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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一生只爱纳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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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像虽然有沉香熏陶,虽然被正正式式、恭恭敬敬地摆了起来,虽然看到小像也可以慰疗思念,但是,形容可画,伤心难画,“一片伤心欲画难”。
“一片伤心欲画难”,化自唐代高蟾诗“一片伤心画不成”。什么画得成,什么画不成,这在诗歌里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了。高蟾这首诗,题为《金陵晚望》,是在晚上来眺望金陵这座六朝金粉地,兴起沧桑兴废之慨叹: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是说金陵之地,风景可以画得出,但历史的苍凉兴废任再好的丹青国手也是画不出的。——这话很有道理,但与之相反的话也一样有道理。后来真有人画了一组金陵兴废图,偏偏画的就是高蟾所谓“一片伤心画不成”的“伤心”,韦庄为这组图题了一首诗,直接反驳高蟾,说:
谁谓伤心画不成,画人心逐世人情。
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云满故城。
沧桑也许画得成,但心情也能画成吗?或者说,能在多大程度上被画师画下来呢?唐彦谦的一首秋天的登高诗应该也是容若这一句“一片伤心欲画难”之所本:
松拂疏窗竹映阑,素琴幽怨不成弹。
清宵霁极云离岫,紫禁风高露满盘。
晚蝶飘零惊宿雨,暮鸦凌乱报秋寒。
高楼瞪目归鸿远,如信嵇康欲画难。
这就是所谓“更高层次的真理”:它是真理,自然是对的,但与之相反的说法同样是对的。而且还可以这样说:一种说法里边有可能同时表达着两种相反的涵义。“分明小像沉香缕,一片伤心欲画难”,小像虽然有沉香熏陶,虽然被正正式式、恭恭敬敬地摆了起来,虽然看到小像也可以慰疗思念,但是,形容可画,伤心难画,我对你的情谊难画;而另一方面,我对你的情谊当然是可以画得出的,因为,就算我的小像不是一个浊世佳公子,而是一个谦恭的小老头在没有透视关系的背景下以一个貌似沉稳的造型凌空坐着,甚至就算画成蜡笔小新的样子,但是我能肯定,当你每次看到我的小像的时候,自然会体会出我对你的情谊。
朋友贵在知心,就是这样。


68楼2009-11-28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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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山花子(风絮飘残已化萍)
    风絮飘残已化苹,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这首词从内容看,应该是一首悼亡词。
    “风絮飘残已化苹”,这是杨花入水化为浮萍的传说,已在前文讲过,所传达的是“飘零无据”的意象,一个“已”字说明了这是完成时,更是回天乏力了。
    “泥莲刚倩藕丝萦”,泥莲,就是泥中的莲花,这个词比较罕见,唐诗里有“泥莲既没移栽分,今日分离莫恨人”;倩,是请的意思,辛弃疾那首著名的《水龙吟》里有“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搵英雄泪”,这一句大家都很熟悉了。泥莲和藕丝,表达相思萦怀、依依不舍的情绪。
    “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这一句略微有些费解,从前边的杨花与浮萍、泥莲和藕丝来看,这里“别拈香一瓣”似乎是说分别之时两人手里各自拈着一瓣花瓣,等来生转世的时候靠这个花瓣的标识来重续姻缘。有些注本就是这么解释的,但是,更可靠的解释是:这里的香,指的是烧香的香,这是和佛教背景有关的。
    在佛教里边,烧香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属于礼敬佛门的所谓“十种供养”之一,具有洁净身心、远离污秽的意义,香的种类和烧香的仪式都非常复杂,不是简简单单点一束香插在香炉里就算完了。
    香的种类,有线香、末香等等,容若这里所说的“香一瓣”应该说的就是瓣香。瓣香是香中的极品,是把檀香木劈成小瓣做成的,所谓被称为瓣香。因为瓣香的尊贵,所以后来被作为香的泛称,僧侣们无论烧的是什么香,都可以称之为瓣香,在烧的时候也往往会说“此一瓣香”如何如何。
    “珍重别拈香一瓣”,这个“拈”字也表明“香一瓣”是瓣香而不是花瓣,因为,佛家有一个专门的说法叫做“拈香”。所谓拈香,并不能望文生义地理解为手里拈着一支香,而是“烧香”的意思。佛门讲拈香的时候,意思就是烧香。
    容若伤情伤世,心向佛门,焚香读经,甚至自号为楞伽山人,许多词作都带着浓浓的出尘色彩,这一首悼亡,便掺杂进了佛家语言。所以,“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这是明知今生已矣,但求来生,以心香一瓣为记,但愿前缘可续、并蒂重开。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这是容若的一个名句。情,是容若词作中、生命中的一个永恒主题,他似乎永远是为情而生、为情而伤的。容若有一方闲章,章上四个字就是“自伤情多”。这里似乎在说情太多了便物极必反,如今也开始后悔当初的多情,但表面如此——这是容若的真心话吗?当然不是,只是他的自我开解而已,因为下边马上就是多情得无法自拔的句子:“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多情和无情,有时候乍看上去难以区别。惟其多情,恰似无情,这样的感触早在杜牧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人已无情,所以由蜡烛来替人垂泪。明知情深不寿,却依然情无反顾。人和人毕竟不同,宝玉的那些心思,焦大们总是猜错。只有挚情的人,才能够理解挚情的人。


    69楼2009-11-28 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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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山花子(欲话心情梦已阑)
      欲话心情梦已阑,镜中依约见春山。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看。
      环佩只应归月下,钿钗何意寄人间。多少滴残红蜡泪,几时干。
      刚想诉说心事的时候,梦却结束了,睁开眼睛,在镜子里隐约看到你的样子。突然感到悔恨,从前在一起的日子竟然就那么等闲而过,从前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竟然那么不懂得珍惜。你旧时的首饰为何没有带到天上,为何还要留在人间呢?为何总让我睹物思人,不能自已?蜡烛还在烧着,还在流泪,何时才能流干它的眼泪呢?
      ——这首《山花子》用现代语言来讲,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明白清楚了些,美感却也消失掉了。从意思来看,这该是一首悼亡词。
      “欲话心情梦已阑”,这句化自辛弃疾《南乡子·舟中记梦》的“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辛词正巧也是记梦,也是话未说而人已醒,容若埋怨勾起他睹物思人的那些钿钗环佩,辛弃疾埋怨的是那“不管人愁独自圆”的前夜的月亮:
      南乡子(舟中记梦)
      攲枕橹声边。贪听咿哑聒醉眠。变作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
      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只记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独自圆。
      辛词写梦中思念之人,用的是“翠袖”;容若写梦中思念之人,用的是“春山”,虽然用词不同,但手法都是一样的。
      春山在诗词里有好几种意象,这里是形容女子的眉毛。最早的出处也许是卓文君的一段轶事,她的眉毛被形容为“如望远山”。——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比喻,比柳叶眉之类的形容强过百倍,让人想得出却想不清,让人能够领略其美却无法具体勾勒。后来,眉和山的关系便被牢固地建立起来了,诗词里常用的语言便有“远山”、“春山”、“远山长”、“春山翠”等等。这些词,如果不了解这些背景的话,很难想到这都是在形容眉毛,也由此而指代美女——这都是在真正地描绘“美眉”呀。
      欧阳修有一首小词,题目就叫“眉意”:
      诉衷情·眉意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女子的眉毛为什么要画作远山长呢?因为“离恨”。这便是诗人先以虚代实,然后又以虚作实来生发独特的议论,构思大见巧妙。容若这句“镜中依约见春山”如果换个韵,改作“镜中依约远山长”,也许涵义会更深些吧?
      “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看”,这一句大约化自彭孙遹“草草百年身,悔杀从前错”,便如“当时只道是寻常”一样的意思,总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这个道理早已经是个老生常谈了,但同样的错误人们还总是同样地去犯。这就好像几乎每个长大的人都会根据切身教训告诫中学生不要早恋,但中学生们到了那个花季雨季的年纪,该发生的还是一样会发生……
      下片对句益发沉重,“环佩只应归月下,钿钗何意寄人间”,上句用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三的“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是过昭君村而吟咏昭君之作;下句用白居易《长恨歌》“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是杨贵妃死后,方士为之招魂,“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得见,杨贵妃取金钿钗合,合析其半,让方士转交唐明皇以念旧好。容若用这两个典故,反用其意,说旧时故物何必再见,徒然惹人伤感,不能自拔。这样的话,自是“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愈见沉痛。这两个典故同时还点明:伊人已逝,心期难再。词义到此而明朗,自是为卢氏的悼亡之作无疑。
      末句“多少滴残红蜡泪,几时干”,明说蜡烛的流泪,实指自己的流泪;明问蜡泪几时干,实叹自己的伤痛几时能淡。词句暗用李商隐的名句“蜡炬成灰泪始干”,所以,问蜡泪几时干实属明知故问,容若明明知道蜡烛要等到成灰之时泪才会干,也明明知道自己要等到生命结束之日才会停止对亡妻的思念。


      71楼2009-11-28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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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山花子(小立红桥柳半垂)
        小立红桥柳半垂,越罗裙飏缕金衣。采得石榴双叶子,欲贻谁?
        便是有情当落日,只应无伴送斜晖。寄语东风休著力,不禁吹。
        “小立红桥柳半垂”,是谁在垂柳的掩映之下小立红桥呢?不是容若自己,而是——“越罗裙飏缕金衣”,越罗,具体的意思是越地的丝绸,向以华美精致著称,这倒不一定是实指,而是以“越罗裙”代指华美的衣着;缕金衣,具体来说就是绣有金丝的衣服,也称金缕衣,唐诗名句有“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这可不是“金缕玉衣”哦,用“金缕衣”,意义和“越罗裙”一样,是描述衣着的华美。“越罗裙飏缕金衣”,正是这样一位衣着华美的女子在垂柳的掩映之下独自站在小红桥上。
        诗歌语言,描写衣着之美,一般也是在暗指人之美,是让读者通过衣着之美来想像伊人之美,所以,“越罗裙飏缕金衣”这一句最简单的翻译就是:美女。
        美女站在桥上做什么呢?她“采得石榴双叶子”,“双叶”是说成双成对的叶子,进而由叶子的成双联想到人的成双——诗歌里提到双叶,通常就是情侣相思的意象,比如宋词里有“凭将双叶寄相思”,“欲寻双叶寄情难”。不止石榴才长双叶,但似乎有一种石榴是特定地生长双叶的,大约又因为石榴之“榴”与“留”谐音,所以“双叶”常常会和“石榴”连在一起,比如宋词里有“寻得石榴双叶子,恁寄与、插云鬟”,有“石榴双叶忆同寻”,有“双叶石榴红半吐。倩君聊寄与”。
        和石榴双叶相关的最常见的一个动作就是“寄”,意思大略也就是容若“欲贻谁”的“贻”。摘得了象征相思的双叶,就要寄给情人。但是,这位“采得石榴双叶子”的女子却在小红桥上痴痴地站着,这石榴双叶虽然已经采在手里,却不知道要寄给谁才好。——从字面推测,事情至少有三种可能:一是多角恋爱,这女子还拿不定主意;二是这女子虽然到了怀春的年纪,却还没有情郎;三是这女子已经有了心上人,却害羞而不敢表白。
        到底是哪个意思呢?这就是文学作品给读者留下的歧义空间,任由我们去发挥想像了。
        “采得石榴双叶子,欲贻谁”,这一句,真把少女心事、少女情态描绘得栩栩如生,但这还是从前人诸多成句中化用来的,尤其是王彦泓也有这么一句,是:“空寄石榴双叶子,隔廉消息正沉沉”。
        王诗是已经把石榴双叶寄给了心上人,忐忑地等着消息,却一点反馈也没等来。容若的这番化用无疑强出了王诗原句,这就是文学笔法的一个特性,好比高手描绘战争,要尤其着力的地方往往是战争的“未发生”,而不是“正发生”或“已发生”。
        下片对句“便是有情当落日,只应无伴送斜晖”,落日和斜晖其实是一个意思,用在对仗里,意思重叠,通常不为诗家所取,但容若用了一“当”一“送”两个意义完全相反的动词使落日与斜晖的意义重复反倒生出了一番特殊的修辞意味。一个“有情”,一个“无伴”,写出了少女的孤独,那孤独并不是深沉的,恰恰因为肤浅而透出了几分憨态和可爱。
        结句“寄语东风休著力,不禁吹”,这个动词“寄语”,主语既可以是那位少女,也可以是旁观的诗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怜惜那小红桥上因伤情而孤独、因孤独而孱弱、因孱弱而弱不禁风的少女,所以叮嘱东风,轻轻地吹呀,不要吹坏了她。
        主语取少女还是取诗人,意思上虽然都是可以的,但这个选择却足以考验读者的审美层次。取诗人显然是更高一层的,因为诗人这个旁观者的突然出现无疑给这首小词增加了几分突兀的戏剧性,并且,正像何其芳的那首《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至于容若这一句里的“东风”,也是一个巧妙的手法:东风本来就是春风,是和煦温柔的,又不是萧瑟的西风或者凛冽的北风,东风只会吹得花开,吹得叶绿,哪会把人吹坏呢?但这少女之孱弱却弱得连东风都禁不得了呀。
        同样的笔法记得一句“自怜病体轻如蝶,扶上雕鞍马不知”,是说病得憔悴消瘦,身体比蝴蝶还轻,被人扶上雕鞍,马儿却浑然不觉。这句正可以和容若的“寄语东风休著力,不禁吹”配成双璧。
        这首词,正是花间笔法,摹写少女心事、少女情态,却比花间少了几分粉腻,多了几分清新。花间虽是词的正根,流弊却是艳俗,总要被文人雅词冲洗得纯净的。


        73楼2009-11-28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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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美总要在有无之间,对于容若的词其实也是这样,似懂非懂的时候看着是最美的,像我这样剥皮拆骨式地讲得明明白白,估计会让许多人失望的。
          “朝云”这个意象已经牵涉了楚襄王“阳台之梦”的意象,容若接下来顺势就是写梦:“莫笑生涯浑似梦,好梦原难”,是说不要笑这一生好似幻梦,就算是梦,也没有几场像样的好梦呀。这就写得凄凉到了极至。
          因为这一句梦的意象的承接关系,上一句“朝云渐入有无间”便成了一个语涉双关的句子,既可以承接上文“眉谱待全删,别画秋山”,以“朝云渐入有无间”来形容画眉,也可以开启下文“莫笑生涯浑似梦,好梦原难”,以“朝云渐入有无间”来形容梦境的似真似幻。容若写的时候也许没有想到这么多,但这在客观上确实营造出了一种非常高妙的修辞手法。
          如果“好梦”上承“朝云”,那么显然还有一义可解,就是把读者带入李商隐的名句“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有注本说这首词是悼亡之作,说上片前三句是写梦中看到妻子画眉,后两句是写梦醒后的慨叹。这个说法恐怕很难成立,因为朝云和梦这个意象绝非僻典,简直就是耳熟能详的典故,其中的神女意象是非常突出的,而男人和“神女”发生关系,一般都是不大正当的男女关系,至少也很难用来形容正妻。像神女、遇仙、会真,多是指女子投怀送抱的艳遇,有时也会和妓女有关,所以,以这个意象写入悼亡诗,恐怕是不大合适的。
          “红◎【造字:口+朱】啄花残”,◎【造字:口+朱】(zhuò),就是鸟嘴,红色的鸟嘴把花儿啄得残了,化自温庭筠“红嘴啄花归”,虽然只一字之差,意思却大不一样。下片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意象,“红色的鸟嘴把花儿啄得残了”,这不是容若的视角,而是词中那位女子的视角,因为接下来镜头就转到这位女子身上,她正在“独自凭阑”。
          独自凭阑,这几乎是诗人母语中最常见的一个短语了,所传达的意象是:孤独、惆怅、没有人理解自己。其实我们现在已经看到容若词中大量化用前人成句,还有大量的用典,只是这些化用和用典大多都很巧妙,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化用就像己出,用典就像没用。这倒不是说容若在刻意求工,而是,前人的积累已经太多了,你只要熟读几千首诗词,你就等于掌握了诗人特有的那种语言,你就会把前人的语言融入到了自己的语言当中,最后完全变成自己的语言了。这样一来,每一个化用与用典都是自然而然、不假思索的,因为那已经成为了你的母语。诗词从一开始时候的诗人之诗词变到后来的文人之诗词、学人之诗词,作者的修养越来越高、学养越来越厚、积淀越来越多,表达起来越发的丰富和深沉,这便是诗歌流变的一个必然过程。所以对于现代人来讲,诗词的时代越靠后,读起来也就感觉越难,要是读“古诗十九首”,那还是五言诗的初创时代,非常大白话的。
          大白话有大白话的美,复杂精细的诗歌语言也自有其复杂精细之美。只是现代人一般下不了那么大的功夫,也就对宋代以后的作品很难接受了。
          话说回来,这位“独自凭阑”的女子“月斜风起袷衣单”,在月色之下、风起之时,只是一身单衣,更显得楚楚可怜。袷(jiá)衣,即夹衣。这句也正是李商隐“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的那般景况。
          结句“消受春风都一例,若个偏寒”,一例,意思是一同,一起,全是,唐诗有“怕共平芜一例荒”,“六宫一例鸡冠子”,都是这种用法。
          前一句说到月斜风起,这风却不是西风、北风,而是春风。这里却说:春风本无偏私,吹到谁的身上都是一样的感觉,都是和煦的、凉爽的,为什么单单是我觉出了寒意呢?
          春风确实无偏私,但但是“我”觉出寒意,原因何在呢?诗人不言明,读者却可以体会得出:那不是风寒,而是“我”的心寒。


          77楼2009-11-2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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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
            采桑子(拨灯书尽红笺也)
            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
            几竿修竹三更雨,叶叶萧萧。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
            世界之大,能远远地找个人来思念,谈一场貌似会有结果的恋爱,在月光下、雨声中伤春悲秋,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求而不得”也能够增进幸福指数,经济学家又该伤一番脑筋了。
            这首《采桑子》,一开篇便是无聊,而且是“依旧无聊”,是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无聊,容若“拨灯书尽红笺也”,未书尽时似乎略略驱散了无聊,转眼间又是无聊。
            无聊成就艺术。还有哪位小说家比普鲁斯特更无聊吗?他擅长去讲那些“没有要点的故事”,他说:“亲爱的读者,当昨天我把一块小饼干浸泡在茶里时,我想起了孩提时在乡间度过的一段时光”,然后,他随随便便地就为此支付了八十页的篇幅。
            有人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他们可以把日常琐事变为白日梦,再把白日梦变为舞台演出,再把自己变为台下的观众,然后和其他观众一起伤心落泪。是的,无聊成就艺术,至少有些艺术是由无聊成就的。保尔·柯察金也许会说:“送他们去西伯利亚修铁路吧。”列宁同志想来也会点头的。但是,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呀,生命的多样性总是使我们得益。
            “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灯下写信,写完之后又恢复了无聊。什么信写完后会这么无聊?公文还是什么?——这问题的答案在词句里已经有了暗示了,虽然没提写的是什么内容,没提是写给谁的,但是提到了写信的信纸。红笺,就是信纸,是一种特殊的红色信纸。
            很早以前,蜀地出产的纸张就富有盛名,后来,成都浣花溪的才女薛涛独出心裁,创造了一种深红色的窄小信纸,这就是“红笺”的来历。当初,薛涛以绝世之姿、惊世之才,和当时的许多文人名士诗歌唱和,其中白居易、元稹、杜牧,多少名字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甚至还和丧妻不久的元稹有过一场短暂的恋爱。诗歌唱和,多是一张纸上写一首律诗或绝句,但当时的纸张尺寸较大,以大纸写小诗,浪费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不和谐、不好看。薛涛便让造纸工匠特地改小尺寸,做成小笺,自己又发明了新奇的染色技法,能染出深红、粉红、明黄等十种颜色,这就是所谓的“十样变笺”,不是普通的信笺,而是专门的诗笺。
            在这十样变笺之中,薛涛独爱深红色,而且除染色之外,还以花瓣点缀,更添情趣。这种红色小笺甫一出世,整个中国文化圈几乎都要被惊呆了,那场面就好像现在的城市年轻人第一次进了宜家。
            韦庄专门写过一首《乞彩笺歌》,大见当时的盛况:
            浣花溪上如花客,绿暗红藏人不识。
            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
            手把金刀擘彩云,有时剪破秋天碧。
            不使红霓段段飞,一时驱上丹霞壁。
            蜀客才多染不供,卓文醉后开无力。
            孔雀衔来向日飞,翩翩压折黄金翼。
            我有歌诗一千首,磨砻山岳罗星斗。
            开卷长疑雷电惊,挥毫只怕龙蛇走。
            班班布在时人口,满袖松花都未有。
            人间无处买烟霞,须知得自神仙手。
            也知价重连城璧,一纸万金犹不惜。
            薛涛昨夜梦中来,殷勤劝向君边觅。
            


            78楼2009-12-12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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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容若这首词里,“玉箫”一词显然是指后者。“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分明是说梦里与玉箫相会,却隔着“寒花”,不能接近。
              至此,“寒花”到底是指菊花、水仙花、灯花,还是别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总之是在梦里阻隔情人相会的东西。也许,容若只是取其中一个“寒”字,来表达内心的感觉吧?
              “几竿修竹三更雨,叶叶萧萧”,下片转而抒写窗外的景象:三更夜半,雨打修竹。结局“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呼应首句的“拨灯书尽红笺也”,无奈之中也有几分期待。
              “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分付,是交给、付与的意思。秋潮、双鱼、谢桥,三个词全有来历。
              谢桥在前边已经讲过。秋潮,潮水在诗歌语言的一个主要意象是:有信。潮水升,潮水落,都是有一定之期的,人们便由潮水之期联想到人约之期,诸如唐诗名句“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双鱼,古乐府有这样一首很淳朴的情诗:
              尺素如残雪,结成双鲤鱼。
              要知心中事,看取腹中书。
              所谓尺素,后人用来代指书信,而原本,在纸张流行之前,人们是用木板或帛做成尺把大小的版面来写字。用木板的一般被叫做尺牍,后来书信也常被成为尺牍;用帛的一般被叫做尺素,晏殊名句“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彩笺就是前边刚刚说过的薛涛笺,尺素就是现在讲的这个东西。
              所以,这首古乐府是说:尺素颜色如残雪,在上边写好了内容,扎成一对鲤鱼的形状。你想知道我的心事吗?那就看看鱼肚子里的内容吧。
              所以,容若笔下的这个双鱼并不是真正的鱼,而是尺素结成的双鱼形象。这尺素是什么呢,就是首句“拨灯书尽红笺也”的那个“红笺”——刚才是在挑灯给情人写信,写完了,现在封好,要寄出去了。
              “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这是一句非常巧妙的修辞,字面上看,是把双鱼交付给了秋潮,让秋潮千万要准时把双鱼送到谢桥,千万不要耽搁了。潮、鱼、桥,全是水中的意象,潮水把鱼儿送到某一座桥下,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在字面之外的实际意义上,秋潮、双鱼、谢桥,却没一个真正和水有关,全都是诗人的典故和比喻而已。
              回头再通读全词,会发现它首尾贯通呼应,每一句的场景和意思都是流畅地连贯下来的,修辞之巧妙更是令人赞叹。把一首爱情小词写得如此天然浑成,不愧是才子笔法。


              80楼2009-12-12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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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眼儿媚·中元夜有感(手写香台金字经)
                手写香台金字经,惟愿结来生。莲花漏转,杨枝露滴,想鉴微诚。
                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
                词题“中元夜有感”,中元夜,就是中元节之夜。提起中元节,年轻人大概没几个人知道了,但要说起盂兰盆会,对佛教有一些了解的人还有爱看武侠小说的人应该都有印象,如果再说到鬼节,那就无人不知了。其实这三个节日都是同一个日子。
                农历的七月十五。
                和尚做道场常常是在这个日子,追溯缘起,也许要追到梁武帝身上。至于理论上的依据,则应该是源于《佛说盂兰盆经》。
                佛陀的大弟子中有一位目莲尊者,有一天,他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于是运起神通仔细察看,见到母亲投生在饿鬼道里,饱受饥饿之苦。目莲尊者心中悲痛,便再运神通,盛满一钵米饭送到饿鬼道去给母亲充饥。母亲见了米饭,急不可耐地拿来要吃,可突然之间,那满满一钵米饭却变成了焦炭一样,根本无法下口。目莲尊者无计之下去求佛陀,佛陀便让目莲尊者在七月十五日那天开设大斋供养十方众僧,以本身的功德加上十方众僧之力一起解救目莲尊者的母亲。目莲尊者按照佛陀的指示去做,终于获得了成功。佛陀也因着这个缘故,讲了一部《盂兰盆经》,而盂兰盆会也就这么地流传下来。
                这部《佛说盂兰盆经》应当是一部伪经,印度既无此经,历法也和中国不同,更没有可以代人赎罪的说法,但这种能够干涉别人的业力因缘而代人赎罪的办法无疑是受人喜爱的,有了人性的群众基础,也就非常容易传播了。
                再一方面,后来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七月十五本来是个道教的节日,称为“中元节”,但那个时代里佛、道既对抗又融合,再加上民俗等等搀杂在一起,后世之人便很难搞清楚某些事情的真真假假和来龙去脉了。如今的七月十五以“鬼节”知名,据说那一天“鬼门开”,大鬼小鬼蜂拥涌到人间,七月也因此成了被人们忌讳的一个月份。佛陀有知,一定会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无论如何,七月十五,要做道场,要祭祀亡故的亲人了。这当时卢氏去世不久,容若此词,正为悼亡而作。
                “手写香台金字经”,香台,就是佛殿里烧香的台子,代指佛殿。金字经,是用金泥来抄写佛经。按说佛祖不会稀罕金银珠宝,但人心如此,金泥写经和金泥漆佛像这类事情便长久以来形成了传统。有史家曾经疑惑过:史料上记载的那么多金子怎么后来都不见了?答案是:大部分都被用来抄写佛经和漆抹佛像了。一次用的金子虽然不多,但架不住蔚然成风、年深日久呀。时至近代,为亡人抄写金字经的传统还在,还不是只抄一遍,要多多抄写的。迷信不迷信的另说,这毕竟是人的心意所在,精诚所至。
                容若“手写香台金字经”,也是精诚所至,佛前要有所求,求的是“惟愿结来生”。今生就这样结束了,再怎么悲伤也无济于事,如果精诚可以感动佛祖,愿转世来生,再续前缘。
                佛门给了人们转世的希望,给了多少容若和卢氏这样的断肠情侣以希望。人心所向总会压倒文本的初义,其实投胎转世之说恐怕是违犯佛教教义的。
                佛陀的思想当中有几个概念是属于核心概念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基本概念对后人的意义就如同一把标准的尺子,可以用来衡量和判断某一种“佛家思想”到底是不是符合佛陀思想的基本原则的。
                


                81楼2009-12-19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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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从这层因果规律来看,前人栽树,是种了善因;后人乘凉,是得了善果,并不是前人栽了树就一定自己能乘凉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前人砍了树,是种了恶因;他自己乘不了凉,后人也跟着乘不了凉,这是恶果。所以,虽然“善恶有报”没错,可种下善因的人却不一定是自己得到善报,种下恶因的人也不一定是自己得到恶报。这才是世界的真相,不过后来被赋予了太多一厢情愿的道德色彩;这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本来面目,只不过这真会伤透了那些怀有美好情操和淳朴愿望的人们的心。
                  当然,谁也不会在断肠人面前深究佛理,就像谁也不会在卖火柴的小女孩隔着火柴的微光看到天堂的时候给她普及唯物主义常识。所以,这些话只是我们在三百五十年后的现在说说而已,反正容若也不会听见。
                  接下来的“莲花漏转,杨枝露滴”,也都是佛教的典故。莲花漏,是一种雅致的时钟,具体的说法就很不一致了,一说惠远和尚因为山中不知更漏,所以用铜片做成莲花形的容器,底下有孔,放在水盆里,水从底孔里慢慢渗入,渗到一半的时候容器就会沉下去。一昼夜会沉十二次,是为十二个时辰。杨枝,就是杨柳枝,我们最熟悉的佛教当中的杨柳枝应该就是观音菩萨手持净瓶,瓶中插着的那一枝杨柳枝了。观音菩萨有时会把杨柳枝从净瓶里取出来,滴上几滴瓶中的甘露,马上就可以起死回生。——这样的事在正史里都有记载,《晋书》里说石勒的爱子石斌暴病而死,石勒请来高僧佛图澄,佛图澄用杨柳枝蘸了些水,洒在石斌身上,又念了一段咒语,然后便一拉石斌的手,说:“起来吧。”死去的石斌果然就起来了。
                  容若用这两则佛门典故,语带双关,既点明自己此刻身在佛殿,一心向佛,也是在向佛祖袒露自己的心意。“莲花漏转,杨枝露滴,想鉴微诚”,想想这个画面,确是感人的一幕。
                  “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下片开始,语意转折。奉倩,即荀奉倩,也就是“不辞冰雪为卿热”那个典故的主人公。荀奉倩和妻子的感情极笃,有一次妻子患病,身体发热,体温总是降不下来,当时正是十冬腊月,荀奉倩情急之下,脱掉衣服,赤身跑到庭院里,让风雪冻冷自己的身体,再回来贴到妻子的身上给她降温。如是者不知多少次,但深情并没有感动上天,妻子还是死了。
                  荀奉倩的妻子死后,大家前去吊唁,只见荀奉倩“不哭而神伤”。这五个字真是传神的描绘,最适合为之作注的也许要算晚年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听说葛雅丽齐之死的那一幕了:葛雅丽齐的死,使所有的朋友们产生了对一向感情奔放的克里斯朵夫的强烈担心,但是,“一天晚上,在高兰德家里,克里斯朵夫在琴上弹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他尽量地发泄,忘了客厅里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他们都不想笑他,这些惊人的即兴把大家听得惶惶然不知所措。连那般不懂其中意义的人,心里也难过极了;高兰德甚至含着眼泪……克里斯朵夫弹完了,突然转过身来,看到大家激动的情形,便耸了耸肩膀,大声笑了出来”。
                  葬礼上的哭,既是心里的悲伤流露,也是一种礼的仪式。忘记了仪式,超出了悲伤,这种情绪便已经到了极至,是会成为杀手的。笑的人很快就死了,神伤的人很快也死了。他们的哀恸也许难以被人们理解,但他们就是那样地哀恸着。
                  “凭诉与秋擎”,擎通檠,是灯柱,代指灯烛。秋擎,即秋灯,宋词有“又怕便、绿减西风,泣秋檠烛外”。“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这也是悲哀以至于无情的言语。
                  结语更是无情:“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荷灯,是荷花形的小灯,浮在水面,中元之夜民俗以荷灯祀鬼,这般景象现在已经罕见了。容若以西风、萍水、荷灯作结语,以“不管”二字冷冷带出,见得人之神伤无感于物,花自飘零水自流,无悲无喜,哪管旁人的哀伤呢。以冷语结悲情,愈见悲恸。


                  83楼2009-12-19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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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罗斯特说:“所谓诗,就是翻译之后失去的东西。”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但是,这是在美感意义上而言的,而不是在表意的层面。
                    我们看到一首诗词,觉得很美,却说不清这诗词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觉得很美,这属于审美层面;看不懂意思,这属于表意层面。意思真的也是无解的吗?当然不是,成熟的诗词作品,其表意都是很流畅的,我们之所以看不懂,只是因为诗歌的年代太久远,我们的水平又很有限而已。
                    比如,李商隐的诗向来以难于索解著称,但其实真正难于索解的往往只是诗歌背后的故事,至于字面上的表意,并不难解。
                    以李商隐最著名的《锦瑟》为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如果逐字逐句来读,确实不易理解,但是,只要你知道律诗的章法,就可以一目了然。
                    律诗,五律和七律,每两句话构成一组,一共是八句四组,这四组分别是:起、承、转、合、也就是说:前两句是开头,接下来的两句要承接上文,再接下来的两句要转折,最后两句作总结。比如:
                    今天下雨了,我不由得想起了老朋友容若。(起,开头)
                    容若是我相处三年的老朋友了,我们相处一直很愉快。(承,承接上文)
                    但容若最近不大爱理我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转,转折)
                    不管为什么,我还是把他当朋友的,我这就去找他。(合,总结)
                    了解了这个律诗的章法,再读《锦瑟》就不再困难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开头:锦瑟有五十弦,每根弦都让我想起逝去的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承接上文:逝去的华年如梦似幻,而且春心泣血,有几多感情的悲欢。——这两句只要知道是“承接上文”的,意思便很好理解。)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转折,以意象来写情绪:我很难过,我很迷茫。)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总结:等以后回忆这些感情,“只是当时已惘然”——这话可以有两解,这里就不细论了。)
                    到这里,诗的意思是非常清晰的,我们所不解的只是:这首诗的背后有什么具体的故事,像“沧海月明珠有泪”这样的意象有什么具体的所指?——这些事情只能有待历史考证,但是,就诗言诗,就文本言文本,这首诗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这便是解诗的方法之一,因为诗歌有许多非常固定的章法和意象符号,古人运用起来圆融无碍,今人看上去却隔膜了许多。
                    容若的词虽然想来以明白如话著称,不像李商隐这样隐讳,其实容若学养丰富、胸中锦绣太多,有些词只是看似明白如话,实则用典精深、涵义幽微、婉转曲折,手法比之李商隐只在以上,不在以下,属于文人诗词,而不是诗人诗词。这些,都需要慢慢解读。
                    对于纳兰词,前人释读很多,大体已足以解惑,但仍有一些误释、漏释与不合理处,遇到这种地方,本文也会略谈浅见,以就教于方家。
                    苏缨
                    2007年8月于苏州小红楼


                    85楼2009-12-19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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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红楼灯熄,东篱菊凋。想侧帽来时,兰成憔悴;玉箫去后,奉倩神伤。情多转薄,得几分杜郎俊赏;酒醒心醉,谁道是竹山歌楼?梁溪高士,弹指相知;楝亭旧友,登高为赋。金马空门,念家中谁教鹦鹉;谢桥流水,待秋潮寄我双鱼。欲挽罗衣,难结连理;空言解佩,何处闻琴?过蓝桥而浆非易乞,写红笺而约总难凭。饮水词工,心期独得于言外;草堂梦好,燕钗莫遗于凡间。泥犁何欢,携得秦七黄九;花间何憾,管他诗正词闲。百读而如初见,但推容若一人;北宋之后独步,信哉观堂斯言。
                      骈四骊六几句,其中典故多是正文中介绍过的,拿来游戏成文,大家也看看自己记得多少?呵呵。
                      最后,有千字左右摘引自熊逸表哥的书中,文中未注,在此一总致谢。
                      苏缨
                      2007年8月于苏州小红楼


                      86楼2009-12-19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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