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等到庄公继位为郑国国君,姜氏请求把制地封给共叔段,庄公说:“制地形势险峻,太危险了,虢叔就死在了那里。除了那个制地其他地方你随便挑。”姜氏就请求封京地,让共叔段住那里,就称他为京城大叔吧。祭仲说:“国都的城墙周长超过三百丈,就会给国家带来祸害。先王制定的制度:大城的城墙,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城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城,不超过九分之一。现在京地的城墙呀,完全不按规矩来呀,怎么能这样,这还能忍?”庄公说:“我母亲她想这样啊,莫得办法,咋样能避免祸害呢?”祭仲回答说:“姜氏对当前就会满足吗?满足是不可能满足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满足的,只能早点做些准备,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把她想做大事的心扼杀在摇篮之中,别任意其滋生蔓延了。蔓延的野草到处瞎长,铲都铲不掉,何况是他是您亲爱的欧豆豆啊?”庄公说:“心怀不正,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必然是自取灭亡,你和我一起慢慢等等吧,看看他们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不久之后,大叔命令西部和北部边境的人们既听庄公的命令,又听自己的命令。公子吕说:“不能再忍啦,一个国家怎么可以有两个发令者,岂不是乱了套了,您打算怎么办?您要是想让位,我这去请他过来当国君;你要是不想把国君的位置给他,那就早点灭了他,别让老百姓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庄公说:“没事的啦,莫问题啦,慢慢来嘛,再等等,再等等,他肯定会自食恶果的。”
大叔又收取原来两属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封邑,并扩大到廪延地方。子封(即公子吕)说:“现在可以干他了吧?势力一大起来,就有百姓跟着他了,他就成民心所向的国君啦。”庄公说:“他身处不义,号召不了人民的,势力越大,反而崩得越厉害。”
大叔开始修修城郭,储储粮草,补充补充武器装备,充实充实步兵车兵,准备袭击郑国都城啦,姜氏也就是庄公则打算作为内应打开城门,唉,这母亲真可怕,好狠心。庄公听到大叔起兵的日期,说:“可以了,干他!”就命令子封率领二百辆战车进攻京城,二百车....额...考虑一下当时的人口和生产力,一车是八十人左右,二百车就是...一千六百人,挺厉害的了。京地的人反对大叔,大叔逃到鄢地。庄公又赶到鄢地打他。五月二十三日,大叔又逃到共国。
道德经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予之。”
庄公所做的就是这个道理,一开始共叔段偷偷摸摸搞城墙建设,建到了违背法制了,看看老哥的意思,老哥好像没有意思,然后就要别人听自己的话,当然也要听国君的话,继续看老哥的意思,老哥依然没有意思,然后占地扩大势力,继续看老哥....咦?...唔...老哥是不是傻了,还是随便我想做什么啊,那我真的可以做点事啦,嘿嘿,将士们,召集起来,咱们要干大事啦!
人的贪心从一开始都只有一点点,目的达成后发现什么惩罚都没有,谁都没有出来责怪,这时候贪心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还在注意别人的脸色到只晓得自己的好东西了,久而久之,忽然有一天,一把冷刀架在脖子上时,突然惊醒,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共叔段的所作所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他自己沉迷其中,以为天衣无缝,当正义降临的时刻,人民自然会站在正义的一方,纵使你有兵甲万千,却无一人为你卖命,是因为共叔段太傻了没料及会有这样的情况吗?并不是,只是贪得无厌,狂病入体,沉迷在自己的欲望中,已经看不清身外的现实了。
庄公的母亲姜式也是,心机深沉,一开始跟庄公要地特地选了个最差的地方,她知道庄公肯定不会让亲爱的欧豆豆去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生活,然后庄公就会给出好的地方让自己选了,从而避免了物资人力平庸的地方,最后还密谋里应外合,唉,她是真的爱小儿子不爱大儿子啊。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春秋书言:“郑伯克段于鄢”庄公在鄢地打败了共叔段,共叔段所作所为不像兄弟,所以不说“弟”字;兄弟相争,好像两个国君打仗一样,所以用个“克”字;把庄公称为“郑伯”是讥刺他没有尽教诲之责;《春秋》这样记载就表明了庄公的本来的意思。不说“出奔”,是因为史官下笔有困难。
庄公身为哥哥,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在弟弟刚开始犯错就即时制止,用正道之礼去教育他,而是任意自己的弟弟胡作非为,最后自取灭亡,说明庄公他自己,也有深深的计谋,就是对弟弟的猜忌,觉得自己的弟弟是一个威胁,所以他想剿灭自己的弟弟,故而在他犯错的时候特地不去理会,让他越错越深,最后自己就可以做一个正义凛然光辉靓丽的审判者,好名声和消除威胁的目的都达到了,真是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会用计,故而春秋书中有所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