“当然不是。”
                        过来帮忙照顾的朝颜虽说没有恶意,听到两人对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却没有说什么。蓝曦臣心细,知道她担心,往那边点点头表示等江澄病好后就回去。
                        朝颜自觉地将药碗放下后便在门外侯着,颇有人情味的帮着关上了门。
                        “你不是喜欢聂怀桑?”蓝曦臣突然想起前几日见到江澄和聂怀桑厮混在一起,便想着趁他烧糊涂了的机会问问。
                        江澄爪子在蓝曦臣手腕上抓出一道红痕,半带着抱怨道:“谁喜欢他。”蓝曦臣忍不住,捏了捏江澄因生病而粉扑扑的脸。“你还小,哪懂什么是喜欢?”
                        “我十七啦!当然懂!”江澄似乎又想在他手臂上挠出一道痕来,奈何正在病中,力气不大,反而像小奶猫一般挠得蓝曦臣心软。
                        难得的机会,怎么能这样放过。蓝曦臣趁江澄没脾气,再手痒地捏了捏那张白玉般的脸,直到江澄墨紫色的杏目中笼上一层水雾才不好意思地放开。“噗嗤,还没行冠礼呢。”
                        江澄似乎气到了,推开自己方才抱着的那只手。“好啊,你欺负我是不是,还有三年我就行冠礼了!三年而已!”
                        “还有三年啊。”蓝曦臣两手都空着,难得地不自在,收住自己想再在江澄毛茸茸的头上摸一把的想法,道:“三年之后,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喜欢和爱,是不同的。”
                        “你爱我吗?”江澄杏目亮晶晶的,似是满怀期待地问他。蓝曦臣心下直想这是哪里来的三岁小朋友,只是敷衍地回答:“只有家人之间,才能说爱。”
                        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爱需要负更多责任,他还没有这个能力轻言“爱”。
                        “唔……我不管。”江澄迷迷糊糊地靠过来,似是很认真一般:“等我行了冠礼,我就娶你!”糯糯的少年音何尝不让人心动。
                        可是蓝曦臣不能回应,过几天就要走了,现在说这些,无异于浮云。“好,你先把药喝了。”蓝曦臣端起江家下人们按药方泡的中药,却被江澄不轻不重地推开了。
                        少年追究个没完。“可是,朝颜说……你会走。”
                        蓝曦臣扶额。朝颜这家伙,果真是要和自己过不去。“不走。”蓝曦臣破天荒地又在江澄面前撒了个谎。
                        江澄听了之后好似松了一口气,蓝曦臣便顺势将药递过去,他犹豫了一会,皱皱眉准备把药灌了下去。蓝曦臣又怕江澄半途放弃又要哄上半天,顺势将江澄抱在怀里,撑着他的后脑勺一股脑将药灌下。
                        江澄喝完药难受地咳了好几声,难受得表情扭曲,却死死拽着蓝曦臣的衣袖不松开。“朝颜她还说……你是伥鬼?”
                        蓝曦臣一愣,想着他不过烧糊涂了,到时就忘了,继续哄他:“先睡了。等你醒了,我们再慢慢说。”
                        “那就好,你可以陪我一辈子了。”
                        “所有人都说你要走,你不走,所以我就可以放心啦。”
                        江澄听了,果真乖乖闭眼躺下。因为感冒药难免有些安眠的成分,不久就睡去,蓝曦臣戳了戳江澄的脸,几次试探没有反应,才慢慢推开江澄的手,往外走去。
                        朝颜在门外侯着,见蓝曦臣出来,得体地鞠了个躬。蓝曦臣知道朝颜在想什么,含笑回礼。“过不久就回去了,姑娘不必担心。”
                        这几日朝颜找蓝曦臣都是这个原因,她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不敢看着蓝曦臣。“我就是怕你走不了……”蓝曦臣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思索一会觉得朝颜说的并无道理,便由着她继续说。
                        “要么明日,聂家北征除寇,要么过三日,等七夕时候。这两个时候不管是府里还是街上,人多,不怕走不了。”朝颜说话声音很低,之后连说了几句对不起便掉头要走。
                        蓝曦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声音低了几个调,道:“等他病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走。”越是拖一天,他越会成为江澄越不过的坎。
                        朝颜身形一顿,一句话没说,沉默着消失在拐角处。
                        第二日清晨卯时,是聂家出征队伍路过江府的时候。聂怀桑早已来探望过江澄一次,知道他生病难受并没有见他,只是放下送来的补品,与蓝曦臣寒暄了几句。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8-07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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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怀桑知道江澄得了伤寒也会跑出来为他送行,怕他病得更重,本是辰时经过江府的队伍快马加鞭,预计在卯时过云梦,让江澄完美的错过这次送行。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瞒着江澄。
                          哪想江澄有预感般起的特别早,待蓝曦臣醒来时,屋内已见不到原本应卧病在床的江小少主。他洗漱完毕后走到江府门前,果真看见江澄已经等在那里。
                          门童庄望急得跳脚,奈何江澄这尊大佛他如何拉都拉不回去。蓝曦臣自然明白拗不过脾气倔的江小少主,拍拍他的肩,道:“我去给你拿件外袍。”
                          江澄杏目圆睁,拍开蓝曦臣的手。“什么毛病,大夏天的……”是啊,大夏天某个人还能患上伤寒。
                          “披上外袍,被我扛回屋内,二选一。”蓝曦臣一本正经地耍着流氓。江澄脸颊一红,别过脸去,答案不言而喻。蓝曦臣转身回去给江澄找外袍。
                          江澄日常穿惯了剑袖九瓣莲家服,外袍难得见到一套,更何况是在这大夏天,蓝曦臣翻找许久,才找出一件外袍。
                          再到江府正门时,聂怀桑已是到了。他大概也想不到江澄会这么早在这堵着,面上略带惊讶的神色。他应是怕江澄冷着了,用外袍将江澄笼在怀里,含笑向蓝曦臣点了点头。“曦臣兄。”
                          蓝曦臣自然也被聂怀桑揽过去抱了一下,却不忘将外袍塞给江澄。“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仑,笑吕梁.磨剑数年,今日显锋芒。烈火再炼双百日,化莫邪,利刃断金刚。”出征送行时吟诗,以增长士气。江澄还生着病,自然是由蓝曦臣来。
                          聂怀桑瑶瑶扇子,眸中尽是赞赏。“雏鹰羽丰初翱翔,披惊雷,傲骄阳。狂风当歌,不畏冰雪冷霜。欲上青去揽日月,倾东海,洗乾坤苍茫。”聂家的将士听聂怀桑对上了,高兴得暗自用眼神交流着喜悦。
                          注意到江澄死活不肯套上外袍,蓝曦臣略带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要,丑。”江澄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他知道江澄脾气倔,也不好再说什么,伸手握住江澄已经微微发凉的手。感觉到上好羊脂玉一般柔和的触感后,他愣了愣神,才想起自己的手也是冰的,便想放开。
                          江澄死死地握着他的手,没有丝毫动摇。
                          众人纷纷为聂家送上祝愿,寒暄几句,便目送聂家队伍远去。蓝曦臣一回头,便发现江澄只是抱着外袍并没穿上,脸上微微有些怒气,将人拉过来亲自披上外袍。
                          江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蓝曦臣,道:“我……我只是觉得,穿这个太傻了,毕竟是聂怀桑出征,我还不想出丑。”他身音极低,蓝曦臣心软,最后只是轻轻敲了敲江澄脑门,嘱咐他好好回房里待着。
                          果不其然,第二日原本好得差不多的风寒再次福大复发,势头颇猛。管事婆婆气得要晕过去,不断地差仆人送来这个送来那个。
                          “主母要回来了啊,没人想她发脾气吧,所以各人现在求神问佛都来不及。”门童庄望叹了一口气,十分正式地将几炷香插在门前,嘴里念叨着:“江家先祖在天有灵,我庄望十年来一直勤勤恳恳效劳江家,从未做过亏心事,但求先祖保佑少主尽快恢复,我庄望愿为此一生不沾香菜……”
                          “……”若是蓝曦臣没记错,他曾与江澄闲聊时江澄提过庄望从不喜欢吃香菜。
                          他总不能在这听庄望叨叨一天,毕竟还有事情要做。蓝曦臣抱着买回来的药材往江澄寝房走去。朝颜不悦地捧着一碗汤药在那里侯着。“管事婆婆叫我来送药,我想少主睡了,不好打扰。”后院一事后,朝颜总本能地避着他,遇上了也如临大敌一般警惕。
                          “里面放的什么?”蓝曦臣看那碗汤药成色不如往日的中药一般,又嗅了嗅,并没闻到药材清苦的气味。
                          朝颜嘴角抽抽,道:“管事婆婆去庙里求了符纸,参拜神仙后烧之以水浸泡。”看得出,江府的人的确尽心尽力,而且江澄绝对不会喝下这种东西。
                          道谢过后,蓝曦臣礼貌性地目送朝颜离开,再轻轻地推开房门。江澄并没有睡着。应该是嫌热了,江澄衣领大开地端坐着,一床被子被他踢到角落里去。
                          “好好躺着。”蓝曦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澄衣领整理好,又拉起被子把人卷好。颇有一种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架势。江澄兴许是被热的脸颊发红,闷哼了一声,自以为凶狠地瞪了蓝曦臣一眼。
                          “热……”他的声音比往日软了许多,自觉没底气地声音压低了许多。
                          这份热意会传染一般,蓝曦臣竟也觉得莫名燥热,他在江澄身侧坐下,道:“管事婆婆烧了符纸泡水给你喝,你是想喝符纸,还是好好盖被子?”
                          江澄别过头不看他,乖乖躺好。这幅乖巧的样子的确让人心都化了,偏偏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蓝曦臣除了“砧板上的死鱼”真找不出词汇来形容。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全身都是凉凉的。”江澄背对着他,闷闷地开口。“我讨厌死你了。”江澄这么说着,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一点。
                          几日下来,江澄的病不见好转,只是病情略微减轻,一群人干着急的时候,所谓的主母回府了。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8-07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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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曦臣在正厅见过一次。江家现主母虞紫鸢,与杂言碎语里无作为的妒妇不同,她容貌昳丽,举止风度得体,与江澄七分相像。人的气质由相而生,她虽是行事作风狠厉,但绝无不作为之事。
                            对上眼神的一刻,他对虞紫鸢恭恭敬敬地行礼。作为长辈,身居高位的虞紫鸢颔首回礼,眼底满是赞赏。虞紫鸢去探望过江澄几次,免不了几句口头上的埋怨,勒令他病好之前不得踏出江府一步,瓜果点心还是照样加倍的送过来。
                            蓝曦臣不提,但明显感到江澄这几日都有好好听话,对七夕这日十分期待。可惜出不去。江澄泄气一般,端坐在床上。
                            虞紫鸢昨日过来时,江澄硬闹着自己病要好了,要求撤回禁足。可惜虞紫鸢只是一挑眉,今早差人在江澄床上摆好小书桌,将未处理完的一部分文案搬了过来。
                            江澄无言一日,沮丧得很。
                            见江澄颓废了一天,蓝曦臣不心疼是假的,他抬手在江澄眼前晃了晃,道:“怎么,小少主要不要陪我上屋檐看看星星。”江澄杏目一亮,期待地点点头。
                            他想着江澄这几日在虞紫鸢面前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应该也是第一次爬屋顶。奈何江澄现场秀了一把自己高超的技术,脚尖在墙上一掂勾住屋檐边缘,飞跃而上。未了,还不忘伸手拉着笨拙的蓝曦臣爬上来。
                            江澄备了好几坛酒。蓝曦臣自上次醉酒后便不再碰酒,但还是接过了一坛,抱着,悠悠看着夕阳落下去,而后千万家灯火亮起。江府极静,耳侧只有江澄一坛酒入口后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不能携手上街共赏夕夜的阑珊灯火,只能坐在屋檐上看着。江府外安静得很,偶尔几位姑娘捧着花灯,轻盈地走过,没有任何声响。渺远的橙色灯光很亮,从江府看去,如繁星一般零碎。江上渔火摇曳,一切出奇地静。
                            他迷惘的躺下,看着漫天繁星与万千灯火。他该走了,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走。想起先前江澄问他是不是伥鬼一事,他抬眸看了看身侧饮酒的江澄。“之前你问我的问题,我想说,是。”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08-07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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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
                              许久未归,虎穴附近风都带着难闻的腥味,白月光笼罩在森森白骨之上,几个伥鬼低声地笑着,计划着如何害人。蓝曦臣的回归为虎穴带来了一丝不详之感,他们停下了讨论,齐齐望向蓝曦臣。
                              他本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伥鬼们闲时围在一起,用尽世界上最污秽的言语谩骂着昔日的仇家甚至亲朋好友,他们各自交流将活人骗入虎穴的招数心得,死气沉沉,与虎穴附近恶臭带有血腥味的风一般令人生恶。
                              他向来喜欢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坐着,不与其他人搭话,也不知在想什么。他也不喜欢说话,脸上挂着温润的笑,举止神态间皆是疏远。
                              他很久没回来了,伥鬼们一时慌乱,干看着他找了一处离他们最远的骨堆,倚着它坐下来。没人敢问他去哪了,只是分明感受到他念力与往日不一般,似要脱离控制一般,即将魂飞魄散。
                              深渊内传来愤怒的虎啸,对他的造访表示不屑。伥鬼们一言不发,心下了然。一个月不出成绩,无作为的伥鬼不被虎所需要,随着时间推移迟早魂飞魄散。
                              直至虎的气息逐渐平稳下去,他们才继续轻声交谈起来。没谁愿意在虎穴里待太久,不过多久伥鬼各自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却只有一个伥鬼偷偷摸摸往骨堆那边走。
                              蓝曦臣抬眸,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坐下。折桂便毫不客气地倚着骨堆坐了下来。“不高兴?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最强的伥鬼连续上阵二十多天没有任何动摇?”
                              沉默半晌,蓝曦臣问道:“你当伥鬼,高兴吗?”
                              “自然高兴。若不是你,我还不能当上伥鬼,不能将那些衣冠**永世不得超生。”折桂明显是很满意的。这个问题蓝曦臣问过很多次,每一次她都这么说,殊不知这种回答更让蓝曦臣难受。
                              蓝曦臣倚靠着森森白骨,眸中倒映着半轮明月。“对不起。”
                              “何来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些人中败类,我生前不能奈他如何,死后一定让他们痛不欲生。”折桂轻笑着,指尖轻叩着手中的白骨。“看到了吗?之前跟你说过的,欺辱我娘的那个**的头骨。”
                              不少伥鬼抱着如此的心,去进行所谓的惩恶扬善,到最后才会发现,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无可挽回。
                              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可有些人,他们被人群推搡着,只能低头用泥沙勾勒出自己臆想中肮脏扭曲的星空。
                              “我很好奇,整整二十多天,你去哪里了?”折桂不折不挠地问。蓝曦臣眸色一暗,没有说话。折桂自知无趣,怕说错哪句话,乖乖闭上了嘴。
                              “你喜欢他吗?”沉默半晌后,折桂还是禁不住开口问道。回答她的是对方一个不可置否的微笑。
                              “嘁,我就知道。一跑跑去二十多天,回来后连入轮回的机会都不要了,你到底多喜欢他?是不是觉得他放个屁都香?”折桂略带委屈地控诉着。不入轮回,对魂魄来说是一等大事,也是虎控制伥鬼的手段。
                              后面很多日子,蓝曦臣自己具体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他每日都在骨堆那里坐着,除了折桂偶尔过来搭几句话,都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想很多事情,想江澄,想自己生前的事情。
                              原本想不起来的事被缓缓捡起,虽然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白衣少年抱起年幼的弟弟,傻傻地转圈圈,抛起来又接住,两人笑个不停,事后被长辈拉着训斥了一顿。
                              ——五六个人身着翩翩白袍,认真地计划着剿匪,少年抱着弟弟,坐在高位之上认真听着。他们似是都对这位少年十分恭敬。
                              ——北征剿匪十分成功,众人在竹林中救治伤员,互相勉励,祈祷上天眷顾。他们似是迷了路,在百转竹林中迷失方向。
                              ——在竹林中徘徊数日后,一名少女出现了,她为潦倒的众人指明了道路,众人笑着感激她。少年面上疑惑不减,随着众人按路线走出了竹林。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
                              蓝曦臣这些时日想了很多,想起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走上伥鬼这条路后,不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受限制。好在,他现在想起来了。他有些怕的,怕自己再忘了这些。
                              不论是关于他自己的,还是关于江澄的,一样都不想忘却。他就要魂飞魄散了,不能再去找江澄,便每日回顾他此生最重要的那二十一天,和江澄待在一起的二十一天。
                              因为不用行动,他如愿地没有消散地那么快,但念力还在逐渐流失。
                              折桂也不喜与那些伥鬼搭上话,闲时便在蓝曦臣旁边坐下,说很多遇到的事。她兴高采烈地讲着生前不曾了解的见闻,告诉蓝曦臣自己又用了什么方式对恶人们实施了所谓的制裁。
                                她叨叨絮絮地讲着,蓝曦臣静静听着,很少说话,折桂也不大介意。折桂这些日子话却少了不少,有些话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却憋了回去。她讲的事按蓝曦臣的分析,都是在云梦一带。
                              “你瞒我什么了?”蓝曦臣难得开口,把折桂吓了一跳。
                              似是纠结了许久,折桂才缓缓地低下头来,道:“云梦江氏江小少主江澄及冠,接任江家宗主之位,明日……娶妻。对不起,我还是觉得,告诉你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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