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樾回来时,锦觅躺在院中藤椅上都快睡着了。
“母亲,孩儿回来了。”棠樾跪在藤椅前红了眼目,“母亲为何不早些让父亲传话。”
锦觅睁开眼坐了起来,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身体似乎好了很多,笑道:“你伯父把你教得都不像我家小鹭了,娘没事啊,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哭什么哭,快起来。”
棠樾苦笑着起身,回身招手,岐黄仙官不情不愿的背了药箱走过来,“请仙子伸手,老夫好把脉。”
棠樾冷眉道:“仙官,丧着个脸给谁看!”
岐黄仙官举袖一拜:“小仙不敢,只是想快些诊完回天……”
棠樾打断道:“天界自有老君坐镇,来时陛下如何交待,仙官可健忘的很。”
锦觅说想吃鲜花饼,旭凤于厨间拿来时,便见了这样的场景。
“旭凤,你快来看看你这儿子,”锦觅站起来笑着去拧儿子的耳朵道,“都说儿肖母,怎么这小子一点没遗传我的和蔼可亲,你那凶神恶煞却承了个十足。”
“父亲。”棠樾无奈笑着摆脱母亲的钳制回身一拜。
旭凤对岐黄仙官一礼,将碟子放下,瞧着儿子叹道:“我忽然有些后悔当年同意将小鹭送去天界做那储君。”
“我在天界很好。”棠樾罕见的表露小辈心性翻了个白眼,转头道:“还请仙官为我母诊脉。”
锦觅忍不住笑了,诊完脉却见岐黄仙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招呼道:“小鹭,正好你回来了,陪娘去花冢祭扫。”
先花神先水神与先风神衣冠冢皆在此处,这三人之死都与旭凤相关,花界水镜虽许旭凤进来,但是花冢,二十四芳主说什么也不允旭凤踏入。三万年来,每当祭拜的日子,夫妻二人便各自祭奠父母。
祭扫过后,锦觅跪在墓碑前默祷良久,棠樾担心母亲身体,遂劝她起来。
“小鹭,你伯父……近来可安好?”锦觅拉着儿子一起坐在花冢前说话。
棠樾一顿,说道:“伯父一切都好。对了母亲,临来前伯父从库里找来一物,说母亲当年归还了他所赠之物,母亲送给他的,也该还给母亲才是。”
锦觅思索,她还了的,是龙鳞么?
接过棠樾于乾坤袋唤出的东西,沉香木盒子打开,里面整齐的躺了四件物什,一根线,一颗种子,一支木簪,一卷锦帛。
她回想起来,还想收回“你永远不配得到爱”这句话。
“他……他可有话说?”锦觅捏起那一截线,手有些微发抖,这应当是彼时初见赠他的红线吧,只是她眼中早已无色,不知这线是否依旧鲜红。
棠樾想了想道:“伯父说,一整包昙花种子他都种了,只留下这一颗,那些昙花在三万年前便随风散了,无法归还很是抱歉,这婚书……婚书上,他已将自己的名字抹去,让母亲也将您的名字抹去,这一世羁绊也便可随风散了,还您彻底自由。”
锦觅拿起婚书展开来看,内容一字不差,独独署名处,只剩下她一人的名字,“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棠樾摇头,“没有了。”
他抬头去看花冢后万年不变的莲池,心中却有些起伏。他去天界快三万年了,先承母亲的水神之位,后来又被册立为太子。每年都随母亲祭拜外祖父母,也随伯父祭拜祖父,父亲却从未带他去祭拜过祖母,往事他从不去问,却不代表不知。
“娘,当年之事,这两万多年来,伯父从未提起过,也只是今日说了这么几句话,我一直想问,您们……后悔吗?”
“后悔?”锦觅怔然,将沉香木盒缓缓盖上,“也许有些后悔吧,娘合该一直待在花界,从未出去过就好了,只是如此一来便没有你啦,傻儿子,走吧,我们回去了。”
锦觅身体状况见好,长芳主看她去了一趟花冢回来精神气更好了,能说能笑的,于是也放心下来。
岐黄仙官在,棠樾言说天界还有要务,便要启程回去了,只是仍放心不下母亲。
“放心去吧,我儿子都三万岁了,终不是绕在娘身边的小鹭了,要翱翔那九天呢,记得空暇时……常回来看看娘。”锦觅亦有不舍,却不得不对儿子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