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远处的喧闹逐渐归于了平静。
忧伤的星空,昏黄的路灯,湍急的水流。
你在听见对方不紧不慢更换弹夹的清脆声响后再一次伸出并不算健壮的臂膀将你的姑娘向自己身后揽了又揽。
现在她再记不起工藤新一,而你也只是江户川柯南。
你带着她来到一处较为安全且僻静的地方躲着,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
“别怕。”
彼时真凶持枪追来,企图将知晓事件真相的你们二人灭口,而你在尽力护着她躲避的同时被呼啸而来的子弹擦伤了肩膀,鲜血以一种刁钻而又惊心的角度喷薄而出,染红了大半边衣衫。
你自知所受伤势并不致命,却还是在动作的牵扯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向你投来心痛担忧的目光,随即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覆上你仍旧流血不止的伤口。
“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命地保护我。”
你看着她澄澈的双眼,然后将小小的右手从肩膀上拿开,用尚未沾染上血迹的手背试去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因为我喜欢你。”
你发出一声爽朗的轻笑,忘却了处境,忽略了身份。紧接着你猛然站起,反握住她的手,在凶手寻来的同时拉着她奔向急速流淌的河流。
耳畔传来凛冽的风声。你抓着她的手腕,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洒脱而又不羁的弧度。
“因为我喜欢你,比地球上任何一个人都喜欢。”
这是你在仍旧身为江户川柯南时鲜少再次感受到痛快和恣意的时刻,以往就算背后的帮助与支持再多,也总归会有拘泥于这副幼小身躯的不便以及约束。
而现在你总算遵从心之所向对着她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情话,没有蝴蝶结变声器也没有APTX4869的临时解药。你对于眼下的险境不屑一顾,却对带着她一起逃出生天的信念坚定不移。
你越过整整十年的沟壑同她经过刻骨铭心的初见和青涩难懂的年少情思,不顾一切地奔向云破日出的瞬间。
身后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朝你们举起枪支,食指逐渐扣上扳机。
砰——
你被胸口传来的一阵微弱钝痛唤醒。
你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两个男孩正满怀歉意地从远处朝你奔来。
“雄治,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踢球!”
“真的非常抱歉!”
年龄较小的男孩子在兄长训责的同时向你所处的方位快速迈开步子,俯身拾起掉落在你脚边的足球,却在抬头看向你的瞬间大惊失色地慌忙跑开了。
你自觉奇怪,不知对方究竟遇到了怎样惊心的一幕,于是便将轮椅重新转换了几个角度。
雨后晴空,茵茵草木,闲散病患,除了岁月安然的光景并无其他。
你在思索无果之后摇了摇头,再次伸手想将轮椅摆正,却在低下头的瞬间看到了身旁积聚的水潭。
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一个男人的身形。他苍白着面容,眼窝以及面颊两侧都一致朝内深深凹陷,露出轮廓分明的颧骨。他的头颅上部由厚实的纱布一层又一层地缠绕包裹着,上面用马克笔标注的“NO BONE”更是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的同时显得滑稽而又可笑。
你毕竟是时常出没于各种凶杀案件现场的人,也并不缺少冲锋陷阵的经验,对于枪击的威力和后果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可你依然在知晓自己现在面容的那一刻有了些许的迷茫与怔愣,随后你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嶙峋的一双手骨收紧在了一起。
之后的日子里你积极配合治疗和复健,也时常克服一切身体上的不适,尝试练习自己落后已久的思维能力以及沟通能力。
你苏醒之后的第三十天恰好是七夕,也同样是你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那时你的身体状态已从弱不禁风的病态之中得到了些许好转,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不依靠轮椅下床行走,也能够将字词连成简短的语句,做出一些简单的推理。
你看着妻子将刚熬好的暖粥放上桌台,随后同她交接了一个吻。
今年七夕只能在医院度过已然成为了一个遗憾的事实,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总归有事可做。
“兰……七夕快乐。”
你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认真说着先前演练许久的话语,将你所有的真挚与深情尽数奉上。窗外传来阵阵钟声,略显磕绊的告白也缓慢消散在这极小的空间中。话说出口的瞬间,病房内电视荧幕中的镜头也从京都府的北野天满宫切换至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地点。
“我爱你,比地球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
那是处于璀璨星空下灯火辉煌的多罗碧嘉。
高大的石柱,朦胧的灯火,庆典的游行队伍从深处的园林中缓缓走出,朝着中央广场行进。
缤纷的花车,热闹的曲乐,精致的妆容,灿烂的笑颜。
人们在这片欢乐场中爆发出一阵激动而又惊喜的喧嚣。