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相走在蜿蜒的宫道之中，长裙迤逦，额前精致的月光石衬得她的脸有种别样的苍白，她眼目低垂，并不在意周遭。
宫道尽头的殿门骤然打开，贵公子正站在通明宫灯下，远远地负手向她看来。
那是瑞王卫厘，眉目间有种与皇室截然不同的柔和，嘴角含笑，一双眼睛在灯影堆簇下也不显暗淡，直勾勾地看向凤相。
凤相弯目一笑，小步跑到卫厘身前，提裙便下拜，而卫厘仿佛料定她知礼定会如此，更是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必了。”
凤相如此半蹲半站地抬眸看向他，无可奈何地眨眨眼：“君上看到你会挨骂。”
“凤夫人看到你也会责骂你，”卫厘学她一般眨眼，“我们能一起挨骂也很好。”
凤相皱着眉轻轻挣开他，往殿内走去，卫厘侧身让她时被她故意狠狠踩了一下脚尖，凤相的鞋子白玉为底，踩起人来格外给力，卫厘轻轻“嘶”了一声，换来凤相一声轻笑：
“让你欺负我。”
远处的君上卫澹和大祭司凤逞月并肩而立，眼中皆是笑意。
“凤相幼时坠海，幸好瑞王殿下也在滨海之处才捡回一条性命，这样一看，倒是鬼使神差的一段姻缘。”凤逞月捻着袖口烫金的图腾，笑意盈盈。
卫澹看向他们的方向有些感慨：“是啊，说起来，当年要不是皇兄那一拽，你不也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提到已故的景王卫琰，凤逞月眉目有一刻陡然暗淡。
景王卫琰是先皇亲兄弟老景王的儿子，在诸皇子之中与当时的太子卫澹感情最好，一心辅佐卫澹，更在卫澹登基之后成立了司德监，巩固皇权，控制群臣，让新皇登基时不稳的朝堂用短短三年走向平稳，若非卫琰英年早逝，必然也是一代传奇。

凤逞月波澜不惊地掩唇轻笑：“景王殿下救我，我就为他好好护着他最爱的弟弟的江山，他这一救可不亏。”
“是我对不住你，”卫澹叹了口气，“南方那场仗若没派他去，凤相也不至于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不必自责，男儿战死沙场也不丢人，”凤逞月颇有英气地摆了摆手，“他一生中最看重你这个弟弟，能够一起守护天下黎民，我想他也很快乐。”
卫澹张口准备接什么，结果一旁宫女匆匆跑过来禀报：“禀陛下，殿下和凤小姐打赌输了。”
“臭小子，”卫澹揉了揉眉心，“赌注是什么？”
宫女支支吾吾的说话，凤逞月摇摇头：“你说吧，那丫头若太混账我自然收拾她，不迁怒你。”
“不是奴婢不说，诚然是真没听清楚，凤小姐在殿下耳边讲的，殿下听完之后低声也回了一句，凤小姐红了脸就出宫了。”
“这样看来这小子也不算太臭，还知道调戏回去，”卫澹畅笑，“你的女儿有你当年的模样。”
“更多的还是像他，”提起卫琰，凤逞月眼里泛出柔和的光彩，“凤相和她父亲一样，很热爱这个天下。”
卫澹揉揉眉心：“可惜在儿女之情上还是个半吊子。”
“陛下莫不是忘了，她出生时红鸾星暗，情路坎坷是必然，我倒宁愿她不通些，免得受苦，”凤逞月朝卫澹下拜，“下官告辞。”

回去的路上，凤相在马车中安静得像个鹌鹑，耳根却是红红的，凤逞月低头睨她一眼：“瑞王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凤相没料到母亲问得这样直白，有些不可思议地仰头朝母亲看过去。
凤家现今如日中天，凤逞月的名字代表着如今大烨最高贵的精神图腾，是朝野之外众人口中也不可小觑的“凤夫人”，而这样细看她，才发现，这不论何时看去都倾国倾城的美貌上，居然也有了一丝细纹。
凤逞月冷冷一笑：“不争气，脸红了一路，卫厘那小子给你说什么了？”
凤相低头：“殿下说，明年开春，陛下就准备为他物色瑞王妃了。”
“唔...”凤逞月难得沉默了半晌。
大烨皇室素来的惯例，皇子多半是不可在新君继位之前封王的，而皇子成人后也只陆续安排进各司执事，按的也是能力大小拜官定级，除非是极为优秀，比如当年的卫澹，而和卫厘同辈的一干皇子里，也仅有卫厘这一个瑞王。
卫厘是未来的新君这件事，早在朝野之中成了心照不宣之秘，而这个瑞王妃，无疑是未来的后宫之主。
而卫厘，竟将这样的事情提前告知了凤相，意味着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可凤家素来崇尚一夫一妻，故而凤家历代极少有入宫的女子，要凤相这样的性子，嫁个达官显贵倒是绰绰有余，可入主后宫管理一干嫔御......
凤逞月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想？”
凤相摇摇头：“我不知道。”
顿了好些时候，凤相低声又道：“我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
呆子。凤逞月叹了口气：“开春有司春祭，今年我就不去了，你代我去吧。”
凤相一呆...可这才初夏啊...

卫厘回瑞王府后，站在书房窗边，望着夜晚的王府。
此时的天还没有黑尽，天空还是深蓝色，将王府粗略勾勒出一个剪影，不过奴婢们已经揣着火折子，陆陆续续在庭院中亮灯。
记得凤相曾赞他庭院中的荷花，虽无接天莲叶之壮丽，却独有遗世净直的气度，倒很别致，以致他心血来潮，每到夏天便栽种一池的荷花。
那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凤相，便早早地显露出佳人倾城的苗头，加之凤相喜静，尤爱窝在家中啃书，举止上竟颇有一番出尘才气的意味，年少便成了皇城子弟心照不宣的白月光，偏偏颦笑坦荡，倒没有什么矫揉造作的性情，很是对他的胃口，一来二去，卫厘竟引凤相为知己。
瑞王府的灯光逐渐亮起来，将夜空的色彩夺去，这大烨权臣之中最如日中天的瑞王府，此刻灯火通明。

而卫厘的思绪却飘远了，脑海中净是凤相那张隐约羞涩着的侧脸。
凤相的姿容早是皇城之中众多子弟追寻的，而他一向唾弃男儿好色，也知道凤家传统，他如登大宝，自然是寻找家世匹配的女子，而凤相被凤逞月保护得太好，本不该入他的选择之中，可他今日一见凤相望着他时水光氤氲的双目，便不自觉地说了那些话。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色令智昏。
几个月不见她，好像又美了些。
卫厘沉默着，转身冲黑暗中的男子笑了笑：“你过来。”
靠在书房一隅却未掌灯的男人，此刻吊儿郎当地提了个酒壶，沉默着走到卫厘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子放，不要招惹凤家的女儿，凤相那丫头虽傻，可她娘不是吃素的。”
卫厘轻笑一声：“有这个时间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云见，明年就要回去见你们龙神，看你这个样子怎么交代。”
借着王府的灯火才看清，这个被卫厘称呼为云见的男子此刻似笑非笑，而其眉眼俊绝，更是莫分男女，最诡异的是，他的发色不同于寻常人，居然是墨黑之中隐隐泛着幽蓝。

如今时局之下，陆分三处，鲛人族据海而居，翼族群居天空云浮城，而偌大陆地分为三州，则是大烨的天下，合称“天地海”三族。
来者正是海族大皇子云见。
“我们海国可没你们那么多争斗，”云见冷嗤一声，“趁着章聿那小子还没有并出双腿，需要护持龙神，我和敦鹤这几年乐得清闲。”
海国崇尚无为而治，所谓的海国皇室，更是佛系治国。海国以龙神为尊，而鲛人天生落泪为珠，吟唱为雨，国人自给自足，富庶又和平，几乎不起战乱。
而自百年前海国国君浮砚离世，四皇子章聿便开始护持龙神，代行国君的义务。
传说鲛人天生绝色，而那位四皇子章聿，容貌之俊秀，堪称海国之最。

————————熬了个通宵，先睡了——————————

“你们鲛人天生盛貌，听说你那个弟弟漂亮到男女莫辨，”卫厘没有看云见，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这样的人，居然是你们海国的未来国君。”
“那小子最恨别人夸他漂亮，”提起弟弟，云见的脸上少了戏谑，有难得的温情，“父皇在世时夸他，是我们兄弟中间最有君主之相的人。”
听见向来心高气傲的云见这么夸一个人，卫厘也挑眉：“有意思。”
云见却哈哈笑起来：“你可别说他了，有时间管管你的小祭司，听说前些日子，林尚书的嫡子再在诗会上对那个小妮子一见钟情，昨日刚刚递了帖子，请她下个月去参加盛夏围猎。”
夏猎是大烨每一年都要举行的盛会，意在鼓励年轻子弟勿忘武功，重视体魄。
卫厘却冷哼：“哪里轮得到他请。”
以如今凤家与皇族的关系，皇室盛宴，只要卫澹在场，作为卫澹第一智囊团成员的凤夫人必然莅临。
而凤相去不去，也不过是她自己一句话而已。

而凤相此刻也在犯难，手边两支洒金的红笺，上书的都是夏猎的邀请。
只是一封是当朝瑞王殿下亲笔所书，另一封则是与母亲交好的尚书令林丰朴之子林乘舒的邀请。
林乘舒的字一如他的人，温柔随和，有翩翩佳公子的气度。
卫厘的则不一样，言简意赅，平日里素来就那样，唯独对她还有几分好脸色。
“夏猎佳期，若至当喜”
凤相又看了一遍，看完翻了个白眼，真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夏至....
三年前夏至，她不慎坠海，恰逢瑞王殿下，被一把救起。
凤相脑海中有什么碎片一般的记忆突然浮现，然后又不可捉摸地退回记忆深处。
到底是什么事呢？
她真的记不起来，但觉得又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她再低头看向那两封红笺的时候，心绪陡然平静了许多。
算了，随母亲去好了。
瑞王殿下和林尚书的公子，都不能得罪。

夏猎转瞬即至，凤相站在衣镜前，月白的长裙堆簇如烟，少女的眉眼则更是佳绝。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坠海时，海水暗蓝，海藻丰茂，将她狠狠缠住，几乎要拽到黑暗里去。
一只手抓住了她，将她送出幽暗的冰冷。
她抬头望去，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想什么呢，”凤逞月出现在凤相背后，将一只坠着八宝的赤金珠钗饰入她发间，“小妮子不要那么素淡。”
想她凤逞月如她一般大的时候，偏爱金石珠玉，容貌艳绝，堪称人间富贵花，多少王公贵族奉上无数佳饰华服为博佳人一笑。
而凤相却与母亲截然不同，偏爱花草诗书，不爱胭脂粉饰，与早逝的父亲如出一辙。
看着女儿皱着眉将金钗取下，在妆奁中选了只白玉珐琅的兰花缀入发中，凤逞月也有些恍惚。
那只白玉兰花，是当年卫琰送她的，她极少戴，却也喜欢得紧，一直珍藏。
凤相看母亲有些怪异，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母亲泪光盈盈地转过头去：“丢人东西，选了个最不值钱的。”
凤相知道母亲别扭的性子，于是便软软贴上去撒娇：“我是您的女儿，自然不需要什么外物装饰，这只白玉兰花我很喜欢，您不也很喜欢吗。”
“废话真多，”凤逞月笑了，将凤相的鬓发又细细理了一遍，“我的女儿，到底是好看。”

母子二人刚出凤府，还没马车，瑞王身边的管家便拦住了母女二人的去路。
凤逞月冷冷一睨，管家便冷汗津津，端然一拜：“见过凤夫人。”
“瑞王殿下有吩咐？”凤逞月笑着问，眼光却看向凤相。
管家身子伏得更低：“吩咐不敢，瑞王殿下是，夏猎炎热，恐夫人与郡主身体不适，特用薄荷冰片做了围垫，以免长坐心烦，望夫人笑纳。”
凤逞月笑出声来：“瑞王有心了。”
凤相眨巴眼，扯了扯母亲的袖口，凤逞月心领神会：“凤相前些日子受了寒常在家里窝着，如今身子大好了，我特意将她带出来，谢谢殿下的邀贴。”
管家也赔笑：“殿下说是自己多此一举，万望郡主莫要挂怀，一会儿猎场无趣，殿下寻了些话本子，命小人带给郡主解闷。”
凤相眼睛一亮，忙不迭接住：“多谢殿下。”
管家这才退了。

凤相坐在草场之中发呆。
此刻阳光盛烈，天高云低，仿佛携了无限的生机与热情，倾撒在这片皇家的草场上。
凤相与女眷们一起坐在草场的北处，因自己母亲的身份，卫厘特意给她辟了单独的绸帐，以遮蔽夏日的阳光。
天气燥热，隔壁绸帐里已经低低传出女子不耐烦的低喝，而凤相身下放着薄荷冰片的围垫，一旁是母亲为自己准备好冰镇的瓜果，心情正好。
她和母亲凤逞月不同，凤逞月马上功夫好得不像个女儿，早一刻已经踏上马背和卫澹去围猎了。
据说有一次母亲不慎驭马，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正是当时位居景王的父亲救了母亲。
这是一出格外旖旎浪漫的传奇，多年以后还被茶馆说书们当做故事流传在市井之中。
她性子更像父亲一些，却因为父亲在母亲怀胎时去世，母亲大恸之下令她早产，导致出生后一直体弱，无法去触碰那些父母共同的爱好，也是讽刺。
青草和动物粪便的味道混合着涌入她的鼻腔，凤相的绸帐里没有放香料，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微笑起来。
这样的味道，比宫中昂贵的香料更让她觉得惬意。
“文嘉郡主，”侍女走进账内，“林公子猎了一只兔子，命奴婢送过来，说若郡主喜欢，就留给郡主养着。”
林乘舒？
凤相淡淡垂眸，看向侍女脚边，下一刻却惊喜地睁大眼睛：“啊...它好小！”
那样一只小小的，毛绒绒的红眼睛小兔子，此刻被缚住手脚，怯生生缩在侍女脚边。

侍女笑意盈盈：“林公子说，‘天冷红梅出，妙覆团团雪’，它就叫团雪。”
凤相将它抱到膝上，半天不说话。
侍女在凤相的沉默里胆战心惊地等着。
这位文嘉郡主生父乃景王殿下，在几个公主郡主中，是最早得了封号的，而才情容貌更是翘楚。
作为母亲的凤逞月则更是传奇，少时因凤家唯有女儿无法从政，凤逞月竟然开始女扮男装从商，几年后凤家的商户几乎垄断了江南地区所有的经济源头，在此时刻却将凤家的商户交奉于国有后，任内阁理事退居幕后，做了卫澹最重要的智囊，直到与景王殿下结为连理后，才开始重新从幕后走出，而诞下凤相的那一年，凤逞月被封为「国颐夫人」。
后来别人说起这位凤夫人，都不由得咂舌，惊艳二字，都不足以评判这位女人。
凤相还在沉默。
侍女这时候暗暗骂起自家主子，这位郡主何许人也，皇城中达官显贵有几个能越过她去，平日里自然是奇珍异宝见怪不怪了，主子虽心仪她已久，但这送个兔子也太寒酸了。
“叫绒白，”半晌，凤相终于开口，“它是小兔子，不是红梅，也不是江雪。”
侍女心下一喜，原来郡主是在想名字！公子这投其所好真是投对了，原来坊间传这位郡主不爱珠玉是真的，竟想不到爱的居然是这种小动物！
小兔子有些怕，一直在躲她的手，凤相爱怜之心骤起，在心底对林乘舒叹了口气....名字都取好了...
“那就叫绒白吧，”男声清越，隐约含着笑意，林乘舒低头踏进绸帐之中，隔着凤相几步远远站定，“见过郡主。”
大烨民风开放，男女共处其实并非奇事，不过凤相还是不露声色往后挪了挪，微微侧首，并不直接看他：“林编校有礼。”
“家中母亲刚至，我随父亲过来接她，正巧猎了只兔子，觉得你应该喜欢，就给你送过来。”
一旁的侍女暗暗捂住胸口：佳公子含蓄告白什么的....太迷人了吧...
凤相仰头看向他，轻轻笑了笑：“有劳。”
纵知少女倾城，可林乘舒还是被这一笑晃了晃神。

一日过后，瑞王府便笼罩在阴影之中。
云见吊着支毛笔躺在窗边小榻上，而书桌上的男人味兴趣盎然地在翻书。
好死不死的居然看《经国考》，云见翻了个白眼，那本书内容繁冗，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这片大陆曾经的故事，实打实的流水账，他卫厘居然看得隐有笑意。
“子放，”云见叹了口气，起身扶额道，“总归不是我瞧上那小妮子，您也不用对着我这样。”
卫厘这人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平时候冷冰冰的，一旦开始笑，就是在酝酿什么坏点子。
卫厘不理他。
“要不我回头去揍林乘舒一顿？”
卫厘一愣，终于放下书，却仍和煦地笑：“林尚书肱股之臣，我们怎么能这样对他儿子。”
呵，云见翻了个白眼，感情自己倒成小人了，死腹黑。
还没待云见开口，却有个不怕死的人冲进来。
按瑞王府上今日的气质，管家孙禀带领着一干奴仆，本离书房一万米远，此刻他孤身前来，云见见他竟瞬间心有戚戚。
“殿下，郡主来了，”孙禀揣着手笑眯眯的。
卫厘敛起笑意，令其余二人都松了口气。
“在哪儿呢？”云见插话。
“前厅，”孙禀继续笑眯眯的，“正在喝茶。”
“欸子放...”云见转头准备去和卫厘说话。
却发现卫厘早就不见了。
凤相并没有在前厅端坐，一如他平时候在宫里等她那般，在门口伫立。
卫厘转过回廊看到她俏生生地那样站着，胸中阴郁顿时少了许多，他隔着花廊看她许久，眼里明暗不定，最终还是朝她走去。
凤相远远看到他，就挽了裙子朝他小步跑来，临近他时站住，提裙下拜，而卫厘却也一如平时捉住了她的手腕。而这一捉，却让凤相皱了眉。
男人掌心炙热，与平时大不相同，她歪头：“殿下生病了？”
卫厘抽回手，低咳了声：“刚在和云见练剑。”
云见！凤相一直便很喜欢云见，也不知为何，总喜欢听他讲海国的趣事，一听云见现在也在瑞王府，便连卫厘也不管，提着裙子驾轻就熟地往内院走。
“早呀，小郡主。”
云见坐在树上，晃着双腿对她笑。
“云见！”凤相举着手冲他打招呼。
树下佳人娉婷，阳光照在她脸上，有种别样的柔和，她柔美清甜地冲他笑，云见心底也暗赞了声。
凤家的女儿，莫不是天公恩容，这容貌居然世代艳冠四海。
仿佛想到什么事情，云见的手伸向衣边璎珞上缀着的那颗鲛珠。
“你前些日子去哪里啦？”凤相依旧仰着头，“你回海国了吗？”
云见弯目一笑：“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将要并出双腿，我和敦鹤回去看了看他。”
海国四皇子。卫厘目光陡然犀利，冷冷看向云见，而云见却仍笑嘻嘻的，径直跳下树，走到凤相跟前，将衣上璎珞一把拽下，冲她摊开双手：“喏，送你的。”
鲛珠乃鲛人落泪而生，逢夜有光，以代膏烛，世人重金难求一颗。
凤相接过，想了想，转头跑了。
卫厘和云见石化在原地。
“你没事给她送什么东西！”卫厘恶狠狠骂他。
云见一副“关我屁事”，刚准备开口，却见凤相跑回来，从怀里掏了个白乎乎的小东西塞到云见怀里。
“喏，这是一只小兔子，本来想给瑞王殿下，你既然送我珠子，那我还你一只兔子。”
“林乘舒送的那只？”云见不敢接。
“不是！”凤相笑眯眯摇摇头，“林公子那只兔子太小了，我觉得肯定还有兔妈妈在附近，后来我差人去找，把它们一个兔子窝都找到啦。”
“你今天过来，是来给我送兔子？”卫厘终于开口。
凤相点点头：“府里还有十几只，母亲嫌太多，让我送几只出去。”
卫厘没说话，把兔子抱过来放怀里：“这是你送的第几只？”
“第一只，”凤相笑眯眯的，“剩下的还不知道送谁。”
云见听完，面有笑意地抬头望天：啊，某只大猫的毛终于被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