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Harry·Potter依然能够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遇见Draco·Malfoy那日。
那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忘却的日子——毕竟，那是他踏入魔法世界的第一天。与Draco碰面曾一度被他视为那日明媚阳光下的一小团阴影。用那时自己的话来说，那个男孩的跋扈任性让他立刻联想起自己那个令人不悦的表哥达力。他以炫耀的口吻提起的飞天扫帚、魁地奇和分院对于那时的Harry来说简直像异次元一样陌生，而Harry讨厌自己表现得太过无知。
Harry记得那一天阳光很好，悉数透过窗户洒在摩金夫人的店里。他不记得自己有仔细观察过，但他确实记得Draco脸颊上苍白的皮肤，表层还覆盖着一层细软的绒毛。那时的Harry讨厌他说话时拖着咏叹调，甚至在告别时他巴不得两人再也不要遇见。可他不曾想到，在自己经历了那场被永远载入史册的大战之后，Draco的声音对他而言竟都成为了奢侈品。
其实，Harry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一二年级时他们的那些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了什么，尽管一开始Draco为了让Harry被开除可没少花心思。不能指望Harry谅解一个养尊处优被惯坏的孩子那一点脆弱的自尊，毕竟那一年他自己也不过11岁。可是后来Harry逐渐明白，彼时的Draco不过是想挽回他对自己伸出友谊之手却被拒绝而损失的颜面罢了。他只是……被宠坏了，没有尝过被拒绝的滋味，仅此而已。
谁没有幼稚过，自以为是过，恼羞成怒过呢？
回想起来，Draco是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的，他的脸总是被掩藏在冷漠、讥讽、高傲的面具之后，而Harry却有幸在一年级时见过他两次惊慌失措的模样。
第一次是他抢了纳威的记忆球，骑在飞天扫帚上炫耀，而Harry则被那个小**激得拎起扫帚就冲了上去，全然不顾自己此前从未体验过飞翔。真是巧合，进入魔法世界与第一次骑上扫帚飞行这两个重要的纪念日，竟然都有Draco参与。
“你是我的幸运星，Malfoy，”后来有一次Harry回忆这件事时这么对他说，“一年级新生被召入魁地奇球队这项纪录，如果没有你，我可没法完成。”
而那时坐在有求必应的屋床边翻阅魔药学书籍的Draco头也没抬，拖着长腔字正腔圆地回答：“滚开，疤头。”
第二回是在禁林。尚未放弃“把疤头赶出学校”的宏伟计划的Draco知道了小龙诺伯的事，他在半夜溜出宿舍，来到塔楼等待格兰芬多铁三角，却被麦格教授抓包关禁闭。谁也没有想到那一次的关禁闭内容是和海格一起在半夜进入禁林。
“我们不能半夜进去，那里面什么都有，我听说有狼人……”
Harry幸灾乐祸地听着Draco不再冷静的声音中透出显而易见的惊恐——后来那个小**还恶作剧吓唬纳威来着——再然后，Harry就被派去和牙牙、Draco组队了。
他们在禁林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这大概是Draco唯一一次主动黏在Harry身边。其实那时的Harry也并没有勇敢到什么地步，但他不能在Malfoy面前示弱。于是他牵着牙牙，打起精神对身旁战战兢兢的Draco说：“跟紧点儿，我知道少了你的小跟班你很紧张，不过他们也没法在遇见狼人的时候保护你，是吧？”
“滚开，疤头。”Draco立刻回敬，但随即又像害怕Harry真的丢下他离开似的看了他一眼。
Harry捕捉到他故作镇定的眼神，暗自好笑。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胆小鬼，记得么，你曾约我午夜决斗，就在奖品陈列室。你不仅没来，还通知了费尔奇来抓我们？喔，我想那已经不只是胆小了，还挺卑鄙。”
“你怎么敢这么说！”Draco瞪大了眼睛，看上去被极大地冒犯了，“我没有通知费尔奇，管你信不信。别以为我是怕你才没有去，Potter，那天我本来能把你揍趴下的！但……我遇见了斯内普教授，是他去通知费尔奇的。所以，别自以为是地把卑鄙的标签贴在别人身上，虽然我承认我从没停止过祈祷你被赶出学校。”
“好吧，就算这样，”Harry干巴巴地说，“你也别指望我对刚才的指控感到抱歉。”
后来Harry仔细地思量过那些长大后再回看就变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许Draco从来就没有自己最初以为的那么卑鄙。那日他来塔楼等带着诺伯的三人组时也并未告知任何人，或许他也只是想看看那条小龙罢了。也许小时候他们有许多冰释前嫌的机会，如果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自己能够容忍一下那个傲慢的小少爷，或者主动示个好……没准他们能够一起分享的单纯而又无忧的时光就不会那么匆匆。
如果到底只是如果。Harry反思那时的自己，毕竟太过年幼，固执又不懂得体谅。虽然不像Draco那般骄横跋扈，但也是同样心高气傲。
其实……Harry猛地回忆起一年级期末他在地牢里失去意识之后，从医疗室中醒来时那个堆满糖果的床头柜。
那些糖果他一直吃到小半个暑假过去也没能吃完。他记得其中有一颗糖果包装精致，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便宜货，墨绿色的糖果纸，滚着银色的边——格兰芬多没有人会喜欢那种配色。事实上，整个霍格沃茨，除了斯莱特林没有人会喜欢。
他早该想到的。
无论Draco再怎么过分，他从不希望Harry真的死掉。所有Draco想要的，不过是证明自己并不比受万人瞩目的救世之星差，而他从没期望过有一日Harry真的出事。当地牢里Harry独自一人抗击双面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的时候，Draco除了不屑、惊恐和一点小小的嫉妒以外，再有的，无论他多不想承认，竟然也只剩下了担心。
Draco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他还是在夜里爬出被窝溜进医疗室，心情复杂地在Harry床头留下一颗糖果。
他早该想到的。从第一次在摩金夫人的长袍店里Draco主动与他搭话，到后来他伸出友谊之手，主动示好的人一直都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无视他好意、把卑鄙的标签贴在他身上的人，从来都是不断责怪对方傲慢无礼的自己。

Chapter 3
三年级的时候，在开学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Harry第一次遇见了以后他以后最不想遇见的生物之一，摄魂怪。尽管现在的Harry已经可以发射出强有力的守护神来抗衡那些来自阿兹卡班的可怕生物，但他依然觉得第一次面对摄魂怪时晕过去是一段糟糕透顶的回忆，更何况这件事还被Draco当做笑柄取笑了许久。
Draco总是那么擅长嘲讽，仿佛那是他语言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Harry并不是Draco的**粉什么的，他爱着他，却也看得见他性格中固有的缺陷。他只是学会了去接受、去解读他那些恶毒言语中的画外之音。
他仍记得三年级刚开学的时候，Draco总在自己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模仿自己晕过去的样子。不得不说，学得还挺像。五年级之后，那样活泼的Draco就几乎看不见了。Harry不喜欢Draco的毒舌，可他确实有些怀念它们。他宁可一直听着他的嘲讽，也不愿看见伏地魔卷土重来之后他的日渐憔悴。那些都是后话了。
真正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改变的事发生在三年级的第一堂神奇生物课上。
那是海格的第一堂课，作为朋友，Harry知道他必须做出一切努力来帮助海格完成这一节课，不出任何岔子。但这事儿显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第一个跳出来搞破坏的不出意外就是小**Draco。
“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本——”海格说。
Draco在这时冷冷地开口了，依然是拖长的声调：“我们怎么打开书本呀？”
他那本《妖怪们的妖怪书》已经用一根绳子牢牢地捆上了。Harry想，这个高傲又矜持的小少爷在家里是怎么对付这本书的呢？他才不会亲自动手呢，Harry了解他，虽然他始终趾高气扬，但其实是个胆小鬼。他甚至能想象出他狼狈地跳到床上一边躲避妖怪书的攻击一边不忘对家里的家养小精灵指手画脚，让它们制服那本书。
“没有人能打开这本书吗？”海格看上去垂头丧气，“必须捋捋这些书。”
“哦，我们多么笨啊，我们应该捋捋这些书，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真聪明，给我们想撕掉我们手的书！”
Harry看见海格不知所措的表情终于出声制止了Draco，“闭嘴，Malfoy。”
然后，Harry第一次见到了巴克比克。
鹰头马身有翼兽，Harry喜欢它们发亮的皮毛和明亮的橘色大眼睛。它们钢铁一样的利喙和前腿上半英尺长的爪子看上去致命的危险，但是为了海格的第一节课顺利进行，Harry毅然做了第一个接近巴克比克的志愿者。他对巴克比克鞠躬，看着它眼中的敌意缓缓退去，然后向自己回礼。骄傲又容易伤人的生物，Harry后来想，如果一开始他对Draco也可以像对巴克比克那样友好而耐心，他们之间是不是就没有必要兜那么远的弯路？
出乎Harry意料的是，巴克比克竟然愿意驮着自己飞翔。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骑飞天扫帚的喜悦，他甚至拿不准自己更喜欢哪一种。飞天扫帚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飞行，作为魁地奇运动员，它给Harry的印象多半是竞技类的刺激。而巴克比克带来的感受……Harry称之为自由。
那节课原本大约可以平安地过去了，直到Harry看见不甘心又被伟大的救世主抢了风头的Draco挑衅巴克比克。巴克比克降低了身份一般率先向Draco鞠躬，Draco却依旧保持着目空一切的高傲神态。
“这很容易。只要是Potter能做到一定都很容易……我打赌你一点也不危险。你不危险吧，你这头丑陋的大**？”
钢灰色的爪子一挥，Draco发出一声尖叫。
海格马上把还在挣扎着要向前扑的巴克比克努力套回项圈里。
Draco迟钝地感觉到刚才有什么人把自己扑倒在了草地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摸到一手粘稠的血液。那不是他自己的血。他怔怔地看了看自己沾满血的苍白掌心，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祖母绿的眼睛。出乎他的意料，那双眼睛除了疼痛之外，竟然写满了如释重负。
“Harry！Harry你没事吧？！”赫敏尖叫着扑上来。
“得快点送他去庞弗雷夫人那里，劳驾你们让一让……”海格一边拨开人群抱起Harry一边说。Draco在那一瞬间看见Harry的手臂上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血流到了草地上，海格带着他奔上斜坡，向城堡跑去。
事后，罗恩告诉Harry，那天Draco呆呆地在草地上坐了许久，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理睬关心他的潘西，然后独自默默走回了城堡。
Harry对好友解释自己为什么救了Draco时，只说如果Malfoy受伤，他父亲一定不会放过海格。然而当他自己去回想这件事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是……他只是没有办法眼看着Draco受伤，尽管他们从见面的第一日起就是敌人。
说实话，Harry并没有指望自己替Draco承受了巴克比克的那一爪子之后，Draco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他原想那个小**只要不把头抬到天上去，说自己多管闲事就好的很了。
事实却证明他想错了。周四的魔药课上，他们要学习制作一种新的药剂：缩身溶液。迟到了一小会儿的Draco走进教室，犹豫了一小下之后把坩埚放在了Harry和罗恩旁边。罗恩近乎惊悚地看了Draco一眼，似乎是在揣测他会不会用什么毒药毒死自己一般，而Draco只是一语不发地准备起药剂的各种成分。
虽说庞弗雷夫人的医术是让人无可挑剔的，但巴克比克那一爪子委实下手很重，Harry简直怀疑自己如果不扑开Draco，它会直接把他的心给挖出来。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但因为伤在右手，多多少少影响了Harry的活动，这直接导致了他把自己的雏菊根切的大小不一。
不用问，这样的雏菊根如果被斯内普教授看到，又不知要被如何嘲讽数落才好。Harry看着开始四下巡视的斯内普教授越走越近，不得不加快了速度企图在他看见之前把那堆根丢进坩埚——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阻止了他暴力的切根动作，另一只手轻巧地取走了那些各式各样的根。Harry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Draco，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蠢透了。Draco把Harry的那堆雏菊根丢在一边，然后在斯内普教授发现之前把自己面前切得整整齐齐的根放在Harry面前。
斯内普教授路过时瞥了Harry的成分一眼，破天荒地什么也没有说。罗恩正低着头仔仔细细地准备着自己的药剂，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一切。在Harry开口之前，那只手再一次伸到他面前，这次丢来的是一堆剥好的无花果。
“呃，”Harry讨厌自己那一瞬间的舌头打结，“谢谢……”
“只要一滴就够了。”Draco毫无起伏的语调冷不丁冒出来。
Harry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大脑又罢工了两秒钟，“抱歉？”
“我说耗子的胆汁只要一滴就够了，疤头。”Draco话音刚落，斯内普教授嫌恶的声音便从后方传来：“你没有听见我说，很清楚地说，只需要一滴耗子的胆汁吗？我要怎么讲你才明白呢，隆巴顿？”
听到这里，Draco对Harry挑起眉，摆出一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的神情。
“谢谢。”Harry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用唇语回应道。
他从不那么擅长魔药学，事实上他觉得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是受他和斯内普教授对彼此的厌恶影响。但Draco不同。他的骄傲并非完全是毫无资本的，虽然比不上整日为了学习忙得焦头烂额的赫敏，可他的成绩从来就不差。他的魔药学向来不错，而这也不仅仅是因为斯内普教授的偏袒。这一刻Harry体会到了一种没出息的受宠若惊——来自Draco的友好，这是多么难得的东西。
后来Harry想，或许是那些意外的美好时光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他手足无措地只记得享受，却忘记了珍惜。也正是因为它们太过于美好，以至于之后的那些年，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忘了它们，向挚友们妥协，听从他们的劝告，和金妮开始新生活。
他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想起Draco。记忆中Draco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地提醒他，过去总不会过去。
Harry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那日的魔药课之后的时光，花了一大半的时间说服自己保持平常心不要表现得太不淡定。
他没法跟罗恩讨论Draco一反常态的举动，因为介于Malfoy一家总拿韦斯莱家拮据的经济状况作为嘲笑的理由，罗恩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Malfoy绝对没安好心。而赫敏这学期的课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常常碰面不超过几分钟，她得就抱着一大堆书奔赴下一节课的教室。
Harry接连不断的走神不仅显示了他平常心的流失，也终于引起了罗恩的注意。
“嗨，哥们儿，怎么啦，魔药课之后你就一直不太正常，”罗恩说，“是不是Malfoy对你做了什么手脚？”
Harry在罗恩提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踩到电门一般跳了起来。
“你先去餐厅等我吧，”他边跑边对罗恩喊道，“我突然想起，呃，我……有点别的事要做……”
他一路奔到猫头鹰棚，在自己变卦之前迅速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牛皮纸，写下字条，“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他随便挑了只猫头鹰，把字条绑在它腿上，然后低声对它说：“去帮我送给Draco·Malfoy，越快越好。”
那只猫头鹰圆圆的眼睛瞪了他几秒钟，扑闪着翅膀飞走。直到那只猫头鹰飞出Harry的视线，他才想起自己压根忘记了署名。

Chapter 4
发出邀请函（尽管Harry觉得那张简陋的纸条压根就不能算）之后，他忐忑了一阵子。他在不停暗骂自己太沉不住气的同时，却又按捺不住心底那一点点对对方反应的期待。可一直到晚饭时，不停东张西望的Harry也没能发现那只猫头鹰的身影。
学校的猫头鹰靠谱么？自己忘记了署名，Malfoy会知道字条是谁写的么？不不不，这件事会不会从头到尾就是个陷阱？他想，要是Draco把自己约他单独见面的事公之于众大肆宣扬，那他一定会搭明天最早的一班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逃回姨妈家去。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只猫头鹰终于优哉游哉地出现了，落在他面前的餐桌上的时候还被一块不小心掉在桌上的黄油滑了一下。
“你眼神可不怎么样，不是吗？”Harry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边笑边从它腿上解下回信，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封回信看上去正式了不少，虽然一样简短，但好歹有了基本格式——那个小**一如既往地称呼他疤头。
“今晚十一点，有求必应屋。”
Harry那时并不知道有求必应屋是什么玩意儿，也不会想到这个神奇的房间会在之后成为承载他和Draco最多或好或坏的回忆的地方。直接去问Draco地址未免显得自己太傻了，去问赫敏又不知编出什么借口才好，Harry干脆在十点半一过就穿上隐形衣离开了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
二年级时为了调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Harry去过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那条路至今仍留在他脑海里。他在狭长的走廊里穿梭，小心翼翼地避开血人巴罗的鬼魂。他在墙边站定，略显不安地咬着自己的指甲。
这是他们第二次约在半夜见面了，上一次十一年级的午夜决斗，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那么这一次呢？他又一次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Draco“将救世主赶出学校”功勋簿上的又一次尝试。
可他还是来了，毫不迟疑。Harry对自己对于这个两年以来的死对头毫无由来的信任感到不安，而事实上，Draco并没有辜负他。
Draco在Harry等了十分钟左右时出现，穿着斯莱特林的院服，臂弯里抱着两本书。他的动作谨慎却轻车熟路，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违反校规在半夜偷溜出来了。Harry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在城堡八楼的一堵看起来不能再普通的墙前停下来。
Draco闭上眼睛，沉默了一阵子，就像是面对生日生日蜡烛时许愿那样，而身后的Harry对他要做什么完全没有头绪。就在Harry几乎忍不住好奇而掀开隐形衣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一扇门凭空出现在了那堵墙上。Draco从容地走上前，推开门闪身进入，Harry赶紧脱下隐形衣跟了上去。
那是个宽敞舒适的房间，书桌、四柱床、地毯和壁炉一应俱全，看上去就像是某个豪宅中的卧室。Draco尚未发现Harry，他把书放在桌上，脱下斗篷，拉开椅子坐下。
“这地方真棒。”Harry由衷地说。冷不丁出现的声音把Draco吓了一跳。
“梅林！疤头，你说我们需要谈谈就是为了把我吓出心脏病来么？进屋之前先敲门的礼节，我猜你的麻瓜亲戚们没有教过你吧？”
“得了吧Malfoy，我猜你约我半夜出来也不只是为了侮辱我的麻瓜亲戚吧？”Harry避开那个小**的牙尖嘴利，平静地反驳回去，“我能坐下吗？”
Draco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张空椅子。
“随便，圣人Potter，这房间本就不属于我。另外我必须声明的是，是你约我出来的，用一张寒酸的字条和一只傻头傻脑的学校猫头鹰。”
想到那只猫头鹰Harry有点想笑，可他不能用海德薇，不然这件事大概会上《预言家日报》的。
“好吧，就算是这样……”救世主败下阵来，说要和对方谈谈的人的确是自己，他耸了耸肩，凭借狮院的勇气，将这半日的疑惑开门见山地问出口：“今天的魔药课上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那一堆雏菊根够斯内普损我很久了，那不是你最喜欢的戏码吗？”
Draco沉默了一下下。后来Harry再去回忆这个画面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成就感。把那个伶牙俐齿的小**问到噎住，这是怎样难得的事啊。
然后那个小**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如果哪天的神奇生物课上，把我扑开、手臂上的伤口血流得像尼亚加拉大瀑布的人不是你的话，我是很乐意看到那种戏码的。Potter，我不喜欢欠人情，尤其不想欠你。”
Harry听得仔细，第一次觉得Draco的长腔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就因为我们是敌人？”
“那你把我扑开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轮到Harry沉默了。他着实不适应现在的氛围——Draco那双淡漠的灰色眸子平静的落在他身上，并且没有开口说任何令人讨厌的、难听的话，这真是太难得了。
“我只是，不想眼看着你受伤而已。我根本没想到别的。”
话音刚落Harry就有些后悔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因为Draco轻轻笑了一声。他要嘲笑自己多管闲事自作多情了，Harry想。随即他发现Draco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倒不像往常那般尖刻。是错觉么，就连他苍白的皮肤和瘦削的下巴此刻也温柔起来。
“呃……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Harry四处打量着，尝试着换个话题。
“我爸爸告诉我的。无论你提出怎样的要求，只要你真的需要，它就会出现。你没来过吗？”Draco答道。
Harry发现自己此前并没有认真打量过自己的死对头。上了三年纪之后他似乎长高了不少，同时也更加消瘦。他终于放弃了浪费发胶，而放任自己的金发散落在额前了，这让他看起来随意了许多。
“没有。所以，你来这里是提出了什么要求？”Harry问，他想自从第一次在摩金夫人长袍店告别之后，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说了三句话以上还没有吵起来。
Draco收回目光，打开一本自己带来的书。“一个舒适安静的，独处的地方。”
“这是在暗示我该离开了？”Harry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微笑。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Potter，为什么无论是什么事，你都总觉得是我的问题？”Draco挑起一根眉毛，微愠地瞪着Harry。
Harry立刻举起两只手认错，“好吧，好吧，不管怎么说今晚的气氛还算友好，这可真是难得，我猜你也不想把它搞砸了影响你看书的心情是吧？那我还是先走好了。”
“出去记得把门关上，Potter，我得提醒你，今晚的见面不意味着任何事，别以为以前的各种恩怨就这么过去了。”Draco重新把目光落回书本上，扬了扬手一副慢走不送的模样。
“我知道，你就喜欢和我做死对头，是吧？可惜你赢的次数太少，继续努力吧Malfoy。”Harry笑着说，然后在Draco暴走之前三两步跑出有求必应屋，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他回到宿舍也不曾退去。
第二天，Harry发现自己竟然把隐形衣丢在了有求必应屋里。他不会承认自己因为又有了一个去有求必应屋的借口而暗自开心——他想，就算那天他没有把隐形衣丢在那里，他也会再光顾有求必应屋的。
第二天晚上，当Harry经历了艰难的心理斗争再度推开有求必应屋的门时，早已坐在里面的Draco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猜，我昨天说我想要的是一个独处的房间？”
“我记得，你昨天也说过这个屋子并不属于你。”Harry早有准备地扬了扬手中的课本和尚未完成的魔药学论文。
“……你要是敢影响我学习你就死定了，疤头。”
后来，后来的后来，Harry常常在半夜带着未完成的魔药课作业溜进有求必应屋。赫敏太忙了，这学期已经没有了帮他和罗恩检查论文的时间，于是Harry选择了另一个魔药学高手。
Draco在帮他看论文的时候表情毫不掩饰的嫌恶，活像看着一堆毛虫尸体，但他依然会划出出错的部分，帮他修改，再大肆嘲笑Harry一番。他们达成了默契，在夜晚加班时不讨论任何可能引起战争的话题。
他和Draco从来都不是朋友。
甚至在有求必应屋频繁会面之后，公众场合的冲突也从未间断。但那不影响他们在很多个夜晚一起违反校规躲在一个舒适安静房间里看书学习。
他们在白天依然拥有自己的生活，Draco还是会在偶尔遇见格兰芬多三人组的时候嘲笑韦斯莱一家的贫穷和赫敏的麻瓜出生，Harry也还是会在这时站出来反击Draco维护自己的朋友。那是一种微妙的关系，Harry和Draco两人都不打算将其打破，因为比起朋友，他们更像是天生的对手。

Chapter 5
Harry花了很长时间来反思他和Draco相处的时光，从最初的陌路到迅速敌对，从逐渐缓和到彼此依赖，再到之后的决裂。他止不住地去想他们最快乐的那些日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的恋人。
他毫不怀疑自己爱着Draco，却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被他习惯性的恶劣语言惹恼。有时候他觉得Draco看起来干净纯粹得好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天使，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与之相配都不会有丝毫违和感，有时候他却会因为他侮辱了自己的两个好友而毫不客气地恶语相向。是的，他不是个合格的恋人。那时的他徘徊在好友和Draco之间，努力想找一个平衡点，做一个讲义气的朋友，却不断地伤害着Draco。
那时Harry第一次来到霍格莫德村，通过韦斯莱双胞胎的指点和活点地图的帮忙，穿着隐形衣。他只是想去看看而已，他发誓，他绝对不想和Draco起任何冲突，那不是他的本意。然而，在尖叫屋棚旁听着Draco把海格和罗恩侮辱了一个遍之后，Harry还是替罗恩挺身而出了。
他用雪球丢Draco和他的两个跟班，尽管他大部分目标都刻意没有瞄准Draco。Draco看起来狼狈极了，围巾和头发都被雪球弄得湿哒哒的，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前。罗恩和赫敏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但Harry却遏制不住心底浮起的那股内疚。
他原本可以及时收手，在晚上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地继续去有求必应屋找Draco——他穿着隐形衣，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不是吗？但报应总是来得出乎意料的快。克拉布绊倒时踩到了隐形衣的一角，Harry在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暴露了。确切的说，是他的脑袋暴露了。也难怪Draco会像见了鬼一样尖叫着跑开。
完了，Harry手脚冰凉地想，Draco会向斯内普告状的，一定会。
他可能再也不能来霍格莫德村，或许斯内普还会盘问自己关于为什么只有一个脑袋出现在那里。他回到霍格沃茨城堡，坐立不安了一整日。然而斯内普并没有来找他麻烦。事实上，谁也没有来。
Draco没有告诉别人这件事，Harry想，觉得胃部一阵痉挛，他没告诉别人，而自己还躲在隐身衣下面暗搓搓地用雪球砸他来着。
那天晚上他还是去了有求必应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过来干什么，但他就是去了。他预料到会有一场争执，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如果不去，他和Draco之间那些难得的友好会就此灰飞烟灭。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见Draco已经换了一身一看便知做工精良的便服，如往常一样坐在桌边看书。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包裹在针织衫下的肩部线条出人意料的柔软，铂金色头发被灯光照出温暖的光泽。
这个画面长久地停留在Harry的记忆中，他想那一瞬间就算Draco突然长出一对洁白的羽翼他也不会讶异。
“滚出去，Potter。”Draco毕竟不是天使，天使的声音想必不会是这么冰冷。
“我……”Harry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发干。
“滚出去，”Draco重复道，他转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Harry，“我想我已经说了两遍，哪一个字你没听懂？”
“听着，Malfoy，”Harry不理会他刻薄的言语，径自走进来，“今天的事我确实有错，你没有告诉别人我偷偷溜出去，我很感谢，可是你要明白，是你侮辱我的朋友在先！”
Draco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慢吞吞的转过身来，“侮辱？哪一句是侮辱？那个毛茸茸的傻大个上的课完全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还是穷鬼一家都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房间里？抱歉，我记得我只是说了实话。哦，我忘了你喜欢穷鬼一家，和麻瓜住久了他们家简直是天堂吧？那里还有你的小女朋友，穷鬼家的小丫头……”
“我再说一遍Malfoy，停止、侮辱、我的、朋友们。”Harry的怒火被点燃了，他不想发火，可是Draco在惹人生气这一方面实在太有天赋了。
“救世主Potter是在命令我吗？是谁给你的权利对我指手画脚？你不会自恋到以为我们一起共度了几个通宵看书的夜晚我对你的好感度就有所上升了吧？”Draco灰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色完全阴沉下来。
“自恋？到底是谁每天趾高气扬地在学校里用鼻孔看人？顺便说一句，一直输给你不断侮辱的赫敏感觉如何？魁地奇你也从来没赢过我，我没说错吧？”
这句话大概是彻底戳到了Draco的痛处，他噌地站起来，抽出魔杖，然而Harry早有准备，在他念出任何咒语之前先发出了缴械咒。Draco完全炸了毛，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拳头落在他能触及的Harry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感谢达力表哥多年的培训，虽然花了不少力气，但最终Harry还是成功制服了手脚并用用尽一切方法弄疼他的Draco。
“去死，Potter，你给我去死！放开我！”Draco失控的样子让Harry想起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说！”
而Harry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摁着他的手腕，一语不发，容忍地看着他。
“你凭什么……”Draco一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胡言乱语，“该死的……你让我在雪地里浑身几乎都湿透了！你凭什么命令我？！你这个卑鄙的……你有什么资格……”
他的一只手终于挣脱了Harry的钳制，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到他脸上。
Harry感到自己的鼻子流血了。
他放开Draco，用袖子捂住自己的鼻孔。终于发泄了怨念的Draco也停下了动作。气氛在一瞬间冷下来。
Draco看着Harry的鼻血渐渐染红白衬衫的衣袖，突然想起那日他为了保护他免受巴克比克的攻击将他扑倒在草地上，那一双凝视自己的祖母绿色的眼睛，和自己试图推开他时摸到的一手黏腻。
那双眼睛此刻依旧注视着他，褪去了怒气，平和还带着一点点忍让。
“你说得对，Malfoy。我没有资格这样命令你。”Harry觉得有血液流进了口腔，铁锈的腥味让他觉得有点恶心，“我没有要求他们对你友好，也不该对你要求太高。况且，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有求必应屋。
也对，我们之前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Draco的恶意想法，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他呢？我们对他尚且不算友好，又凭什么期待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少爷先让步？
Harry走后Draco兀自在有求必应屋的地毯上坐了一阵子。
他想刚刚那一拳真解气，下手那么重以至于自己的手此刻依然火辣辣的痛着。疤头的鼻子还好么？他应该不会流血过多而死吧？他从地上爬起来，蓦地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有什么可想的，他默默地把桌上的牛皮纸和书本收拾好，他说的没错，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明知道他会像牛皮糖一样跟过来还要到这个地方来？为什么今天明明被那个该死的疤头用雪球砸了，明明冷得要死，还像个**一样换了身衣服跑出来？
**，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始终都觉得是你的错。

Chapter 6
那次争吵之后Harry很久没有去有求必应屋，不单单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Draco，也因为复活节越来越近了，而魁地奇决赛就在复活节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六，格兰芬多对阵斯莱特林。
与此同时，一波又一波无止境的课后作业向三年级学生们发起猛攻，少了Draco在某些夜晚对于魔药学的帮助，Harry的日子越发难熬。
魁地奇训练几乎排满了他的日程表，更别提还要和伍德无休无止地讨论战术了。巡回赛中斯莱特林不多不少刚好领先了两百分，这意味着格兰芬多想要赢得奖杯必须在领先五十分以上的情况下抓住金色飞贼赢下比赛。而这个重担堪堪落在了Harry肩上。
备战的那段时光用煎熬来形容毫不为过，两个学院之间本就存在的矛盾被推向了白热化，各种冲突不断爆发。伍德下了死命令，只要出了公共休息室，无论Harry去哪里，身边都必须有人跟着，以防斯莱特林出什么阴招让Harry上不了场。这让Harry好几次都因为挤不出身边的人流而上课迟到。收到气氛的影响，他对于火弩箭的保护也达到了神经兮兮的地步，甚至在课间都会奔回去检查它是否还完好地呆在箱子里。
比赛那天但格兰芬多队员们进入礼堂的时候，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餐桌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Harry看见Draco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旁，面前的食物似乎一动也没动过。他的脸色比往常还要苍白。
停下，Harry立刻在心里强硬地命令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想和他有关的任何事……但同时他却无意识地在心里算起他们已经有多长时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换好猩红色比赛服走出更衣室的时候，Harry感到自己囫囵吞下的早餐在胃里翻腾。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赢过。这无关任何事，单单是作为一名找球手对奖杯的渴望。他会为格兰芬多赢下它。
Harry记得那是一场球员与观众几乎都失控了的比赛，肮脏的手段比比皆是。在第一次由于Draco的阻碍而放走飞贼之后，Harry把他盯得死死的，不让他有任何机会接近飞贼。两人几乎并驾齐驱，Harry甚至可以看清Draco紧紧握住扫帚的细长手指和苍白到不正常的脸色。
有那么一瞬间出神使得Harry没有跟上他的节奏，他拨转扫帚打算拐弯时差点撞在Harry身上——这换来Draco的怒目而视：“让开，Potter！”
格兰芬多的领先优势始终徘徊在五十到六十分左右，Harry必须一边关注比分一边在场内搜索飞贼的身影，不得不说这的确有些难度。
当他们七十比二十领先时，斯莱特林全队除了Draco以外的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阻止安吉丽娜得分。Harry利用火弩箭的速度优势炮弹一般冲过去，冲散了他们的防线，同时帮助安吉丽娜得到了十分。
他转过头，心情从得分的喜悦瞬间变得冰冷。Draco在俯冲——是的，他找到了金色飞贼！
Harry迅速跟上，Draco领先很多，可是火弩箭更快。他渐渐追上Draco，躲过游走球，和他平行，撞开他的手臂，然后猛地向前扑去……那颗冰凉的金色小球在Harry掌中绝望地闪动着翅膀。
看台爆炸了，格兰芬多的队员们纷纷向他疾驰而来，伍德的泪水打湿了Harry的衣襟，所有人拥抱在一起缓缓下降。他们赢得奖杯了，Harry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看见麦格教授哭得比伍德还厉害，而邓布利多教授等在看台边，手上拿着巨大的魁地奇奖杯。
那晚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所有人都庆祝到很晚，就连珀西都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
十二点之后，Harry听见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他悄悄从床上爬起，披上隐形衣。
他在举起奖杯的那一刻远远地看见Draco孤单的身影。斯莱特林的其他队员因为不想看着格兰芬多欢庆早早地回到了更衣室，只有Draco一个人，远远的站着，单薄又落寞。Harry没有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淹没在了前来祝贺的人群中。而此刻，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欢乐的气氛逐渐退却，Harry突然很想看见他。
去有求必应屋的路上Harry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
他应该在此时去找Draco吗？Draco会再给他一拳然后把他赶出来吗？或者……Draco今晚会在那里吗？他没办法回答自己心中冒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他觉得很乱，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想见一个死对头，这太疯狂了。他走到八楼的走廊上，看着自己要找的那个房间的门慢慢浮现。
管他呢，他想，反正这一天已经够疯狂的了。然后他推开门。
Draco在里面。他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Harry脱下隐形衣，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关上身后的门。他在自己以前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心情复杂地看着Draco头顶的金发，思考着自己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他所知道的只是，如果他不来见Draco，比赛之后那个孤单的影子就会一直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浮现，伴随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心痛。
那么……好了，现在你已经见到了他，Harry对自己说，是时候回去睡觉了。他从尚未坐热的椅子上站起身，Draco偏偏在这时动了动，抬起头来。
“……Potter？”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一点点不确定。
Harry曾在来这里的路上想象过一千万种同Draco打招呼的方式，但此刻他的脑袋一天中第二次变得空白。
见鬼……Harry在心里催促自己，说点什么，别表现得像个傻瓜，他试图开口说话，却差一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嗨……”
嗨？Harry干巴巴地想，如果霍格沃茨开设年度最愚蠢对白奖，他一定可以作为种子选手去竞争的。
Draco拨开挡在眼前的刘海，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来这里干什么，伟大的圣人Potter？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公共休息室享受朝拜么？”
“庆祝结束了……”Harry一噎，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哦……所以，你想起来到这里来嘲笑我了？”Draco转过头不去看他，“是啊，魁地奇上我也从来没有赢过你。被你说对了，疤头。”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来嘲笑你的。你也该知道上次我之所以说那些……也完全是气话。”Harry渐渐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我来这里只是……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可我就是想来。”
Draco抬起头看了看他，又移开目光，声音依旧冰冷，“你该不会是来同情我的吧？”
“当然不！最后……明明是你先发现飞贼的，不是吗？我赢了只是因为火弩箭更快。”Harry实话实说。
“收起那些话吧Potter，我不需要你的安慰……”Draco的话被几声轻咳打断，Harry终于注意到了他比往常粗重的呼吸声和比身后的墙壁还要苍白的脸色。
Harry没有控制住自己上前一步伸出手探了探Draco额头的热度，随即被Draco一把甩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住他，“谁准你随随便便碰我！”
“你发烧了Malfoy，”Harry说，“你该看看自己的眼睛，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得了吧，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输掉魁地奇杯算不了什么，Malfoy，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就太幼稚了！”Harry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音量扩大了一倍，“比赛输了，明年还有，可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呢？你在乎的到底什么？”
该死的，圣人Potter说对了，Draco用冰凉的指尖揉着太阳穴，头痛得快要裂开，这次似乎是真的病了。
“我在乎……你。”
高烧击垮了身为Malfoy的高傲和矜持，他犹豫了片刻，竟然说了实话。
“你选择了穷鬼和泥巴种。我必须赢你。我必须证明你选错了。你必须……必须为自己愚蠢的选择感到后悔。”Draco无视Harry无法管理的表情，继续说道，“圣人Potter，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很久以后Harry再去回忆这一刻的时候想，大约就是那时，Draco面对自己第一次卸下了全身上下的刺，而自己则第一次被Draco幼稚的执着打动。他突然觉得，用尽了方法只为了赢自己一次的Draco很可爱。
“这太傻了，Malfoy，”Harry说，“我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在意这个。”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无论如何赢的那个人都是你！我不明白，为什么全世界的好运都站在那一边。你是伟大的救世主，而我……”Draco义愤填膺的声音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而我……”
“而你，”Harry在他身边蹲下，“Draco·Malfoy，是他最好的对手。”
Draco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对于Harry的说法很惊讶，他怔怔地看着Harry，在他深邃的祖母绿眼眸中没有一丝玩笑。
Draco绝望地想，一定是高烧烧坏了他的脑子，他为什么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为什么，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这个说法。
“我最好的对手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Harry耐心地说着，合上了Draco摊开在桌上的书，“明天是周日，退烧之前你该好好休息，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Draco看起来终于没有了反对意见。他转过头看了看房间里的那张大床。
“可有人在身边我睡不着。”
半晌，他的语调恢复了以往的跋扈，蛮横地说。
“那么我会离开。”Harry出人意料地没有对他的无礼产生任何反感，“只要你在那之后乖乖睡觉。”
“连我母亲都不会这么对我说话了，Potter，”Draco厌恶地瞥了Harry一眼，“你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么？”
Harry笑着站起身，走向有求必应屋的大门，回过头满意地看着Draco已经自觉坐在了床边，“那么，晚安了？”
“我恨你。”Draco头也不抬地说，“而且总有一天我会赢的。”
Harry嘴角的笑容难以抑制地扩大，“我打赌你会的。”

Chapter 7
三年级以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式画上句号，不算完美——小矮星彼得的逃脱使得小天狼星无法洗脱罪名，但Harry已经感到很满足，他找到了自己的教父，这意味着德思礼一家不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小天狼星……与他一同度过的短暂时光依然历历在目，遗憾的是那些时光再也无法复制了。如果说那场战争教会了Harry什么的话，那就是如何面对失去，如何从失去中爬起，渐渐适应每当回忆袭来，引发的一波又一波清晰而绵长的疼痛。
整个四年级的时光Harry大体上是快乐的，尽管伤疤不时地疼痛，尽管他和最好的朋友罗恩有过一次剧烈的争吵，尽管他莫名其妙地不得不面对匈牙利树蜂、水底的人鱼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怪物。
可是他有了Draco的陪伴。
有时候Harry难以相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竟然那么短暂。从头到尾仔细算一算只有短短的半年——Harry牵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心道，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时间像是过了一百年，久到无论我怎么努力，你的样子都那么清晰。
开学前的暑假，Harry应韦斯莱一家的邀请去看了魁地奇世界杯。比赛的细节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有食死徒出现，攻击了营地管理员罗伯茨一家。
韦斯莱先生让Harry、罗恩、赫敏、双胞胎和金妮先躲进树林里，然后Harry在那里遇见了一个暑假不见的Draco。
Draco对待罗恩和赫敏的态度依然恶劣，却没有再把矛头指向Harry。那之后不久，有人在树林里向空中发射了黑魔标记。但奇怪的是，当回到帐篷中，罗恩对他父亲说起Malfoy一家与神秘人很有交情的时候，Harry拒绝揣测Draco与那个黑魔标记之间的关系。于是他匆匆插嘴，转换了话题。
巫师的世界大概没有墨菲定律这个说法，可这个定律却似乎适用于任何世界。那个Harry拒绝同Draco扯上联系的黑魔标记，两年之后却烙在了Draco手臂上。
Harry没想到刚开学时三人组和Draco那次不大不小、见怪不怪的争执会让Draco的自尊大受打击——利用复方汤剂变成穆迪教授的小巴蒂·克劳奇突然插手，把Draco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鼬。
老实说Harry也吃了一惊，他从没见过有哪个老师会用变形惩罚学生。当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假穆迪教授已经把Draco高高地抛起。
“嘿，当心——！”Harry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惊险地接住从天而降的白鼬Draco，“教授！您不能……”
“我最看不惯在背后攻击别人，这是卑鄙、肮脏、胆小鬼的行为！”
Harry感到臂弯里的白鼬惊恐地颤抖着，不由地合拢手臂将他护在怀里。
“已经可以了，教授……”Harry不知道如果穆迪教授再让Draco做一次自由落体他该怎么阻止，所幸麦格教授及时出现了。
“天哪！”弄清楚状况的麦格教授惊叫一声，匆匆拔出魔杖，让Draco恢复了原形。
那场面着实有点儿尴尬，罗恩和赫敏直勾勾地盯着Harry，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那表情就好像他突然宣布他决定退出魁地奇球队，改去跟着特里劳妮教授钻研水晶球了似的——直到Draco用力推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胳膊还牢牢地圈在他身上。
他试图捕捉Draco的目光，可Draco别开了脸打定主意无视他，他看见他浅色眼睛里泛着屈辱的泪水，第一次觉得慌了神。
“穆迪，我们从不使用变形作为惩罚，邓布利多一定告诉过你吧？”麦格教授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可以关禁闭，或者报告学生所在学院的院长由他们来处理的……”
“我会的。”穆迪粗声粗气地问Draco，“你们学院的院长是斯内普，是吗？”
“是。”Draco怨恨地看着他，回答说。
“也是一个老朋友，我一直盼着跟他好好聊聊呢……走吧，小子……”他粗鲁地拉住Draco的手臂，拖着他朝地下教室走去。
Harry不安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几步。
“Harry，你要去哪儿？”赫敏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他转过头，看见赫敏眼睛里复杂的神色。
“你们谁都别跟我说话，”几分钟之后三人组坐在格兰芬多餐桌旁，罗恩没心没肺地笑着，“我想把这件事永远铭刻在记忆里。不过Harry，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扑上去接住那只白鼬？”
“呃……他可能会弄伤他的，不是吗？”Harry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说，如果他真的受伤了……嗯……”
罗恩依旧是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望着Harry，赫敏瞥了Harry一眼，开口接过话茬，“我同意，如果他真的受伤了，他指定会让他爸爸闹到学校来的。”
“是啊，”Harry如释重负地迎合道，边说边把一块牛排拼命塞进嘴里。
那天晚上Harry照例溜去有求必应屋，却没能在那里找到Draco。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后来Harry想如果是自己在Draco面前受了那样的侮辱，短时间内自己也一定不想见到他了。
Harry把自己摊开在Draco曾经睡过的那张大床上。是错觉么，他在接触到枕头的那一瞬间闻到一股清淡到如果不仔细捕捉就会溜走的淡香。那是什么味道，会是Draco发丝间的味道么？Harry一边挠着自己总也不能打理得像Draco一般服帖的黑发，一边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Draco在这里过夜都是上一个学期的事情了，哪里会有残留的味道。随后他微微觉得有点遗憾，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些什么。
Draco直到三天后才又出现在有求必应屋里。当Harry推门进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自己往日高傲的姿态，虽然Harry从他投来的凌厉眼神中读出“敢跟我提白鼬你就死定了”。
Harry一语不发地抱着自己的课后作业坐下，耐心地等待Draco打破沉默。
熬过漫长的几分钟，Draco终于开口了，“我是不会谢你的，疤头，如果你在等的话。”
“没那个必要，”Harry大度地耸了耸肩，“我压根没期望过。”
“很得意吧，在学校里又多了一个可以罩着你的人？现在的人都没有脑子吗，人人都当你是救世主……”
“这么说可不公平，穆迪教授从没说过这话……”
“别跟我提起他，疤头。”Draco暴躁地打断Harry。
Harry在心里无辜地翻了一个白眼，搞什么，这件事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不过他很开心Draco今晚的出现，于是乖乖地把自己的想法咽了下去。
“好吧，那就不提他。再说一句，那天又是你先侮辱罗恩在先的我没说错吧？”
“是。”Draco一副君子坦荡荡地模样，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瞪着Harry，“那又怎么样？又要教训我不准侮辱你的朋友了？如果你真这么在意的话你可以走了，请便，反正自从你出现在这里之后我的效率明显地就下降了……”
“行了Malfoy，你就这么主观臆断地揣测我的想法也太不公平了。我只是想说……好吧我当然希望你能对我的朋友们友好一些，不过如果你一时半会儿做不到，那么以后想和他们拌嘴的话最好挑我在的时候。”Harry一本正经地说。
“……你脑袋被门挤了吗，Potter？我为什么要……”
“因为，以防万一嘛。你要是再从天上掉下来，我还能接住你。”Harry扯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Draco愣了一秒之后明白过来，立刻炸了毛，手里的羽毛笔羊皮纸丢了Harry一脸：“你居然还敢……你居然还敢提这件事！我恨你！”
“不客气，”Harry好脾气地弯下腰，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还给Draco，“My pleasure.”

Chapter 8
一开始的时候，三强争霸赛对于Harry来说是件触不可及的事，毕竟他年龄上差了不少，也没有任何想参加的意愿。这个名词最初对于Harry来说就等同于“代替了魁地奇的麻烦事”。Draco起初还拿它开开Harry的玩笑，说他那么爱出风头一定想参加的要死，后来当Harry一脸无辜地表示那个比赛到底要干什么他都不知道之后，Draco也就乖乖地闭了嘴。
韦斯莱双胞胎尝试增龄剂失败之后，就很少再有蠢蠢欲动的傻瓜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自己的名字投入火焰杯了。闹剧终会伴随着比赛名单的产生而结束，Harry想，梅林作证，相比之下他对魁地奇的兴趣真的多了太多了。然而他错了，名单产生的时刻才恰恰是闹剧的开始。
他记得那时高脚杯的火焰突然又变红了，噼噼啪啪的火星迸溅出来，长长的火舌托出第四张羊皮纸。
“Harry·Potter。”
那晚Harry过得并不好。先是莫名其妙地被选入三强争霸赛，之后就备受冷眼，似乎没有人相信把他的名字投入火焰杯的人不是他。但这就是事实。Harry百口莫辩，身心疲惫地回到宿舍，笨手笨脚地试图解开公共休息室里乔丹裹在他身上的格兰芬多学员院旗。他在见到罗恩的那一瞬间倍感宽慰，可罗恩脸上的笑容却并不自然。
罗恩不相信他。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相信他，Harry想，罗恩也该是其中之一的。
但罗恩只是拉过帷帐遮住自己的四柱床，留下Harry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宿舍门口。
Harry没有上床睡觉，他披上隐形衣，去找Draco。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明智，搞不好会换来另一通冷嘲热讽——“你果然是不出风头会死啊疤头”。可是他不想呆在宿舍里。他没有指望过Draco会相信他，所以就算他在他那儿继续碰钉子，也好过满心期待罗恩的谅解，希望却重重地落空。
Draco……Harry突然地想念他慵懒的咏叹调，虽然他从未用那种调调说过一句好话。他想听见他喊他“Potter”时的各种语调，无论是恼怒还是嘲讽，温和还是暴躁。
于是他坚定地踏上楼梯，推开有求必应屋的门。
“Potter？”他如愿听见了Draco的声音。那声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剂良药。
“我还以为你今晚会忙的没有时间过来呢，”Draco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要开始了，Harry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果然逃不过那个小**的嘲讽么？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沉默着放任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而Draco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依然自顾自的说着，“你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才对，明天开始你肯定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事。我听说邓布利多已经决定让你参赛了。只是我想不通，这没道理……Potter，你觉得是谁做的？……喂，我在跟你说话！”
“什么？噢，抱歉Malfoy，你说什……”
Draco烦躁地挥了挥手打断他，“我是问你，你觉得是谁做的？”
“什么是谁做的？”Harry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随后他在Draco那副“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巨怪的鼻涕吗”的表情中渐渐明白过来。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它似乎正在渐渐浮出水面苏醒。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你相信我？你相信把我的名字投入火焰杯的人不是我？”
“废话。”Draco淡淡地说，似乎根本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问题是你觉得会是谁呢？我们刚刚四年级，很多比赛中需要用到的魔咒还没学到，也许有人故意这样做，为的就是……”
他没能说完。他的话被硬生生截断在了Harry肩上的空气中。是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下巴已经贴上了Harry的肩，而Harry整个人扑过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他。
Draco花了几秒钟找回自己的舌头：“喂，疤头……”
“嘘，闭嘴，一会儿就好。就一小会儿。”Harry喃喃道。他又闻到了那一天在枕头上闻到的淡香，原来那股清淡的香味真的来自Draco的发间。
真好。他竟然是相信他的。真好。
Draco张了张嘴，似乎不满Harry竟敢叫他闭嘴。但他最终听话地闭上嘴巴，什么也没说，只是别别扭扭地抬起手臂在Harry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Chapter 9
尽管早早就被海格剧透了第一个项目的对手，Harry直到比赛的前一天才在假穆迪教授的指点下想到了使用飞来咒。赫敏花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陪着Harry练习，可是Harry无论如何心里都没底。
要知道，明天他即将面对的可是火龙，在三校人面前。如果他对着格兰芬多塔楼念了飞来咒，可是火弩箭没有飞过来怎么办？如果……飞来的不是火弩箭呢？又或者，如果火弩箭没有飞到场地里就半途掉下来，那该有多丢人。
你需要睡一会儿，Harry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对自己说，你需要的是休息，别再去想火龙……
该死。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猛地睁开。他无法入睡，明天早晨有一节魔法史课可以用来补眠，而现在——他取出隐身衣——他该继续出去练习。没错。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和楼梯，停在有求必应屋门口。
为什么又是这里……Harry努力不去想可能在里面看书的那个人。选择这里是因为不会被皮皮鬼和费尔奇发现，就是这样。他推开门走进去，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落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
Draco穿着墨绿色的丝绸睡衣蜷缩在床上，被子随意地盖在身上，看上去睡得很香。格兰芬多向来不爱绿色，因为绿色是死敌斯莱特林的代表色，可是此刻Harry却觉得覆盖在Draco身上的墨绿令人无边安心。
上一次Draco在这里睡觉时把他赶走了，因而这是Harry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打量他的睡颜。Harry此前从未费心评价过Draco的长相，而现在他所能想到的与之相匹配的词语就是精致。Harry不知道巫师届的创世录是怎样的，但如果用麻瓜的说法，他想上帝在创造Draco时一定用心斟酌过。他一定是上帝亲手创造的。
Harry在床边坐下。Draco是一剂良药，他驱散了萦绕他心头已久的恐慌。
他怀着内疚又愉悦地心情看着睡眠被打扰的Draco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瞄到床边的人影之后嚯地坐了起来。
“Potter！”Draco惊魂未定地说，“你有什么毛病？”
“你把这儿当家啦？”Harry语调轻快地问。
“我以为你最近太忙抽不出空到这儿来了呢，”Draco懒洋洋地说，“太晚了回去被费尔奇抓到太不划算，不如直接在这里过夜。而且，这床比宿舍大多了。”
Harry不由想笑，“那你干嘛不干脆直接搬过来？”
“因为……校规好像不允许学生在有求必应屋安家来着……对了，”Draco突然想起了什么，“疤头，你明天不是有比赛吗？大半夜瞎溜达什么？”
被Draco暂时驱散的恐慌又被那个小**拽了回来。
“我不知道，Malfoy，我有点担心。”Harry选择把问题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上次不是跟你说了第一个项目是火龙么，我已经想到了方法，可是我……不确定有用。”
“你打算怎么做？我查过资料，疾眼咒是个对付龙比较有效的方法……”
“我打算用飞天扫帚。飞来咒，你知道，就可以把扫帚召唤到场地里来。”Harry耸了耸肩说。疾眼咒？听起来好高级的样子。
“想法不错，”Draco沉思了片刻，“用你擅长的方法把握会比较大。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我对我的飞来咒没有什么信心。”Harry诚实地说。
“表演一个看看~”Draco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一般看着Harry，见他半天没动又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疤头，你在磨蹭什么啊？魔咒需要的是练习！”
于是Harry召来了Draco放在书桌上的书、羽毛笔、羊皮纸，然后又被Draco使唤着把房间里能移动的物件召唤了一个遍。
“我说，你在逗我玩吗？”Harry看着还在寻找下一个目标的Draco，假装生气地质问。
“做的不错，Potter，”Draco无视了救世主自顾自地说，“这种程度应该没有问题了。不过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也许可以再找点别的什么练习，稍微大一点的……”
“你怎么样？”Harry灵光一现。
“我……什么？”Draco闻之瞪大眼睛，“我可不干，疤头！”
Harry却兴致勃勃，从床上站起身，走到房间里离Draco最远的那个角落，笑盈盈地看着他，“试一试嘛，如果能成功的话，我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没什么好害怕的……”
“我没有害怕！可是我……不准拿魔杖指着我，你这个……”
“Draco·Malfoy飞来！”
来不及了，Harry信心满满地喊出咒语，然后看着几米远以外的Draco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一般超他迅速飞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把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映的Draco抱了个满怀，然后两个人因为巨大的冲力一起向后倒去。
Harry把Draco牢牢护在怀里，自己则结结实实当了肉垫。
“喂，你……”Draco气急败坏地从Harry怀里挣脱出来，刚想开口却看见被狠狠压在身下Harry一脸痛苦，突然觉得很好笑。他没有费心克制自己，而是放任自己笑出声来。被他压得够呛的Harry艰难地抬起头，原本做好了面对炸毛的准备，却看见他笑得不能自已，于是也跟着笑起来。
那天晚上两人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笑了很久。很久以后Harry依然无法忘记那一天Draco的笑声，那是他面对Harry第一次敞开心扉放肆地大笑。尽管那打破了高傲的小少爷一贯矜持的形象，却是Harry所见过的最美好的画面。

Chapter 10
如果有什么事出乎了Draco的意料的话，那就是他竟然去看了Harry的三强争霸赛。他当然已经知道了Harry的比赛内容是什么，也知道了他会用什么战术，他也并不是没有见过龙。
那到底还有什么好看的？Draco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他只是……作业都做完了，闲得无聊罢了。况且，如果能够目睹那些龙烧掉疤头那一头乱毛，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是吧？他到底还是去看了比赛，当然，那些龙也没能烧掉Potter的头发。他完成的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Draco在观众席上一个隐蔽的地方，心情复杂地看着Harry骑着火弩箭拿到金蛋，完成得就像每一次他打败自己抓住金色飞贼时那样干脆利落。而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不开心的感觉。这太诡异了。太诡异。
再见面时，Harry没有问起Draco有没有去看比赛的事，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想如果Harry开口，他一定会说实话。这个想法让他不安。他擅长各种谎言，却意外地想对Harry坦诚。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从书中抬起头时眼前有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习惯了Harry的各种玩笑和无恶意的挑衅，习惯了从对方字迹潦草的论文中捉虫嘲笑他的时候，他的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容。
后来的Draco逐渐明白了那抹笑容的含义，那并不是Harry对于自己漏洞百出的论文而感到抱歉，他只是和自己一样，沉溺于这些短暂的独出时光了。如此显而易见，Draco却直到失去才开始留恋。
Harry那时总对他露出那种笑容，无论是当他头头是道地唠叨那些书本上的理论时，还是牙尖嘴利地挖苦Harry的智商时。如果说他们之间的爱情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的话，那便是他们从头至尾都是彼此的敌人；如果说他们两人与普通的情侣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那便是他们都擅长彼此折磨。
舞会对于Harry来说是意外的挑战，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他几乎没有上过任何与之相关的课程，佩妮姨妈他们可没功夫教他。四位勇士要作为舞会的开场，这是逃不掉的硬性规定，那就意味着Harry必须找一个过得去的舞伴，跳一支过得去的舞。Harry心里最理想的舞伴是秋·张，毫无疑问，一个漂亮的姑娘。那个年纪的男孩子，理想的舞伴大多都是漂亮的姑娘，无关其他，光是从别人投来的羡慕眼光中就可以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嘿，”那天晚上Harry问Draco，“舞会……谁是你的舞伴？”
他们几乎从不讨论这些私人的问题，但Harry没法抑制住好奇心。
“潘西。”Draco头也不抬地回答说，看上去对这个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你已经邀请她了？”Harry回忆了一下那个姑娘的样貌，连一般都称不上。奇怪的是他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还以为……”
“是她邀请我的。”Draco不耐烦的说，“不过是个舞会而已，我不想搞得那么麻烦，就答应她了。”
也对，Harry想，他毕竟是整个斯莱特林最为光彩照人的小少爷，会很快收到邀请也是应该的。
“是啊，真是个大麻烦……我还没有想好邀请谁。”
Draco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羊皮纸上移开了一会儿，淡淡地瞥了Harry一眼，“不是秋·张么？”
“你怎么知道？！”被猜中心思的Harry一不留神就激动地承认了，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的不淡定，该死，这太愚蠢了。
“你在礼堂看她的次数甚至超过了看泥巴种格兰杰。”Draco干巴巴地回答说，没能捕捉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非常不Malfoy的酸意，“我看你没什么机会了疤头，昨天我还看到她和塞德里克·迪戈里走在一起，我相信只要眼神正常的人一定……”
“慢着，”Harry打断了Draco还未说完的嘲讽，“你是怎么知道我看她的？”
“我当然是看……”Draco下意识地回答，却突然噎住。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羊皮纸，好像下一秒它就会开出花来一般。
Harry伸出手抽走了那张羊皮纸，换来Draco的怒目而视，转头的一瞬间却暴露了他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见的粉色红晕。
“你当然是怎么样？你是不是也一直看我来着？”Harry看着他躲闪的眼睛，心情不由大好。
“还给我，疤头，你这个自大狂……”Draco恼羞成怒地去抢羊皮纸，无奈Harry伸长了手臂将它举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
“嗨，等等，”Harry用另一只手摁住Draco的肩，“有件事情还想拜托你呢。你……应该会跳舞的吧？”
和Draco在一起磨合久了，Harry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气，也懂得如何在把他逗得炸毛之后适当地安抚。
“当然。”Draco果不其然地被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这是最基础的社交课程之一……”
看到Harry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满满的嘲笑，“难道麻瓜的世界不教这些？老天，他们都是野蛮人吗……”
“大概吧，”Harry笑了笑，“所以，你愿意给这个从原始社会来的人补补课吗？”
Draco上下打量了Harry一番，那眼神大约是在传达鄙夷。大概是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用来嘲笑Harry的不可错过的机会，几秒钟之后，他啪地合上了书。
“来吧。我只教一遍。”
可惜他的小算盘没能如愿，Draco几乎是在Harry的手臂环上他的腰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疤头！谁准你……”
眼看Draco又要炸毛，Harry赶紧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你说要教我跳舞的啊，我什么都不会，你难道不该充当一下我的舞伴指导我么？”
“跳舞需要搂得那么用力吗！你是**吗！”Draco踩了Harry一脚，却最终还是犹豫着把手放进了救世主伸过来的手中，“你跟着我的步伐就行了。”
Harry得承认他有点紧张，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Draco的手握得有多紧。对面的Draco低着头，一边低声指导他的动作，一边担心着被他踩到。Harry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Draco鼻梁和眉骨的线条，连低垂的眼帘和细密的金色睫毛也看得一清二楚。Draco离他很近，他的头发几乎要擦到他的鼻尖，可以闻到他发间好闻的味道。
他会偶尔抬起头来，检查Harry是否专注地跟着自己学习，那个认真又挑剔的神情看在Harry眼里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掌心贴合的地方微微渗出了汗水，Harry突然很享受这个瞬间。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牢牢抓在手心里的宽慰。
Harry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的脚步，他只记得Draco疑惑地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
他浅灰色的眼睛里毫无防备，仿佛住着一个不下雪的冬天。
Harry再一次收紧自己的手臂把Draco拉向自己，顺理成章地把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光洁的额前。

Chapter 12
Harry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的的确确直到三强争霸赛第二个项目开始的那个早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在水下存活一个小时。
在罗恩与赫敏被麦格教授支走之后，Harry花了一整夜在图书馆里，穿着隐形衣翻阅每一本关于魔法和咒语的书，关于人鱼和水下生物的书。他无法想象第二天当他告诉裁判自己不得不放弃比赛时，罗恩、赫敏、海格他们失望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在来到图书馆之前去了一趟有求必应屋，然而Draco并不在那里。他有那么一瞬间软弱地承认自己疯了一样地想见到Draco，他并不奢望他能给他什么实质性地帮助，他只要坐在有求必应屋里，像往常一样翻看总也看不完的书，像往常一样露出气鼓鼓的表情，一步也不肯退让地同自己拌嘴，那就够了。
然而Draco不在那里。
于是他怀着一颗空荡荡的心坐在图书管里，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他需要的咒语就在下一本书里，下一本书里就会有办法的，直到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Harry是被一声熟悉的咆哮吼醒的——
“你居然还在睡觉！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你给我起来！”
“……谁？”Harry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整了整歪在一边的眼镜，他还在图书管理，隐形衣早已滑落在一边，眼前是Draco因为奔跑而喘着气的、微微染上粉红色的脸，“Draco？”
“赶紧给我起来，”Draco不耐烦地重复道，“距离第二个项目开始只有十分钟了……”
“Draco，”Harry嘶哑着声音打断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听着，我……我打算弃权了……嗯，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怎样……”
“我知道。我压根没指望你的巨怪脑子能想到什么方法，所以我替你想到了。”Draco平静地说，“你得把这个吃下去，下水前吃就行……腮囊草，它可以让你像一条鱼一样在水下呼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东西，像是无数根滑溜溜的、灰绿色的老鼠尾巴。
情况的突然转变让Harry一时间欣喜若狂，“你有把握，对吗Draco？”
“你是不是打算承认这一次是我赢了？”
Draco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Harry这时才看见他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在他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显眼。Harry没有丝毫疑虑，他百分之百的相信Draco的可靠程度，于是他一跃而起，抓起书桌上的东西胡乱塞进书包，又把那团腮囊草装进口袋，大步走出图书馆。
“Draco，”Harry在奔下楼梯前停下脚步，回过头打声喊道，“今晚有求必应屋见。”
Draco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等待Harry那头乱糟糟的黑发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才低声回应。
“祝你好运……Harry。”
老实说，Harry一直以为自己需要去水下夺回的东西是自己的火弩箭。他能称之为宝贝的东西不多，隐形衣能算是一样，但那是个秘密，况且一直到刚才它都安然无恙地呆在自己乱成一团的书包里。剩下的，也就只有火弩箭了。所以当他发现那座巨石雕刻成的人鱼雕像下捆绑着的人质时，多多少少吃了一惊。原来所谓的宝贝是指这个。
原本救人的过程很顺利，只是由于芙蓉一直没有出现，Harry多花了一些时间救出她的妹妹。虽然这个行为在他刚浮出水面时遭到了罗恩的猛烈抨击，而他自己也觉得傻透了。但好歹最终人鱼首领向邓布利多证明了Harry是第一个找到人质的，之所以没能按时返回是为了确保其他人质的安全。他为此赢得了和塞德里克一样高的45分。
太好了，Harry迷迷糊糊地想，他通过了，多亏了腮囊草……等等！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给他腮囊草的人，于是他睁大眼睛在观众席上的一片斯莱特林中搜索，希望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却最终一无所获。
折腾了一天的罗恩很早就爬上床睡觉了，Harry得以早早穿上隐身衣溜进有求必应屋。Draco一如既往地坐在桌边，为了下一周要上缴的论文而奋笔疾书，手边还放着一杯黄油啤酒。Draco时常喜欢对有求必应屋做些小小的改动，当他需要某一门功课上的帮助时，床对面的书架上就会摆满与之相关的书籍。
Harry在Draco身边坐下，觉得又一次丢失了自己的舌头。
“Draco……嗯，今天，谢谢你。”救世主盯着Draco脑后那一缕难得没有梳理整齐的金发，克制着自己伸出手揉一揉的冲动，“如果没有你的话，今天我一定是弃权了吧。”
Draco专心地写着论文，一语不发。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那样帮我的，”救世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昨天晚上我来这里找你，可是你不在。我原先想，只要能见到你就好了，就已经足够安慰，没想到你竟然会帮我找到比赛的方法。你说得对，Draco，你已经赢了我。”
Draco不停书写的手短暂地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看上去铁了心不打算搭理救世主。Harry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那杯黄油啤酒。
“别碰我的黄油啤酒。”Draco冷不丁地说，“那是我喝过的。”
“那又怎么样？”Harry故意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桌上。
Draco皱了皱眉，头也不抬地将那杯黄油啤酒从桌上推了下去。玻璃杯和地毯接触时发出的闷响让Harry吃了一惊，他没想到Draco会突然发难，随即他抽出魔杖清理了地毯上的狼藉。
“Draco……嗨，”Harry从他手中抽走了羽毛笔，“看着我，Draco，你在生什么气？”
Draco抬起那双被黑眼圈包围的、布满血丝的灰色眼睛看了Harry一眼，依然沉默。
“你到底怎么了……”Harry勉强运转起已经被三强争霸赛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大脑，却一无所获。
Draco移开目光，干巴巴地说：“邓布利多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不是吗？居然想到用人质。”
果然。Harry重新在他身边坐好，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脑后的头发。
“Draco，罗恩他只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但邓布利多教授偶尔也有犯错的时候，他当然不会知道对我而言最宝贝的到底是什么。但我打赌你一定不想被人鱼拖走，不省人事地呆在水底等着我来救你的，是吧？”
Draco一边不耐烦地拨开Harry的手，一边嘟囔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Draco。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帮我找到腮囊草助我通过比赛。嗨，看着我……”
Draco却目光躲闪，好像在寻找什么机会打算拔腿就跑似的。救世主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Draco，你得给我一点信心，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对谁说这些，你能不能行行好看着我？”
“我……我大概该回去了。因为……嗯……”
Draco艰难地试图给自己找个借口，终于失去耐心的救世主叹了口气，俯下身堵住他喃喃自语的薄唇。
“你要逃到哪里去？”救世主冰凉的鼻尖温柔地蹭过Draco的脸颊，“你不是一直都想赢我的吗，现在你赢了，你为什么要逃？”
“我赢了……什么？”
“你赢了一颗你大概并不是很喜欢的格兰芬多之心。”Harry耐心地说，“我想斯莱特林大概永远也不会喜欢格兰芬多的东西，但我的心，它确实属于你了。”

Chapter 13
天气在不知不觉中令人愉悦地暖和起来。
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个项目直到6月下旬才会进行，这让Harry有了来之不易的清闲时光。霍格沃茨四年级学生的功课并不轻松，因为五年级时他们就要面临O.W.Ls考试。抓到Harry在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的公共课上无数次打盹之后，Draco毅然决然地减少了两人在有求必应屋碰头的次数。
“原本去那里就是学习的，现在你连课都听不进去了，还去开夜车有意义吗？”这是Draco的原话。
Harry·学渣·Potter万般无奈地腹诽：谁是去开夜车的，我是去约会的啊。
Harry后来才慢慢觉得，原来Draco是花了不少功夫在功课上的。以前的他只看得见Draco绞尽脑汁和自己作对的那一面，而对他其他的生活却一无所知。走近之后他才慢慢看清，很多时候Draco并不只会拿着Malfoy这个姓氏作为炫耀——他为了配得上它，其实也做出了许多努力。
在有求必应屋碰头的时间渐渐被压缩到了只剩下周末。时间因为短暂而显得越发珍贵。有时Harry会突然放下手上的羽毛笔，磨蹭到专心复习的Draco身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他圈进自己怀里。
“怎么了？”一开始的时候Draco还会不明所以地停下阅读，回过头来询问。
“没有，我就想抱抱你。”救世主就实话实说，然后在Draco没来得及转回去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这话是真的。和Draco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很多时候Harry真的只是想抱抱他。那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可以为他充电，可以为他驱散乌云赶走阴霾。他不知道该怎么对Draco解释充电，所以他告诉他，每一次抱你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好像真的可以拯救世界。
然后Draco就拖着长腔笑他：“你本来就能拯救世界啊，你是救世主，是圣人Potter嘛……”
话虽如此，Draco却从来没有拒绝过Harry。
Harry开始充分发挥活点地图的作用。在学校不安排去霍格莫德村的周末，偶尔他会和Draco一起穿过韦斯莱双胞胎介绍的密道悄悄来到蜜蜂公爵糖果店，去买Draco最爱吃的糖果。他们会在三把扫帚喝上一杯黄油啤酒，在一家老旧的书店淘Draco喜欢的书。他们不用避着任何人，不用披着隐形衣小心翼翼，因为他们的同学此时都乖乖地呆在霍格沃茨的城堡里。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在尖叫屋棚旁边的草地上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晒晒太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有时Draco会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刚刚淘来的书，而Harry就在他身旁把玩从学校里偷出来的金色飞贼，松开手，再用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动作把它抓回来。他承认他是在炫技，而仅仅只是为了博取Draco的注意。
这个时候，Draco往往会懒洋洋地抬起头，半真半假地埋怨：“你挡住我的阳光了，疤头。”
然而难掩沮丧的救世主总能在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捕捉到Draco尚未来得及藏起的微笑。那让Harry深深地相信自己是被爱着的，深信不疑。
后来的Harry一遍又一遍地问过自己，Draco，哪里都不完美的我，究竟是得到了梅林多少眷顾才曾经拥有过那么完美的你？
不在一起的那些时间，Harry会不时拿出活点地图，寻找那个标注着Draco·Malfoy的小黑点。他承认自己作弊，可他无法接受没有Draco的消息。他甚至已经可以背出Draco的课程表。神经大条的罗恩不曾感觉到Harry的变化，到是赫敏旁敲侧击地问过Harry，那一股扑面而来的甜蜜气息是怎么回事。Harry只是笑笑，然后装模作样地询问威克多尔·克鲁姆的近况。
Harry也曾和Draco在周末的夜晚偷偷溜进魁地奇球场。天色太暗他们无法用金色飞贼一决高下，却可以享受自由飞翔的快乐。他们在星空下追逐、齐头并进，抛下所有的顾虑，享受当下的自由。
“嗨，Draco，我没有炫耀的意思，不过……想试试火弩箭吗？”有一次Harry对Draco伸出手，说。
Draco承认他是很想试试火弩箭的滋味，可是被Harry抱在怀里飞行着实让他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你确定火弩箭载得动我们两个人？”Draco修长的手指抓紧了Harry的衣袖，“你确定？我可不想掉下来……啊！”
不给他反悔的机会，Harry猛地蹬地离开了地面，催促着火弩箭不断升高。
“别再升高了疤头……不准急转！也不准俯冲……啊！”
抓着Harry胳膊的指节用力到发白，Draco丢脸地叫出声来，玩够了的救世主终于把火弩箭平稳地停在半空中。他用一只手臂紧紧环住Draco，另一只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就对火弩箭那么没信心么，紧张成这样？”
“……”Draco别开脸，假装突然对那轮满月产生了兴致。
“没什么好担心的，Draco，我不会让你掉下去。永远不会。如果我让你受伤了，那么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Harry说，他语调中的认真让抬头看月亮的Draco不禁勾起了唇角。然后他转过头，飞快地在Harry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相信你。”他说。
在其他人眼里，救世主Harry·Potter第一次失去自己珍视的人，是五年级时小天狼星的牺牲。Harry并不否认失去小天狼星曾带给自己巨大的打击和伤痛，伴随着锤心刺骨的疼痛而来的，是以此为代价的成长。战争夺走了太多人、太多事，久而久之人们便习惯了失去所带来的疼痛。直到最后的胜利，人们只知道救世主先后失去了父母、教父、受万人爱戴的前校长邓布利多、斯内普教授、好友韦斯莱双胞胎中的一个、卢平、唐克斯等等，却没有人知道救世主早在四年级的期末便在心底默默地埋藏了一个伤口。
此后的几年中，他放任那个伤口兀自溃烂，却再也没能愈合，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从今而后，再也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四年级的期末，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个项目。Harry·Potter赢得了奖杯，却输掉了Draco·Malfoy。

Chapter 14
严格来说，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Harry不该负一丁点儿责任，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但他依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处在浓浓的自责之中。理论上说这并不是Harry第一次看见别人被夺去生命，早在他还不记事时，他母亲便成为了第一个，有时候他对自己及对此毫无印象甚至是有些感激的。然而塞德里克死去的画面却永远烙在了Harry的记忆中，成为此后一段时间的噩梦。塞德里克没有表情的灰眼睛和无力摊开的四肢像是一部拙劣的恐怖电影不断在他眼前回放。
Harry往往会把记忆遏制在这里，因为此后的画面则更加令人绝望。
如果说Harry被迫献出鲜血、眼睁睁看着伏地魔复活让他极度厌恶和痛苦的话，从食死徒的兜帽下传来的Lucius·Malfoy的声音——除了更为成熟以外几乎和Draco一模一样的声音——则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坦白的说，Harry不是没想过Lucius·Malfoy是个食死徒，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爱上Draco。可这件事偏偏发生得那么自然、那么美好，美好到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无视了这个原本他深信不疑的真相——Malfoy家族是忠于伏地魔的人。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后来的Harry自嘲地想，他就是爱上了Draco，就算他早点知道他的父亲是食死徒，就算他知道日后Draco也会被烙印，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事实上，这一点从未改变。
Harry觉得，他对于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的记忆是如此清晰，甚至不亚于最后决战的那一天。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在听完小巴蒂·克劳奇吐真剂下的自述之后，他是拖着怎样沉重的步伐敲开了有求必应屋的门。他记得Draco单薄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有求必应屋的书架旁边，比以往都要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把他的影子拖曳得欣长。他听见开门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回过头来；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Draco那个混合了痛苦、不舍、无奈和留恋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他垂下眼帘掩盖住所有的情绪，但那透露出的信息已经告诉Harry，他已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Harry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都被排空了，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甚至无法挪动脚步走到Draco身边。是的，他想那么做，他想走过去，把Draco圈进自己怀里，就像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但是他不能。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Draco，他的声音嘶哑，Harry努力不去想那是为什么。
“恭喜你了，疤头，三强争霸赛大概再也不会有那么年轻的冠军了。”
“是啊……”Harry强迫自己从嗓子里挤出回应，“是啊，谢谢。但其实……没什么好恭喜的……”
Draco勉强笑了笑，但那个生硬的笑容却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今天……”他难得地踯躅起来，“我今天是来……说再见的。我以后，大概，就不会来了。我是说……对，我不会再来这儿了。”
“噢……”Harry愣了几秒钟，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我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我们大概……只能到这里为止了。他觉得大脑轰得一声一片空白，“我明白了……”
他迟钝地想，其实他今晚过来，也就是想说这个，不是吗？只是Draco看起来更勇敢，率先开了口而已。
“黑魔王复活了，”Draco的声音有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我想早在魁地奇世界杯的时候你就猜到我父亲是追随他的了，对不对？救世主，我们的阵营早就确定了。我是注定要追随黑魔王的人，Harry，我们早就注定了要一直做敌人的。来霍格沃茨的第一天，一切都注定了……”
“Draco，你怎么可以假装得那么淡定。”
“我没有假装。”
“是吗？”Harry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留海，“那你为什么抖得那么厉害？你知道么，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呢。”
他垂下眼睛隐藏其中的郁色，理所当然地抱紧Draco。
“……Harry？”
“嗯？”
“你……可不可以抱久一点不要松手？”
Harry并不想承认，但那一瞬间确实有什么东西打湿了他的眼眶。他知道Draco是认真的，他知道他一定经过了漫长的思考、纠结和心痛才最终开口对他说要分开。他的Draco骄傲、跋扈、张扬、不炫耀会死，同时又用他独特的方式那样真诚地爱着同时又恨着Harry。他用力地抱着Draco，假装没有听见他努力压抑着呜咽的声音。
他想起在摩金夫人的长袍店里第一次见面时阳光下Draco苍白的肌肤，他想起第一天到达霍格沃茨的列车上Draco上扬的唇角和被晾在空中的友谊之手，他想起第一次飞行时Draco把玩着抢来的记忆球嚣张的模样，他想起那些早已流逝的时光，那些平静的、温暖的、快乐的、难忘的、可能再也不会有了的时光。它们安静地在Harry的脑海中回放，像一部温情又残酷的电影，一下一下将Harry的心拧成碎片。
“不来这里也好……以后你也别总是熬夜了，你知道你的脸色有多差劲吗，简直比墙壁还要苍白……还有，别再冒冒失失地做傻事了，比如三年级的时候去招惹鹰头马身有翼兽就不是什么好主意……”Harry拿下巴摩擦着Draco头顶的金发，喃喃地说。
“我答应你，Harry，可你也要保证从这里离开，我们就要恢复敌人的身份了，你能做到吗？”
“敌人是不会喊我Harry的，傻瓜。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这么久了，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改口，怎么现在说要恢复敌人身份了，你却改口了。”Harry苦涩地笑了笑，算了吧，我连你都要失去了，谁还会在乎一个称呼呢。“我保证，我会做到的，毕竟大多数时候我们扮演的都是敌人，不是吗？”
“那么，我猜……我们是不是该，说再见了？”
“哈，时间确实是不早了。我大概也该回去了。”Harry收回了环抱着Draco的手，退开到一个略显生疏的距离，“你再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沉默在两人之间逐渐冰冷的气氛中弥漫开，Draco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再见，”Harry最后说。
也好，那就请你千万不要抬头，千万不要看着我离开。
“我想让你知道，Draco，无论我们是不是敌人，无论我们身处何时何地，请你不要忘记我爱你。是的，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但那并不妨碍我依然爱你。”
“我也爱你，Harry。”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等到任何回应的时候，他听见Draco湿漉漉的声音。
“再见，疤头。”
再见，Harry。晚安，有求必应屋。

Chapter 16
小天狼星的离去对于Harry来说是一个空前的打击，也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他是第一个能让Harry感受到亲情的温度的人。事实上多年之后当Harry静下心来回想起徳思礼一家对自己十多年的收留时，还是怀着一些感激，尽管他从未从他们那里感受到温暖。韦斯莱夫人对Harry很好，毋庸置疑，但能让Harry感受到来自父母的气息的，只有小天狼星一个人。现在就连他也离开了。Harry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有多么享受和他相处的这段时光。
后来Harry渐渐明白，失去是一件多么平常又伤人的事，而人们往往对此无能为力。Harry在历经两次失去的打磨之后，慢慢地适应了那之后绵长而又无处躲避的钝痛感，学会了接受。然后他做好了迎接预言中的那一战的准备。
救世主和黑魔王，两个人不可能都活下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Harry对自己说，战争总是要有牺牲的。
那一年，因为Lucius·Malfoy在魔法部夺取预言球的失误，Draco被伏地魔烙上食死徒的印记，接下刺杀邓布利多的任务。后来的Harry无法阻止自己揣测Draco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把消失柜藏在他们都如此熟悉的有求必应屋里的，只是巧合，还是怀着一点希望，也许自己能发现，然后阻止他？又或许是对自己把DA大本营设在有求必应屋的挑衅？
那一年他眼见Draco从最初在火车上和自己对峙时的气焰嚣张到后来满脸掩饰不住的憔悴，不仅没有试图谅解他，反而伤害了他。
那时他被Draco正在实施的计划、有关魂器的种种以及对混血王子的疑问弄得几乎筋疲力尽。五年级时他几乎已经丢失了在活点地图上跟踪Draco的动向的习惯，这一年他为了弄清Draco的计划又重新拾了起来。
他知道Draco从活点地图上消失时便是去了有求必应屋，但他无法进入Draco进入的屋子，更无法知道他在里面藏了什么。所有他能做的只是尽力无视Draco所表现出的那种心力交瘁，不断地提醒自己他们早已变回了敌人。
那一天他看见标着Draco名字的小黑点停留在男盥洗室里，身边没有他的两个跟班，而是哭泣的桃金娘。他知道自己不该，但他没有控制住自己走近那间盥洗室。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过去干什么。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一句话了，更别提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他还记得他最后一次把Draco紧紧圈在怀里的感觉，但那感觉已经那么遥远，远得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他的动作快过了理智，轻轻推开了盥洗室的门。
Draco背对着门，双手撑在水池的边缘上，淡金色的脑袋无力地低垂着，白衬衫被突出的蝴蝶骨撑起一道单薄的线条，随着压抑的抽泣不住地颤抖着。
他在哭。Harry的心猛地一震。他在哭。
“谁也帮不了我……”Draco全身都在颤抖，“我干不了……我办不成……如果我不快点……他会杀了我……杀了我全家……”
他的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肮脏的水池里。他努力压低的抽泣声把Harry牢牢钉在了原地。一度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面对Draco时不乱阵脚，但此刻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似乎有碎玻璃顺着血管流了进去，痛得那么尖锐。
Draco抽噎着抬起头，全身一激灵，从面前残破的镜子中看见了Harry张口结舌的脸。他只愣了几秒钟，就找回了理智，迅速抽出魔杖。而Harry也下意识地抽出魔杖自卫。Draco的魔咒击碎了Harry身后的壁灯。Harry不甘示弱地反击。盥洗室在两人交替丢出的魔咒中狼藉满地。
Harry直到斯内普教授死后才从他留下的记忆中找到自己忽略的真相。
斯内普教授任教期间曾有两人向他学习大脑封闭术，一个是半途而废的Harry，而剩下的那一个，就是Draco。被烙印成为食死徒之后，Draco知道自己不能被伏地魔读出他和Harry的那段记忆，不仅为了Harry，也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于是他找到斯内普教授学习大脑封闭术。他学得很好，在伏地魔面前没有泄露丝毫，但却始终瞒不过斯内普。
后来Harry想通了那天在盥洗室里Draco下意识反应——身处伏地魔控制中的Draco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除了进攻什么也不能做。而Harry自己竟然愚蠢和鲁莽到对他念出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作用的魔咒。
“神锋无影！”
接下来的画面Harry几乎不敢再去回忆。他眼睁睁地看着Draco瘦削的身躯和憔悴却依旧精致的脸上血如泉涌，他踉跄着向后倒去，魔杖软绵绵地从他手中掉落。血液在地上的积水中晕开猩红的颜色。
“不！不——”Harry几乎是疯狂地奔向他，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Draco在血泊中止不住地颤抖，他的脸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染成鲜红色，苍白的手指无力地抓紧胸前被鲜血浸透的衬衫。
“不……Draco……我不是……我没有……”Harry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无措地抓住Draco的手，摸索着试图压住那些伤口止血，“不要……Draco，我不是故意的……”
桃金娘徘徊在他们上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盥洗室的门被砰地推开，斯内普铁青着脸冲进来，粗暴地把Harry推到一边，开始对Draco身上的伤口施破解咒语。
Harry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冻住了。血泊中的Draco、哭喊的桃金娘和斯内普的咒语声仿佛全都离他而去，所有他能看见的画面只是四年级的某天晚上，他们偷偷溜进魁地奇训练场，骑着火弩箭在空中飞翔的画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好担心的，Draco，我不会让你掉下去。永远不会。如果我让你受伤了，那么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被他圈在怀里的Draco不禁勾起了唇角。然后他转过头，飞快地在Harry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相信你。”他说。
如果我让你受伤了，那么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相信你。
Harry突然再也没有了看Draco一眼的勇气。太多的情绪在胸腔中拉扯，最终也只剩下了疼痛。斯内普施完第三遍咒语之后半拖半抱把Draco扶了起来，带他去了医疗室，留给Harry一句冰冷的在这里等我。
十分钟之后，当斯内普终于从医疗室回来的时候，Harry才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心跳。斯内普谈话的大部分重点都集中在神锋无影咒上，只在宣布完关Harry禁闭的决定之后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如果我是你，Potter，就离Draco·Malfoy远一点。你会害死他。”
那时的Harry以为斯内普教授的话单单只针对这次的事件，却不想这是他对他说过的最由衷的建议。他一直以为斯内普是个没有感情也不懂感情的人，而后来的事证明他错的离谱。撇去Harry母亲Lily的事不谈，他确实在尽力保护Draco，尤其是在看到了他和Harry一起经过的那段回忆之后。
而Harry直到一年以后听说Lucius·Malfoy的死讯时才真正明白斯内普话中的含义。

Chapter 17
如果说有哪个瞬间Harry有那么一点点恨过Draco的话，那大概就是邓布利多教授被杀的那一晚。尽管后来他了解了邓布利多的死不过是计划之内的一个组成部分，但当他眼看着Draco解除了邓布利多的武器，而自己却被邓布利多的咒语定在角落里动弹不得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是有些恨他的。
与其说是恨Draco，倒不如说，Harry恨死了自己。
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发现Draco在有求必应屋里面干什么，如果自己能够阻止邓布利多喝下那些见鬼的魔药，如果自己可以变得强一些，再如果，退一万步说，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Draco，如果他们想办法一起面对，那么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现在的画面。
Draco的脸色在黑魔标记的绿光映照下格外糟糕，他早已解除了邓布利多的武器，却迟迟无法下手杀了他。被恐慌、懊悔和仇恨蒙蔽了大脑的Harry那时竟没有意识到，他的Draco依然拥有完整的灵魂。他只是一边试图挣脱邓布利多的咒语一边听着Draco局促又略带炫耀地对邓布利多诉说这一年以来他做过的种种。
Draco是那么聪明，他想得到使用消失柜运送食死徒，Harry无力而痛苦地想，而自己只能一动不动地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 “Draco，我们讨论一下你的选择吧。”邓布利多说，仿佛看不见Draco一直指着自己的那根魔杖。
“我的选择！”Draco大声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我要杀了你……”
“亲爱的孩子，我们别再演戏了。如果你真的要杀死我，刚才除去我的武器之后你就会动手了，而不会是停下来跟我愉快地谈论这些措施和方法。”
“我没有选择！”Draco说，他的脸色和邓布利多一样惨白，“我非做不可！他会杀了我！他会杀了我全家！”
Draco歇斯底里的语气紧紧攥住Harry的心。他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那天在盥洗室，在自己用神锋无影伤害了他之前，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理解你的处境，不然为什么之前我一直没有跟你碰面呢？我怕他对你用摄魂取念，怕他知道我对你起了疑心就会杀了你。我知道你接受了那个任务，但我不敢跟你谈起。现在我们终于能够开成公布地说话了……我可以帮助你，Draco。”
“不，不可能……”
Draco握着魔杖的手颤抖得厉害。Harry认得他的表情——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摸透了Draco所有的表情。他知道Draco迟疑了，犹豫了，他从一开始就不那么坚定，他始终被害怕所笼罩，所有的事几乎都是被逼迫的结果。
“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Draco，你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邓布利多的游说起了作用，Harry看见Draco的魔杖依旧抖个不停，但似乎下降了一些。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Draco，趁还来得及。Harry闭上眼睛暗暗祈祷，趁还来得及，回到我身边来吧——
食死徒就在这时冲了进来，打断了邓布利多和Draco的谈话。
“快动手吧，Draco！”他们催促着，但是Draco看上去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斗志，他的手抖得厉害，连瞄准目标都做不到。
别，Draco，别，Harry在心里说，他的心跳得飞快。下一秒，Draco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向他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随后又立即移开了视线。
最终，斯内普的到来结束了一切，他的阿瓦达索命咒不偏不倚地击中邓布利多的胸膛。Harry的尖叫被硬生生憋在了胸口，随即他的定身咒被解除了。
邓布利多死了。
那一刻Harry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饶恕Draco和斯内普。他是这么以为的，以至于在下一次见面之前，他甚至没有再分出精力来想起Draco。邓布利多死后，情势发生了改变，六年级的暑假，魔法部部长被杀，伏地魔的力量掌控了魔法部，Harry和罗恩、赫敏三人开始了漫长的逃亡。
老实说，他完全没预料到自己会在那样狼狈的情况下再次遇见Draco。
那时他们刚刚弄清有关三样死亡圣器的事，Harry提起伏地魔的名字引来了食死徒。他们被带到了Malfoy庄园。Harry的脸被赫敏的魔咒弄得肿的完全看不出原貌，没有人能够确定他到底是不是Harry·Potter，也因此没有人敢轻易召唤伏地魔。
“我的儿子，Draco，回家来过复活节，如果这真是Potter，他会知道。”Draco的母亲Narcissa如是说。
Draco……Harry努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表现得自然些，索性他肿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不敢直视Draco，却忍不住斜着眼睛打量他。
他似乎长高了一些，却似乎比以前更瘦了，那身黑衣服看起来就像是直接穿在了衣架上。Harry看不清他金发下瘦削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却知道，他过得并不好，糟透了。Harry知道眼下他还是担心自己比较靠谱，但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是他造成了邓布利多的死，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会认出自己的，很快他们就不得不面对伏地魔……
“Draco？是他吗？”Lucius·Malfoy的声音几乎称得上热切期盼了，“是Harry·Potter吗？”
“我不……我不确定。”
“仔细看！Draco，如果我们抓住了Harry·Potter，把他献给黑魔王，所有事都能得到原谅……”
“我不能确定。”Draco说。
那时的Harry并不知道Malfoy家族的地位在食死徒中早已不那么值得骄傲，伏地魔把Malfoy庄园作为了指挥中心，甚至夺走了Lucius的魔杖。他们早已失去了宠幸。所以Harry也不知道Draco为他打的那一个小小的掩护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牺牲。
黑魔王赶到Malfoy庄园的时候，Harry·Potter早已不见了踪影。伴随着黑魔王的愤怒，理所当然地诞生了一个牺牲者。那个牺牲者原本应该是没有及时认出Harry而耽误召唤黑魔王的Draco，Lucius却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挺身而出抗下所有的责任，最终死于一连串钻心咒之后的阿瓦达索命。
从那日起，Draco觉得自己的世界被夺走了最后一束光亮，自此陷入永恒的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