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她要坚强的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情感告诉她要放下这一切的包袱,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日奈森亚梦权衡了良久,终究是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
十八岁的日奈森亚梦依然任性妄为,而二十三岁的日奈森亚梦明白,自己的家庭已经不容许自己的任性,她必须要坚强,容忍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带给她巨大的打击。
在病房给母亲买来了水果篮子,然后慢慢用温水洗涤那些外露的果皮,用刀片削去,然后切成块状递给无神的母亲,瞅见父亲在身旁侯着,眼眶红红的。
身旁放着一小束雏菊花,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只知道坐在病床上的母亲是那样的脆弱和难过,那个褪去了女强人外表的母亲其实比谁都要脆弱,这样的事实却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才知道,这对日奈森亚梦来说,是一个残酷而又悲伤的事实。
所谓的坚强,只是她一直以为的。
母亲用脆弱的坚强带领这两个孩子不断的前进,而如今她所养育的一个孩子,却被一场飞来横祸所夺去了生命。
一瞬间老了十年的母亲,两鬓出现了花白的头发,眉眼里多了几条长长的皱纹,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很多,眼睛涩涩的,似乎有着哭不尽的眼泪,日奈森仿佛有种错觉,那个昔日坚强的母亲正濒临死亡。
这种感觉让她惊慌失措,心里顿顿传来的痛夹杂着那些细微琐屑的愧疚感使得亚梦越来越沧桑,那个昔日十八岁神采奕奕的她在如今似乎找不到一丝痕迹。
她想起她年少生病的时候,母亲一直用温柔的双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发高烧的自己,那个时候并未注意到的琐屑温润的亲情,此刻正无限放大在她的眼前。
这让她的心里愈发愧疚和难过,因为她并没有仔细注意到母亲越来越苍老的背影,以及父亲越来越佝偻的背部。
这些变化,都是在她十八岁那年谈恋爱的时候逐渐发生的,可她那时只要不经意的望一眼便能注意到的自己却从未发觉过,却是在这样悲伤的时刻才讽刺的发现到。
而那种疼痛正愈演愈烈着。
日奈森亚梦正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
然而母亲被送进手术台上开刀的时候,她开始变得焦虑不安,她开始惧怕母亲的手术失败和死亡,没错,现在的她正在惧怕着死亡和被剥离的亲情。
她需要一个温暖的足以可以治愈她伤口的地方。
而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伤口。
可事实总是那么的残酷。
母亲在三个月的化疗中的手术后终于不堪负重的撒手人寰,这让濒临崩溃的日奈森亚梦第一次觉得她所处于的生活是这样的绝望和残忍,残酷到剥夺了她身边一切,让她回归到最原始的孤独和绝望里。
而父亲翠的压力,大概比日奈森亚梦要沉重更多。
他最爱的妻子,和小巧玲珑的小女儿都离她远去,徒留日奈森翠和日奈森亚梦低低的守护着已经破碎不堪的家庭,那个昔日坚挺硬朗的父亲正逐渐走向老年,他已经要支撑不住这个悲伤的家庭了。
在男友来到医院里焦急的寻找亚梦的时候,女儿和爸爸终于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宣泄了对这世间的残忍与悲伤,那两个仅存的父女正视图跨越这世间一切的阻碍,这生平最亲密血缘关系的日奈森父女紧紧的抱在一起,视图反抗这不公的命运。
男友赶来的时候,日奈森亚梦恍惚间在璀璨的阳光里望见那个微笑的母亲、和在旁边笑靥如花的妹妹,她忍不住蹲下身,拥抱住男友,她的笑里含有悲伤和释然,夹杂着些许真诚。
她想起十八岁那年的秋天,在图书馆里那个奇妙的孩子站在她面前,那双被遮掩住的猩红的眼瞳直直的望向她,眉眼如她的妹妹一样弯弯的,嘴角波澜不惊,她用着近乎残酷的语气对那个十八岁的少女所祈愿的天真的愿望的回答到
“日奈森,你要知道,生活不是乌托邦”
那时好奇的问答我并没有告诉你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却忽视了那个嘴巴里吐出的近乎语言一样的话语,想来那个时候顿顿的疼痛似乎与二十三岁的自己产生了重叠。
她有种预感,大概自己还会见到她。
0.4
再次见到那个奇怪的孩子时,是在年幼的学校旁的占卜屋里,那个店面简洁富有童心,不大不小却非常的新奇。
那个时候的日奈森正在回忆那些年幼时期的岁月,一步一步的细数着那些年少时期数过百次的小石仔路,然后鬼神时差的来到了这间占卜屋前,然后轻轻的推开了大门。
然后再次惊异的发现,那个十八岁已经见过的孩子如今一如既往的没有变化,惹人注意的猩红色眼瞳变得愈发剔透纯粹,和妹妹如出一辙的眉眼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出现,她轻轻的跳下主座,头戴着帽子扭过头,轻轻的笑着。
那种蒙蒙中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让她不由自主的靠近,日奈森亚梦略紧张的走到那个孩子的面前,说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话语,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说这些小时候难堪的往事。
那个孩子弯着眉眼,猩红的眼睛里纯粹的和亚实一样耀眼,在日奈森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伸出幼小白嫩的小手,拉住这个年代已经略宽厚的她的手掌,细细摸着手掌里的纹路。
和上次一样突兀的拉下自己的帽子,然后在日奈森亚梦眼里显的格外漫长的时间里,那双湛黄色眼睛猛的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