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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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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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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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眼泪一点一点发红,语气哽咽,就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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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看着毛利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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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这个答案,我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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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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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因子不断在空气中运动着,她所有的冷静与自持都被撕的粉碎,往常平静无波的眼底此刻却涌动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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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他逼着我拿起枪,逼着我扣下扳机,逼着我把枪口对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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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死反抗,拼命挣扎,可那个残忍的男人却死死攥住我的手,凭我当时的力气,我根本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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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我想吐的血腥味,我可以听见我的伤口撕裂的声音,可以闻到那个人皮肉发焦的味道,但我只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他眼底的不可置信和恐惧我到现在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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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过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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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了那个男人为什么,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毛利兰抬起了头,呼吸很不平稳,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晶莹的泪花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仿佛也砸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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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那是为我特意准备的礼物……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抓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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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明明只是一个无辜的人,却因为我……失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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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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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在我的面前,仿佛世界都安静了,枪口还冒着烟,火药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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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掉落在地上,而那个男人却还在我耳边说,‘你杀/人了,Ang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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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冰冷的声音,‘你杀/人了’这几个字我也永远铭记在心里,那是我一辈子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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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来自地狱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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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兰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时骨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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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医生,你知道这有讽刺吗?你知道那个男人在按下扳机后还喊我‘Angel’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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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里带着泪,笑着问我,光从她的额顶落下,这一幕美的不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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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使从地狱归来,还会一如从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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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但是他是因我而死!如果,如果不是我被抓走,如果不是为了折磨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按下了扳机……”她浑身颤抖着,我感受到了毛利兰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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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底有一股预感,她的另一个人格,快要按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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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兰,你听好,你没有杀/人,你也没有做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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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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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那个男人的错,这跟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吗?你也是被这件事牵扯进来的不是吗?你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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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是因你而起,可你也受了伤不是吗?你也因此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不是吗?你也默默忍受挣扎了三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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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不抓你,以那个男人残忍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就此罢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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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不过是采用了这一种方式折磨你而已,如果他真的恨,那么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把你找到,然后制造出一场悲剧,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愧疚,让你自责,让你一辈子活在‘我杀/了人’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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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终于明白,她这三年每天去孤儿院做义工风雨从不间断,是想为自己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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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也是无辜的不是吗?出事的那一年,她也才二十岁不是吗?那么小的年龄却要面对这么残忍冷酷的事,她不也很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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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这三年不也是在默默的赎罪吗?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真正让她痛苦的,不过是内心的谴责与愧疚罢了!而让她背负上“杀/人犯”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是多么大多么沉重的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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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想到了当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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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世以后,我也曾像她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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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是我害了母亲,我认为都是因为我,母亲才会瞒着病情不说,如果她早点告诉我,如果她早点去医院治疗检查,是不是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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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都活在自责中,良心的谴责让我难过,当得知母亲是因为不想让我担心才故意拖着不去治疗的时候,我痛苦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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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让我们背上“杀/人犯”这个罪名的原因,是来自周围舆论和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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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杀/人犯”“抑郁症”“克母”各种各样的称号铺天盖地的向我砸过来,我相信,如果当时有一个人替我站出来说“不是”,有一个人拉我一把,我都不可能会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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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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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没有一个人向我伸出手,我渴望温暖,渴望朋友,可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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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独自顶着来自社会舆论的压力一点一点的放弃救赎,放弃一切,直到放弃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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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独自看着曾经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的阳光少年的温柔眼眸,一点一点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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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抽烟,打架斗殴,我的做法成功又为自己博来了“不良少年”“问题男孩”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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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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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我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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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的明白那种感觉,所以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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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