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修改后的一章
龌蹉
郭芙知晓杨过要留在襄阳一段时日,心里不是滋味,暗想这人可真是她命里的天魔星,每回她倒霉都是从遇到他开始。
这个念头一在她心底生根便落地发芽,偏偏耶律齐走后,武敦儒觉得待在襄阳尴尬,见襄阳近来无战事,便带耶律燕回了大理,完颜萍最近也不常来郭府走动,她这番心事无人可诉说,竟越想越左,打定主意在杨过留在郭府这段时间对他只敬而远之便是。
好在二人本无什么交集,杨过又对她素来以礼相待,不敢擅越,兼之英雄大会召开在即,各路英雄好汉纷纷前来,郭芙要忙着帮母亲招待客人,又要训练军中士兵,只恨不得将一人劈做两人使,因此过芙虽同居郭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也相安无事。
眼见英雄大会之期将近,前方斥候传来消息,鞑子军队似有异动,襄阳城立刻陷入风雨欲来的氛围,军中士兵枕戈待旦人人自危,郭靖等人亦是心生忧虑,不断往前线派出斥候,查探动静。
除此之外,郭靖心中还有更深一层担心,因为怕动摇军心和影响丐帮声誉,耶律齐叛变之事只有郭家少数几人知道,但此人曾在襄阳数年,对襄阳军事布防一清二楚,若鞑子派他率兵攻打襄阳,襄阳危矣。
郭靖心中所忧虽未向人道出,但郭芙作为女儿,如何不体察出一二。
心中暗恨自己当日心慈手软,既然追上了那人,却不能手刃故人,只能眼睁睁放他离开。
“芙妹,你可知道,我一个大丈夫,整日里对着妻子唯唯诺诺低声下气,是何种滋味?”
“当年是你主动求娶,我并未勉强于你。”
“不错,我耶律齐身为相府二公子,大辽皇族后裔,怎甘于沦为平庸,青云之路就在眼前,我为何不能往上爬?”
眼前之人熟悉的面貌逐渐扭曲,展露出另一番不同的风貌,不、或者说这才是他的本性。
耳边的争执还在继续,郭芙不愿再听下去,伸手掩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如烟雾般一丝一缕的钻入她耳中。
“郭芙,你平心而论,我耶律齐未归蒙前可有做过对不起郭家之事,可你郭家对我处处戒备,事事提防,可有将我当做郭家人看待?”
“事实证明,妈做的是对的,你背叛了襄阳!”她终于忍不住反驳。
他口中冷笑不止:“背叛?郭芙你是不是忘了,我本就是蒙古人,若非皇后那妖妇害死我兄长和父亲,我还好端端的做着我的相府二公子。”
“如今四王子欲为我父平反,我若还是襄助大宋,四王子怎会同意?身为人子,眼睁睁看着父亲蒙冤而死,是为不孝!身为人臣,反去襄助敌国,是为不忠!我耶律齐焉能做这等不忠不孝之人!”
“那你我夫妻情分在你眼中又算什么?!”
“夫妻?!”他仰天大笑:“天下岂有有名无实的夫妻!”
面上刮过一阵凛冽寒风,郭芙这才发觉,自己心烦气躁下不知不觉已登上了城郭,手抚着这座久历战火的城垛,上面坑坑洼洼的痕迹即使是人力都无法修复,就像她那光鲜而短暂的婚姻,看上去再美好,可暗中所埋下的矛盾却时刻存在,等待着爆发的一天。
月夜无声,云海起伏,红衣女子最后还是昂起头,骄傲的宛如当年初见,只一眼便让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在她面前自渐形秽,进退失措。
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郭芙蹙起秀眉,转过身来:“杨过!你就只会偷窥别人吗,给我出来!”
城垛上经年累月积起了一摊小小水洼,倒影出皎澈的月色,冷风吹过,水洼上拂过一道涟漪,月色晃了晃,被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彻底搅乱,碎裂的每一道月光里都映着张俊秀的脸,剑眉入鬓,凤眼含威,故人青衫磊落,风骨如旧。
杨过微微一笑:“郭大小姐,你倒会倒打一耙,这世上总有个先来后到的理吧。明明是在下先来这里赏月饮酒,怎么就成偷窥了,真是欲加之辞何患无罪。”
郭芙被他的话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反驳,突地灵光一闪,急道:“就算如此,你也该出声提醒一下,岂不闻君子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这个嘛?”杨过眼神一闪,笑道:“本来我是要出声的。可谁知道刚才看到个天下奇观,一时忘了神,只好对不住郭大小姐了。”
“奇观?什么天下奇观?”郭芙心道这家伙又在胡说八道,他和她同在此地,出现什么奇观她怎么没看到。
“我不是说了,既然是奇观,自然是有缘人才能看到喽。”杨过信口胡扯,偷看郭芙神情似疑非疑,心中乐不可支。
“啰嗦什么?!说!”
杨过忽而凑近她耳畔,低声笑道:“芙妹你在襄阳城住了这么久,可曾听城西有狐仙之说?”却又在郭芙反应过来前,及时离开。
郭芙只觉一阵温暖的气流拂过耳畔,又麻又痒,身体深处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叫她心下发慌,不自觉离杨过更远几步,口中回道:“有所耳闻。不过是民间谣传,和你说的奇观有什么关系?”
“那芙妹你可有听过月圆之夜,狐仙嫁女的说法。”杨过胸有成竹的笑道。
郭芙此时心里已断定他在胡说八道,见杨过编排的一本正经,啼笑皆非:“怎么,莫非你说的奇观是狐仙嫁女?”
“非也非也。”岂料杨过摇了摇头,竟是出言否认。
郭芙不免惊讶,有心要听他怎么说个子丑寅卯出来,便站在原地,等他接着说下去。
便听杨过续道:“不过此事与那狐仙嫁女倒也有些关系。常言道站的高看得远,我方才坐在城楼上,见城西一条小巷里灯火飘摇,锣鼓喧天,竟是一户人家在迎亲,花轿里坐着的却不是新娘,而是一只黄鼠狼。新娘子站在花轿旁哀哀痛哭。”
“怎会这样?”郭芙忍不住惊讶叫道。
杨过一拍左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便有心听那新娘子哭些什么,若是遇见不平事,也好管上一管。”
郭芙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听杨过往下说:“谁知道这一听可不得了。竟叫我听了个千古奇闻,原来那新娘子与新郎本是青梅竹马,两人祖上也有婚姻,约定待新郎考上状元,便回来迎娶新娘。谁知新郎考中状元回来后,身边却伴着一女子。新娘亲友不忿,前去新郎府上质问,新郎却指着那女子道‘这便是他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新娘知晓此事后深感不可思议,初时只道那人负了心,不料新娘的亲友在见过那女子后,竟然也道这才是新郎的未婚妻,新娘原是他人冒充的。”
“怎会如此?”郭芙这时已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见杨过停了下来,忙追问道:“后来怎样?”
杨过心中自喜得计,得意忘形道:“我方才撞见的便是新郎迎娶那女子。只是我后来一想不对劲,新郎要娶的是女子,那轿中坐的明明是只黄鼠狼。恰在此时,从旁跳出来两只黄鼠狼,一只道你父亲冤仇已解各自两宽,还不快随我回去,一只道黄大仙如何能与狐仙成亲,快走快走。”
“我见此情景,情不自禁‘啊’了声,被他们发现了我的踪迹。只听轰一声,迎亲众人连花轿都忘了,纷纷现出原形,各自寻路而逃。我一看,连那新娘子在内竟是一帮狐仙!”
郭芙怔怔听着,听到冤仇已解,各自两宽四字时,心中忽然一动,默默流下两道泪来。
杨过本拟与郭芙继续玩笑,这时见郭芙落泪,心下一刺,竟也落下两行泪来。
两个人,默默相对流泪,竟是个相顾无言。
半晌,郭芙从怀中拿了帕子出来揩了泪,又将帕子掷到杨过怀里,低声道:“我自哭我的,你又哭什么?”
杨过捡起帕子,擦了泪,顺手将帕子塞入怀里,只觉帕子上混了两人的泪湿濡的地方,烫的他心一阵紧一阵疼。他一张嘴,一句“我不想听姑姑的话了,芙妹我想留在你身边”堵在嗓子眼,欲冲喉而出。
却听郭芙悠悠一声叹息,杨过心中一酸,她还是在想着耶律兄吗?
郭芙偏着头,好似没看到杨过将帕子收到怀里的动作,也忘了向他讨要,只凝视着深浓夜色。
杨过见她秀眉微蹙,心中不觉一动,柔声道:“我知道你为何烦心?”
郭芙白了他一眼,经过方才一事,她也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要对杨过敬而远之。郭芙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点在唇边梨涡处,星眸闪动:“哦。你倒是不妨说说看,我在烦什么心?”
杨过不敢正眼看她,侧过头笑道:“蒙古鞑子近来又有异动,耶律齐又恰好在此时归蒙,你担心此事与他有关,一旦被人发现,郭伯父必遭千夫所指。”
郭芙给他说中心事,一双俏眼不服气的瞪着杨过:“杨过,不是人人都夸你聪明嘛。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你倒是想个法子去解决这些鞑子。”
杨过见她赞自己聪明,心中一喜。
郭芙哼了一声,心想既然来了顺便巡视下城上驻防,转了一圈,扭头见杨过仍跟在自己身后,没好气道:“今晚月色很美。杨大哥且继续观赏月色,这次绝不会有人不识趣前来打扰了。”
杨过知她仍然生恼,微笑不语,心道:其实我很盼着你前来打扰的。
回到郭府,郭芙心里反复想着杨过“恩仇已解,各自两宽”八个字,心中忽觉安宁泰然,近段时间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霾云忽然散开一角,撒下一束阳光来。
郭芙忽又哼了一声,想起杨过那小子竟敢编排我,明日定要缠着他将那个狐仙的故事讲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